《梧桐树下的约定》 第1章 第一章 熟悉的手机闹钟叮铃铃响起，齐清迷迷糊糊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手指一划，毫不留情地关上。 再一睁眼，已经是下午六点半，离高铁发车时间不到一个半小时 。 “完了完了，我要误车了，这闹钟怎么没响！”齐清慌慌张张从床上爬下来，着急忙慌把没来得及整理的东西全都塞进包里。 室友王文文刚回来，在桌边刷抖音，回头看她：“你几点的车？” 齐清：“七点二十。” 王文文瞪大眼：“啊，那你还不快点，这都六点半了。” 她们学校位于郊区，每次去高铁站至少要半小时，校门离宿舍也远，齐清拖着行李去校门也得花不少时间。学生为此抱怨不少。 为期末考试挑战一周半夜两三点睡，好不容易考试结束，想着离发车还有一会儿，先补个觉，没想到一觉醒来，又要生死时速赶车了。 两三分钟后，齐清拖着行李，飞奔出寝室门，王文文余光瞄见她的残影，喊道：“喂你头发还没梳呢！” 齐清平时都是扎马尾，一觉起来不梳，会非常凌乱。 王文文大喊，齐清没听见，她在寒风中狂奔，浓密乌黑的头发在风中凌乱飘扬。 一路上不停有学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缭乱的头发，忍不住发笑。 跑到门口，一辆网约车停在门口，核对车牌号，齐清催师傅：“师傅，我这边赶高铁，麻烦您快点了！” 司机在她头发上停留一秒，没多说多少什么，核对完手机尾号，向齐清保证：“放心，老司机了，从没有耽误过事。” 齐清听见这句话放下心来，露出欣慰的笑，“行，那就拜托师傅了。” 事实证明，话说得越大，打脸就越快。一辆辆汽车从窗边飞驰而过，只有她这辆，慢悠悠在马路上晃着，像只乌龟。齐清从没有坐过这么慢的车。 她心急如焚，手指不停敲着膝盖，犹豫两秒，忍不住催促道：“那个师傅，您能再快点吗？要不然我赶不上高铁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瞄她一眼，云淡风轻道：“赶下班高峰期了，不好超啊，我这边已经最快了。” 齐清还想说什么，担心干扰到司机开车，强忍住。 看了眼手机，还剩半个小时，老天保佑，千万不要错过回家的高铁。 倒不是十分着急回家，一是不想浪费钱，二是寒假来临，其他的票早就卖完了，好不容易抢到一张。要是这趟车没赶上，她估计得在学校过春节了。 等车停在高铁站前，离列车发动时间只剩十五分种。 她拖着行李箱狂奔，排队，安检，穿过人山人海的高铁站，急奔检票口。 一些在站内等车的旅客闲的无聊，目光追着她，被齐清狼狈的样子逗笑了。 身份证打开检票口闸门的后几秒，动车停止检票的广播声在大厅里响起。 跑得有些呼吸不过来的齐清终于可以缓口气：“还好赶上了。” 她现在的形象过于潦草，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头发被寒风吹过后，比杂草还要乱，衣服一脚塞进裤子里，一脚露出来。 一起排队等车的人忍不住上下打量她，心中的猜测十分明显地流露在脸上：这人不会是个疯子吧。 没一个人提醒，大家只是陌生人，加上这个女人还有可能是个疯子，就更不想多管闲事。 齐清还沉浸在赶上车的喜悦中，偶尔撞上几个人奇怪的视线，也没多想。 直到——一一人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 齐清转过身，率先撞入视线的，是开阔平坦的男人胸膛。 齐清愣了愣，第一反应是，他不冷吗？ 寒冬腊月，所有人恨不得将羽绒服棉服全裹在身上，这人却只穿了件春秋季的黑色运动外套。 她抬眸，撞上一双漆黑的眼。男人半垂着眼皮，目光七分疏懒，三分睥睨。 齐清倒吸一口气。 好帅。好高。 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肤色冷白，眼眸落在帽檐的阴影里，黑漆漆的，五官俊朗，轮廓锋利，像是动漫里走出来的人物。 比齐清高一个头，年纪二十出头，身材挺拔，气质出众。 就是有点冷，不光是从相貌透出来的冷，还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生人勿近。 齐清不敢多看，垂头礼貌地问：“怎么了？” 刚刚是他拍了她。 男人没说话，长而黑的睫毛下，一双漆黑冷沉的眼睛看不透在想什么。 他突然抬手，摘下自己的黑色鸭舌帽，递给她。勾着帽子的手指修长，气候寒冷，骨节泛着红。 齐清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给她帽子？ 她想了想，解释：“不好意思，这不是我的帽子，你给错人了。” 男人头上的帽子脱下来，寒风吹过，他额前的发乱了点，落下来，发尾拂过深邃的眉眼。 头发浓黑，看不到发缝，利落干净。这么帅的人站在那里，周围的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男人见她没收，眉头微皱，目光向上一扫，反手将帽子戴在齐清头上，一语不发转身离开。 他双手插在外套兜里，没背包也没拉箱，脚步飞快。 齐清一脸疑惑。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给她……帽子？ 齐清摘下帽子想要还给他，帽子从头上摘下，她习惯性去整理头发，这一整，她的手突然顿住。 脑子忽然一闪，想起自己起床时，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她忘记梳头了！！！这一路她一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在乱跑！！ 反应过来，那些毫不在意的陌生人的目光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让人尴尬。 齐清扫了眼四周，仍有视线时不时看向她。 她尴尬抿住唇，想重新整理头发，这时嗡的一声，高铁进站了。她来不及收拾，忙将手里的帽子重新戴上。 大家都说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可齐清一旦做了尴尬社死的事，那些事就会不停地在脑海回放，十分难受。 这一路，看她笑话的人那么多。 齐清怪自己粗心，怎么就没发现自己没梳头呢。 又想就算发现了又能做什么，她也没时间去整理。 可至少不会变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她垂眼，想起那个陌生男人。 他特意过来给她帽子，是为了让她遮住头发吗？ 可他为什么不说话？是说不了话，还是不想说怕她尴尬？毕竟，糗事被人当面戳穿，才是最让人尴尬的时刻。 齐清轻轻眨了下眼。 她摸着帽子，反应过来自己得还给人家 ，急忙在人群中寻找男人的身影，他的打扮很独特，个子也高，找到他应该不难。 恰在这时，高铁停下来，旅客陆续上车。 齐清拉着行李，被迫沿着队伍前进。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却再也没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 上车找到座位，齐清整理好头发，黑色的鸭舌帽拿在手里，不知如何是好。 帽子很新，没有任何灰尘和折痕，看上去像是新买的。帽子上的有两个字母——lv。 齐清家中不算富裕，没有关注过奢牌。但lv还是知道的。上网搜了一下，这个帽子竟然上千块。 她刚刚觉得，就算没找到他，一个帽子而已，应该不会有多大事吧，现在她觉得这个帽子有些烫手了。手里好像被塞了几千块钱。 烫手的同时，忍不住想，那人竟然愿意将一顶崭新的lv帽子戴在她这个陌生的没收拾的油头上？ 其实当时车还没来，有时间整理头发，他只要提醒她头发乱了就行，无须祭出一顶帽子。 算了，给都给了，她暂时保管，等列车员过来，请列车员帮忙还给他。 跑了一路也累了，还得坐四个多小时的车，齐清调整好姿势，合上眼准备再补下觉。 只是—— “啊啊啊——我不要这个，我要吃那个。” “好好好，要吃哪个，妈妈给你拿。” “不是，是那个！” 也不知道后面的小孩怎么被惹生气了，炸炸裂裂地大声尖叫，声音穿透空气直钻进齐清的耳朵里。 齐清眉头紧皱，忍了忍。 本以为过一会就会消停，没想到那孩子得寸进尺，仗着妈妈的宠爱，声音越来越大，一会这不舒服，一会要玩手机的，看视频的声音也是满格。 齐清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了了，见孩子妈妈起身去上厕所，手里的帽子往包里一放，转身对着那小孩。 那孩子看见这个姐姐凶凶的，吓得噤了声。 其实齐清脸圆圆的，白白的，眼睛也像鹿眼一样清澄，非常可爱和有亲和力。 她的脾气也如她外表那样，很好，既有耐心，也很温和。 只是，她现在实在太累太困了，脾气再好，遇到这种情况，也忍不下去。 齐清冷着脸，也不说话，自带深意地看着孩子，小孩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颤颤巍巍伸出手里的零食，小声道：“姐姐吃吗 齐清拉出一个僵硬的笑，面对小孩，她努力用温柔的语调教导：“小朋友，学校里老师没有教过你，在公众场合要保持安静吗？” 她看向孩子手里的糖：“姐姐现在不吃你的零食，不过要是你还不听话乱吵的话，姐姐就偷偷把你零食吃光哦，说到做到。” 孩子收回拿零食的手，十分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齐清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孩子手里：“给。”手在双唇前一划，提醒他不要再吵了。 孩子看见糖，眼睛亮了亮，将糖塞进了嘴里。 问题解决，齐清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去。 结果下一秒，那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大声哭了出来。恰在这时，孩子妈也回到座位上。 齐清：…… 孩子妈在过道上看见齐清对孩子说了话，一看孩子哭，立刻认定是齐清弄哭了宝贝，抱起孩子怒斥齐清：“你对我家孩子做什么了？！” 齐清扶了扶额，解释，“你家孩子太吵，我让他别吵了，我还给他吃糖了。” 不说还好，一说家长立刻爆发了，指着齐清的鼻子骂：“不是你谁啊？我孩子怎么吵了，就算吵，那关你什么事！现在你把我孩子弄哭了，你说怎么办！” 齐清：？现在家长对孩子都这么溺爱了吗？完全不去分析事情来龙去脉，只知道指责其他人。 孩子听见妈妈的话，更加变本加厉，哭得更大声：“妈妈她欺负我，不让我说话！” 齐清被他哭得脑仁疼，突然理解网上幼师对家长的吐槽了。 她作为马上要去实习的学前教育专业的大学生，有点慌。 齐清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好意思家长，可能是孩子误会了，我真的没对孩子做什么过分的事，不信你可以去问其他人。” 旁边的人都没吭声，估计是不想惹事，孩子妈妈冷笑，“我这么小一个孩子，难不成无缘无故冤枉你不成。不行，你得给孩子一个交代，向孩子道歉！” 齐清已经21岁，看起来却像刚毕业的高中生，白白净净好欺负。她脾气一向好，很少和人发生矛盾，就算发生了，也不会多计较。 唯独厌恶不分青红皂白指责他人的人。 齐清冷笑一声，淡淡瞥了母子两人一一语不发坐回位置上。 孩子母亲伸手一抓，扯住齐清的衣服，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道不道歉，不道歉孩子以后对社会有阴影怎么办？！你这小姑娘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没想到心机这么歹毒啊，我要报警抓你！” 齐清扯下女人的手，吐出三个字：“随你便。” 女人气疯了，不依不饶骂人，话十分难听，齐清装聋，不听不看，不想和这种人浪费时间和精力。 孩子妈妈见齐清没有反应，气得更难受，又要动手，抓住齐清羽绒服的帽子就要往后拽。 一只手抓住女人手腕，强硬地制止她。 “够了，这样过分了吧。”一个男人忽然道，声线温柔，语气却冷沉。 声音传到齐清耳中，很耳熟。 齐清愣了愣，心跳漏了一拍。 是他。 第2章 第二章 高一那年，最痛苦的那段时光里，齐清喜欢上比她大两届的学长，白望。 他是学校的天之骄子，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去追随的人。 齐清只是一个毫不起眼，什么都普普通通的女生。 她以为两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直到有一天，白望出现在她家门外。 那时她才知道，白望搬家了，搬到她对面。 他眸中带着笑意和她打招呼，态度温和亲切，没有丝毫看不起她。 他会邀请她一起上学，给她带早餐，教她学习，点点滴滴中给了她很多力量。 最敏感的年纪，最煎熬的时光里，遇上这样的男生，如何不心动？ 她始终将这份感情小心翼翼藏在心里，直到他去大学，搬了家，再也没见过。 再次相见，记忆中那张脸一如几年前那般斯文温和，只是多戴上了一副银质半框眼镜，桃花眼掩藏在镜片之后，退去了青涩，气质更加稳重。 “白学长……” 白望没有像齐清那样立刻认出对方，愣了一秒，才道：“你是……” 他果然忘了她，齐清失落，却不意外，牵出一个笑：“我是齐清。”顿了顿，加上：“高中住你对面的齐清。” 白望低头想了想，弯唇一笑：“原来是齐清学妹啊，好久没见，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他声线低沉有磁性，看人的目光中依旧永远含着温和的笑意。 “嗯，好巧。”她想起刚才干了什么，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竟然在白望面前和别人吵了起来，啊啊啊啊，丢死人了。 齐清视线转开，解释发生的事，声音低低的：“其实，我就是简单提醒了下孩子，真的没做什么。” 她今日穿了一件的白色的圆圆的面包服，脸上透着红，看上去像个糯米团子，十分可爱。 白望看着她，笑了，温声道：“我知道。”他移开目光，摸摸孩子的头，声音放轻：“小朋友，刚刚姐姐给的糖好吃吗？” 小朋友犹豫两秒，点点头：“嗯。” “既然姐姐都给你糖了，怎么会欺负你呢？” 小朋友：“可是她不让我说话。” 齐清忍不住插嘴：“不是不让你说话，是你说话声音太大了，这是公众场所。” 小朋友听见这话，嘴巴翘得老高，又想发脾气，孩子妈妈也想发作。 白望掌心向上，手伸到齐清面前，齐清歪头，不理解他的意思。 白望笑了一下，手忽然直接伸进齐清的衣服口袋里，拿出齐清刚塞进衣服里的糖果。 白望细细拆开糖果的包装，递给小朋友，小朋友有些不想吃，没接。 白望笑着将糖果送进小朋友的嘴巴里，摸着他的头：“嗯，你可以说话，不过如果你想睡觉，别人在旁边那么大声说话，你会高兴吗？” 孩子没吭声，白望不想把话说得太实：“这个车厢里很多人休息，如果你再吵的话，不止这个姐姐，别人也会生气哦。” 他最后看了孩子妈妈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个男人明明周身气质温润柔和，但孩子妈妈莫名被那个眼神吓住，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解决完事情，白望将剩下的糖果塞回齐清口袋里，对她点了点头，准备回座位。 齐清喊住他，犹豫了两秒，说：“学长，我这边加你个微信吧，回头好好谢你，你这次也是回江城吗？” “嗯，回家过年，微信可以加，谢谢就不用了。” 两人高中时都没有手机，也没有微信。 齐清拿手机扫二维码，白望垂眼看她：“对了，听说你现在在边城大学读书？” 齐清给他发送邀请，“嗯。你知道？” “嗯，听我妈提起过，读的什么专业？” 恰在这时，高铁乘务人员推餐车过来了，白望不好堵在中间，晃晃手机，“我先回去了，微信上聊。” 过了片刻，白望通过邀请。 齐清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学前教育】 白望待人和善亲切，微信昵称和头像却很冷，昵称一个“.”，头像是寒夜中一个男人抬头看夜空的背影。 白望：【是吗？挺好的。】 齐清想起自己刚和小孩子吵架，有点尴尬，解释：【刚才是意外，我平常很专业的。】 白望：【嗯，我知道。继续加油。】 齐清看着手机上的这句话，恍惚了一下。 三年过去，自己和白望学长之间的距离似乎也没有变得很远。 从前他就是这样，无时无刻不鼓励她，给她加油。 齐清手指在键盘悬了片刻，回了一个加油的狗狗表情包。 对面回复了个嗯。 齐清小心翼翼回头看过去，白望离她的位置有点远，她只能隐约看见对方衣服的一角。 白望家庭条件说不上好，和齐清差不多，不同的是，他是国内顶尖学府的高材生，毕业后前途一片光明。 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遇见他？是开始读研了吗？ 齐清抿了抿唇，犹豫要不要问一下，她想知道他现在生活得怎么样。 最后，她选择关上了手机。 高铁在漆黑的夜里飞速奔驰，四个多小时后，顺利到达江城。 齐清差点又睡过头，还好旁边人要上厕所，叫醒了她。 她慌慌张张收拾行李在门口排好队。经过白望时，她目光悄悄落在他身上。 白望正垂头凝视手机屏幕，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眉头微皱 ，眸光颇冷。 齐清不敢打扰他，没有打招呼。 高铁摇晃几下，渐渐停下来，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高铁门一开，寒风扑面而来。齐清打了个寒战，抬起行李下车。 江城是个小城市，来得人不算多，车站有些冷清。 白望下车，看见齐清，走过去：“齐清。” 齐清停下来等他，冬夜的风真的很冷，她缩紧身子。 “现在有些晚。你家还住在开始的小区吗，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学长，我早就搬家了，就在高铁附近，走几步路就到了。” “是吗，那行，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信息。我这边有急事，得先走了。” “嗯，学长路上注意安全。” 白望点了个头，头也不回地离开，脚步有些匆忙。 夜里太冷，齐清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到小区的门口时，她脚步一顿，猛然想起一件事。 帽子。高铁上那个男生的帽子忘记还给人家。 本来打算交给乘务人员，遇见白望学长后，她一直心神不定，后面一路睡到江城，彻底忘了这事。 齐清拍了拍自己脑门，懊悔不已，人家帮了自己，结果她倒好，顺走人家的帽子。 可是现在返回去肯定不可能，只能明日再想办法了。明日再去一趟高铁站。 她现在住的地方是城里的一个老小区，家里为了住大一点的房子，卖了老房子，买了个二手房。 房子很旧，隔音、环境都没有从前的好，小区的门也是常年大开，没有门禁。唯一方便的地方就是离高铁站近。 一路上风呼呼刮着，陈旧的路灯仿佛都被吹得晃动起来。冷空气吹过来，像冰水泼在脸上。 她住十一栋，离大门有点远，等走到楼下时，脸已经冻僵了。 家在五楼，小区的楼层低，没有安装电梯，这意味着，她得拖着行李爬五楼。 齐清深深吸气，无力地倾吐出来，无奈刷开大楼门。 忽然脚步顿住，余光发现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人坐在角落的长椅上，避开了光。要不是那双白色的鞋格外显眼，根本发现不了。 半夜遇见这么奇怪的人，正确的做法是赶紧跑。 一股强烈的说不清的力量拉住了齐清，让她忍不住去看阴影中的那个人。 黑夜下那人身影模糊，身形轮廓看上去很高很瘦，冬夜，他似乎只穿看一件很薄的黑色外套。 第3章 第三章 齐清裹着厚厚的棉服奔了一路，仍觉得自己随时能被寒风冻死。 那人穿得那么薄，坐在木椅上一动不动。 就像……没了呼吸。 她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小心翼翼走上前，想看清楚一点。 那人微微垂着头，双臂交叉环在胸前，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姿态懒散。 他清瘦的身体微微弓着，头发遮住了眉眼，面孔隐在黑暗中，朦朦胧胧。 待靠得近了，齐清停下脚步，弯腰探头去看，双眼微微睁大。 男人肤色白得仿佛从没有见过阳光，五官立体冷傲，像是动漫里的人物。 是在高铁站给她帽子的那个男人！ 他合着眼，胸腔缓缓起伏，像是睡着了，额前的发被寒风吹动着，轻轻扫过眼睫。 齐清眨了眨眼，想要确定自己不是太累，出现了幻觉。 他突如其来出现，莫名其妙离开，以为永远不会再相见，结果一转身，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齐清想了想，拿出包里的帽子，想要还给男人。 她抿起唇，犹豫要不要叫醒他，看他的样子，像是很久没有睡过觉，睡得有点沉。 可是天气这么冷，他为什么不回家休息，在这里睡？穿这么薄的衣服，在寒冬深夜里待太久，身体会吃不消吧。 “你好？”齐清声音很轻，试探着问。 男人没反应。 齐清又喊了一遍。 男人依旧闭着眼，没有丝毫反应。乌黑浓长的睫毛落在眼下。 齐清抿了抿唇，决定不继续吵他。手里的帽子轻轻放在一旁。 她裹紧衣服，回家休息，走了几步，一阵寒风吹过来，齐清冻得缩紧身子。 不行，寒冬腊月，一个人穿那么少睡在外面，肯定会出事。必须喊醒他。 齐清缩着身子转过身，看见椅子上的人，一愣。 年轻男人静静坐在长椅上。 却不知在哪刻睁开了双眼，垂着头，一动不动凝视手里的帽子。 “你醒了？” 听见齐清的声音，男人抬头，目光投过来，一双眸子黑漆漆的。 他眼皮很薄，眼尾狭长，眸光很冷，直直盯着齐清。 手指勾着帽带，帽子被风一下一下吹动，撞在椅缘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 过了片刻，他倏得收回视线，反手将帽子一戴，淡淡嗯了一声。 齐清试探地问：“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齐清正想说白天没来及说的谢谢，年轻男人直接道：“不记得，你是谁？” 齐清噎了噎，指了指男人手里的帽子，“白天，谢谢你借帽子给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好巧，你也住这里吗？” 李承盯着她看了好几秒，似在审视什么，最后懒洋洋吐出两个字：“不是。”长腿一伸，站起身，双手插兜，走了。 进了前面的十一栋大门，和她同一栋。 齐清在寒风中吹着，一脸懵逼：“……” 这人……还真是有个性。 才在今天见过，齐清不太相信他不记得她。 不过既然他不想认，齐清也不去烦他，只要帽子还了就行。 她跟着进入十一栋。 楼梯里的感应灯年代久远，灵敏度为零。李承脚步轻盈，黑暗中走得很快，对这个楼梯道很是熟悉。 齐清重重踩了几下，让楼梯里的感应灯亮起来。 男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齐清视线之外。齐清拖着重重的行李，慢慢地爬。 她住在最高的五楼，爬到还剩最后一层时，一双熟悉的白色运动鞋闯入视线。 齐清脚步顿住，抬头一看，男人穿着黑色的运动外套，身材挺直高大，站在她面前，压迫感扑面而来。 楼梯狭窄，他站在那里挡住了齐清的路。 齐清满脸问号，李承双手插兜，半耷拉着眼，神态惫懒，问：“你跟着我干嘛？” 齐清：……？她指了指男人身后右边的门牌号，耐心解释：“我没跟着你，我家就在这。十一栋五楼501。” 李承听到齐清也住在这，非常明显地愣了一下，顺着齐清手指的方向看一眼，收了视线，表情不明。 他淡定转身，低低嗯了一声，打开501对面的门502，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进去了。 再次只留下一脸迷茫的齐清。 她眨眨眼，有点气，又有点想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人。 拿出钥匙开门，客厅里灯没关，也没人。之前和家里人说过回来会比较晚，让他们不用等。 她扛起行李进门，行李箱磕在地上，不小心弄出了点声响。 “回来了 ，路上累不累？”卧室门打开，王英从里面出来。 齐清一愣：“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所以你干嘛买这么晚的票，害得全家都等你。” 齐铭一脸埋怨，顶着个鸡窝头，穿着睡衣打着哈切从房里出来。 齐铭学校放学比齐清早，前两日就回家了。 齐清：“又没要你等。” 齐铭哼了一声：“谁等了，是这破房子一点也不隔音，我是被你吵醒的。” 王英拦在姐弟两中间，“好了，齐铭，姐姐从学校赶过来肯定很辛苦，你别吵她了。” 齐铭一脸不服气，一米八的个子，性子还跟个小孩一样，抗拒：“我半夜被吵醒了也很辛苦，妈，你就知道帮姐说话。” “我哪里只帮你姐说话了，行了，你困就赶紧去睡觉，别在这吵了。” 齐铭哼了一声，回房了。 每次齐清放假回家齐铭都要出来和她吵几句，不吵浑身不舒服，没事找事。 王英无奈摇头，对齐清道“很晚了，赶紧休息吧，你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老爸呢？” “房间睡着呢，白日工作太累，睡得死死的，你回来都没听见。” 齐清点头：“好，让他睡吧，这点齐清要向爸学习，他睡眠太浅了，年纪轻轻，这样可不行。” 王英被齐清的话逗笑，“说的也是，回头好好和他说说。” 叮嘱了几句，王英准备回房休息，齐清忽然想到什么，问：“对了，我们家对面是新搬来了一家人吗？” 王英点头：“嗯，之前那户人走了，新搬进来一个小伙子。那男孩子和你差不多大，好像一个人在家，从来没有见过他家其他人。” 一个人住，难怪穿那么单薄的衣服在楼下睡也没人管。 齐清想了想问：“他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王英奇怪齐清问这个干嘛，回答：“搬来好几个月了，不过他出门比较少，我也没见过他几次。这小伙子长得老帅了，就是奇奇怪怪的。” “嗯。”齐清不由自主点头，王英回想道：“那孩子总是半夜坐在外面，或是站在黑漆漆的楼道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你爸不是工作忙吗，有时候回来的晚，差点被他吓死。” 原来不止一次这样，“对，我今天也在楼下碰见他了。” 王英也不好直接对一个孩子做出什么猜疑，但还是忍不住问：“你说这孩子不会精神有什么问题吧？要真这样就可惜了，多帅的一个小伙子啊，咱们小区见过的人都夸好看呢。” 顶级神颜放在哪都不会被遗漏，齐清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人的脸时，呼吸都停了一秒。 “精神有问题？”齐清想着，低语：“应该不会吧。” 王英叹气：“我也希望这孩子没有啥问题，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但大家都这么传，谁又知道会不会是呢，清清，你以后看见他还是不要靠太近，知道吗？” 齐清脑中闪过那人给自己带帽子时的情景。 在其他人都默默嘲笑，连个醒都不愿提，他却毫不犹豫将几千块的帽子戴在一个陌生人的头上。 第4章 第四章 大学生放假回家，第一夜总要熬得很晚。齐清赶了一晚的车，很疲累，洗完澡躺在床上，脑子自然而然冒出一个想法——玩会手机再睡。 只是拿起手机就注定无法只玩一会。 齐清打开某书，随意滑动屏幕，界面都是些放松娱乐的帖子，她点进去笑两声又退出来，精神越来越兴奋。 指尖一划，界面突然推送一个点赞量特别高的推书帖，标题十分夸张：年度爆款悬疑小说，震惊千万人的结局。 下面点赞超过五万。 齐清对这种帖子不感兴趣，打算直接略过，一不小心手误点了进去。 封面后面告诉了书的标题——《暗夜》。 齐清一看这书名，更是没了兴趣，大概又是什么世俗套路的因爱生恨或无病呻吟的故事，看到开头就能想到结尾。 她习惯性划拉两下评论区，因为是悬疑小说，评论区主要是力推，关于小说内容的讨论不多。 故事大概是书里面某个人物死了，警察查案发现嫌疑人是男主 ，男主一脸懵圈，直接否认案件与他有关，自己是无辜的。除了口头否认，后面男主努力提供了不在场证明，案件陷入僵局。正当警察准备暂时放过男主时，男主又来自首，说是他杀的。 齐清眉头微皱，这种故事的套路其实屡见不鲜，最大的可能是男主有个双胞胎弟弟，男主起初不知道，后面发现是弟弟杀了人，为了保护弟弟，决定牺牲自己。 她分享自己的看法，才发现这种猜测已经有人猜到，并且在评论区说了，下面回复了很多楼。 吃个蛋炒饭吧：【如果真的这么简单，这本书也不会入年度悬疑力推榜，相信我，看了之后绝对会让你震撼，作者太牛了。】 你好个呀：【对，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看到后面的时候真的震撼了，哭了我一包纸巾，就是那种既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是冰冷的 ，却不是无可救药的。】 三天哭哭笑笑：【我是那种情感阈值很高的人，说实话当时期待拔得很高，但没想到这本书还能让我更震撼，年度最佳当之无愧，作者很厉害，应该是个情感很丰富细腻的人。】 齐清看着，觉得这些评论未免有些夸张，这本书……真有那么厉害吗？ 好奇心驱使她点开浏览器，搜了搜《暗夜》的作者三目，作者私下隐藏得很好，网络上没有过多的信息，照片没有，原名没有，最多的就是：新人黑马作家三目凭《暗夜》爆火。 齐清平日里很少看悬疑小说，也从不关注相关圈子里的事。《暗夜》的现象级爆火在她这里没有具体的概念。 混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暗夜》周周在无分类书籍推荐榜单第一位，不仅吸引了作品原本对准的众多男观众，更吸引了无数女粉丝，还没完结，就被各大公司争着抢影视化的版权。 吹得天花乱坠，齐清不去看一下，都对不起她在这本书上花的时间了。 她坐起身搜这本书，屏幕上的圈转了几下，蹦出书的封面。 齐清看见书的封面，双眼微微睁大，愣了几秒。 封面十足的冷色调，暗黑的夜空下，一道亮白的闪电锋利地刺破黑暗，一个慌忙寻找方向的背影被照亮。 这道闪电是不速之客，尖锐危险，又是整个暗夜里唯一的亮光和救赎。 同时带来了伤害与守护。 齐清想知道设计书封的人是谁，上网一搜，才发现设计书封的是作者本人。她眨了眨眼，这个作者还蛮会设计的。 …… 天空由漆黑逐渐过渡到暗蓝，清脆的鸟鸣声从窗外传进房间。 门口传来脚步，有人出来上厕所。 齐清眼疾手快，飞速关灯。 窗外已经有了微弱的亮光，家内仍是灰蒙蒙的，房间里的灯光还能从房门缝隙中透出去。 刚一关上，手机叮咚一声，传来微信的消息。 齐清一打开手机，果然是齐铭发来的消息。 齐铭:【别关了，都看见了。】 齐清懒得理他，这小子也不知道哪里养成的习惯，每日清晨必起来上趟厕所，上就上吧，时间还那么早。齐清一不小心就被撞见熬通宵。 齐铭：【啧啧，坐车还真是辛苦，一晚上都没睡哈，身体真棒。】 这小子一天不找她麻烦浑身难受是不是。 齐清：【要你管。而且我这是刚醒，看下时间。】 齐铭：【别解释了，我还不知道你，齐清，下次动作快点，这都第几次了，难不成你脑子太迟钝？】 齐清：【……滚吧。】 齐清手机一扔，缩在被窝里，一夜过去，天渐渐亮起来，她的睡意袭来，渐渐合上双眼。 也许是因为看了一夜的书，入睡后，梦里面都是关于书的。 那本书字数不多，十几万字，齐清一夜就看完了。 看完之后，她没有像评论区所说的那样感到震撼，心灵受到激荡。 或许因为她天生对悬疑小说兴趣不高？不管怎样，她的反应十分平淡。 唯一让她产生好奇的，是作者本人。 书里面，主人公认为的最美好的事，对他造成了最大的伤害，而最残酷的事，却让主人公产生了对生命的希望。 可这份希望，也是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目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他的文字和构思的内容如此阴暗和沉重。 一觉起来，日上三竿。 齐清刷牙洗漱，家人其他人准备吃午饭。 王英看见齐清从房间里出来，挡住齐铭和孩子爸齐林夹菜的筷子，“清清已经起来了，等她一块吃。” 齐铭大声反抗：“不是为什么啊，她那么晚起来，凭啥还要我等她吃饭。我不管，我要吃鸡腿。”邪恶的筷子伸向红烧的鸡腿。 王英一筷子给他打回去，“你姐第一天回家，昨晚那么晚睡，现在起来不是很正常，你想想你第一天回来是什么鬼样子。” 齐铭睁大眼：“我第一天可是在你煮饭之前起来的。” 齐林被吵得头疼，好不容易休假，他懒得去管乱七八糟琐碎的家务事：“行了，想吃就吃，齐清不喜欢吃剩菜，提前把菜夹出来就是。” 齐铭：“就是，这样还不够啊。” 王英：“可是……” 客厅里的声音清晰传进厕所，齐清一直没吭声，听见齐爸的话，她吐掉嘴里的洗漱水，冲客厅里说：“你们先吃，不用管我，我刚起来也没什么胃口。” 客厅里没了吵闹声。 齐清洗完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熬了个通宵，脸色有些差。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醒醒神，告诫自己今晚不能再熬通宵了。 在餐桌坐下时，王英端来提前给齐清夹出来的菜，温声道：“知道你不爱吃别人的剩菜，提前给你夹出来了。” 齐清对王英笑了笑，说：“谢谢。”齐铭在一旁阴阳怪气：“咋没见我起晚了也有这待遇呢？” 王英瞥了眼不听话的儿子：“别什么都要和你姐争，有本事你也考一个好大学。” 齐铭不吭声了，切了声，埋头干饭。 “对了，我打算寒假找个兼职，挣点零花钱。” 齐爸抬头：“怎么了，平时给的钱不够花吗？” 齐家说不上多有钱，不过齐爸天生性子爽朗，对钱一事从来都不吝啬，一开始家里穷，给的钱确实不够，最近两年齐林工作顺利起来，钱给得也多了点。 “不是不是，”齐清忙摆手，着急解释：“老爸给的钱够了，是我自己想找点事做，今年寒假放的时间长，怕在家闲出病来。” 王英笑得一脸慈蔼，看齐清的目光热切，似乎觉得她是最乖巧的女孩，“清清就是太勤奋了，不想浪费时间。马上就要毕业了，出去积累点社会经验也好。齐铭，你要多向姐姐学习。” 齐铭抿了抿唇，扒拉完最后一口饭，转身离开，小声嘟囔：“我前两天说要出去找活，你还嫌浪费时间，让我在家多休息呢。” 齐铭说的那句话其他人都没有听见，齐清避开齐母温热的目光，笑了笑。 吃完饭休息会，齐清出发去面试。 她面的是一家便利店的兼职，和高中好朋友王洗洗聊天时，知道洗洗在那干活，就想着和她一起干。 一开门，对面的门咔哒一声，也开了。 男人猝不及防闯入视线。 他很高，头顶差点到门梁，身材挺拔高瘦，皮肤白得发光。 今日穿的是一件比昨天稍厚点的黑色冲锋衣，衬得人愈发冷沉锋锐，难以接近。 脑袋上则戴着昨日齐清还给他的黑色lv帽子。 齐清想打个招呼，男人薄眼一抬，瞥她一眼，面无表情关门下楼。 齐清悻悻收回抬起一半的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好吧，反正昨晚已经见识过了他的冷漠，她已经习惯了。 便利店就在小区旁边，很近，齐清不紧不慢下楼，一出大楼门，转眼又看见刚刚在家门口碰见的男人。他坐在昨晚坐的那条木椅上。 齐清立刻撇开视线，装作没看见，脚步加快。 路过时，余光瞥见男人好像阖上了双眸。她抿了抿唇，脚步慢下来，头微微偏过去，视线偷偷落在他身上。 他果然是闭着眼睛的。 齐清松了口气，胆子也大了起来，视线光明正大落在他身上。 他似乎很喜欢那里。靠着的木椅年代久远，红漆已经脱落，泛着斑驳。木椅旁边是高大的梧桐树，叶子已经落光，来年春天又会变得碧绿苍翠。 他像昨夜那样双臂环在胸前，轻轻闭着眼，姿态懒散。 齐清看着他，再次忍不住感慨，这个男人真的很帅，像动漫里的男主角，脸部线条冷硬，少年感很强。 就是，为什么总喜欢在楼下睡觉。 “看够了吗？” 他倏忽睁眼，直直对上齐清来不及逃脱的视线。 第5章 第五章 齐清心一跳，落荒而逃，逃到一半停住，她又没干坏事，干嘛要逃。 她轻咳两声，倒退回来，故作镇定，强迫自己直视对方目光。 男人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眼睫微抬，视线落在她脸上，目光三分淡漠，四分懒惫，居高临下。 两秒后，齐清挪开视线。 “那个……”齐清喉咙卡住 。 李承漫不经心应了一声：“什么？”刚醒，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齐清垂下目光，看见了什么，目光一亮，指着他的裤子，清脆道：“你裤子上有鸟粪。” 空气安静一瞬，过了好几秒，李承才反应过来齐清说的话，皱眉：“什么？” 声音难得出现波动。 他低头，自己刚买的冲锋裤上，竟然、真的有一坨白色的鸟粪，触目惊心。 李承疏懒的眼瞬间睁大，像见到了十分恐怖的东西，为离鸟粪远一点，身子足足往后仰了三十度：“这什么时候掉下来的？！” 再抬头，面前空无一人，只他和鸟粪面面相觑。 去便利店的路上，齐清一想到那人见到鸟粪的反应，忍不住想笑。 她只是为了转移话题，没想到那人吓得花容失色。 难道他有洁癖？ 王洗洗在便利店门口等着好朋友，时隔这么久，再一次看见可爱的齐清，一时激动，给了齐清一个大大的拥抱，抱得太紧，齐清差点没缓过气。 王洗洗盯着好朋友圆圆的萌萌的脸，忍不住像逗弄猫咪一样，掐了又掐，“哎呀，清清，你终于放假了，你再不来，我都要在这无聊死了。” 齐清温声一笑：“我来了你也会无聊死。” 认识齐清的人都知道，齐清那张脸看上去是个活泼可爱的人，实际上性格比大多数同龄人要成熟文静。 高三时，大家围在一起激动地谈论心中的男神，谈论梦想，齐清坐在一旁，从来没有发过任何言论，只是发呆，别人问她什么，她都只是摇头。 每次过年放烟火时，好朋友们看着烟火欣喜若狂，眼里都是光芒，她永远都是静静抬头看着，眼里没有一丝感情的波动。 很多时候，她性情平静得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冷淡得与同龄人格格不入。 “怎么可能，”王洗洗一惊一乍的，摸了摸齐清白白嫩嫩，像剥了壳的荔枝似的脸蛋，笑道：“我每天看着你这张可爱的小脸蛋，就会笑开花。” 便利店老板在外面有事，店里只有王洗洗一人，齐清想先干点活，争取给老板留个好印象。 王洗洗拦住她：“放心吧，老板是我姑姑，我提前和她说好了，肯定会让你上班的。” 齐清拿着扫帚扫地，温声道：“你说好是你的事，我干好活是我的事。” 她弯着腰，一下一下扫着王洗洗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垃圾，垂落的马尾顺着肩膀倾落下来，轻轻扫过白皙的脸颊。 阳光从玻璃门透进来，落在齐清薄薄的脊背上，照得这个女孩安静、乖巧。 王洗洗坐在椅子上吃零食，看着她，不禁疑惑：“清清，你这么安静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去选学前教育这个专业啊？” 齐清不答反问：“学前教育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觉得不适合你。”王洗洗摩挲着下巴，思考：“感觉你更适合文学系的。” 齐清耸了耸肩膀：“可我并不喜欢看书，你不是知道吗？” 王洗洗激动起来：“你听听你说的，不爱看书？那你还考上了211，考上了边城大学！你让我这种每天端着书却只考个普通本科的人怎么活？” 齐清被她逗笑了：“你什么时候端着书了？每天就你玩得最开心。还有，我说的书，主要是小说名著之类的，看得少。” 被戳穿了，王洗洗嘿嘿笑了两声，回忆：“这倒是，就算语文老师建议多看名著，也没见你多拿几本。不过就算这样，你也不适合选学前教育啊，感觉你可能会和小孩子面对面发呆。” 洗洗摸着下巴，认真思考。 齐清想起高铁上的事，脸有点红：“怎么可能，我可是专业的。好了，赶紧干活吧，我看店里那些货品你还没收拾呢。”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声低声的笑，像是想要克制住，却还是没忍住从胸腔里溢出来笑意，声线低沉有磁性。 齐清身体一下子绷紧，心脏砰砰乱跳起来。 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挺的男人。他穿了一件黑色羊绒大衣，架着副银质半框眼镜，气质卓然温润，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笑看店内的人。 隔着半开的玻璃门，齐清撞上白望的视线，脑子有些空白。 刚刚说的话和高铁里的事像错综乱码的电视画面交替在脑海里闪过，脸瞬间红了跟苹果一样。 王洗洗盯着这个帅气成熟的男人看了几秒，认出人后，不敢相信道：“学、学长？！” 白望含笑的视线从齐清身上挪开，走进店内，温声笑道：“你好啊。” 白望是她们高中的风云人物，连王洗洗都暗恋过他，后来王洗洗认真思考了她和白望的未来，觉得自己肯定没希望，干脆利落地放弃了。 王洗洗眨了眨眼，指着自己：“学长记得我？” 白望点头，笑道：“高中你和齐清经常一起玩吧，有点印象。” “对对对，学长和清清经常一起上学，我们还见过好几次呢，我叫王洗洗，学长叫我洗洗就可以啦。” 白望温声笑着。他对谁说话都是温柔、耐心和亲切的，像春天湖畔吹来的风，让人很舒服。 王洗洗有一瞬间晃神，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沉沦，拍拍齐清，“清清，学长来了，你怎么不说话啊。” “嗯？”齐清看向白望，恰好白望视线也垂落过去，两人猝不及防对视上。 齐清慌张地挪开目光。 白望没有在意齐清奇怪的反应，很快接话。 “我和齐清已经见过了，在高铁上，对吧？”他问齐清，语气很轻，齐清避开他的视线，点头：“嗯。” 高铁上被他撞见的尴尬情节又在脑海里重复闪现，齐清知道自己不应该过分抓住这些不放，她应该像洗洗那样，落落大方一点，开朗活泼一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站在白望面前，她就会控制不住地绷紧身子，生怕自己出现一点错误。 许是齐清反应太冷淡，白望有所察觉，不再过多打扰她们。 简单寒暄两句，白望买完一包烟，就离开了。 “没想到白望学长还抽烟啊，”王洗洗看着他的背影，“我以为像他这种好学生是不会抽烟的呢。” 齐清盯着柜子上的烟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喃喃替道：“应该是给家里的长辈买的吧。” “给家里买只会买一包吗，而且是这么便宜的烟？相信我，肯定是白望学长自己抽。这种烟学生抽的多。” 见齐清不相信，她又加了句：“哎呀，现在年轻人抽烟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我就是觉得白望学长是那种乖得不了的好学生，才有点惊讶，咱们不必争这个啦。” 齐清喜欢白望的事一直被她埋在心底最深处，没有告诉任何人。王洗洗不知道齐清的话别有深意，单纯以为齐清不同意她的观点。 齐清也没有再去提这件事，心中仍觉得白望不会抽烟。 他一直很讨厌烟味。 便利店店长是个很亲切的人，店内缺人，加上王洗洗提前打过招招呼，很快让齐清入职。 齐清懂事乖巧，店长很喜欢她，特意叮嘱齐清不熟悉工作流程不用太着急，可以多问问洗洗。 忙完后店长就离开了，王洗洗拍拍齐清的肩膀，一脸骄傲：“我说的没错吧，肯定没问题，你这么优秀。” 齐清笑了笑，“哪有，是你姑姑人好。” 王洗洗带着齐清熟悉工作流程，齐清学会后，两人分工干活。 想到齐清昨天半夜才回来，比较累，洗洗只让她收银，收拾货物的事不用干。 店里人不多，六点左右客人才多了起来，这个时间点也正是下班高峰期。 齐清忙起来，不得不加快干活的速度。 她拿着扫码枪不停扫二维码，扫到一半，不知道怎么回事，扫码枪突然失灵，对着二维码半天也没有反应。 那个顾客着急有事，嫌弃地啧了一声，齐清也着急起来，检查了电脑、插口，都没有问题。 她想让洗洗出来看看，一道慢悠悠的声音从队伍后传来：“旁边微波炉的插头，拔掉。” 齐清抬头一看，是刚刚还在小区楼下睡觉，被鸟粪砸中的男人。 第6章 第六章 李承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眉眼落在阴影里，锋锐深邃。 齐清怔怔盯着他，一动不动，李承头一歪，双臂交叉环在胸前，懒洋洋与她对视起来。 像是在说：看着我做什么，不干活？ 他眼眸漆黑，淡淡的视线投射过来，压迫感很强。 齐清眨眨眼，反应过来，听他的话，尝试拔掉微波炉的插头。 “滴”的一声，对着商品没反应的扫码枪，在拔下插头的那刻有反应了。 齐清有些意外，她对这个方法没抱多少希望，没想到竟然有用。 店里人越来越多，她来不及和李承说话，忙不迭继续扫码收钱。 几个客人结算离开后，还剩最后一人。 李承来到收银台前，漫不经心放下手里的矿泉水。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修长白皙。齐清视线顺着手上移，一张像动漫里才有的帅脸出现在眼前。 李承目光垂落，等齐清扫码收钱，对方迟迟没有动作，他薄睫微抬。 齐清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刚才谢谢你啊。” 她双眸澄澈轻灵，一笑更是灵气逼人，让人心生好感。 李承与她截然相反，薄薄的眼皮狭长内收，又冷又锐，一看就不好惹。 “你是不是误会了？”齐清殷切感谢，李承反应很淡。 齐清没懂，僵了一瞬，保持微笑：“什么？” “我说那话，不是为了帮你，是不愿等了。就像……”他指了指自己的裤子，“你告诉我裤子上沾了鸟屎，也不是为了帮我。” 齐清：“……” 他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而是为了掩饰你在看我。” “……” “你误会了，”齐清扯出一个笑，笑容有些僵硬，“我看见你裤子上沾了鸟粪，担心时间久了不好清理，想提醒你一下。” 李承目光疏懒，语气斩钉截铁：“我不信。” 齐清：“……”咬着牙笑：“那我怎样，你才会信？” 李承淡淡地道：“怎样我都不会信。” 这人好像故意和她作对，齐清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 “总之，”齐清努力维持笑容，“谢谢你了，无论这次还是上次，当然，如果你不想接受，也没关系。” “谁说我没有接受了？” 齐清 ：？ “我这不是，”他抬眼，对上齐清的视线，眸光幽暗深长，道：“听了你的话，换了裤子嘛。” 他皱眉：“没有发现？刚才你可是连鸟粪都发现了。” 齐清：“……”彻底无语了。 王洗洗在店后忙完出来，一眼锁定收银台前的帅哥，两眼放光。 帅哥走后，店里没了人，王洗洗拉住齐清的胳膊，激动道：“我去，刚刚那个男人好高好帅！好久没见过这么优质的男人了！” 齐清整理手边的东西，叹了口长气：“帅有什么用，你要是和他说话，保证能被气死。” 王洗洗见她叹的太苦，好笑道：“怎么了？那个帅哥和你说什么了，脾气这么好的清清，被他气成这样？” “他……”齐清打住，懒得提，“算了，不提了，我和他不认识，以后他应该也不会和我说话。” 王洗洗真的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从不发脾气的齐清今天发脾气了！ 但齐清不想说，她不会多问，暗自希望那个帅哥下次还能来，她想多看几眼。 — 李承买完水后和王伟宸在附近的公园会面。 王伟宸白白胖胖的，带着个黑框眼镜。他看见李承慢悠悠走过来，控诉：“你怎么这么久？我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 李承瞥他一眼，认真道：“你花不是早谢了吗。” 王伟宸噎住一口气，“你这嘴也太毒了，我正青春年少呢 ，你别诅咒我。” 李承没搭理他，在花坛边坐下，王伟宸也坐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安静片刻，王伟宸欲言又止。 李承：“有话快说。” 王伟宸噎住，犹豫问：“你真不打算回校了，你都休学半年了。” 李承笑了下：“怎么，想爸爸了？” 王伟宸：“……” 李承喝了口水，目光落在前面的梧桐树上，“半年很长吗？” 王伟宸：“半年不长吗？我们都快毕业了。” 李承和王伟宸是大学室友，老家又在同一个城市，两人相较其他人更熟，李承休学后，只和他还保持着联系。 “所以？”李承语气清淡。 王伟宸：“……大哥，这个社会包容度很低的，你要是休学时间太长，毕业后找工作，那些人肯定会问你，当初为什么休学，休学时间为何这么长，吧啦吧啦一大堆，到时候你怎么回？” 矿泉水喝完，李承随手扔进垃圾桶。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环在脑后，看着天空，懒懒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王伟宸：“……行，佩服你的胆量，兄弟。” “不过，”王伟宸看周边，疑惑道：“你怎么搬这儿来了，我记得你家不在这啊，这好偏，离市中心好远。” 李承指了指不远处的高铁站，“离高铁站近就行，想走就能走。” “而且，”李承若有所思，声音低下去，“还遇见一位老朋友。” “你还有老朋友？”王伟宸不相信，仰天感慨，“你这性子，也就我能忍得了吧。冷酷无情的人。” 李承听着王伟宸的话，面无表情。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擦了擦，放在王伟宸头上。 “给你了。” 王伟宸：“……” 李承又捡起一片落叶，近看才发现叶子上沾了鸟粪，皱了皱眉，扔远了。 树叶打着旋飘落，李承静静看着，忽道：“你说，被人看见鸟粪掉在了身上，会怎么样？” 王伟宸有点懵圈，半年没见，李承怎么越来越抽象了。 这每一个字都懂，怎么连在一起，他有些听不明白呢？ 他想了想：“看人吧，男人无所谓，顶多被嘲笑。要是在女孩子面前，一坨鸟粪掉在身上，一辈子的耻辱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王伟宸说完这句话，背后有些冷，气温好像降了十度，凉飕飕的。 李承没回话，过了会，又问：“你说，一个人最早可以记住几岁的事？” 李承今日怎么了，怎么尽问些奇怪的问题。 王伟宸挠了挠脑袋，回答：“不知道哎，反正我三年级之前的事忘光了。” 他摸着下巴思索，冷不丁撞上李承黑漆漆的目光，吓了个哆嗦，身子后仰，“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啪的一声，李承拍王伟宸的头，“走了。” —— 寒假来临，在外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回到老家。齐清忙到晚上十点才下班，回到家时，客厅漆黑一片。 她打开灯，齐铭穿着睡衣从房间出来上厕所，上下扫她一眼，“这么晚了才回来，我又被你吵醒了。” 齐清没理他，放下包，倒杯水喝。齐铭盯着她，皱眉说：“你去干什么了，累成这样。” 齐清搁下水杯，想说什么，话又咽了回去，“没什么，你去睡觉吧，我动作会轻点。” 她知道齐铭又想没事找事和她吵，今天有些累，她不想浪费时间。 齐铭嘴唇微张，想顶嘴，瞥见齐清疲惫的脸，撇了撇嘴，走了。 齐清坐在客厅里，餐桌上有水果，包装还没拆。 这种水果，一般是用来送人的。下午来客人了吗？ 她剥了根香蕉吃，齐铭上完厕所出来，见她盯着水果，进房前无意说道：“对了，下午外婆来了，水果是她拿来的。” 齐清咬香蕉的动作一顿，“知道了，赶紧去睡觉，别熬夜打游戏。” 齐铭哼了一声：“是你别熬夜刷视频吧。” 客厅里重归寂静，头顶的光落下来，冷风透过纱窗吹动窗帘。手里的香蕉还剩一大半，齐清想也不想，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洗完澡躺在床上，今夜打算早睡，不看手机。 一闭眼，想起晚上齐铭说外婆下午来过，心里不由得有些烦躁。 睡意迟迟没有，齐清叹了口气，打开灯，打开手机刷某书。 大数据有时真的很恐怖，齐清昨天看了小说《暗夜》，今天一点开，页面百分之八十是关于《暗夜》的帖子。 齐清不想再看，直接点没兴趣。点了几个，手指突然一停，悬在一个帖子上面。帖子封面是《暗夜》的封面。 鬼使神差的，她点了进去。帖子讨论的是书封的由来，齐清扫了几眼，都是些媒体人捕风捉影编撰的小作文。 有人说书封是作者独自一人坐在房间内想出来的，夜黑风高，他一边痛苦流泪，一边勾画设计。 也有人说这其实不是作者的设计，是三目看到封面火了才擅自揽功。 齐清觉得这些人想象力实在丰富，不写小说都有点可惜。 她关掉某书，重新躺回床上，眯了一会，还是睡不着。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在读书软件里打开《暗夜》，翻回第一章，重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不知何时睡着了。 楼下，老旧的小区静无人声，寒风不停地吹进来又吹出去，路灯摇摇晃晃。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清瘦挺拔的年轻男人双手插兜，低头沉思。他从路灯下走过，又掉头返回，来来回回。 过了片刻，男人在角落的木椅坐下，疲惫地靠在后背上，闭上双眼，任由寒风吹过苍白的脸。 已经是凌晨，居民楼都熄了灯，一栋栋建筑埋在暗夜里。 李承脊背微弓，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 木椅旁挂着那顶黑色的鸭舌帽，被风吹得一下一下撞在椅子边，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李承觉得有点吵，歪过身子，拿起帽子戴上。 鸭舌帽主要用来遮阳和装饰，御寒的效果不大，李承戴上后，却觉得寒风的威力少了一点，不像刚才那么冷。 只是—— “我的妈呀，吓我一跳！” 齐林加班到很晚，精神恍惚疲惫，一回来，看见黑夜里坐着个一动不动戴着黑帽的男人，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 看清是李承后，他呼出一口气，抚着胸口：“小伙子，你深更半夜不回家，老在外面瞎晃干嘛，叔叔迟早有一天会被你吓死。” 李承垂下视线，嗓音低沉：“抱歉，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他话的意思是道歉，语气却听不出任何自责的意味。 “你……”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齐林忍不住想谴责，见他孤身一人待在家，半夜不睡许是遇见什么难事，不是故意装神弄鬼，对长辈的态度还算可以，叹了口气道：“算了。” 齐林夹着公文包进楼，想了想，转身：“明天你有没有空？” 李承点了下头：“随时都有。” 齐林：“我看你总是一个人在家，又这么瘦，平时肯定没好好吃饭，明天你来叔叔家吃饭。” 李承低头想了想，没有拒绝，也没接受。 齐林劝道：“得把身体养好，睡眠才能好啊。你阿姨做饭很好吃的，放心。” 李承浅浅一笑：“那就多谢叔叔了。” 齐林颔首，第一次认真看他。以前见他总是半夜游荡，还以为他有毛病，加上长得酷酷拽拽的，不敢靠得太近。 现在看来，他不仅正常，还有礼貌。就是笑容和语气带着明显的疏离。 “谢就不用了，明天你十二点记得过来就行。” —— 隔日八点半，齐清洗漱完去便利店上班。王英刚做完早饭，喊她，“清清，你不吃早饭吗？吃完早饭再去，不然容易得胃病。” 齐清匆匆忙忙穿鞋：“不了，现在有点晚，我去店里吃。” 便利店老板对她很好并不代表她可以迟到。 王英拿起一个鸡蛋塞进她手里：“那你拿好这个鸡蛋，路上吃，这是你外……”她话一顿，改口说：“昨天鸡刚下的，很新鲜。” 齐清眼眸垂下，手指微蜷，还给王英：“真的不用了，路上我也吃不了，反而浪费了。” 齐爸从卧室内出来，看了一眼，淡声道：“给你你就接着，吃个鸡蛋又能花多少时间。”转身进入卫生间，似是随口一说。 齐清咽了咽喉，几秒后，想要牵起一个笑，却没做到，抬高声量：“爸说得对，对不起，你把鸡蛋给我吧，我路上吃。” 王英欣慰一笑：“这才对嘛，不吃饭怎么行。” 着急忙慌赶到便利店，看了看时间，还好，还差五分钟，没迟到。 洗洗见她喘着粗气跑进来，坐在位置上嘲笑：“哎呀，勤奋的好学生竟然起得比我还晚啊。” 齐清拿起一瓶水，扫码付了钱，咕咚咕咚喝起来。 齐清喝水喝得有些狼狈，王洗洗很没良心地笑着，齐清塞给她个鸡蛋：“给你吃。” 洗洗眨眨眼，不知脑补了什么，看看鸡蛋，又看看齐清，一脸感动，“清清，你对我也太好了，自己都迟到了，还不忘给我带鸡蛋。我不笑你了！” 齐清：“……” 她没有解释，有些出神。 洗洗见自己热情的拥抱没有回应，放开她：“清清？” “嗯？嗯，你赶紧吃，等会就冷了，我去干活了。”她转身去收拾货架。 洗洗看着她的背影，看出齐清有些心不在焉。 齐清情绪容易挂在脸上被人看穿，却喜欢在心里藏事，她不主动说，谁也问不出来。 过年期间便利店生意比往日要好，两人辛苦忙了一上午。 下午洗洗家里有事要提前离开，店长担心齐清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让她傍晚就关店回家。 下午六点，齐清准备下班，店门响起“欢迎光临”的铃声。 齐清在后面清点货物，没看清来人，大声喊了一声：“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 “清清，是外婆啊。” 一个穿着红色棉袄，戴着绿色毛绒帽的老人伸头朝里面张望。 齐清收拾东西的手顿住，眸色一冷。 老人“咦”了一声，朝里面走，看见齐清，皱了皱眉，不快地指责：“你不是在店里吗，干嘛不吱声？我还以为找错了。” 齐清没看她，继续收拾东西，语气很冷淡：“你来干什么？” 第7章 第七章 林玉一脸不悦，对齐清的态度很不满意，她压下自己的火气：“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看你，这么久没见，你不想见外婆？” “外婆？”齐清低头自语，冷笑。“不用拐弯抹角，你直说，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林玉抿紧唇，呵斥道：“这就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你书读哪去了！” 齐清重重放下最后一瓶矿泉水，抬头，眸光冷沉，不复平日的温和清丽。 她冷冷盯着林玉好几秒，走到门口，“抱歉，我和你不熟，要是有事，你找其他人。” “你……”林玉血气上涌，被齐清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她倒是想走，可是已经向别人吹牛自己外孙女是边城大学的学生，还答应了朋友让齐清去教他们的孙子。 林玉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清清，你还在怪外婆呢？你也长大了，应该能理解外婆当时的选择。” “理解？”齐清痛心，不可思议盯着林玉，眼眶发红。 她喉咙艰涩，有点喘不过气，闭了闭眼，道：“我要关门了，你走吧。” 林玉啐了一口：“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还照顾过你呢！” 齐清态度坚决，后面干脆对林玉的话充耳不闻，林玉无法，恨恨走了，一边走一边骂齐清。 - 冬天黑得早，不到六点天就暗沉下来。 齐清慢慢在街上走，有些失神。 拐过一个转角时，一人形色匆忙跑来，砰的一声，不小心和齐清撞到一起。 拐角狭窄，两人重重往后一摔，齐清帆布包脱手，东西散了一地，那人起身，一边道歉一边帮她捡起来。 “抱歉，不小心撞到……” “学长？”齐清心脏飞速跳动起来。 白望一顿，抬眼看她，眉头顿时平展，笑了，“齐清？这么巧，又见面了。” “嗯，我刚下班。学长你是有急事吗？有的话你赶紧去办吧，我没事。” 白望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面色也有些发红，显然是跑了一段路。 他摇头，温声道：“没事，差不多办完了。” 他收拾好帆布包，递给齐清，动作不急不缓，看上去确实没急事。 齐清不好多问，伸手接过，低声道：“谢谢。”目光一顿，看见他手背有道伤口。这伤应该是刚刚摔在地上蹭伤的。 “学长，你的手……” 白望温声笑笑，“没事，一点小伤。天气冷，赶紧回家吧。” 他转身离去，齐清拉住他的衣袖，忙又松开，鼓起勇气：“学长，你这伤看上去挺严重的，还是买药擦一下吧。” 她看了看四周，“我记得这有个药店。” 白望笑道：“真的不用。” 齐清：“你跟我来。” 齐清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也许只是不想让白望伤口感染发炎，她第一次在白望面前擅作主张，没管他同不同意，径自向药店走去。 “伤口上沾了很多灰，需要……” “齐清。”白望忽然喊住她，声音似乎有些冷，齐清怔住，停下脚步，转身愣愣看他。 白望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齐清的错觉，他眉眼间透出一丝不耐，可转瞬间这种不耐消失，又变成温和的笑意。 “真的不用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别在外面待太晚了，知道吗？” 齐清想着他一闪而过的不耐烦，茫然无措地点头。 白望离后，齐清在原地站了很久。 是她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让学长不开心了。 是因为他有急事不想买药，明明拒绝了，她却多管闲事执意带他去药店，浪费了他的时间吗？ 不可能，白望学长不是这种人，齐清努力安慰自己。 可他眉宇间的不悦不停在她脑海里徘徊，告诉她事情大概、很有可能或者就是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下午见到林玉心情很糟糕，现在更糟糕了。 —— 齐清一打开家门，餐桌上四人齐刷刷朝她看过来。 “今天提前下班。” 他心不在焉解释，低头脱鞋，脱到一半，有些不对劲。 她家不是只有三个人吗？为什么她瞥到四个人的身影？ 齐清猛地抬头，看见有一人坐在餐桌旁，像看见了鬼。 他怎么在这？ 李承垂着眼眸，视线从她身上收回。 “这是小承，住我们家隔壁的，你俩不是见过吗？怎么这种表情？” 王英看见齐清呆在原地，解释。 “他怎么来我们家吃饭？”正是因为见过，齐清才有这种反应。 “你爸看小承一个人住，平时肯定吃不好，让他来我们家吃顿饭。” 齐清很清楚地记得，前几日爸刚说过李承可能有病，怎么转头就请他来家吃饭了。 齐清疑惑地问：“爸你不是……” 齐林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话，邻居来家吃顿饭不是很正常？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这点不礼貌都没有。” 他对李承歉意地笑笑，“抱歉啊，小承，齐清没别的意思，是看见你太高兴了，” “前几天她还说你长得好看呢。” 齐林工作常年和人打交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无论对谁，好听的话张嘴就来。 齐清：“……”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李承今日穿了一件酒红色oversize卫衣，纤长脖颈露在外面，黑色碎发散在额前，肤色冷白。 暖黄的灯光下，周身冷感少了很多。 他的脸半明半暗，看不出情绪：“没事，齐清不认识我，这个反应很正常。” 齐清眨眨眼，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承前两日和她说话冷漠又犀利，每句话带着刻薄的针对，今日竟然帮她解围？ “齐清你那什么表情啊，”齐铭看不下去了，“承哥来咱家吃饭，你没欢迎就算了，怎么还奇奇怪怪的。” 承哥？……李承做了什么？齐铭一向是谁都瞧不上的，能让他喊哥的人可不多。 饭桌位置只剩下李承旁边那个，齐清过去坐下。 餐桌不大，齐清刚坐下，两人距离拉近，一股沁人的薄荷香扑了过来，清新凛冽。 余光里，男人身形优越，坐姿松弛，侧脸完美。 性格有点臭，人是真帅。坐在旁边，不说话有点尴尬，齐清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李承头转过去，领口偏斜，锁骨若隐若现，浓黑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他回了个“你好”。 齐清以为他会冷漠地拿话堵她，毕竟他们上午刚见过。 没想到他一句话没说，还配合地和她打招呼。 难道到她家后变回正常人？ 过了片刻，齐清终于知道，为什么爸愿意让他过来吃饭，齐铭愿意喊他哥了。 他对待他们的态度和之前对她的，截然不同。 对待齐爸时，他礼貌有力，回话端正，是长辈最喜欢的晚辈的样子。 和齐铭说话时，他松弛轻松一些，齐铭向他提的游戏、赛车、航天等乱七八糟的问题，他全都能对答如流，耐心解释 ，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活像一本百科全书。 “对了，小承，你姓什么啊？”餐桌安静下来，王英说着家常。 “李。”李承回答。 “李啊，看来阿姨和姓李的人很有缘，很多朋友都姓李。” 齐清嚼着米饭，忽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往旁一看，直直撞上李承黑漆漆的眼眸。 李承沉默挪开视线。 齐清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莫名，他不和他们说话，看着她干什么。 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齐清晃晃脑袋，继续吃饭。她不挑食，什么菜摆在面前，她吃哪道。 李承和她差不多，偏爱凉拌黄瓜，黄瓜在齐家不受欢迎，一上桌时就被搁置在角落，李承手臂不得不越过齐清才能夹到。 许是觉得麻烦，夹了几次没有再夹。王英没注意到他爱吃黄瓜，否则肯定十分乐意地将黄瓜送到他面前。 齐清端起李承面前的辣椒炒鸡肉，和凉拌黄瓜换了个位置。 李承一怔。 王英他们奇怪，齐清一向不挑食，今天是她第一次改变菜的位置，可为什么是将客人面前的肉换走了。 齐林有些不高兴，这孩子太没礼貌了，“齐清你这是干什么？” 齐清听出齐爸生气，一愣。她没有想太多，单纯地见李承相较其他菜吃黄瓜的次数更多一点，下意识替他挪了个位置。 刚想解释，李承率先出声：“凉拌黄瓜，”似觉得自己说得太快，又顿了顿：“我爱吃，没事。” 其他人都是一惊，一是没想到齐清是为李承换的菜，二是没想到李承爱吃凉拌黄瓜。 场面一时寂静，几秒后，王英反应过来，笑道：“哎呀，都怪阿姨想错了，以为你喜欢吃辣椒炒鸡肉，早知道你喜欢吃凉拌黄瓜，我就多拌一点给你吃了。” 李承：“没事阿姨，这些够了” 他盯着面前的凉拌黄瓜，看向齐清，声音低沉：“多谢。” 齐清当时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异常，现在反应过来，有些尴尬：“不用谢。” 收回视线时，注意到他左手手腕内侧一大片青紫，愣了愣，“你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李承捞起袖子，不在意地问：“这个？上次搬东西不小心碰到。” 齐铭瞪大眼睛：“我靠，哥你干啥了，青了这么一大片，你手没断吧，感觉得疼死。”齐铭代入了一下，龇牙咧嘴。 李承淡淡道，“还行。” “你这孩子，”王英谴责，“都紫成这样了还行呢，你什么时候伤到的，擦药了吗？” “想擦的，忘了。” 齐清想起什么：“我们家刚好有治疗淤青的药膏，等会你可以擦一下。” 李承直接拒绝道：“不用了。” 齐林皱了皱眉：“不行，受伤了就得擦药，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懂照顾自己。” 吃完饭后，齐清帮忙收拾碗筷，发现李承喜欢吃的凉拌黄瓜没怎么动，和端到他面前时差不多。 他不是喜欢吃凉拌黄瓜吗，怎么没动。难道是客气，骗他们的？ 想想应该不是，齐清有看出他确实爱吃凉拌黄瓜。 应该就是吃饱了。 她进房找药，药盒用的次数不大多，找的时间有点长，出来时，李承人已经离开。 王英：“他说临时有点事，就回家了。” 齐清端着药盒，想着李承就住对面，她勉为其难送一下吧。 敲了门，隔了片刻，门才打开，李承见敲门的人是齐清，并不意外。 他站在门口，手伸出去，垂下眉眼，“给我吧，多谢。” 李承直直站在门口，齐清看出他不打算让她进去，刚好她也懒得进去，递出盒药罐。 递到一半，她又收回来，“问一下，这药你什么时候还？” 李承回答没有犹豫：“擦完就还。” 齐清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擦？” 他要是会擦，当时最疼的时候就会擦了，怎么会拖到现在。 这一次李承没有立刻回答，似乎真的在思考什么时候擦药才合适。 齐清见缝插针道：“你现在擦吧，擦完就还我，这药效果很好，擦一次就可以了。” 李承抬眼，深看她一眼。 齐清解释：“我不是怕你不擦药，不是，不是怕你不还药，就是想着你擦完药我能直接拿回去，多方便。” 齐清见他沉默，暗骂自己多管闲事，他什么时候擦药是他的自由，她管什么，笑了笑：“要是不方便，你回房擦吧。” 李承从她手里抽走药罐，“不用，现在吧，方便。”二话不说打开药罐。 药罐有点大，打开后拿着抹药有些不方便。 齐清：“要不我帮你拿着药罐吧。”她伸手想要接住药罐，李承手一侧，避开，淡淡道：“不用。” 他打开瓶罐，开到一半，手停住。 齐清奇怪：“怎么了？” 李承重新盖紧，手指敲了敲盖子，“这药过期了。” 齐清一看盖子上的日期，算一算，都过期好几个月了。 她有些尴尬，拿过期的药给人家，是什么意思？她手一伸，想拿回药罐，李承手偏过去，转头丢进门边的垃圾桶里。 “过期了就直接扔掉。” 齐清：“我是准备丢的，回去就丢。” 李承轻飘飘道：“怕你忘了。” 齐清撇撇嘴，“怎么会。”又道：“现在药过期了，怎么办？我家只有这一盒药。” 言外之意是，你得出去自己买药。 李承像没听懂，瞥了眼手腕，不在意：“那就不用涂了，让它自己好。” “啊？” 拿过期的药给人家，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总归不太好，齐清想了想道：“我等会要出去散步，会经过药店，帮你带瓶药？” 这倒不是说谎，齐清喜欢晚上散步，路上会经过不少药店。 李承双眸眯了眯，双手插进口袋里，齐清见他不说话，当他默认。“那就这样。”转身离开时，听到李承问：“几点？” 第8章 第八章 “几点？”齐清一愣，“大概八点左右，怎么了？” 李承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七点，离八点还有一个小时。他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齐清：？……和她一起去，不是不行，药店不远，走几步就到了，只是觉得有些怪，却一时想不清哪里怪。 “……行，那我八点过来找你？” “不用，你直接下楼就行。” 齐清想问为什么，想起两次见李承都是在楼下，他很喜欢坐在楼下那张木椅上。 齐清双唇欲张，想说：你又要在下面睡觉？转念又想，问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话咽了回去，点头：“……好。” 八点一到，齐清准时下楼，她出门没有固定的几点，更多的看心情，说八点下楼，也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李承说和她一同去。 一出门，果然看见李承的身影，他坐在那里，没有像前两次那样闭眼休息，低头刷着手机，昏暗的灯光斜斜打在他脸上，让他的脸半明半暗，勾勒出眉眼深邃的轮廓。 他坐在那里，就像齐清经常在漫画里见到的男主静静坐下来的画面，高冷矜贵，让她不禁有些出神。 听到动静，李承抬头，撞上齐清怔怔盯着自己的视线，他眯了眯眼，收起手机，平静地站起身。 “走吧。” 齐清回过神：“哦，好。” 两人走在路边，彼此无话，安静中带着点尴尬，也许只有齐清尴尬。 她余光一直注意着李承，对方神情平淡，视线落在前方，没有想说话的样子。 走了几段路，来到一家药店，齐清停下脚步：“到了。” 李承抬睫扫了一眼，点了下头，和齐清一起进去。 齐清很少进药店买东西，店员见到她，眸光一亮。这个女生可爱中带着秀气，皮肤白嫩得像牛奶一样，一双眸子水灵灵的，让人一看很舒服。 紧跟着，一个帅哥出现。店员更是控制不了激动。帅哥身高一米八加，五官精致又有少年感，帅到极致，整个人就像漫画家一笔一画细致勾勒出来的人物，太养眼了。 店员沉浸在两人的美貌中，当齐清来问她有没有治疗严重淤青的药时，她有些结巴：“什、什么？” 齐清重说了一遍，为了让店员更加明白，她扯住李承的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李承满是淤痕的手腕：“就是治疗这种伤的，要效果好一些的药。” 刚刚店员还在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确定两人是不是情侣，看见这一幕，她确定了，她唇角带笑地扫了两人一眼，转身拿药。 一边拿药，一边感慨，果然高颜值都是和高颜值在一起。 “给，”店员拿来一些药，向齐清讲解 ：“这两种是效果最好的。一个喷的，一个是擦的，每天各用两次。” “还有，”店员结好账，把药装进袋子里，“你男朋友伤势有点重，回家后可以拿些冰块冷敷，24小时后改为热敷。” 齐清应和着店员，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店员察觉到不对劲，抬起眼，听到齐清轻声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 店员眸光飞速在两人身上扫过，李承静静站在一旁，面色寡淡，眉眼深邃。 店员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齐清微微一笑：“没事。” 齐清接过药袋，礼貌道了声谢，和李承两人一前一后出门。 店员看着这一幕，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情侣，又是帮忙选药又是帮忙提药袋？ 出药店后，一阵风迎来，齐清瑟缩了一下，她看了看李承，李承一件薄薄的外套，冬夜走在路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被人误会成情侣，不说话，总觉得彼此间带着点尴尬，齐清努力找着话题。 “你不冷？” “不冷，你冷？” “嗯。” “那我也没办法。” 齐清：“……”她不知道如何回了，毕竟这话没错，他确实没办法，她穿着比他厚多了。 之后一段路程两人又是无话。齐清几次想开口打破沉默，余光瞥见李承的表情，感觉他心不在焉，比来时更不想说话的样子，就没打扰他。 回到小区，李承一只手从口袋里伸出来：“药。” 齐清愣了愣，反应是给他药袋，哦了一声，将手里的药袋子递给他。 药袋回到李承手里后，齐清心中闪过什么，不对啊，这是他的药，她怎么拎着，还拎了一路。 关键是李承现在才要回去。 他是忘了还是故意的？算了，她心胸开阔，不和他计较。 齐清进楼梯道，听见身后没动静，一转身，发现李承站在门外看着自己，只是自己一看到他，他便挪开视线，走到惯常坐的木椅前坐下。 齐清出去：“你不上去？” 李承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坐一会。” 齐清知道，他说的坐一会，是坐到半夜凌晨。 “好吧。”齐清看了他一会，转身离开，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转过身，道：“对了，今天的天气预报你看了没，十点半左右会下雨。” 她说了这句，没有接着往下说，等李承的反应，李承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我知道。” “那你……” 她的话截然而止，李承这次话回得很快：“十点就上去。” 齐清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九点半，就如他前一句所说的，他在楼下坐一会。 “行，那你十点记得上楼，千万别忘了。” 齐清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进楼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话有点多。 她和他不算很熟，让他十点记得上楼的时候，语气有点不容辩驳。若是脾气不好的人，听着会生气吧？ 爬到第三楼，身后传来脚步声，齐清扭头一看，李承颀长的身影在昏暗的楼梯道出现。 齐清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李承抬眼，注视着她：“我为什么不来？” “你不是说你十点……” “下面冷，受不了。” 李承简单地回了一句，越过齐清，向楼上走去。他不紧不慢，双手插在口袋里，步态松弛。 齐清跟在他身后，心想，原来你能感觉到冷，她还以为他有某种特异功能，再冷也不会有反应呢。 两人前后到了五楼。 齐清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想问，他为什么总是坐在楼下睡觉？ 起初她认为这不过是一个人的习惯和爱好，就像她，睡前一定要刷会手机，没什么需要多去问的。 可今晚，如果他仍然像平常一样坐在楼下待到深更半夜，那他一定会淋湿，然后感冒，冬夜的寒雨杀伤力很大。 就算不下雨，深更半夜，各种牛鬼蛇神出没，一个人闭眼坐在那，不说一定会有危险，至少说不上安全。 这样一看，这就不止是习惯的事了。 她欲言又止，想问，又觉得李承肯定不会回答，这种问题涉及私事，他们关系没好到那种程度。 齐清将问题咽了回去，拿钥匙开门，听到李承在身后道：“手机给我。” 齐清疑惑看他，李承掀起眼皮，眼眸深邃道：“药钱不是你付的吗，还给你。” 齐清一愣，对哦，差点忘了这事。当时店员一直对着她说话，向她交代擦药的注意事项，付款时也是看着她说，齐清顺势付了药费。 钱没有很多，加上后面店员的误会让她分神，她就忘了这事。 李承一提，她立刻掏出手机。 和什么过不去都不能和钱过不去。他药袋子忘了提没事，钱忘记转可不行。 齐清递过去收款码，“一共五十块，本来是五十块八毛，那八毛就算啦。” 李承扫了。齐清手机响了声，一看，他转了一百块钱，多转了五十。 “你怎么多转了我五十？”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淡淡道：“你不是帮我提了一路药？辛苦费。” 齐清愣了愣，“算了，你又不是故意的，那药也不重，再说，辛苦费也不用五十啊，我还给你吧。” 李承没接话，“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李承钥匙插进孔里，懒得再拿出手机，门打开，李承：“走了。” 齐清一喊：“那个，我加你个微信吧，回头你要的时候我把钱转你。” 李承动作一顿，转过身，深深看她一眼，齐清眨眨眼，解释：“以防万一嘛，你后面肯定有用到这五十块钱的时候。”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什么叫要用到这五十块钱的时候？难道他只有五十块钱？ 可齐清一时想不到其他的话，担心他关门，情急之下，如此没有逻辑的话脱口而出。 至于是只想还钱，还是另有企图，她自己也说不清。 前两天她确实不喜欢他，和她说话时，他总是含着针锋相对之味，甚至包括今天上午都是，但是今晚，她和他一起吃完一顿饭后，她发现，李承人其实不错，当然，还是在没有故意和她针对的基础上。 李承垂眸，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齐清的话，片刻后，他从兜里揣出手机，似勉为其难道：“行吧。” 李承露出二维码，齐清扫了，给他发送邀请。 李承没有在门口接受邀请，在齐清扫完码后直接关了手机，进了门。 第9章 第九章 刚进门，一道雷声惊响，雨水噼里啪啦砸下来，齐清看着窗外的豆大的雨水，庆幸李承及时上楼，还没到十点半雨就下来了。 她看了手机，李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还没有通过她的微信好友申请。 洗完澡后，齐清躺在床上，再次点开微信，好友申请仍然没有通过。 他不会是刚进门就忘了吧，还是压根不打算通过她微信，不想收她五十块钱？ 齐清心里划过一连串疑问。 她盯着他的微信头像，按照李承的性格，微信头像的风格会偏冷，没想到他选择了一个家喻户晓的热血动漫人物——海贼王。 名字很简单，两个英文字母，lc，应该是名字的缩写。 申请一直没动静，齐清退出微信。时间还早，睡不着觉，她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想了想，点开《暗夜》，也没其他的事干，随便看看吧。 - 李承洗完澡从卫生间内出来，头发湿哒哒地淌着水，顺着性感的脖颈滑入衣内。 他拿起一条毛巾，擦头发。手机放在书房的桌子上，李承放下毛巾，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他垂眸，盯着手机，洗完澡出来，他的双眸蒙着一层淡淡的水汽，看不透彻。 过了好一会，他才抬手通过齐清的好友验证。 一通过，对面立刻发来一条消息：【hello jpg.】 李承回了个嗯。 齐清看书看累了，打开微信看看情况，刚打开，看到好友通过验证的消息，发了个打招呼的可爱表情包。 结果李承只回了个嗯。 这么冷漠，齐清也不意外，给他发过去一个五十块钱的红包。 齐清：【还你钱。】 齐清等了一会，对方又只是发了个简单的“嗯”，上面的红包却没收。 齐清知道，有的人有这个习惯，收红包或者转账会慢一点，她没有催，放下手机关灯睡觉。 李承打开电脑，手在键盘上敲字。 编辑和读者这几日一直在催稿，他这几天状态不好，写出来的东西不多，还全删了。 敲了几个字，盯着电脑里的内容，很不满意，又删了。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子里一团混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上面的剧情。 手腕开始发疼。他掀起衣袖，手腕青黑一片。 药一拿进屋被他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没涂。 想不起剧情，交不出稿子，李承心中烦闷，买的药也不想涂。 手机响了一声，他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拿起扫了一眼。 是齐清发来的消息。应该是提醒他别忘了收钱。 一点开，一共发了两条消息，上一条是：【你钱怎么还没收】 下一条是：【别忘了擦药。】 李承看了几秒，仍然没收钱，直接关上手机。 他揉着手腕，发了会愣，走出书房，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药。 药有两种，一种是抹的，一种是喷的，他选择喷的那种，拆开包装，喷了两下。 浓浓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李承放下袖子，收拾好包装，重新坐到电脑面前。 药的效果很好，没过多久，手腕上的疼痛轻了不少。 他的手浮在键盘上，淡淡的药味透过衣袖传入鼻中，过了好一会，李承才敲下第一个字母。 脑袋更乱了。 - 周四，便利店内，王洗洗激动摇晃齐清的手臂，说她抢到了两张游乐园的优惠卷，周日去游乐园玩。 “游乐园？可是，你敢坐？” 齐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劝她冷静。 王洗洗有恐高症，那些要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项目，她从来不敢坐，还没上去腿就开始发抖。 “那是以前，我现在早就不恐高了，飞机都坐了好几回了。” “可是……”齐清觉得她还是不敢，她每次都是这样说，可到了那里，就原形毕露。 王洗洗从背后抱住齐清的腰，使劲撒娇，“哎呀清清，你就和我去嘛，好不好，优惠卷抢都抢了，不去白不去。” 一人走进便利店，看见这一幕，愣住，表情有些惊恐。 “光天化日的，你们……在干嘛？” 齐铭退后两步，“齐清，平时假装乖乖女，私下里这么会玩。” 齐清：“……” 王洗洗没松开齐清，头搭在齐清的肩膀上，笑眯眯道：“弟弟，你还小，不用懂太多。” 王洗洗经常去齐清家玩，见过齐铭几次，两人认识。 齐铭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像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翘着几根毛。 王洗洗松开齐清，齐清手往齐铭头上伸过去，齐铭往后一躲，“你干嘛？” “你头发像个鸡窝，我帮你弄平。” “不用，”齐铭随手往头上摸了几下，弄平头发，“我自己来。” 王洗洗啧啧了两声，“小鬼还挺有脾气。” 齐清看他：“你不在家睡觉，来这干什么？” “我是猪吗，一天到晚睡，来便利店能干嘛，当然是买东西。那个，”他视线往后面的柜子扫了扫，说：“给我拿包烟。” 王洗洗转身去拿，“弟弟，你要哪种呀？”齐清伸手拦住她，审视齐铭，“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要你管，我这么大人了，抽烟不是很正常，你快给我拿。”齐铭有些不耐烦。 “不行，你忘了太爷爷就是肺癌去世的了？吸烟对身体不好，你不能抽。” 齐铭一声哼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关注我的身体健康了，别忘了，现在你是店员，我是顾客，顾客要买东西，店员应该做出服务，你拿不拿，不拿我自己拿。” 王洗洗劝道：“清清，你弟弟都这么大了，你就别管了，反正他也不会听。” 齐清拦在齐铭面前，“不可以，你去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只要在这，我就不会让你买。” “又不在你面前抽，”齐铭烦躁地抓了抓脑袋。 见齐清态度坚决，他眉头紧皱，忽然想到什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不是我要买，是承哥 ，刚在楼下碰见了，知道我要买东西，托我买包烟。” “真的？”齐清不相信，李承怎么会让别人来买东西。 “当然是真的，难不成我还骗你。” “我、不、信，你走吧。” “哎呀，齐清你烦不烦，你以为你是谁啊？”齐铭音量拔高，开始生气，“都说不是给我自己买，你直接给我结账就行了！” “哎小鬼，怎么和你姐说话呢，你姐不卖给你也是为你好。”王洗洗看不下去了，吼了回去。 “我不是说了不是我买吗，这有什么为不为我好。赶紧给我，我还要赶着回家看比赛。” 齐清不想搭理他，对王洗洗道：“别给他结账。”她心烦，去后面收拾东西，齐铭哼了一声，不顾王洗洗的阻拦，自己绕到收银台后，拿起一包烟。 一只手突然抓住他，力道强硬。 “我什么时候让你帮忙买烟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齐铭耳边冷冷响起。 第10章 第十章 李承没说话 ，飞快掠过齐清一眼，冷淡地点点头。 白望也不在意，温声笑笑：“这么多年过去，小承还是没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爱说话，” 齐清垂下眼眸，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白望学长应该比李承大，两人不同姓，白望学长对李承的称呼又这么亲昵，两人也许是表兄弟或者堂兄弟。 齐清知道，李承这个人并非真的没礼貌或者冷漠，在她家吃饭时，他展现出比她高得多的情商，弟弟父亲都很喜欢他。 为什么现在对白望学长这么冷淡。从白望学长的态度看，两人应该没有什么过节。 王洗洗却有着不一样的看法，原来此人从小就这样 ，她明白他眸光为什么那么可怕了。 李承还是没有回答白望的话，转头看向齐清，“我来找钥匙。” 齐清：“你钥匙掉了？” 她在地上扫了扫，发现桌下果然掉了一把钥匙，“这里！” 齐清弯下腰去捡，李承率先捡了起来，收进口袋。 “走了。”他丢下这两个字，直接离开便利店。 王洗洗刚才不敢说一句话，李承走后，她埋怨道：“帮他找到钥匙，一句谢谢都不说。什么人啊。” 齐清笑了笑，想说没关系，白望歉道：“不好意思，我在这里替小承说声谢吧。你们别怪他，他不是有意的，从小性格就这样，不太爱说话。” 王洗洗摇摇手，忙道：“没有没有，我没怪他，我就是开个玩笑。” 齐清抿了抿唇，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他从小就不爱说话，也不爱睡觉或是……”齐清努力组织语言，尽量问得委婉一点：“不爱睡在床上吗？” 白望愣了愣，没有明白齐清的话，笑着回答：“没有，小承只是性格比较沉闷孤僻，但是个正常人，没有不睡觉的毛病。” 王洗洗忍不住道：“他不止是沉闷孤僻，是阴郁了吧，感觉他的眼神好有压迫感。” 白望叹了口气，解释：“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从小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又怎么会开心快乐呢？” 齐清脱口而出问：“他的家庭环境怎么了？” 白望一顿，似是没想到齐清这么关注李承，齐清看出来白望有些犹豫，反应过来，忙道：“抱歉学长，我就是有些好奇，学长不想说，还是别说了。” “这倒没有，”白望笑了笑，“就是没想到你会问。很少人会对小承感兴趣。” 齐清奇怪：“很少吗？”以李承的颜值身材，对他感兴趣的应该不少吧…… “对，”白望扶了扶眼镜，笑道：“他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很少有人看见他。” “就算对他感兴趣，和他说了几句话，也不会接着说了。” 齐清想起李承在她家吃饭那日，李承在饭桌上侃侃而谈的模样，总觉得白望口中的李承，和那日她看见的李承，真的是一个人吗。 齐清：“那……他为什么会这样？” “除了天生性格造成的，小承这样，其实还与他爸妈也就是我姑姑姑父有关。小承很小的时候，姑姑姑父闹离婚，吵得很凶，从来不避开小承，甚至分开时，两人当着所有亲戚朋友的面，都说不想要小承，拒绝养小承。” “父母两人很嫌弃他，觉得他从来不说话，性格沉闷不讨喜，从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是父母的开心果，但他们没有想过，他们从没有疼爱过他，又怎么能要求他反过来对他们笑呢。” “我是他表哥，姑姑有段时间将他送到我们家，求我爸妈帮忙抚养一段时间。我记得他到我家时身上到处都是伤，磕的、碰的，又青又紫。后来……” 他的话顿住，齐清：“后来怎么了？” 白望摇摇头：“后来就很少联系了，我只知道他跟了爸爸，妈妈连夜偷偷跑了。” 王洗洗：“天呐，这也太可怜了吧，难怪那么帅气的一个人会有那么阴沉沉的目光，原来都是被原生家庭逼的。” — 白望在店内买了一包和上次同样的烟后离开了。王洗洗拿着烟认真研究，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应该是买给自己抽的。” 本以为会得到齐清的反驳，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声音，转头一看，齐清出着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清，你在想什么，从刚刚就一直发呆。” 齐清摇头，低声道：“没什么。” 王洗洗知道齐清不想说的事怎么也不会说，不再问。 马上就是除夕，大家全都备年货去了，便利店的的生意没之前好。 熬到下班，两人收拾东西回家，齐清：“我去上个卫生间。” 洗洗：“我在门口等你。” 进卫生间时，电话铃声响了，齐清一看，又是林玉打来的。 齐清瞥了一眼，没有接。 电话挂断，过了几秒，又响了起来。 齐清不想接，可一直不接，电话一直响，她干脆拿起电话，冷冷道：“我不会帮你忙，你不用打了。” 电话那头过了几秒，才传来林玉虚伪的笑声：“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外婆给你打电话，是想你了。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齐清冷笑一声，“你不打电话来，我就过得很好。” 林玉：“哎呀，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再开玩笑外婆可要生气了。清清，周末有没有时间来外婆这玩啊？” 齐清腮帮子紧了紧，她已经忍到极限了。 为什么有人在抛弃一条人命后，可以若无其事活这么多年，可以毫无愧疚生活，可以没有一丝丝难受和后悔！ 林玉每和她说一句话，齐清都会无数次想起那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想起女人得知自己被抛弃时流的眼泪。 “你能不能不要说了！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别再骚扰我！” 林玉安静几秒，破口骂道：“齐清，你这没良心的，真以为考上好大学就可以为所欲为啦，听听你说的是什么，我是你外婆，你要我离你远点？！” “哎呦，我也是命苦，摊上你这么个狠心的外孙女，别人还羡慕我，不知道我多倒霉啊，叫你帮个小忙都不帮。” 林玉语气狠厉起来：“别忘了，你还在读书呢，小心我和你爸说，让他不给你学费……” 啪一声，齐清挂断电话。 她紧紧捏住手机，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咬牙骂道：“外孙女？狗屁外孙女。” 过了片刻，齐清出来，她努力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可洗洗还是一眼看出来：“清清你怎么现了？不开心吗？” 齐清笑笑：“没事。” 王洗洗知道她的性子，抿了抿唇：“好吧。有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和我说哦。” “知道啦。” 气氛有点沉闷，王洗洗转移话题，双手拍掌：“一想到周日可以去玩，我就好兴奋！” 齐清其实对游乐园兴趣不大，但她不想扫洗洗的兴，附和道：“嗯，我也是。” “你说我那天穿什么好，是可爱一点的，还是性感一点的。” “你穿什么都好看。” “哎呦，”王洗洗掐掐齐清的小脸，“咱们清清可真会说话呀。” 齐清的脸又白又嫩，全是胶原蛋白，手感太好了，王洗洗开玩笑：“这又白又嫩的小脸，不知道以后会到哪个男人手里。” 齐清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撇开脸：“你别开玩笑了。” 王洗洗见齐清脸红了起来，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 林玉打来电话后，齐清心情一直不好，胸前有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有时候，她一个人撑不下去，很想找个人倾诉出来，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了又能怎么样？除了影响更多人的心情，改变不了任何事。 拖着脚步回到小区。齐清忽然想起，这个时间点，李承应该又坐在楼下闭眼休息。 她脑海里想起下午白望的话。李承离开时，背影看着不高兴，会不会是因为看见表哥，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她放缓脚步，往日避开那个方向，今日特意去看木椅上有没有人。 旁边的路灯昏暗，走得近了，才发现今日李承没有坐在那里。不在这里，应该在家里休息。这也好，今夜降温，会很冷。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眼家里的窗户，不想回家。 不知道林玉有没有和爸爸告状，说一些难听的话。 她现在没有精力吵架，决定晚点再回家。 齐清在木椅上坐下，拿出手机刷某书。 自从点开一次关于《暗夜》的帖子，界面时不时就会推送相关的内容。 她总是随手点进去看两眼。 屏幕上出现一个标题为《〈暗夜〉原书作者的神秘人生》的帖子。 一看就是标题党，却吸引住了齐清，她点进去。 果然没什么实际内容，都是一些揣测和猜想，比如作者得了精神病，在医院里写完的全书，又或者作者自己经历了那些事，才写出来那种故事。 评论大多数都是一些不好的臆想。 齐清皱着眉看完，这群人为了吸引眼球实在太过分。作者也是人，也会上网，看见这些，心里肯定会不好受吧。 坐了会，必须得上去了。 走了两步，发现包忘了拿，转身拿包时，余光注意到一双白色的鞋子。 她一愣，想到什么，抬眼看去。 角落深处，模模糊糊有一个身影。周围有树木掩映，很难发现。 齐清放轻脚步，朝那走去。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又高又瘦。 微弱的灯光下，男人肤色冷白，五官俊冷。闭着眼，眉眼透着疲惫。 不是李承又是谁？ 不知为何 ，他这次换了个位置，更偏更难以察觉。 得知李承小时候的事，齐清看他，不再有偏见。 她甚至想，也许自己，在一些地方可以帮帮他，比如他在楼下睡觉，她可以叫醒他，提醒他下雨降温，或是生活中遇到难题，她都可以帮忙。 齐清：“李承？” 李承没反应，齐清靠近，轻轻拍他的肩膀，“李承，醒醒，今晚降温，你不能睡在这里。” 李承睁开双眸，他睫毛很长，投下一片阴影，衬得眸光深邃。 齐清微微一笑：“你醒了？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只是今晚降温，你在下面待太久会生病。” 李承没说话，眸光清明，黑漆漆的眸光定在齐清脸上，沉思着什么。 齐清眨了眨眼，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她摸了摸自己脸，想问怎么了，李承开口，声音低沉：“你怎么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李承的话让齐清愣住。 外婆电话打来后，她确实心情一直不好。 不过坐了会，她已经平复下来，毕竟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那么，李承问出这话，应该是看见她在这里坐了一段时间，没有立刻上楼。 齐清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反问：“你刚刚在装睡？” 李承：“……” “……睡了，被你吵醒了。” 齐清狐疑：“真的？“又有些奇怪，“今天你怎么坐在这里？”怎么没坐以前常坐的位子上。 李承深深看了她一眼，双臂环胸，往后靠，懒懒回道：“这里更安静。” 更安静？这种话骗骗小孩还差不多。 齐清扫了眼周围，这个位子藏得更深，树木环绕，白天都很难发现有人，更别说是深夜。 李承一直坐的是前面的木椅，她每天都会经过那里看见他，今天改变位子，难道是刻意避开她？ 思索着，李承收回视线，没骨头似得靠在椅后，淡淡道：“搭把手，刚睡醒没力气。” 他让她帮忙让得理所当然，倒没了开始的疏离和冷淡，不像是不想见她，刻意避开她会有的态度。 放在平时，齐清自然头也不回得走了。 可想到今日白望的话，又看着李承的脸。 他的一双眸子眼锋锐冷感，却总是挂着乌青，眼珠又黑又深，掩藏不住睡眠不足的疲态，浓黑的睫毛半耷拉着。 她微微叹气，伸手抓住李承的胳膊，往上一拉。 李承今夜换成了黑色的运动服，布料很薄，很贴身。 齐清拉着他，能清楚感受到手掌下的肌肉紧实有力，线条轮廓分明。 她力气小，第一次没拉动，第二次拉起时，两人距离瞬间拉近。 齐清向后踉跄一步，李承拉住她。 李承高瘦，却瘦而不柴，身材比例像是画家一笔一笔勾勒出来的，完美无缺。 齐清感觉自己被李承高大的身影笼罩，先是愣了一秒，而后抬头，撞上李承垂着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那目光掩映在睫毛的阴影之下，慵懒幽深，齐清不知道为什么，对上一秒，立刻错开。 “走吧，好冷。”她不看他，转身拉着李承上楼。 李承任她拽着，眼眸半垂，似埋着很多事。 齐清走着，心里有个问题一直在徘徊，她欲言又止：“李承，你……” 她其实想问，他是不是有睡眠障碍或心理障碍，才一直睡眠不足，养成在楼下睡觉的毛病。 不幸福的童年需要一生来治愈，李承小时候被爸妈那样对待，会不会是造成他现在作息生活混乱奇怪的原因。 担心李承会误会，况且他们关系没有达到过于熟悉的地步，齐清还是没有问出这么敏感的问题。 李承却是一秒猜到了，“我，什么？你想问我是不是睡眠有问题，或是心理有问题。” 齐清没说话，李承抬了抬眼，承认：“两个都有。” 齐清停住脚步，她没有想到李承会如此直率地承认，告诉她。 她转身看他，她站在上面两个台阶，比李承还要矮点儿。 李承顺着她的脚步也停下，他对齐清的反应很平静，垂落的视线淡淡落在齐清脸上。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对上。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暗，亦或者是齐清的错觉，他的年纪明明不大，眸光却总是很深。 沉默几秒，“怎么？害怕了？”李承问她。 “……不是，就是没有想到你会直接告诉我。” 李承不以为然，语气淡淡道：“你想问，我就告诉你。” 齐清一怔，盯着李承的脸，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身体深处，好像有什么地方麻了一下，很快消失。 李承告诉她，似乎真的单纯因为她想知道而已。 她想说一些安慰的话：“你……” 李承嗤笑一声，“骗你的。还真信了？” 果然……她就说嘛。 齐清没在乎李承语气里的嘲笑，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她继续上楼，李承站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才跟上去。 齐清插钥匙开门，李承背靠在门口，喊她：“等会，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齐清忘了他的问题：“什么？” 他指尖点点楼梯道的窗户，缓缓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今晚怎么了。 “在下面坐那么长时间，不冷？” —— 又熬了两天，终于到周末了。王洗洗期待的乐园之约也可以如期到来。 洗洗今日穿了一套可爱的短裙套装，据她所说，这是为了更加契合游乐园童真可爱的气质。 齐清照常披了一件黑色长款羊毛外套。 洗洗一见 ，就抗拒起来：“不行，这么特殊的日子，你怎么能穿的这么随便？” 齐清解释：“这已经是我最贵的一件衣服了。” “那也不行，哎呀，清清，你去我家吧，我给你好好打扮一下，咱两今天一点要惊艳全场！” “……不用了吧。”齐清还是喜欢平淡一点。 “用，用，你这么漂亮可爱，为什么非要藏起自己的优势呢？” 齐清被王洗洗拉进房间，再出来时，全身衣服大变样。 上身内搭白色衬衣，外面套了一件卡其色的针织开衫，下面则是一件与开衫同色的格子裙，裙尾长至脚踝。 集温柔与甜美于一身。 王洗洗本来还打算给齐清扑点粉，可是看来看去，齐清皮肤好得就像剥了壳的鸡蛋，根本不需要任何修饰。只是将她头发散了下来。 “天呐，宝宝，你简直就是天使。” 洗洗轻轻捏了捏齐清的小脸，齐清白嫩的脸透出了点红。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q弹的一张脸。” 洗洗就像在看小宝宝，满眼都是怜爱。 “不知道以后会是哪个男人拥有这么可爱的女人呢。” 齐清都被她逗弄得不好意思，拉着她手，“哎呀，好了，走吧。” 王洗洗嘻嘻笑着，“哎呀，我们清清害羞了呀。” “才没有，再不去就晚了。” —— 寒假游乐园里人不少，孩子居多，大学生也不少。 王洗洗就喜欢热闹一点，人越多，她玩得越起劲。 她想去玩最刺激的项目，拉着齐清去坐过山车、大摆锤和跳楼机。 齐清一脸担忧地跟着她。 从过山车上下来，王洗洗的魂已经丢了，看着齐清平静的脸蛋，王洗洗不甘问：“清清，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齐清扶着她坐下休息，“有啊，我心跳加快了。” 王洗洗幽幽看她一眼，“你是在嘲笑我吗？” 齐清笑，“对，没错。” “哎呀，你怎么能这样，”王洗洗撒娇，头往齐清怀里钻，“是真的很刺激嘛。” “好好好，”齐清推开她的大脑袋，顺着她，“确实很刺激，你害怕不丢脸，不丢脸。” 两人玩累了，坐在水池边休息，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慢慢地吃着。 人流穿梭不止，一个又一个的小朋友牵着爸爸妈妈，从两人面前蹦蹦跳跳地跑过，活泼烂漫，无忧无虑。 “小的时候希望长大，”王洗洗看着他们，惆怅道，“长大了，又希望变回小时候。你说，人为什么总是这样？” 齐清笑道：“你不是出来玩的吗？怎么还emo了。” 王洗洗摇了摇头，深沉道：“这不叫emo，这叫感受人生。 “清清，你想回到小时候吗？我挺想的，虽然小时候不想读书，但需要担心的是就只有成绩，可长大了，就不同了。” 齐清温声道：“不想。” 王洗洗问她：“为什么？” 孩子的力量太小了，什么都做不，只有长大了，才能有机会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才能保护好自己。 齐清没有多说，只道：“单纯就是不想吧。” 这时，两人小朋友牵着手从玩具店里走出来。 他们在齐清坐着的地方停下，玩手里的玩具。 王洗洗一脸姨母笑地看他们。 这两个小孩，男孩帅气，女孩漂亮，是一对养眼的金童玉女。 男孩道：“那以后每年我们都要在这里见一次面，不许反悔哦。” 女孩点头，“嗯，以后我们每年都一起来这里。拉钩。” 两个孩子拉着钩。 王洗洗捂着胸口，感慨，“孩子的世界真浪漫和美好啊，清清。” 见清清没回声，她转头，发现齐清眼神盯着两个小孩，在发呆。 “清清？”王洗洗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没什么，”齐清低声道，过了会儿，又道：“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我也和他们一样，一个朋友做过约定。” 第12章 第十二章 “什么什么？”王洗洗有兴趣了，追问。 齐清出着神，“很久之前的事了。” 如果齐清没记错，那是六岁时候的事情。 她和一个小男孩经常一起玩，两人约定，以后每过五年，都要在除夕的后两日，一起在一棵梧桐树下见面。 “哎呦，你们还挺会玩儿，后来呢？” 齐清垂下视线，“后来搬家了，第一个五年，我因为一些意外没有去成，后面去看过一次，那棵梧桐树早就在城改时被砍，周边都变了样，再也找不到了。” “天呐，那个男孩肯定得伤心死。” 齐清想过他会不会因为没有见到她难过，第一年可能会吧，后面随着时间流逝，现在可能都不记得她是谁了。 “不过，”王洗洗想着道：“一个那么小的小男孩，能记多久的事，说不定就是闹着玩，很快就忘了。” 时间过去太久了，齐清对男孩的长相已经模糊，这个约定，也早就成为孩童之间的玩闹了吧。 王洗洗还是很好奇，清清是怎么和那个人认识的，清清性格内向，很少主动和别人交朋友，就连她这么外向的人，也是和清清前后说了一个月的话才熟悉起来：“对了，清清，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约定？每五年在梧桐树下见面，时间线拉得太长了，变数这么多” 齐清认真回忆，“我记得第一次见他好像是在湖边，他在那哭，还一直往湖那里走，我怕他滑下去，就拉住他，一直安慰他，然后我们就认识了，后面，我总是在那里碰见他，然后我们就成朋友了。” “原来是救赎，那他更忘不了你了，清清，怎么办？你成情感罪人了。” 齐清笑了笑：“你别开玩笑了。” “嘿嘿，”王洗洗安慰她，“也是，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能记得住啥，就算你现在站在他面前，他肯定都认不出你。” 齐清倒希望如此，没能履约，她一直有些愧疚。 两人不再聊这个话题。 过了好一会，王洗洗眨着眼睛看她，忽然问：“你刚刚说是五年一次对吧？” “嗯？”齐清没反应过来。王洗洗：“就是你和那个男孩的约定啊，五年一次，我刚刚算了一下，六岁开始，到今年，恰好是第三个五年哎。” 齐清点头，“是这样没错……” “除夕后两日的话，那就是不久之后了，”王洗洗激动起来：“你可以再去看一下啊。” “可是……时间过了这么久，去了肯定见不到人，梧桐树都被砍了。” “哎呀，你就别想着见人，就当……故地重游，回忆童年呗。 “我再想想吧。”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 在游乐园逛了一整日，傍晚两人回去。 两人饥肠辘辘，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家自主餐厅。 一进门，桌子都坐满了人，没有空位置。二人各叹了一口气，无奈离开，出门时，王洗洗眼尖，发现一个熟人。 “快看，白望学长！” 齐清心中一紧，抬眼看去。 窗边一张餐桌旁，白望正坐在那里吃饭。 店内有些热，他脱掉外面的大衣，穿着一件白色带有黑色条纹的圆领毛衣。 眼镜换了一副，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无框眼镜。 整个人儒雅温润，气质成熟稳重。 此刻他微微笑着，抬眼看着对面坐着的女人，她不知说了什么，白望笑容更深了点。 白望拿起水杯喝水，不小心呛到，女人立刻站起身跑去轻轻拍着她的背。 如果一开始不确定女人的身份，看见这一幕，大概能确定了，看白望的眼神绝对不是普通的眼神。 “世界真小，这都能遇见，”王洗洗注意到学长对面那人，问：“那个女的是谁啊，好漂亮，学长女朋友吧？走，我们过去看看。” 齐清咽了咽喉，拉住她，“算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王洗洗没发现齐清的异常，“不打扰他们，刚好学长旁边有空位，咱们找他们去拼个桌。” “别！”齐清拉住王洗洗的手，急匆匆出餐厅。 王洗洗疑惑，“清清你怎么了？”齐清一贯沉静，很少会这样。 齐清思维有些混乱，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不想打扰学长。” 明明知道学长这么优秀，身边没有女朋友是不可能的，可亲眼看见，心里还是很难受，像有块棉花，堵在喉咙里，让她喘不过气。 她怕她过去，会露出不该有的情绪。 王洗洗盯着齐清，发现不对劲，忽然想到什么，问：“清清，你……是看见学长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才不想过去的吗？难道，你喜欢白望学长？” 齐清视线闪躲，“我……” 齐清一向不会撒谎，王洗洗看出来，道：“白望学长那么优秀，喜欢他也很正常啊。不过，清清，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齐清声音低下去：“高中。”王洗洗瞪大眼：“高中？也就是说，你整整暗恋了白望学长好几年？” 王洗洗不知道该如何说齐清好，怎么能一个人喜欢白望这么多年，却一声不吭。 “为什么？” 齐清眼神失焦，陷入回忆，“他很温暖，也很温柔，帮了我很多。” 妈妈生病的那段日子真的很难熬，白望学长的每一句话，都给了她很大的力量。 白望学长从小到大出了名的人好，对谁都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加上气质出众，成绩好，学校里很多女生喜欢他。 齐清喜欢上白望不奇怪，可是为什么多年，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 “清清，你这么喜欢他，干嘛不去说呢？”一个人埋在心里，多难受啊。 齐清埋着头，过了好几秒，她抬起眼，道：“他那么优秀，又怎么会喜欢我呢，说了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王洗洗愣住，顿时心疼起这个女孩来。 她不说，不是不想，而是不敢。面对喜欢的人，自卑到了骨子里。 卑微地从没有往前更近一步。 “清清，”王洗洗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你不需要这么害怕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这么好，白望学长怎么就不会喜欢你了，如果如果，你们真的没有缘分，大不了，直接换下一个啊。” 齐清微笑：“没事，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那样了，白望学长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也该学会放下自己的感情了。” 王洗洗叹了口气，她看着齐清，心中明白，齐清之所以面对白望会有这样的心里，应该和她在家里必须处处小心谨慎，否则会被抛弃有关吧。 第13章 第十三章 李承在外面走了一圈，想要找到一些写作的灵感，结果一无所获，想到的剧情都不满意。 手机响了一声，他划开，是王伟宸发来的消息，问他出不出来玩，一起去吃宵夜。 李承心里烦闷的很，直接回了个不去。 王伟宸发来一个哭唧唧的表情包，李承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将手机塞回兜里。 他走路向来没声，不需要感应灯，借着微弱的从窗边透出来的月光，一步一步上楼。 楼层一共五楼，他和齐清都在最高楼，走到四楼时，上面传来两位女生的声音。 不用猜就知道是齐清和她的朋友。他面色寡淡，双手插着兜，脚步不停。 直到靠得近了，清楚听见一句话：“洗洗你放心，我能有什么事，学长那么优秀，有女朋友不是很正常，我呢，就该吃吃该喝喝，你呢，也别瞎想。” 李承脚步停住，背微弓，靠在墙边。月光偏移，映得李承的脸半明半暗，眼眸深邃，眼底浮着看不清的流光。 齐清和王洗洗在楼上又说了会话，李承一直在下面等着。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李承掏出来，又是王伟宸的消息，问李承真的不去吗？他最近淘到了一家巨好吃的夜宵店。 下面又是一个哭唧唧的表情包。 李承这次没有犹豫，回了个行。 对面一下子激动起来，连发着好几条表情包，李承扫了一眼，冷漠地揣回手机。 他起身下楼，手机又震了一下，是一条语音，李承划拉一下，想要转化成文字，结果！ 一不小心点开了……王伟宸的大嗓门回荡在楼梯道里：“李承……”两个字后，李承掐断声音，但已经晚了。 一段沉默和安静后，一阵急促的下楼声响起。 齐清和王洗洗说着话，一道声音乍然响起，齐清听到李承的名字，往楼下看。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这个时间点，李承不在家里，要出去，除了是老毛病犯了，还能是什么，齐清想也不想下楼，等李承想加快脚步离开时，齐清已经站到他面前。 齐清直直仰头盯着他，李承瞥见她的目光，一秒猜出她要说什么，好整以暇双手插兜，语气懒散，明知故问：“做什么？” 齐清眯着眼睛打量：“这个时间点，你不在家，要干什么？” 王洗洗眨了眨眼，齐清和谁说话尤其是陌生人，都是温温柔柔的，等到关系近一点了，才偶尔开开小玩笑，讲讲冷笑话，她还是第一次见齐清说话这么不客气 。 李承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听着齐清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靠着墙边，慢吞吞道：“我？当然是……”他顿了顿：“去楼下休息。” “果然。” 齐清抿了抿唇，暗叹一口气，她知道李承并不是真的喜欢在楼下休息，只是受习惯和失眠所迫，可是，如果习惯不尝试去改，就一直改不了。 齐清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李承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事，可是，李承帮过她，高铁站上，没有李承，她会被嘲笑一路。 她知道李承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冷漠，不近人情，看着他深更半夜不顾危险在外面躺着，却一句话不说，齐清做不到。 齐清想了想，委婉地劝道：“李承，你有没有想过，在楼下睡觉，其实一点都不舒服。冬天你不怕冷，勉强过得去，那夏天呢，夏天你也这样的话，只会将蚊子喂得很饱。” 李承：“……” 齐清看着他的脸：“你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被蚊子咬那么多个包多划不来啊。” 话音一落，四周诡异得安静一瞬。 李承额角一抽，没说话。 王洗洗视线深深地从齐清脸上划过，古里古怪一笑，看不出来啊，齐清，没想到你也关注帅哥的颜值，果然是她王洗洗的朋友。 齐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咳了咳，暗示道：“所以，你现在怎么做才对，应该知道了吧？” 李承似很认真地想了想，齐清觉得自己的话有效果了，有些高兴，然后听到李承的话：“不知道。” 齐清：“……” 算了，齐清接受失败，只能下次有机会再劝一劝吧，年轻人，改不掉小毛病很正常，她理解，下次再来。 李承盯着她看，忽然拿出手机，翻开微信页面，递到她面前。 “朋友邀请我去吃宵夜，我要是不去，他得和我绝交。” 他点开没播完的那条语音：【李承你得快点啊，去晚了我担心店里没位置】 语音下面，是一连串催促的消息、表情包和语音条。 齐清：“……” 啊啊啊啊，叫你多管闲事，这下好了，尴尬死了，误会大了，耽误他这么长时间，不会生气了吧。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李承晃了两下手机，揣进兜里。 齐清抿了抿唇，尴尬一笑，侧身避开，道：“这么晚了，希望你朋友不会和你绝交。” 李承：“……” 李承走后，一旁的王洗洗憋不住，幸灾乐祸，哈哈大笑：“齐清，你怎么回事，竟然闹出这么大的误会？哈哈哈……” 齐清幽幽盯着她，王洗洗咳了一声，努力止住笑意，“不过还好那个帅哥没有生气，他看上去好冷，生人勿近的气场好强，眼神也黑漆漆的，我光看着都有点害怕，没想到脾气比我想得好这么多。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齐清：“他住我对面。” “那清清，你刚刚说他去楼下睡觉，是什么意思？” 齐清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王洗洗瞪大眼：“啊？还有人有这种癖好？清清，你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吧，万一……” “应该没事，他还来我家吃过饭，要是有事，早就出事了，你放心吧。” 王洗洗：“……”这话说得，和没说差不多。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得小心一点，别再闹出这样的误会了，也别管他了，我刚刚站在一旁，都快吓死了。” 齐清双臂环胸，“哦？你刚刚不是笑得很高兴吗？” 王洗洗跑了。 —— 放假的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小半个寒假过去了。 除夕前一日，齐清、齐铭陪王英出去买菜，齐林这天没事，见家里没人，也和他们一起置办过年需要的东西。 一家人一起出门，碰巧李承也刚好从家里出来。 齐林问他：“小伙子，这都过年了，你这家里怎么还只有你一个人，爸妈呢？” 李承家里的情况只有齐清清楚，齐清想制止父亲，却没来得及，她小心翼翼去看李承。 李承既没有不高兴，也没有任何难过的表现，平静道：“都去世了。” 除齐清外，三人都怔了一下，齐林有些尴尬：“这个，叔叔不太清楚 ……” “没关系，”李承礼貌地微笑，“家里没人，您这也是关心我。” 李承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冷漠矜贵，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实则和长辈说话时一直保持着十足的礼数，说的话也好听。这也是为什么齐林和王英喜欢他。 齐清有时候忍不住向他学一学说话的艺术，每次有人找她说话，聊了几句，发现她寡淡无趣，尴尬不失礼貌地走开。 王英道：“哎？孩子，你家里没人，要不来我们家吃吧，我们正准备去买菜，你也一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齐铭附和道：“对呀对呀，承哥，你也来，这样就更热闹了。” 李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齐清。齐清出着神，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她愣了愣，不明白李承为什么看她，想到刚才家里其他人的话，脱口而出：“你来吗？” 李承挪开视线道：“谢谢叔叔阿姨，叔叔阿姨不嫌弃，那就麻烦多准备一副筷子了。” 齐林：“这么客气干什么，叔叔看你很有眼缘，以后可以多来走一走。” 李承礼貌性地笑了笑。 齐林挥了挥手：“走，小承，咱们一起去买菜。” 齐清没想到李承愿意和他们一起去买菜。买菜这事，家长里短，很多人和父母都不愿意，更别说邻居了。 不过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很奇怪，很多事都出乎她的意料，想想，这也没什么。 除夕夜，就算是独来独往惯了，也忍不住想和其他人一起吃年夜饭吧。 不知道…… 她想到什么，眼神有些落寞，落在其他人后面，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很轻的声音：“在想什么？” 齐清转头，李承和她并步走着。她摇摇头：“嗯？没想什么。” 李承看着她的侧脸，一般人和家人准备年夜饭，都轻松高兴，齐清的眼神却看不出丝毫，她努力掩藏，李承还是从她目光里看出失落和难过。 为什么？ 一行人来到菜市场，明晚就是除夕，全城的人一起出动，菜市场的人非常多。 齐铭预先想好了几道爱吃的菜，拉着王英，一个一个地买全。 王英被他拉着跑，嘴上说着不乐意，唇角还是笑着的。 买的过程中，还不忘回头问李承：“小承，你爱吃什么，也可以和阿姨说，阿姨一起买。” 李承：“我都行，不挑食。” 齐清：你确定？ 王英正准备转过身去，李承忽然转头，问齐清：“你呢？你喜欢吃什么？” 王英听见李承的话，才想起来还没有问齐清，笑着道：“对了，清清你呢，别光你弟选了，你年夜饭想吃什么？” 齐清看了眼旁边烤鸭店的烤鸭，犹豫开口，齐铭指着烤鸭店，道：“妈，咱们买只烤鸭吧，好久都没吃了。” 王英顺着他手看过去，皱了皱眉：“不行，江城的烤鸭不正宗，而且不干净，吃了可能会拉肚子。” “再说你爸对鸭子的味道比较敏感，总觉得有股怪味，还是别买了，免得你爸不高兴。” 齐林说：“对，大过年的，买什么烤鸭，买点别的不好？” 齐铭闭上了嘴，齐清笑了笑：“我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都行。” 王英笑道：“我就知道，清清多懂事的孩子，不挑食，不像齐铭。” 齐林：“孩子还年轻，有喜欢吃的东西也正常，过年了，买就是了。” 齐铭笑嘻嘻：“老爸说得对，齐清，你也别装了，想买啥买啥，别把我衬得太败家。” 齐清：“闭上你的嘴。” 李承在一旁，沉默不语，看出点什么，有些明白齐清为什么一直提不起兴趣。 小插曲过后，一行人继续逛菜市场，等出来时，手里提满了东西。 回去时，齐林再三叮嘱，除夕夜前别吃东西，得空着肚子来他们家，李承礼貌应着，没说什么。 直到门打开，齐清准备进屋时，李承喊住她：“齐清。” 齐清转身。李承打开门，“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第14章 第十四章 齐清疑惑地看他，没动，李承说完话直接开门进屋，没锁门让她直接跟上。 “你想给我什么？” 齐清第一次进他家，家里不算大，十分干净，干净得有些清冷，像是从没有人来沾染过。 家具整洁齐整，很新，像是刚买的，整体搭配很好，设计舒适，就是有点太新了，像是从来没有用过。 李承应该不久前翻修过，这个小区很老，有好几十年的历史，很多人家中墙纸都开始剥落，没有翻修，不可能有这样的客厅。 不会有甲醛吧？ 似乎猜到齐清心里想的，李承回答：“放心，一年前房子就弄好了，很安全。” 待进一间房间时，她双眼一睁，有点不相信自己看见的，惊讶问道：“这是你书房？” 房间设计很简单，也很平常 ，中间一张宽大的黑色的实木电脑桌。只是除了有门的那面墙外，其余三面墙全打了书橱。那环了三面墙的高大深红书橱，从天花板至地板 ，分了许多层，许多列，每一层每一列，都塞满了书。 看得出这些书不是为了装饰，经常被翻动，也有一段年龄，不少书褶皱泛黄。 房子中央的书桌上架着一台电脑，电脑两旁摞着几堆厚厚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看不清写得是什么，笔迹俊逸飘洒。 齐清仰着头环视一圈，除了在图书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书。 她走近看去，除了居多的小说类，天文、地理、历史相关的书籍也不少。 齐清指尖从这些书前飘过，“这些都是你买的？” “嗯，以前没这么多，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堆满了。” 齐清转过头，好奇问：“你每天都要看很多书吗？我看上面各种各样的都有。” 李承：“不是，工作需要用到，就买了。”李承眯了眯眸，懒懒靠在书柜上，打量她：“不过，你反应怎么这样强烈？” 齐清想了想要不要说实话，最后点了点头，道：“嗯……我以为你就是那种整天对着电脑敲代码的理工男，还是那种很宅的。” 见李承没回话，齐清想解释，李承大剌剌坐到电脑面前，漆黑的眼眸看着她，说：“你也没猜错，我确实整天坐在电脑面前，只不过不是敲代码，而是敲字。” 想到某件事，齐清问：“不过，你已经毕业了吗？我以为你和我差不多大，我还没毕业，马上要去实习。” 李承收回视线，随口解释道：“休学了。” 休学？齐清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时回不上话。 李承掀起眼眸，一般回答休学，别人眼里多多少少会出现一些猜疑或想象，毕竟，正常人是不会选择休学的，李承对别人的情绪尤其敏感，齐清除了有些惊讶，没有其他的情绪，他反问：“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休学？” “休学很正常，你选择休学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和事，这有什么好问的，说实话，我也想休学呢，像你一样去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或是去闯闯，老呆在学校里，其实啥也学不会。” “为了干喜欢的事？”李承南楠重复了一遍，喉咙里溢出一声浅笑，掀起眼眸，“开始不是说，我有毛病吗？” 齐清咳嗽两声，掩饰心虚：“咳咳……哪有，我那是正当猜测，无论谁看到你那样都会想吧。” 李承双臂环在胸前，“后来呢？” 齐清手指划过那些书籍：“后来……凭直觉，再加上你说工作，就觉得应该是有原因的吧。” 李承双臂交叉环胸，身体往前倾，齐清一转身，猝不及防与李承对视上，李承唇角微勾，直勾勾看着她：“看样子你平常想我的事想得还挺多。” 两人距离拉近，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齐清耳边，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头顶的光落在下，映得李承的肤色更加苍白，连细小的睫毛都能看见。 话一听就是在开玩笑的。 可他偏偏眸光深邃，语气低沉，尾音上扬，带着一种蛊惑。 齐清咽了咽喉，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不看他，竟然认真解释起来：“总是碰到你，顺便就……” “哦，”李承打断她，眼睫下垂，注视齐清，目光意味深长：“不用解释，我都懂的。” 齐清：“……”算了，随便了，这个人一向如此，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宽容大方，随便他怎么想吧。 李承观察齐清表情的变化，唇角微勾。 他弯腰打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红酒，递给齐清：“给。” 齐清正想问他喊她来不是为了给她东西嘛，她对酒认识不多，但从酒的包装上，也能看出酒不便宜。 “不是要去你家吃年夜饭吗？”李承直接明了地解释：“总不能白吃你家饭。” 齐清：“不用了，都是邻居，几顿饭而已，何况是我爸主动邀请你的。” 酒是直接被他丢进抽屉里的，李承低头翻找合适的袋子装起来，一边解释：“是邻居，才更应该这样，那些大人面上不说，心里看见你吃白饭什么都不表示，肯定不爽。” 李承身高腿长，面容帅气冷酷，一看就不容易接近，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没想到他能想到这些。 李承的眼眸又深又黑：“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没事。”齐清摇头，微微一笑，“这样的话，那我就把酒拿走，总不能让你被这些大人蛐蛐。” 李承将酒递给她，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齐清气鼓鼓：“你说谁孺子呢？” 李承和其他人说话都一本正经，话说的那么好听，怎么一和她说话，就能气死人。 李承低头一笑，笑得清浅，却是那种从眼底里透出来的笑，不像平日里齐清见到的那种浮在表面上的，格外好看，像是冰雪消融。 齐清本想再骂几句，一看见他的笑，心里某个地方被戳动，想想算了，这次就放过他。 红酒被放进一个还算体面的袋子，齐清拎起袋子准备走人，转头看见李承坐在电脑面前，昏昏欲睡，头懒懒搭在椅背上，双眼微阖，昏昏欲睡。 房间墙壁上挂着一台空调，没开暖气，李承穿着单薄的衣服，就这样睡，很容易着凉。 她搜寻了一下空调遥控器的身影，没有看到。 总是见他跑到楼下睡觉遭罪，这次见他在家里睡——虽然是在椅子上，也不容易，她不想叫醒他，想了想，准备去卧室给他找一条毛毯盖。 卧室里和客厅一样干净，生活的痕迹更少。床、桌子、衣柜都像是刚新买的，只有床上的被子有稍许折痕，意味着有人居住。 衣柜里倒不是空的，里面有不少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清，一打开后，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薰衣草味。 齐清不想翻乱衣柜，很小心地寻找有没有毛毯，过了好一会后，她终于在衣柜下面角落里找到一条黑色的毛毯。 一转身，看见李承倚靠在卧室门边，双臂环胸，姿态懒散，眼皮耷拉着，就那样静静看着她，也不出声。 齐清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醒的，不会误会自己在乱翻他东西吧，急忙解释：“我是看你睡着了，担心你着凉，所以才……” 李承似浑不在意，进房随手接过她手里的毛毯，嗓音沙哑：“知道。谢了。”说完径直往床上一倒，拉扯着毛毯盖在身上。毯子一角落在地上。 齐清：“……” 他刚刚是在梦游吗？梦游应该看不见她吧？不管了，不重要了。 她叹了口气，弯腰捡起不小心落在地上的毛毯，盖在李承裸露的脚踝上。 李承双眼闭得很沉，呼吸均匀深慢。平静下来的面孔冷感少了许多，看上去比平时乖巧安静多了。 这不是在床上睡得挺香的吗，为什么非要去楼下和书房里遭罪？ 齐清一回到家，齐铭注意到她手里的酒，她随口解释两句，放下酒进房。 过了一会，客厅里传来齐铭的惊叫。 齐清懒得管，继续玩手机，齐林和王英从房间里出来，问他怎么了。 他们声音很大，加上房门不隔音，齐清在房间里清楚听见他们的声音。 齐铭嗓音夸张震惊：“这个酒，十几万。” 齐林和王英同时发出一声啊，不敢相信：“这个酒要十几万？铭儿，你搞错了吧。” 房内的齐清也睁大眼，十几万，她猜到那酒不便宜，以为要好几千，没想到十几万，果然，贫穷限制了想象。 齐清家属于小城市普通老百姓的水平，江城也是个小城市，平时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热闹一点。 几人第一次见识到一瓶红酒也会有十几万的价钱，更没想到住在江城，住在这个小区，住在自己对面，会有人买如此昂贵的红酒。 “你们看，”齐铭给爸妈看自己在手机上查验的结果，“这酒是法国的，红酒劳斯莱斯，罗曼尼康帝，一年总共也就产一万多瓶，税前要十六万多。” “小承竟然这么有钱，还把这么贵的酒给我们？”王英犹豫着说，“会不会是假的啊，我看这孩子一个人住在这，应该没有多少钱。” 齐清在房间里听见这话，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 “说什么呢？假酒小承干嘛要给我们，男人，最重要的就是面子和尊严，”齐林反驳，“看来我没有看错这孩子，爽快大方，不计较金钱。就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有钱，看他平时跟个孤魂野鬼游荡，我还以为是个混混呢。” 齐铭仍有些不敢相信：“承哥这也太大方了吧，他和齐清也就差不多大，怎么这么有钱。” 齐林倒是被这句话点醒，下次他要探探这小子的情况，这么优秀的小伙子，看看能不能让齐清和他凑成一对。 齐清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犹豫要不要将红酒还给李承，这酒太贵了，无功不受禄。想到李承的话，她还是收起了手机。 第一次见面，齐清就知道李承不缺钱，这次更是刷新了她的认知。她很奇怪，李承不缺钱，为什么要住在这里，还是夏天最热冬天最冷的顶楼。 为什么他要经常睡在下面的长椅上。 为什么他总是睡不好。 如果她有钱，她会立刻离开这里，躲的远远的，她的烦恼，也可以从根源解决了。 —— 一夜一日过去，除夕到来，家家灯火，热闹相聚。 电视机放着无人看的春晚，想让客厅变得更加热闹。 餐桌上的菜越来越多，最后满满当当摆满，待碗筷全部摆好后，每年的年夜饭也就开始了。 “清儿，去喊小承过来吃饭。” 李承不清楚他们家开始吃饭的时间，没有过来，齐清给他发微信，齐林哎呀了一声，“你直接去喊他，就在对面，万一人家没在看手机呢。” 齐清收起手机，敲门喊他。 门过了一会才开，一双漆黑淡漠的眸子，对上她的视线。 他似乎刚洗完澡，身上的薄荷香要比平时更浓，齐清鼻子轻轻翕动。 头发半湿半干，像是吹发中断，有些凌乱，微微遮住深邃的眉眼。 身上是一件黑色oversize的卫衣，衬出了他肩颈平坦宽阔，头肩比完美，宛如漫画里走出来的酷拽男高。强烈的少年感扑面而来。 这件衣服齐清从未见他穿过，非常适合他，齐清看得愣住，直勾勾盯着那种完美的脸。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李承抬起浓黑的睫，嗓音低沉清冽，问：“吃饭？” “嗯？嗯，吃饭了。” “好，”他拿钥匙，直接出门，齐清拦住他，指了指他的头发，问：“要不你还是先把头发吹干吧，我家客厅没装暖气，你直接过去可能会冷。” 李承看了眼对面，声音问：“可以吗？” 齐清笑了笑，道：“没事，吹头发不需要多少时间，我们这边不着急。” “但我急。”他伸出示指，指尖抵靠在她额头，轻轻一推，关上门。 “一天没吃饭，饿了。” 齐清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是不希望耽误她家吃年夜饭，李承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实在想得很多。 李承一进门，齐林笑眯眯和他打招呼，客套了一下红酒的事，让他吃饱一点，不要拘束，当自己家一样。 齐铭也凑到他跟前，一脸崇拜热切。 齐林和齐铭向来慕强，看到这场景，齐清暗自感叹，李承竟然花了不到两周就收服了这两人。 一家人坐好，齐清最后落座，又坐到了李承旁边的位置。 齐林打量着两人，心里有自己的算盘，“小承啊，今年多大了？” “21。” “那岂不是和齐清一样大，很好很好。” 齐清搞不懂为什么很好。 齐林又问：“那你现在应该大三了吧，在哪所学校读书啊？” “边城大学。” 齐家三人全睁大眼，齐铭惊道：“那你岂不是和齐清一所学校，这么巧。” 李承明显也愣了下，第一次知道齐清也在边城大学读书，垂眸沉思。 齐清看着他，心想他们一所学校，她居然从没有见过他，李承这种校草级别的长相，一旦在学校出现，绝对不会隐没在众人之中的。 她太宅了，确实需要出去走走了。 王英想到什么，问：“可是孩子，你在边城大学读书，为什么六七月份我们见你一直住在对面，阿姨没别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李承没有直接回复休学，而是道：“有点事，就回来了。” “这样啊。”李承没有说什么事，王英也不好再问。 吃完了饭，两个家长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齐铭坐在角落里打游戏，齐清玩了会手机，觉得有些闷，下了楼。 除夕当夜，楼下很多人，小孩和大人，玩着各种各样的烟花。 孩子们拿着仙女棒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笑声充盈在四周，火光映出大家欢快的笑脸。 这是全年最幸福、快乐、团圆的时刻。似乎到了这一天，任何人任何烦恼都可以暂时忘却。 今晚，似乎知道他们会做什么，连风都停歇下来，没有往日的大了，明月高悬，夜空深蓝，星星明亮。 齐清看着欢声笑语的孩子和父母，怔怔出神。 肩膀上忽然被人碰了一下，齐清转眸，李承垂着眼，静静地看她。 “你也下来了。” 李承看了她好几秒，观察她的脸色，低声道：“你占了我的位置。” “这椅子这么长，可以坐下两个人的，你坐吧。”齐清坐在中间，往旁边挪了点。 李承不动声色，缓步坐下。 齐清问他：“今晚……”话未说完，一包东西伸到齐清了面前。 齐清一愣，伸手接过。“这是什么？”她闻到烤鸭的味道，有些期待，又有些不敢相信。 一打开，果然是烤鸭，齐清眸光一亮，惊喜道：“烤鸭！” 李承漆黑的眼扫视她的脸，唇角微勾，被齐清的情绪感染，目光不经也流出笑意。 齐清问：“你什么时候买的，”想了想又问：“不是，你怎么突然买烤鸭了？” 李承双臂撑在脑后，目视前方，姿态懒散：“顺手买的。 ” 齐清不傻：“你顺手买的，干嘛还要拿下来给我？” “你是知道我喜欢吃烤鸭，特意给我买的，对不对？” 话说完，齐清自我否认，摇头：“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烤鸭？” 没等李承回答，齐清抬起眼，“不管怎样，都要谢谢你！” 她一双眼亮如星辰，里面是开心和感激，再次见到她，她的情绪一直都是淡淡的，很少会像小时候那样，脸上时刻都有笑容，这是李承第一次见她这么高兴。 李承声音低沉有磁性：“这么高兴？不怕我在那里面下毒？” 齐清：“虽然你说话呛人，睡觉不正常，不怕冻死，有时……” “停，”李承打断：“可以了。” 齐清：“抱歉，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你人其实很好，谢谢你。”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李承可以看清齐清脸上细小的绒毛，她仰着脸，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李承想，她真的很容易满足，平日里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在心里，可一旦满足她的愿望，真实的她一下子被勾出来。 李承缓缓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眸光很深，片刻后，他垂下眼睫：“如果你真的想谢我，帮我个忙。” 齐清眨眨眼：“什么忙？”她举起手，语气坚决，发誓：“不管什么忙，保证完成任务。” 李承静静看着她，过了片刻，才道：“大年初二，下午五点，和我去个地方。” 齐清眨了眨眼，“初二下午五点？” 李承双臂环胸，声音冷下来：“怎么了，不乐意？刚刚还说保证完成任务，这算什么？” 那天刚好是她与童年小伙伴约定的日子，偏偏这么巧，也是五点。 王洗洗让她试着去梧桐树下看看，这么多年，男孩肯定早就忘记这件事，忘记她，她就算去了也见不到人，所以齐清拒绝了。可是，也许是当初失约的愧疚情绪作祟，事后王洗洗的话一直徘徊在齐清脑海里，她也想去看看。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为了一个不可能见到的人去拒绝李承，齐清有些做不到。正犹豫着，抬眼见李承眸光有些冷，齐清当即摇头，“没有，我答应你，我们要去哪？” “到时候就知道了。” 楼下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追逐打闹，放着烟火，齐清拿着烤鸭，一边吃，一边看着他们。 李承坐在一旁，闭着眼。 “你说，”齐清轻声开口，“除夕，是不是只能高兴，不能难过。” 李承闭着眼，过了一会，平声道：“不是。” “可为什么所有人都是开心的，哪怕自己的妻子是在除夕夜去世的，也从来没有去想过。” 李承缓缓睁开眼，凝视齐清。 齐清嚼着烤鸭的速度慢下来，语气都很平静，眼眶却有些红。 她咽了咽喉，还是没忍住，哽咽道：“为什么妈妈在这天去世，要被所有人遗忘，在她死的这天，永远只有欢声笑语，没有人记得她。” 李承猜出齐清的母亲并不是他平日看到的那位，听见齐清的话，他没有很意外。 “有你就够了。”李承道，“你妈妈最爱的就是你，有你思念她，就够了。” 齐清垂下目光，“可我觉得不够，妈妈是得癌症死的，死前，外婆因为钱，因为妈妈是领养的，放弃了她，爸爸在外地工作，每月寄钱给妈妈养病，她背着爸爸和我私藏养病的钱。妈妈死后，爸爸很伤心，外婆却立刻介绍妈妈的妹妹也是自己的亲女儿给爸爸，爸爸和她在一起后，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原来的妻子 “妈妈在除夕晚上去世，我甚至不能在家直接说妈妈的忌日，所有人都会忌讳。妈妈死前得不到他们的尊重，死后也被所有人遗忘。你说有我就够了，可我觉得不够，一点也不够，凭什么妈妈要被这样对待。” “对你妈妈来说，你是最珍贵的，一个人死后，最珍贵的人记得她，就不会难过和害怕。” 齐清抬眼，愣愣看着他，李承点了点头，“你不相信，想想自己快死了，希望看见什么？” 齐清垂下目光，妈妈很爱爸爸，可她知道，妈妈生前最放心不下的，是她。妈妈在天堂，知道她没有忘记她，心里是欣慰的吧。 李承真的很神奇，他总怼得齐清说不出话，也能真正安慰她。 齐清好像，确实没有开始那么难过了，只是…… “谁快死了？你才快死了呢。” 李承唇角微勾。 “李承，如果你快死了，希望看见什么？”这句话脱口而出，想到李承的家世，齐清有些后悔了，“我的意思是……”她想要解释，李承道：“初二下午，不要忘了。” “哦。”看来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了。 两人暂时无话，静静坐着，看着人群。 想到什么，齐清戳了戳李承的肩膀，轻声道：“今天除夕，你别又在这里睡了，除夕外面更热闹，也更危险。” 李承双手放在脑后，姿态懒散，“没事，反正也没人在乎。” “谁说的，”齐清不允许他这么说自己，立刻反驳：“我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