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不只是个标记,还能感应、吸收内力。
崔三用此物控制手下,随时可以催动,隔空取人性命。
这东西本身,可能就是毒源。
颜浩收回手指,站起身。
周围的村民和俘虏都吓得连连后退,远离那具发黑的尸体,没人留意到颜浩的动作。
此地不宜久留,崔三的人随时可能出现。
“所有人,立刻上马!”颜浩下令。
“粮草和水都带上,一件都不要丢!”
他的命令让惊慌的众人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动了起来。
赵铁柱恢复了些力气,主动去搬运最重的物资。
常友珊组织着妇孺,把孩子们一个个抱上马。
朱媺娖走到颜浩身边,脸色有些发白。
“兄长,那个回去报信的人……”
“他是个死人。”颜浩直接打断,“一个用来把天王营大军引向西边的诱饵。”
朱媺娖不再多问。
队伍很快集结完毕,颜浩带队,趁着夜色,朝着东北方向进了山。
队伍开始了连日的奔逃。
他们不敢走大路,由李老栓带路,专挑难走的山路穿行。
马匹在山路上走不快,好几次险些滑下山崖。
所有人白天躲藏,夜晚赶路,食物和清水急剧消耗。
几天下来,队伍里没人再哭了,只剩下沉默。
第五天清晨,队伍翻过最后一座山,一座小镇出现在平原上。
“是镇子!”
“我们逃出来了!”
众人爆发出欢呼,许多人直接瘫倒在地,走不动了。
所有人都已精疲力尽。
药品耗尽,几个受伤村民的伤口开始发炎,低烧不退,食物也所剩无几。
颜浩见队伍实在撑不住了,下令在镇子外围休整。
他派孙二狗进镇。
“打听三件事。”颜浩吩咐,“第一,镇上是谁的地盘。第二,有没有天王营的人。第三,药铺和粮店在哪。”
“好嘞,颜大哥!”孙二狗把脸在地上蹭了蹭,弄得灰头土脸,佝偻着腰,朝镇子跑去。
队伍在镇郊找到一处废弃的山神庙落脚。
不到一个时辰,孙二狗就跑了回来。
“颜大哥,问清楚了!”他喘着气回报,“这镇子叫平安镇,没官府,被一伙叫‘穿山甲’的流寇占着,只管收钱。”
“没看到天王营的人马,但到处都是盘查的流寇,在找人。”
“药铺和粮店都在镇子东头,我记下位置了。”
这个消息让众人松了口气。
颜浩决定带人进镇采买。
“周郎中,你跟我去买药。”
“赵铁柱,李老栓,你们带人守好庙里,任何人不许出去。”
“是!”
颜浩和周郎中换上普通衣服,脸上抹了灰,混在难民里进了平安镇。
街上随处可见持刀的流寇,对着行人吆五喝六。
颜浩带着周郎中低着头,快步走向东街。
流寇虽凶,但对花钱买东西的人还算客气,他们很快买到了粮食和一批急需的伤药、退烧药。
他们刚采买完物资准备离开,一个负责警戒的村民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颜……颜恩公!不好了!”
“出事了!”
颜浩停住脚步。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庙里好多人,突然又吐又拉,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
颜浩和周郎中提着物资,冲回山神庙。
一进庙门,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
破庙里,横七竖八躺倒了七八个村民,个个面色青紫,抱着肚子呻吟,地上满是污秽。
他们回来的这会儿工夫,又有两个人倒下。
“怎么回事!”颜浩喝问守在门口的赵铁柱。
赵铁柱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啊!大家又累又渴,回来就喝了庙里井里的水,然后就这样了!”
周郎中扑到一个病人身边,掰开眼皮,又按了按肚子,接着快步跑到院子的水井旁。
他打上一桶水,用手指蘸了点,放到鼻尖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他猛地后退几步,手里的水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毒!是毒!”
“有人在井水里下了毒!”
庙里先是一静,随即炸开了锅。
“救命啊!”
“我们都要死了!”
“安静!”颜浩的吼声压住吵嚷。
他走到周郎中身边:“是什么毒?能解吗?”
周郎中嘴唇哆嗦着:“不是立刻致命的剧毒,下毒之人不想我们马上死,用的是一种造成混乱和脱力的药。”
他指着刚买回来的药包,急切地喊:“快!把刚买的药材全部拿过来!快!”
周郎中立刻开始熬制解药。
两个时辰后,刚买来的药材全部用完,他总算熬出解药,给每个中毒的人灌了下去。
大部分中毒的青壮年喝下药后,症状开始缓解。
颜浩站在庙门口,望向镇子的方向。
崔三。
一定是他。
崔三没有正面动手,而是在他们最疲惫松懈的时候,用这种方法拖延他们的脚步,消耗他们的资源。
疫情虽被控制,但所有药材都用光了。
有三位妇人和两个孩子,毒素伤了元气,病情加重,陷入高烧昏迷。
周郎中检查完,一屁股坐倒在地。
“不行了……他们底子太弱,毒性伤了根本,普通草药没用了。”
“必须有百年老山参、犀角这类珍稀药材吊命,才有希望。”
百年老山参,犀角。
乱世之中,去哪找这些东西。
颜浩的拳头攥紧了。
“哪里能找到这些药材?”他问。
守在一旁的孙二狗开口:“颜大哥,我刚才还打听到一件事。”
“从这里往北一百里,是广阳郡城。城里有家叫‘百草堂’的大药铺,听说连宫里的贡品药材都能弄到。”
广阳郡城。
颜浩攥紧了拳头。
“广阳郡的守将是谁?”
孙二狗答道:“是天王营的盟友,一个叫钱通的将领。镇上的人都说,这个钱通,和天王营那个叫崔三的用毒高手是八拜之交。”
队伍的处境很清楚。
不进城,那几个病人撑不过今晚。
进城,就是闯进崔三布下的陷阱。
破庙里一片寂静,只有病人虚弱的咳嗽和无意识的呓语。
朱媺娖走到一个昏迷的孩子身边,用湿布擦拭他滚烫的额头。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走到颜浩面前,抬头看着他。
她什么也没说。
颜浩看着那些躺倒的村民,最后看向朱媺娖。
放弃这些人突围,或许能活。但队伍就散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伸手想去摸身边的柱子,却摸了个空。
他收回手,两手在身前交错、收紧。
“咔。”
他一直攥在手里的两根干树枝,被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