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里阳光洒落进来,木纹桌椅浸在柔光里,连空气都裹着几分闲适。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安宝身上,呼吸都下意识放轻,静静等着她的答复。
小家伙却鼓着腮帮子,眼神里藏了几分犹豫,小手轻轻拽了拽沈静仪的衣襟,软乎乎的嗓音带着点怯意:
“凉亲,等会儿窝嗦的话,要斯让泥布满意,泥……泥会布会骂窝呀?”
沈静仪一看就懂,这是孩子有了自己的主意,又怕惹自己不高兴,连忙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语气软得能掐出水:
“不会呀,安宝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娘亲都支持你!”
一旁的阎璟深也跟着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小啾啾:“爹地也支持安宝,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他也早做好了准备,就算女儿拒绝了闻学儒也没事!
得了这话,安宝瞬间有了底气。
她撑着沈静仪的胳膊,小短腿蹬着沙发边,慢悠悠爬到了闻学儒怀里,软乎乎的小身子贴着他的衣襟。
闻学儒当场受宠若惊,手都僵在半空,连动都不敢动,生怕碰着这小宝贝。
眼底亮得发烫,心里直犯嘀咕:
这是……愿意认了?
可没等他笑出来,安宝就摇了摇圆滚滚的小脑袋,小眉头皱得格外认真,奶声奶气的嗓音半点不含糊:
“布能答应!神仙爷爷跟窝说,窝的福气太重啦,你命格轻,受不住的!”
“神仙爷爷?”
阎璟深和沈静仪对视一眼,眼底的诧异瞬间褪去。不用猜,小家伙说的,定是阎老夫人房里那幅元始天尊画像又显灵了。
闻学儒却半点不信,嘴角忍不住扯了扯。
他打小在苦日子里熬过来,当年揣着几块大洋闯沪上,风里来雨里去,硬生生挣出船王的名头。
这辈子除了早年被炮震伤耳朵,落下耳背的毛病,从没遇过扛不住的事!
怎么到了安宝这儿,就成了命格轻?
他特意拔高了音量,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安宝,爷爷不信这个。你爹地、娘亲不也受得住你的福气?爷爷怎么就不行?”
安宝歪着圆滚滚的小脑袋瓜,小嘴巴抿成一条线,像是在认真听谁说话似的,停顿了好一会儿。
随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奶声奶气道:
“神仙爷爷说啦!泥不能当窝爷爷,倒是可以当窝的孙孙!有窝庇护,泥的耳朵就愣听见啦!”
这话一落,闻学儒当场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不仅被妥妥拒绝,还要反过来当这不满三岁小丫头的“孙孙”?
这不扯呢?
沈静仪和阎璟深更是面面相觑,眼底满是哭笑不得的疑惑:
这辈分,到底该怎么算?
见闻学儒一脸不信的模样,安宝又皱着小眉头,把元始天尊画像的话一字一句转述出来,连语气都模仿得有模有样:
“神仙爷爷嗦,泥年轻的时候救过一个老奶奶,可辣个奶奶坏得很!嘴上说要报答泥,要了泥的八字祈福,实际上是看上泥的命格啦!
泥的命格本来特别好,她夺了一半,剩下的也够你大富大贵,可就是撑不住我叫你爷爷!”
这话像一道惊雷,狠狠砸在闻学儒心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这件事,藏在心里几十年,从没跟任何人提过,这小娃娃怎么会知道?
尘封的记忆瞬间翻涌上来:
当年他还年轻,跟着船队出海跑货,偶然撞见一艘外国海盗船,船帆上竟捆着个本国老太太,眼看就要被扔去喂鱼。
他当时还纳闷,外国海盗怎么会绑个本国人?
没多想便带着人冲上去,救下老太太时,被制服的海盗还在哇啦哇啦乱叫。
他一句也听不懂。
倒是那老太太,刚松了绑就抱着他的大腿,一个劲地磕头感谢,说自己不知怎么就被海盗掳了,身上的钱也被抢光了。
闻学儒心善,见老太太可怜,不仅给了她不少大洋当盘缠,还把人送到了就近的码头。
当时老太太说要“报恩”,执意要他的生辰八字,说要找大师祈福,保他往后顺顺利利。
那时候年轻单纯,没多想就把八字给她了。
谁曾想竟是这么一回事!
闻学儒在沪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多了起起落落,骨子里本就带着几分迷信。
只是还抱着几分侥幸,还是想要试一试。
他喉结动了动,语气里没了先前的笃定,反倒多了几分试探的恳求:
“乖乖,你……你能不能先叫我一声爷爷?就一声。”
安宝没多想,顺着他的话,软乎乎地喊了句:
“爷爷……”
!!!
“啊!!!”
话音刚落,闻学儒突然捂住胸口,疼得倒抽冷气,像是心脏要炸开!
眼前发黑,身子猛地晃了晃,险些从沙发上栽下去,幸好奴仆眼疾手快扶住他,才没摔着!
“孙孙!”
安宝见状,立马拔高小嗓门喊了一声。
就这一声,闻学儒胸口的剧痛“唰”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通透的畅快,连耳背带来的闷胀感,都散得干干净净!
他彻底信了!
哪还敢犹豫?当即站起身来,声音激动得发颤,连声调都破了:“璟深!快!快上认祖茶!我今天就认安宝当小祖宗,做她的孙孙!”
喊完又猛地改口,双眸满是敬畏:“不……曾祖父!!”
阎璟深瞧着这阵仗,眼底藏不住笑。自己竟沾了女儿的光,平白升了辈分!
他没再多说,立马吩咐:
“去把茶端来!”
沈静仪觉得剧情走向越来越扯淡了,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丫鬟动作飞快,茶盘刚递到面前,安宝就接过茶杯,先把茶水倒得一干二净,再抱着吞天葫芦一倾,清冽的水稳稳落进杯里,举着递过去:
“孙孙,喝!”
闻学儒不敢有半分怠慢,“扑通”一声跪坐在地,双手恭恭敬敬接过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茶水入喉,清甜得像加了蜂蜜,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心口发颤!
“奶奶好!”
他放下茶盏,声音郑重得像在拜祖。
这话刚落,安宝就见他耳边那团盘踞多年的蓝黑色气团,像被磁铁吸住似的,“嗖”地朝着自己嘴边涌来。
一张嘴那些个坏气气,就被吞了个干净!
嘿嘿~甜甜哒!
好次……
“哗——”
窗外风声拂叶,沙沙作响;
“叽叽喳喳!”
院外小鸟啼鸣,清亮刺耳!
闻学儒猛地抬头,眼睛瞪得通红,眼泪“唰”地掉下来。
他能听见了!
多年的耳背,竟就这么好了!
风声、鸟鸣声,每一丝声响都听得清清楚楚,没有半分模糊!
他攥紧拳头,声音激动得发抖,一遍遍喊:“我能听见了!我真的能听见了!”
奶奶!
安宝奶奶没骗他!
闻学儒激动得浑身发颤,一把攥住阎璟深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语气急切又郑重:
“曾祖父!以后闻家的船队、码头,阎家随便用,分文不取!要是阎家缺钱周转,我这就让人送过来,要多少有多少!”
认了小祖宗,哪还能讲见外的话?
往后阎璟深的事,就是他闻学儒的头等大事!
阎璟深被“曾祖父”喊得一愣,嘴角抽了抽,好半天才顺过辈分,含糊应着:
“多谢闻先生……不,外重孙!”
话还没说完,闻学儒就感觉衣角被扯了扯。
他低头一看,安宝正仰着圆脸蛋,小手攥着他的衣角,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孙孙,你额头上又冒黑乎乎的气气了!”
安宝伸着小胖手,指着他的额头,语气认真,“神仙爷爷说,泥的子孙要出事啦!窝是泥奶奶,肯定要帮你保护好家人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