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过去大半个月,我的情绪越来越稳定,不再莫名发脾气。我数着日子,也快到许显裴回来的时候了。
许宸这几天总是吃过饭就急匆匆地走,饭点了又冲回来做饭,忙得不可开交。
他如果愿意进军家政市场,一定能成为最受欢迎的家政女王。
我也不是没劝过他,如果有要紧的事提前离开也没关系,不用每天这样辛苦的跑来跑去。当然,这句话只是示弱,适当地展现一下自己的通情达理。
我知道在他哥回来之前许宸是不会走的。
他听了这话后心情颇好地过来给我揉肩锤腿,笑嘻嘻地说,“没什么要紧事,马上就能处理掉了。”
这话听得我身上冷意阵阵,要不是知道他是个学生,我都要以为他去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
自那天后,我又把姚迟的联系方式拉黑了。有些人年纪小不懂疼人,就没想过我自己一个盲人,还要一点点在那里拉黑有多困难。拖他的福,我说不定是网瘾最大的盲人。
他换了很多手机号给我发消息,内容千篇一律,从开始的不要和我分手,要我快点离婚。到后来的不离婚也行但是必须做我唯一的小三,要当我外面最香的野花。
我费解极了,天知道我听这些话的时候有多折磨。更何况当初不要做小三的是他,现在哭着闹着要做小三的还是他。
当然中间还夹杂着几条奇怪的“你老公根本没有我帅。”“黄脸夫和清纯大学生你选哪个?”
我真的笑了,黄脸夫是说许显裴吗?这话我可不认同,当然也没有认同姚迟是清纯大学生的意思。
但我铁了心不再管他,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知道每个行为背后的意思,他如果识趣点,就不应该再来打扰我。
或许是我的祈祷应验了,又或许是姚迟真的开智了,领会到我的意思,从昨天开始就没再发消息过来。
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深感自己的艰辛。
“别捏了,我去趟厕所。”
看不见之后,我就有意在脑海中记录下家的布局,在几次摸爬滚打后总算能走个大概。我制止了许宸想过来扶我的双手,站起来慢悠悠地往前走。家里所有尖锐的角落都被许显裴贴上了海绵保护垫,撞上去也不怎么疼。
然而,每当我过得稍微好一点,老天就看不下去要让我出丑。脚下突然莫名其妙地绊到了卷起一角的地毯,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我闭紧双眼,不敢想这次会摔得多疼。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来临,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把我牢牢地捞进怀里。距离近到我能听清他急促的心跳,感受他身体的颤抖。
“吓到了吧?我没事。”
我深呼吸平复心情,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示意他扶我起来。
“我带你去。”许宸第一次没听我的话,固执地拉着我的手带我去。他应该是吓坏了,呼吸久久都没能平复下来。我一时有些惊讶,惊讶于他竟然这么在意我的安全,他哥到底给他施加了多大的压力?
我争论不过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他将我半扶半抱着往前走。
“真的没事,是不是你哥威胁你了?”
“没有……等我哥回来就让他把这地毯换掉,太危险了。”
我一时忍俊不禁,偷偷笑了起来。
我的手抓着他左手,摸索中突然感觉到一块皮肤的触感不同。
心脏突然顿了一下。
我不动声色,指尖极其轻微地在那处皮肤上又确认了一下。
是左手的无名指,戴婚戒的位置。
经常带戒指的人,被遮住的皮肤会留下戒痕。但我清楚地记得,许显裴不止留下了戒痕,甚至因为皮肤敏感,戴戒指的那处皮肤微微硬化,摸起来稍微有些粗糙。
我感觉自己心跳骤然加快,呼吸间喉咙像被哽住了一样困难。
我要被自己荒唐的猜想吓死了。
为什么许宸手上会有和许显裴一样的痕迹?
怀疑的种子种下后,我只感觉身边人的一切都像是被笼罩在迷雾中。
我被他半抱在怀中,感受着他稳健的臂膀,两个人的心跳声杂糅在一起,混乱的、无序的,一声一声敲打进我的脑子里。
太近了。
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气,不是说家里的沐浴露,而是衣物沾染过香薰的气味。
许显裴有轻微的洁癖,衣物清洗干净后都会经过一段时间的熏香,那股香味淡淡的,是社交距离内不会惹人反感的味道。
可能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就算洗过澡,也会从身体里散发着熏香后留下的清冽味道。
而许宸只是他的表弟,怎么和他有着这样高度重合的生活习惯。
这太奇怪了。
直到重新坐回沙发上我都没能平静下来,这个恐怖的猜测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中,不断地折磨着我。
我把自己整个人深深埋进沙发中,彷佛这样能获得一些安全感。
这时,许显裴的消息准时发了过来,在我的手机上播报。我静静地听着,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忽然间,灵光一闪,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对啊。
给他打个电话吧。
说做就做,手指轻轻敲击手机背面唤醒语音助手,心里混乱地想着如果真的是我最不想看到的那个结果怎么办,喉咙有些发紧,干涩地开口
“给老公发视频通话。”
“好的,已为您操作。”
我知道这样做或许证明不了什么,但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让这两个人同时出现,以此打消我的怀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心安。
气氛一时间静悄悄,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周围只有视频等待接通的震动声。
我像是等待凌迟处死的重刑犯,手脚麻木而冰冷。
“叮-”
一声短促的清响,是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的声音。
我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一顿一顿地扭过头,盯着许宸的方向。
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是钥匙拧动锁芯的声音。
“小晏,我回来了。”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猛地扭过头,全然不敢相信,嗓音因震惊扭曲了几分,“……老公?!”
“哥,你回来了!嫂子刚刚还给你打电话呢!”我身侧的许宸兴奋地招呼门口的人,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都怪你不让我告诉嫂子,这一天要憋死我了!”
我彻底混乱了,许宸、许显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我刚刚所有的猜想都是错的?
难道一切真的都只是巧合?
“抱歉小晏,没有接你的电话,只是想给你个惊喜。”许显裴的脚步声快去靠近,带着外面空气特有的凉意。他蹲到我面前,带着气流翻滚,摸着我冰凉的手,满是歉意地向我道歉。
我坐在沙发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听到许显裴满是自责的声音后才慢半拍地摇了摇头。
“哥,既然你回来我就走啦,不打扰你们两个了。再见哥,拜拜嫂子。”
身侧的沙发因为他的离去骤然放松,我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随着大门关上的响声,屋子里只有我和许显裴两个人。
半晌后,另一侧的沙发又微微凹陷,谁坐了过来?是许显裴吗?
“小晏,怎么了,不高兴吗?因为我没有接电话?”许显裴轻轻揽住我的肩,带着我向他怀里靠,温温柔柔地安抚我“是我的错。”
“没有……只是有点突然,没想到你今天回来。”说话间,我的手顺势抚上许显裴的左手,不经意地划过他戴戒指的地方。
“我还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许显裴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
“医生那边联系我,说是研究了一套新的治疗方案,请我们明天过去评估可行性。”他低下头贴了贴我冰凉的脸,嘴唇亲昵地摩擦着,“小晏,我真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我依偎在许显裴怀里,感受他平稳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我能确认我面前的这个人毫无疑问地就是许显裴,而我此前所有的顾虑和疑惑在这所谓的真实面前,只显得无比荒诞。
可是,那长年累月才会留下的戒痕,那如出一辙的熏香味道。更甚至那个许宸对这间房子的了解程度,对我的了解程度,似乎并不是像他说的一纸清单可以解释的问题,让我很难用巧合概括。
从前被我忽略的种种,现在像潮水一样呼啸着将我淹没。
可我没有证据,我不能去逼问许显裴,我不想这个问题压垮我们岌岌可危的婚姻。
如果许宸真的就是许显裴,那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不定真的是我想多了,我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失明后的这些日子,我能感到自己变得越来越敏感多疑。
我仰起头,摸索着亲到许显裴的唇角,约莫着露出了一个还算开心的笑容。
“老公,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