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听闻小德子溺毙而亡的消息,眉头皱了皱,随即恢复了波澜不惊。
可在院子中央的小云,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整个身子却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死了。
死得这么突然,这么凑巧?
一种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感到恐惧的寒意。
她这才明白,自己究竟卷入了怎样一个可怕的漩涡。
李德全方才那些话,像魔咒一般,在她脑中反复回响。
不!
她不能死。她若是死了,母亲怎么办?
那份对母亲的牵挂和对死亡的恐惧,撕碎了她那道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是彩雀姐姐!”
小云的哭喊划破了院中的寂静。
抬起头,泪水和鼻涕布满了她的脸,脸上带着绝望和疯狂的神色。
“是钟粹宫的彩雀姐姐!”
她像是要把所有的秘密都倾倒出来,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是她!是她找到奴婢的!她说…………她说只要奴婢帮她一个小忙,她就…………她就让瑛贵人,赏奴婢一百两银子!她说有了这笔钱,奴婢的娘,就有救了!”
“她让奴婢,想办法进小厨房,将…………将这个…………”她哆哆嗦嗦地,从自己贴身的衣物里,掏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高高举过了头顶,“将这个,每次只放一点点,在咱们娘娘的汤里…………她说,这个不是毒药,只是…………只是能让娘娘身子弱一些,好多多静养的补药…………”
一名太监立刻上前,将那个油纸包,小心翼翼接了过来,呈到了李德全的面前。
李德全只是看了一眼。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小云像是怕他不信,拼命地在地上磕着头,额前很快便磕出了一片青紫,
“每一次,都是彩雀姐姐约奴婢在假山后面见面!那个小德子,总在不远处替她望风!总管!总管您明鉴啊!奴婢…………奴婢真的是一时糊涂!奴婢只是…………只是想救我娘啊!”
她的哭喊声,在院子里回荡着。
李德全静静地听着,直到小云哭得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趴在地上喘息。
这才看了一眼身旁的禁军统领赵显。
赵显会意,对他抱了抱拳。
随即转身,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来人!”他的声音,冰冷如铁,“随我,去钟粹宫,拿人!”
一行身穿玄甲的禁军,随着赵显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清芷宫。
整齐的脚步声,一路朝着钟粹宫的方向走去。
瑛贵人正坐立不安地,在殿内来回踱步。
清芷宫被封的消息,让瑛贵人坐立不安地在殿内来回踱步。
“娘娘,您喝口茶吧。”彩雀端着一杯热茶,低声劝道。
她的脸上也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
“喝什么喝!”
瑛贵人一把将茶盏挥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都什么时候了,还喝得下去!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惊动了禁军?李德全那个老狐狸,怎么会亲自去审?”
“娘娘息怒,”彩雀连忙跪下,“奴婢…………奴婢也不知啊。按理说,那东西,无色无味,绝不会被人察觉的…………”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瑛贵人指着殿外,“难不成,是那个苏凝晚,自己捅出来的?可她哪来的证据!”
她烦躁地,在殿内走来走去,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
“小德子那边,都处理妥当了吗?”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回娘娘,都妥当了。”彩雀连忙回道,“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瑛贵人的心,这才稍稍安稳了一些。
只要小德子死了,那条线就断了。
就算他们查到了小云头上,小云也只知道彩雀。
只要彩雀一口咬定,是她自己嫉妒凝妃,擅作主张,那便牵连不到自己身上。
对,就是这样。她不过是,被一个恶奴蒙蔽的主子。
她这般想着,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重新坐回椅子上。
殿外传来冰冷的喝令,“禁军办事,闲人退避!”
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禁军统领一身玄甲,手按刀柄,面无表情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一队冷硬如铁的禁军。
“赵…………赵统领…………”瑛贵人吓得花容失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你们这是做什么?这里是钟粹宫!没有本宫的允许,谁敢放肆!”
赵显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视了一圈殿内,将目光定格在彩鹊身上。
彩雀在看到赵显,整个人便愣住了。
抬起头看着赵显,那张早失了血色的脸,露出了解脱的微笑。
“奉陛下旨意,彻查凝妃中毒一案。所有涉事之人,一律带走!”
他说完,对身后的禁军,做了一个手势。
立刻便有两名禁军上前,一左一右,将彩雀从地上,架了起来。
也就在那一刻,彩雀动了。
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挣脱那两名禁军。
只见她尽了全身力气,朝着殿内那根盘龙的朱漆柱子,狠狠的撞了过去!
“砰”
一声沉闷的声响,在殿内回荡。
鲜血顺着那根冰冷的柱子蜿蜒而下,开出一朵妖异的红梅。
彩雀的身子,软软滑落到地上。
她的眼睛还睁的大大的,望着殿顶那方早已褪了色描金彩绘。
只是那里面,再也没有了神采。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赵显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都出现了一丝裂痕。
瑛贵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她看着地上尚有余温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沾满了茶水和鲜血的裙角,脑子里一片空白。
柳妃宫里的锦绣,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不是说,那东西,连太医院都查不出来吗?
骗子!
都是骗子!
她们只是拿自己,当了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被愚弄的愤怒和死亡的恐惧,疯狂啃噬着她的内心。
她两眼一翻,竟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赵显看着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转过身,对身后的副统领,冷冷地吩咐道:“看好这边,我去回禀陛下。”
隐隐约约的嘈杂声,传到清芷宫时,已经只剩下了一些模糊的轮廓。
张院判刚刚为苏凝晚施完针。
她便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暖意,顺着她的经脉,缓缓流淌。
“娘娘,”张院判收回最后一根银针,额角已经见了汗,“您体内的毒素,老臣已为您逼出了大半。剩下的便只能靠汤药,慢慢调理了。”
“有劳院判了。”苏凝晚声音有些虚弱,却比之前,多了几分中气。
“那老臣便先去为娘娘熬药了”张院判队苏凝晚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宝珠因为听闻自家小姐身体能转好,鞍前马后的张院判打着帘子,送张院判出了门。
苏凝晚闻言对宝珠笑了笑,“我们宝珠说的定能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