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然让人进来之后就转身不再搭理了。
他头也不回地走回去,只留下一句。
“你在门口这里站着等一会,我弄完就出去。”
越然本以为自己这么说了,身后那人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可身后的人没有半点自觉,不仅跟着他来到了桌子旁,还要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药瓶子。
越然看着岑时的动作,扯了扯嘴角,刚想说些什么,后面的人就打断了他。
“我帮你上药。”
“不是?”
越然不可置信地回头,眼睛瞪得跟猫眼一样,“我们两个很熟吗?用得着你帮我上药?”
岑时点头,“确实不熟。”
越然觉得自己都要被这人气成耐克嘴了。
“原来您知道啊。既然知道那就把东西放下,乖乖滚去那边站着别动!毕竟你只是寄宿在我家的一个客人,我们是两个连微信都没有的主人和客人的关系!”
岑时无言,只是低头拿起桌上的棉签开始动作。
“喂!”
见岑时非但无动于衷,还真的想动手把药往自己脸上抹,越然受不了了,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腰后抵住了桌子退无可退。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只是再让你多在这里住两个月而已,不要以为你就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了。”
可岑时好像听不到似的,垂着眼,手还是要往前伸。
“啪!”
越然忍无可忍,一把就把岑时的手拍开了。
“欸哟哟,干什么呢这是?”
乔芳一进来,就看到越然把岑时的手拍开的动作,忙快步走过来,生怕两人发生什么矛盾打起来。
听到乔芳的声音,越然越过岑时的肩膀就看到了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两人,显然是看到了他刚才对岑时做的动作。
“……”
越然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向前面的人。
后者一脸无辜,像是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如此。
越然只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可不相信岑时会不知道乔姨要上来,诡计多端,他再信这人他就不姓越了,淦!
早上教务处录音的事情好不容易让越然给岑时加的那点印象分全没了,甚至他已经开始后悔两个月是不是有些多了,早知道就只给他再加两个星期好了。
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深吸一口气,越然恢复往常的神态,看向乔芳,“乔姨,你还没走呢?”
乔芳:“想着你的伤还没处理完,就上来看看。你们刚才在做什么,怎么擦个药都这么久?桌上的饭菜都要凉了。”
越然:“没什么。就是刚才岑时手上有只蚊子,我帮他打了一下。”
乔芳:“那就好,不是有什么矛盾就行。那你们快点把药擦完下来吃饭,我再去热一下。”
说着她转头之前还不忘对岑时说道:“那小时就麻烦你了,小然他粗手粗脚的,自己上不好药,你帮一下忙好吧?”
岑时点头,应道:“好。”
乔芳离开之后,越然瞬间变脸,冷脸转头,他根本就没想过让岑时帮忙。
一个男生帮另一个男生上药,都两个大男人,矫什么情啊。
然而看着岑时还真打算动手,越然没好气道:“装个样子得了。你难道还真想帮我上药啊?”
岑时低头看看手上的药瓶,只是说道:“刚下去的时候,她问我为什么手上没有药味。”
越然服气了。
怎么乔姨一到这种没有必要的事情上就要这么较真啊?
越然吐槽道:“要不干脆你把药水倒你手上得了!”
结果岑时看了越然一眼,只说了一句,“脏。”
越然面无表情,合着在你手上脏,往我脸上弄就不脏了呗?
偏偏在这时,乔芳的声音又从楼下传来,似乎在催促两人。
想到乔姨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越然不可能会让她在这里耽误太久。
于是再三纠结之下,越然还是同意了岑时帮忙上药的事情。
越然看着岑时手上的药瓶,一想到岑时要帮他上药,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呢?明明两人都是男的。
算了,早死早超生,快点弄完下去,他可不想让这人一直在他房间里待着。
“上药就上药,你靠那么近干嘛?!”
可在看着岑时逐渐向他逼近的脸时,越然虽然面无表情,但动作还是不自觉地想往后退。
什么鬼啊,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
岑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平静道:“看不清。”
“你又不近视。”越然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突然间就感觉到脸上耳朵旁的位置一凉,可越然记得那个位置根本就没事,刚想开口质问。
不等他开口,岑时手上沾了药水的棉签就继续在那个位置涂抹,顺带着还拿起桌上的镜子给他。
越然拿着镜子看,才发现那里确实有抹淡淡的红色。
奇怪,刚才还没看见呢。
没有想太多的越然以为是自己看漏了,撇了撇嘴,到底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终于安安分分地让岑时动作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靠的实在太近了,越然感觉面前人一呼一吸之间的温热气息全都喷在自己脸上了。
越然想避开,可是避无可避,只能任由岑时这么动作。
看着越然刻意侧过去的脸,岑时手上不紧不慢地还在他的皮肤上轻涂慢抹,眼神却落到了面前那只早已鲜红欲滴的耳朵上。
岑时的动作越发缓慢,就这么看着越然耳朵上的红色逐渐开始蔓延到脸上和颈脖处。
屋内的气氛十分安静。
吊灯纯白的灯光映在两人身上,投落下两道互相交叠的影子。
外面空调外机运作时发出的响声盖住了屋内的呼吸声,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终于,越然受不了了。
“还没好吗?”
岑时手上的动作不停,“快了。”
最后把药上完的时候,越然觉得自己全身几乎都红完了,还出了一身薄汗。
越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澡都白洗了。
果然,他还是不习惯和人靠得太近,实在太让人别扭了。
弄完下来的时候,越然发现乔姨已经离开了。
桌上只留下一张便利贴。
越然撕下来看了几眼,内容无外乎是让他好好吃饭之类的,然后把想吃的写在便利贴上,明天她来的时候再做。
从储物柜里找出便利贴,越然写了一两个明天自己想吃的早餐,然后把纸笔递给了身后的人。
岑时垂眸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便利贴,没说什么,接了过来,同样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越然走向厨房,头也不回,“写完记得把它粘到冰箱贴上面。”
岑时:“嗯。”
“叮!”
舀了一碗饭,才坐下的越然就听到了手机发出了一道声响。
侧目看了一眼,是韩胥远把他拉进了一个群聊里。
越然拿起手机,单手边刷边吃饭。
原子弹:话说明天周天,刚好放假不用上课,要不要一起去商场买点旅游用的东西啊?
冲天炮:这才几号?你不会是不想写作业想出去玩然后顺带喊上我们的吧?
原子弹:什么话?这是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
冲天炮: ……难道你不是吗?
原子弹:你放屁!
“……”
越然看着又开始在群里争论刷屏的两人,没有半点继续看下去的**了。
他干脆把手机关了。
才从厨房拿着个碗出来的岑时在越然对面坐下。
越然看都没往对面看一眼,只低头扒拉完自己碗里的饭。
一顿饭吃得格外沉默,沉默到越然都有些不习惯了。
其实一开始岑时来到他家的时候,越然还没有那么抗拒。
毕竟是爷爷朋友的孙子,越然再怎么没有礼貌都不至于说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
他们两个会变成这样,越然觉得这属实是岑时的问题,跟他一点都没关系。
越然是在一个多月前的十七岁生日那天见到岑时的。
一开始知道岑时会住在他家的时候,越然其实对岑时还算可以,完全把岑时当成了自己异父异母的兄弟。
甚至自从岑时来了之后的每天,越然都会拒绝掉韩胥远他们出去玩的邀请,陪着他一起在家学习。
但耐不住岑时那人实在太装了,还什么都爱管,越然觉得自己可能和岑时的磁场天生就不合,也没有再像一开始那样热情。
于是两人的关系开始逐渐疏离。
本来这样也就算了,越然觉得就算关系没有像兄弟那样亲密,当个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邻居也不错。
直到有天他把手办都搬下来清理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越然足以爆发十成的怒气的事情。
那天正好是星期一,家里很安静,越然以为家里没人,就想着把自己珍藏的那些手办拿出来清一下灰。
越然珍藏的手办全是限量版的,有些甚至是全球独一份的,所以他非常喜欢,而且格外珍重。
因此每次清理越然都会选择自己动手,而不会假于他人之手。
然而让越然始料不及的是,岑时那天在家,而且他不知道岑时在家。
才把所有的手办搬出来摆在客厅里,以为家里没人的越然放心地去找擦拭灰尘的东西。
结果刚从杂物间找出擦灰布的越然一出来就看到了岑时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几乎铺满了整个客厅的手办,似乎是无从下脚。
没想到会有人在家的越然生怕岑时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的宝贝给弄坏了,急得直接就大喊了一声,“岑时,你别动!”
越然声音喊得大,岑时一时也没想到他会在自己后面突然喊出声,一个愣住后转头,身体也跟着侧过来。
很不幸,岑时站着的位置刚好就在沙发前面的茶几旁。
一个侧身,岑时的身体直接就碰到了放在最边缘的一个手办。
然后,越然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放在沙发旁茶几边缘的一个限量版的白瓷手办摇摇欲坠,最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变得四分五裂。
“啊!”
越然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那不仅仅是全国唯一一个的白瓷款,还是他七岁的时候他妈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慌乱地跑过来,一把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岑时。
而岑时始料不及,突然被越然推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扶着沙发才勉强不至于摔下去。
抓着地上的碎片,越然想试着把它拼好,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瓷器碎了就是碎了,除非是找专人修复或者重新烧制,否则很难再回到原本的模样。
无能为力的越然崩溃地捂住头,那是他妈妈给他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礼物,就这么毁掉了。
一旁的岑时被越然推开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到跪坐在地上哭的越然,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岑时动了动嘴唇,试图开口说些什么。
可不等他开口,越然就红着眼睛,转头怒瞪着他,吼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