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有神经病》 第1章 意外车祸 “小晏,姨妈那边说,表弟假期想来我们家借住一个月。正好我也要出差一段时间,你眼睛不方便,让他帮忙好好照顾你,好吗?” 我乖顺地点点头,感受到丈夫亲昵地捧着我的脸,紧接着一个湿润的吻落在我脸颊。 “那……我走了?” “老公,早点回来,我在家等着你。” 听到大门阖上的声音,我卸下了伪装。无神的双眼紧紧盯着玄关的方向,恨恨地将手边的抱枕砸过去。 我是一个瞎子。 当然,这是最近的事了。 刚刚离开的是我相伴三年的丈夫,许显裴。 他很爱我。 但我出轨了。 没别的原因,只因为我受不了婚后无聊的生活,也受不了无聊的丈夫。我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瞎了眼的答应他的求婚,但我现在后悔了。 我要离婚。 我打电话叫律师拟好了离婚协议,共同财产我只要百分之四十,剩下的全部留给我的丈夫。律师劝我再多争取一下,毕竟另一方是那么家大业大的人,哪怕多谈下来一成,都是下半辈子挥霍不完的财富。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毕竟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这份基业,可以说是我们一起打拼下来的。 但我等不了了,就算让我净身出户,我也要离婚。 拿到离婚协议的那天,我高兴地浑身颤抖,这是我这三年间最痛快的一天。 我仿佛看到了脱离苦海的自己在向我招手,他是那么的洒脱,那么的快乐。 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中,我带上离婚协议赶往丈夫的公司。 接下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再睁眼,我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周围有人在说话,声音压得极低,换做平时,我肯定听不清。但那一刻,我却清晰地听到了。 “许先生,我只能说,目前的一切都要继续观察,视神经受损的程度比预想中要严重,暂时没有办法轻易下定论。” “医生,请你一定帮帮我们,无论要花多少钱,我只想让他能看见。” 什么意思?他们在说什么? 旁边的人是谁? “老公……你们在说什么……”我想开口,可喉咙开合的瞬间却好像被硬生生撕开的树皮,粗糙,沙哑。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随即而来的是全身上下的剧痛,放在以前,我想得肯定是没死就行。 但现在我快30了,经不起这样折腾。 痛! 真的好痛! 我到底是怎么了? 呼吸因为疼痛变得急促起来,连带着身体也跟着控制不住地颤抖。我下意识向前伸手,胡乱地想抓住什么。 一双温热的手稳稳接住了我,他轻轻地揉捏着我不断颤动的指尖,尽力安抚我的情绪。 “小晏,我在这儿,不要害怕。” 房间里变得安静下来,我听到一个人长长地叹了口气,紧接着是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那房间里现在只剩下我的丈夫。 他在哪? “老公?你在哪?我怎么看不见你?” 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我,这让我不敢承认那个事实。 温热的液体不断从眼眶中滑落,不知道是血还是泪。我疯了一样地挣扎,想抽出手去找我的眼睛。 “老公……我的眼睛好痛,我到底怎么了?!” “小晏,会好的,不要害怕,我会永远保护你。” 我哭了,眼睛更痛了。 从医院回来后我的眼睛一直缠着纱布,而丈夫拒绝了大部分工作,改成线上办公,留出更多时间在家陪我。 他每天帮我更换纱布,比以前多出了大把时间来照顾我,精准到我的三餐、起居,甚至我的休息活动都要定时。我又过上了从前最讨厌的生活,那种被牢牢操控,像娃娃一样被摆布的日子。 但这次我不再厌恶,反而感到安心。 我的心里甚至希望丈夫能一直这样细致的照顾我,但同时,另一个我在歇斯底里地大喊,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生活。 无所谓了。 我现在是个瞎子,我需要人照顾,而我的丈夫就是最好的人选。 看不见的这段时间,我开始变得患得患失,脾气也逐渐古怪起来。 我对丈夫的行为产生了操控欲。 每天睁眼,必须是丈夫的声音将我唤醒。只要他在家,就必须时刻发出声音,证明给我看他在我身旁,无论我做什么,他都必须陪在我身边。 我渐渐变了,我开始像以前的丈夫一样,而现在的丈夫,好像变成了以前的我。 他开始对我敷衍,开始忽视我的情绪。 为此我和他大吵一架,摔碎了手边一切能打碎的东西,名贵的花瓶,稀有的茶壶。极度愤怒下,我用蛮力拽下了墙上的挂像就要往地上摔。 却被丈夫连人带画死死抱在怀里,我心里嗤笑一声,现在一个破画都比我重要了。 可冷静下来,我先道了歉。 这在从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很无奈,我现在变成这副样子,我必须要保证丈夫不会抛弃我。 我很确定自己不具备在视力受损下独立生活的能力,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这也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 “叮—老公发来一条消息。” “小晏,我不在家的时候,不要忘记吃药。药在我们床头的抽屉里,等我回来,爱你。” 我沉默地听完了手机的信息播报,起身摸索着朝房间走去,指尖小心地的划过墙壁,门框,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药是一定要吃的,毕竟我还没有蠢到这么快放弃自己。 药片很苦,我倒了两片在嘴里慢慢地嚼,心头也莫名涌起一股苦涩。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丈夫没有看到那份离婚协议。 没给我太多时间整理情绪,大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皱了皱眉,自从失明以后,我就厌恶这种很吵闹的声音。 应该是丈夫的表弟,我心里有些抵触,双手下意识地搅动起来。 当初我们结婚时,闹得很不愉快。丈夫家里人并不认可我,还记得在订婚宴结束后,丈夫的母亲在餐桌上讥讽我,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娴静的性格,更甚至长了一副妖里妖气的样子。 总之就是哪里都不好,丈夫因此和家里渐渐疏远,自己成立公司做到现在,也算是小有成就。 现在丈夫的表弟来了,那么我失明的消息肯定也要被那边知道,那些看不惯我的,指不定又要怎么幸灾乐祸地挖苦我。 虽然不情愿,但这段时间我还是需要人照顾。 我一路磕磕绊绊地走向门口,路上不慎撞到了椅子,痛得我倒吸一口凉气。门被敲得越来越响,可见门外的人愈发不耐。 “马上来,等一下。” 我扬起声音对门外喊,谨慎地把门推开了一条小缝。 “嫂子,你怎么才开门,我都等你半天了!”说话间门外那人伸手把门拽开,拉得我往前一个踉跄扑到他身上。 我心下涌起一股诡异的感觉,姨妈家的表弟,身材有这么壮吗? “啊,对不起嫂子,你看不见吧。哥前两天跟我说过,不好意思啊嫂子。” “没事。”我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没再多想,掰开他扶在我后腰的胳膊,要退回屋里。 “嫂子你别逞强,哥都叮嘱我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咳咳…我没……”我皱眉捂着鼻子,伸手在眼前不断扇着,“你身上好臭,快放开我!” 说完我扭头逃也似的退回屋里,还不小心踢到了门口的抱枕,这算是自食恶果吗,我在心里暗暗咒骂着。 “哪有啊?” 我听到他在后面跟着我进来了,一路上嘟嘟囔囔地给自己辩解,还舔着脸抱怨,“切,我哥不抽烟啊。” 哼。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你哥可从来不会抽烟。虽然一直觉得丈夫无趣,但生活习惯这方面真的没得挑。 “嫂子,我住哪啊?” 许宸的声音从身后凑上来,带着呼吸的热气,叫我下意识地偏头躲避。 烦死了,小声点说话。 “厨房左手边第一个房间,是阿姨昨天刚收拾出来的客卧。” “嫂子,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当然,你们一家人的名字我都不会忘,当初竟然让我那么难堪。 “我叫许宸,嫂子你怎么叫我都行。” 嗯嗯嗯,你叫许宸,你哥叫许显裴。要不要我把你妈你爸的名字都说出来? “嫂子你怎么不说话?这可不行,不说话抑郁了怎么办?我哥会杀了我的!” 刚刚确实没说话,毕竟心里想的都不太好听,又不想违心地说好听话。 我能感觉到自己冷着一张脸,有这么个叽叽喳喳的人在旁边,任谁都会烦的。但我不能表现太明显,跟小辈有什么好计较的。 “小宸,安静一点好吗?” 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看向他,虽然不知道方向对不对。 不管那么多了,他再不闭嘴,崩溃的就是我了。 屋里终于安静了,我喘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思考人生。然后就听到一个声音幽幽地从身侧飘来,跟我说,“嫂子,你晚上想吃什么,哥让我给你做菜。” 我只觉得心好累,如果是丈夫在身边的话,根本就不会问这些愚蠢的问题。丈夫知道自己所有的喜好,就算自己什么也不说,他也会发现并记在心里。 唉。 我有些痛苦地发现,我竟然开始怀念他,而他刚刚离开了一天不到。 “小宸,你还在吗?”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地叫他。 “怎么了嫂子,你想好吃什么了?” “随便。你过来,嫂子求你件事。”我顿了顿,有点难以启齿,“我看不见的事,你别告诉家里。” 长久的沉默回荡在屋子里,久到我维持不住面上体面的笑容时终于听到了回答。 “……好。” “好孩子。” 我满意地点点头,心里还有点感慨,只能说不愧是兄弟吗,说话的语气都有一点像。 恍然间我还以为是丈夫坐在旁边,除了那股碍人的烟臭味。 我笑了笑,只当自己这段时间有些依赖丈夫,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第2章 我的出轨对象 许显裴离开这段时间,我每天都能收到他的消息,有时是提醒我要按时吃药,有时是叮嘱我保持好心情,有时是一句简单的“想你了”。 说来也奇怪,他在家里时,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因为一些小事突然爆发。但他现在离开了,我的情绪却诡异地平稳下来。 听着冰冷的机器一条接着一条地读着消息,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在心里对许显裴道了声谢,多谢他找了一个这么贴心的护工。 不得不说,许显裴的体贴可能真的和家族基因有点关系。 我坐在餐桌上,胸前是许宸给我围上的餐巾布,盘子里是刚刚被他切成小块的牛排,手边放着一杯温水,是他刚刚烧开用凉水兑出来的。 这股细致劲儿,和他哥简直如出一辙。 而且我的大部分个人习惯,他都知道,简直就像是每天和我生活在一起一样。 “你很了解我啊。”我打趣着跟他说。 “对、对啊!哥特意给我列了清单。” 我点点头,怪不得,原来是许显裴特意提醒过。 许显裴确实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了。 我嘴里嚼着牛排,不自觉地想到自己之前要离婚的事。那份离婚协议,估计已经在车祸中被碾成灰了。幸好没被许显裴看到,我又有点庆幸的想。 等过段时间,得和当时的律师联系一下,把他那边的备份一起删掉,要是日后被许显裴查到,那自己的婚姻可有些危险了。 “嫂子,吃药!” 带着灼人热意的身体贴到我身旁来,许宸把药送到我嘴边,被我扭头避开。他讪笑一声,老实地把药和水杯都送到我手上。面前拂过一阵凉风,我的额角一蹦一蹦地疼,空出手狠狠地锤他,听着他在一旁小声地哀嚎。 “嫂子,你干嘛呀!” “再用你的贱手在我脸上扇风,我就让你哥给你扔回学校去。” 身边的人不说话了,只是偶尔委屈地哼哼几声,我也懒得管他。 “嫂子,你对我哥也这么凶吗?” “你哥不像你。” 话一出口,我自己先愣了一下。许显裴真的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温柔体贴吗? 好像也不是。 我被许宸的话刺激到,不由得想起了我和许显裴刚认识的场景。那天我因为逃课被主任堵在门口,正低头无所谓地听着老头唠唠叨叨,盘算着自己中午吃点什么。 突然一声爆呵在我耳边炸开,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主任正把手中的笔砸向另一个骑在墙上的人。那人被笔砸了个正着,扭头往这边瞥了一眼,随即露出了一个锐利逼人的笑,翻身利落地从墙上跳下去,撒腿就跑出了学校,只留主任一个人在原地气急败坏。 那个人,就是许显裴。 那样嚣张鲜活的他,有多久没见到了?我暗暗捏着手指掐算,好像自从和自己结婚后,他就已经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婚姻真是一座坟墓,把女人逼疯,男人也一样。 我坐在沙发上有些出神地想,要不就离婚吧。这个念头又从心里深处涌了上来,既然婚姻把我们变得这么痛苦,那就分开好了。 想的入神,我没忍住喃喃着说了出来。 一双大手有些用力地扳住我的双肩,疼痛将我从思绪中拉回来,我能感到他身体正微微颤抖着。 “你说什么?”许宸的声音带了些僵硬,他呼吸急促,心跳声一顿一顿地打在我耳膜上。 好吵,他突然发什么疯? “许宸,你先放开我。”我扭身想挣脱开他的桎梏,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疯,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为什么要离婚?”他没放手,反而更用力了,语气里带着让人不爽的质问。 “什么离婚?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婚?抛弃残疾人是死罪你知道吗!” 我简直怒不可遏,如果我的眼睛还能用,估计已经从里面喷出火来。怎么一个两个都诅咒我没人管,欺负我这个残疾人吗? 他僵了一瞬,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不再掐着我的肩膀。我百分百肯定,自己已经被他掐坏了。 “那是我听错了?好吧,嫂子你吓死我了!要是哥知道你在我借住这段时间要离婚,肯定会砍死我的。”他应该是见到我一直冷着脸活动肩膀,有些谄媚地凑上来边给我按摩边絮絮叨叨地说。 “你们不是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你哥吗?离婚不也正和你们意。”和许宸熟悉后,我隐约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态度和许家人不太一样,所以我有些调笑着跟他说,或许心里也有那么点不甘愿。 许宸没说话,沉默地给我揉着肩膀,揉得我有点昏昏欲睡。于是我顺着他的力道靠在沙发上,放任自己沉浸其中。 就在我意识模糊之际,耳边朦胧地传来他低低的回应,“我不知道……你会在意这个……” 再一醒来,我已经躺在床上,房间里传来电子闹钟的报时。 紧接着一条不合时宜的消息从手机里传出来,“您有一条新消息~” 我双手在床上扫荡一个来回,把手机摸了起来启动语音助手给我读消息。 “迟晏!你不是说了要离婚吗?离到哪去了?微信不回电话不打,不想离婚就别吊着我!我有的是人追我告诉你,你要再这样,我们就分手!” 电子音读着这条带有强烈个人色彩的短信时略微显得有些滑稽,但当下不是放声大笑的时候。 糟了!怎么把他忘了。 我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摸索着把这条信息删掉,顺带着把这个人拉黑删除一条龙送走。 这可真是一个大隐患啊,我捂着脸在床上沉思。 发信息的人是我的出轨对象,是隔壁省大学的学生,也是我想离婚的导火索。 当然不是因为我有多喜欢他,只是在见识过他身上的那股子活人劲后,我才越来越无法忍受逐渐失去心气的自己。 “造孽啊……”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半是懊悔半是回味。 “嫂子,你说什么?” 听到声音的那刻我心脏骤停了一瞬,是许显裴? 不对,许显裴出差了,是许宸。 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一直在我房间里吗?还是刚刚才来? 那他听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炸开,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来人站在床前,拉开我捂在脸上的手,手背探了探我的额头对我说,“嫂子,你额头好烫,生病了吗?” 我不自在地躲开,随口敷衍了几句,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半晌故作自然地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听到声音。” “啊……”他拖长了语调,故意逗弄着我,看我真的有些生气后才清了清嗓,嬉笑地说,“哥说你一直没回消息,让我来看看你醒了没。” 我哦了一声,心放回了肚子里,“刚醒,没有听到消息。” 没听到就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能再有人知道。 这场单方面的婚姻保卫战,自己绝对不能输。 “我有点饿了,待会吃什么?” “煮了南瓜汤,还在温在锅里,要现在吃吗?” “哦哦,南瓜汤好啊。” 我就着许宸扶在身侧的手站了起来,慢慢往厨房走去。 一路上他一改往日喋喋不休的样子,一句话都没说,安静地有些过分。 我心下了然,他一个大学生,放假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却要在这里照顾和家里关系不好的病怏怏的嫂子,任谁都会不高兴,“今天话这么少,怎么,照顾病人很无聊吧。”我带了几分自嘲地跟他说,“说不定你哥出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哈哈。谁想成天照顾一个瞎子。” “别这么说……”他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嗯?”我有些疑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别这么说自己,你会好的。” “借你吉言了。” 这些天来,我倒是和这个许家的小孩有了几分感情。或许是他有时候和许显裴真的很像,让我不自觉地信任他。 他把我安置在餐桌旁,叮嘱我今天餐具的位置,又仔细地给我掖上餐布后才坐下。 餐桌上一时有些沉默,只有碗碟碰撞的声音。 没心情仔细品尝这些东西,我心里还在想着刚刚那条意外的短信,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埋在我的脚下。 我沉默地搅动着碗里的南瓜汤,言语间带着几分试探地出口,“许宸,我记得你在隔壁省上学吧?” “嗯?啊……对!怎么了嫂子?” 我当时心里很乱,没注意他话里行间的犹豫和不自然。 “你认识隔壁理工大学的人吗?” “认识啊嫂子!你想打听谁跟我说,就没我不知道的人。” 他好像对这个话题突然来了兴趣,言语间的踊跃几乎要蹦出来,凑在我身边像一只大狗一样,热烘烘的,身上还带着家里沐浴露的香气。如果不是知道这人是许宸,我几乎都要以为是许显裴坐在我身边了。 “去去去,你离我远点。” 我把他推远,还是没想好要不要跟他说?说的话,又要编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不被怀疑。 直到我洗漱好后躺在床上,也没想好到底要用什么样的借口。 我这边沉浸地思考着对我来说相当困难的问题,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嘴边也没在意,张嘴吃进去后被苦得一激灵才反应过来,就着递到嘴边的水咽了下去。 “嫂子,我回屋了,你有事就叫我啊。” 我顺着他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问一嘴,“许宸,你认识姚迟吗?” 大道至简,还要什么借口,就这样大大方方地问,拐弯抹角的才惹人怀疑。 “……姚迟啊”他的声音低低的,像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样,在嘴里咀嚼回味着这个名字。片刻后,他又闷闷地笑出声来,肩膀贴着我不住地颤抖,“我知道了。” 我心下有些疑惑,歪了歪头,这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心里想着,嘴里也这么问出来了。 “不认识。” “……” 我简直要气笑了。 不认识你装模做样半天给瞎子看? 第3章 找上门来 看不见的日子很没趣,我是后天失明,摸不明白盲文,所以拿到什么东西不是问许宸就是自己乱猜。 但许宸也不总在家,我深知不能再这样下去,许宸不是许显裴,不一定对我有多大耐心。 实在可笑,我正在利用许显裴的爱,利用他这份无条件包容我的爱。或许我们两人中,不正常的那个人是我才对。 我不禁想,如果他知道我出轨,还能不能维持住那张虚伪温和的假面。 会想杀了我也说不定,哈哈。 直到我无意间发现手机有个智慧识图功能,只要把摄像头对准面前的东西,AI就会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想是发现了新大陆,在家里拍得不亦乐乎,镜头一会儿对准这里,一会儿转向那边。AI的声音不断响起,告诉我拍到的是什么。 我把手机抬高对准墙壁。 “这是一副结婚照,照片中是两个男人依偎在一起,他们一定很恩爱。” AI的声音带着粗劣的拟人感,语调微微上扬显得无比怪异。 结婚照?什么时候挂上去的结婚照?这面墙不一直都是空的吗? 我被这AI逗得直笑,不过恩爱倒也没说错,刚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可是恩爱的不得了,那时候我还在心里发誓绝对要永远缠着许显裴。 时间可真残忍,把许显裴变成了一块会呼吸的木头,把我变成了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我拿着手机往卧室走,或许是不小心对准了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药盒,里面有很多药,请您保持手机平稳,对准想拍摄识别的物品。”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应该是刚刚吃过药忘记放回去。 我摸索着向前,扶着床沿坐在地毯上,拿起那瓶每天都要吃的药轻轻晃了晃,里面传来药片磕碰的沙沙声,听着那略显空荡的声音,我意识到,这瓶药快要吃完了,但许显裴还没有回来。 要不要给他发个信息告诉他? 心里想着,手已经下意识地举起手机,抬手瞬间,摄像头不经意对上了面前的药瓶。 “这是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应该是您常用的药品。瓶身没有药品的名称,如果您想了解更多信息,请将瓶子转动一圈。” 我手上迟疑了一瞬,但没多想什么,只是听话地把药瓶扭了一圈,得到了上面依旧没有名称的答案。 这不是从医院拿回来的药吗?医院的药,瓶身上怎么会没有名称? 我手里反复摩挲着光滑的瓶身,心里泛起一瞬疑虑。可没等我细想,AI突然又说了话。 “检测到相似面部特征出现,是否进行身份比对?” “啊!”我惊叫出声,手机差点脱手。 什么东西?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啊! 我吓得按灭了手机,猛地向后缩,踉跄着摔倒在地毯上,药瓶也从手中滚落。接着是被人轻轻拿起来的声音,他晃了晃药瓶,若有所思地说,“快吃完了啊。” 听到声音的瞬间我恼羞成怒,只感觉被捉弄了,“许宸,你干什么总是一声不吭地进我的地方,这是你房间吗你就来?!” “抱歉嫂子,我忘了。”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若无其事地笑着跟我打诨,我能感觉到自己被从地上小心地抱起来。 “怎么坐在地上?多凉啊。” 我不想理他,别过脸,任由他给我抱到床上。他似乎也没想听我回答,仔细地帮我掖好了被子,收拾好凌乱的药盒后就退了出去。 好像他来,就是为了吓我这一下。而经过他这么一闹,先前对药瓶的疑虑也被我抛之脑后。 但同时心里还是有些费解,AI为什么会把许宸和许显裴检测为相似面孔?两人虽然是兄弟,可许显裴长得过于出挑,自己还没见过几个能和他相似的人。 这天,家里来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 我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吃过饭后许宸就不知所踪,我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也没什么能做的,从前的爱好,在看不见后也都没法再继续了。所以大多数时候,我都只是找个地方躺下来,直到许宸回家。 迷迷糊糊就要睡着时,我听到门口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随即而来是急促的敲门声。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想不通会有谁来敲门,是许显裴回来了吗? 可是他应该有家里的钥匙。 我慢慢地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大喊,“谁啊?” “送水。” 听到来人的身份,我稍稍放松警惕,可能是许宸叫的,他早上说过家里的水快喝完了,应了声好后就拉开了门。 我侧身让了一步,留出了一个足够通行的距离。 下一秒,猝不及防地被人拉进怀里,那个怀抱越来越紧,勒得我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失明后,我的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我惊慌失措,更何况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突然袭击。我猛地睁大眼睛,双手用力地推拒着。 “放开我,我要报警了!” “迟晏,你好样的。冷了我这么久不就是想我来找你。现在我来了,你倒好,见到我就要报警!” 两人的距离被迅速拉开,我能感受到那双手在我肩膀上愤怒地颤抖,咬牙切齿地控诉我。但很快,他似乎是冷静下来了,呼吸声离我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语气迟疑地问我,“迟晏,你的眼睛怎么了?” “姚迟?”我努力辨认着对面的声音,随后有些不满地质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下,我总算肯告诉他,“出车祸了,视神经受损,眼睛要瞎一段时间。”想了想又补充,“也可能是瞎一辈子。” “你……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他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点微不可察的委屈。 “跟你说干什么?我不是都把你删了吗?” “你还好意思说!当初说的好好的,你说你会离婚,给我名份。哄得我把什么都给了你,让你白玩了我这么久,我好好一个男孩被你搞成这样,现在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知道我兄弟们都怎么看我吗?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他拉过我的手摸向他眼睛,“你不理我的每一天我都在哭,不信你摸我的眼睛,都肿了!” 我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这段慷慨激昂的指控,心里毫无波澜,只觉得现在看不见真是太好了,否则又要看他那副纯情处男被迫堕落的样子。 现在想想真是冤枉,自己当时也没干什么。分明是他突然冲过来说我盯他看了太久,损了他的清白,要我看着办。那我能怎么办,他不就是想我把他办了。 “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钱,你现在就滚回去。”我抽回手,语气冷淡地对他说。 “我不要你的臭钱!” 忘了他也是个富二代了,有钱人真难缠。 啊。真是吼得我耳膜都要炸了。已经是个瞎子,再变成聋子可不好了。 “我要你给我加回来。”他一把抽过我的手机,在上面点来点去半天,终于是高兴了。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机还给我,又自顾自地搀起我的手,扶着我往屋里走。“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家呢,嘿嘿,以后就是我们家了。” 他说得甜蜜,脑子里尽是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就算离婚了也只会去过自己的生活,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 “姚迟,你又不听话了是吗?”我冷冷地开口,言语间尽是对他不请自来的不满。 “我听话啊!你明知道我最听你的话了!我只是太想见你了,见完你我立刻就走。”他急急忙忙地给自己辩解,毛茸茸的脑袋低下来用力地蹭着我的脸。“就算你看不见了我也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 “那现在你见过了,走吧。” 说完后我饶有兴致地等着他的反应,他年纪小,总是用话稍微刺一下就爆炸,很久没见过他那副样子,心里还有些想。 他没有立刻给出反应,我只能听见一道又急又重的脚步声在周围来回巡视,中途驻足良久后又急冲冲地走回我身边。 “墙上那是你老公吗?”他在我身旁站定,俯身下来在我耳边酸溜溜地说,“长得真老,和你一点都不配。” 原来刚刚在看墙上的结婚照,我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心情颇好地跟他说,“还好你是在他出差的时候来,否则我可不会保证自己给你什么好脸色。” “不公平……” 他声音很小,我没听清,“什么?” “我说不公平!凭什么你那么爱他?他又老又无聊,到底哪里比我好?”他突然提高音量,言语间染上了哭腔,站在客厅中间抱着我撒娇,“他是你老公,我也是你男朋友啊!” “……?”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秉持着科学的精神又求证了一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姚迟停住了正用力往我身上挤的脑袋,抱着我不说话了,只偶尔发出几声抽泣。 虽然一直知道姚迟这人没什么底线,但他刚刚说的话还是刷新了我的认知,简直让我目瞪口呆。可能是我年纪大了,和现在的年轻人思维脱节,听到这段话的第一感觉是离谱。 顾不得什么看不看得见,我大惊失色地推着他往门口去,要把他从家里赶出去。无视他一路上的哭哭啼啼,我铁了心的警告他别再过来,我们之间完了。 送走这尊大佛后,我瘫坐在椅子上,消化着刚刚那番话带给我的冲击。 门口又传来一阵轻响,我以为是姚迟又缠上来,不耐烦地对那边喊。 “不是说了让你走……” “嫂子?刚刚有人来过了吗,我看门开着。” 门外传来许宸的声音,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急忙住了口,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一个朋友,过来送点东西,已经走了。” “哦。怎么不多留一会儿,家里都没准备什么。” 我见他这么自然地摆出一副主人的姿态,心下顿时有些奇怪。 “要招待也是你哥的事儿,你凑什么热闹。” 第4章 开门,老公来了 时间一晃过去大半个月,我的情绪越来越稳定,不再莫名发脾气。我数着日子,也快到许显裴回来的时候了。 许宸这几天总是吃过饭就急匆匆地走,饭点了又冲回来做饭,忙得不可开交。 他如果愿意进军家政市场,一定能成为最受欢迎的家政女王。 我也不是没劝过他,如果有要紧的事提前离开也没关系,不用每天这样辛苦的跑来跑去。当然,这句话只是示弱,适当地展现一下自己的通情达理。 我知道在他哥回来之前许宸是不会走的。 他听了这话后心情颇好地过来给我揉肩锤腿,笑嘻嘻地说,“没什么要紧事,马上就能处理掉了。” 这话听得我身上冷意阵阵,要不是知道他是个学生,我都要以为他去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 自那天后,我又把姚迟的联系方式拉黑了。有些人年纪小不懂疼人,就没想过我自己一个盲人,还要一点点在那里拉黑有多困难。拖他的福,我说不定是网瘾最大的盲人。 他换了很多手机号给我发消息,内容千篇一律,从开始的不要和我分手,要我快点离婚。到后来的不离婚也行但是必须做我唯一的小三,要当我外面最香的野花。 我费解极了,天知道我听这些话的时候有多折磨。更何况当初不要做小三的是他,现在哭着闹着要做小三的还是他。 当然中间还夹杂着几条奇怪的“你老公根本没有我帅。”“黄脸夫和清纯大学生你选哪个?” 我真的笑了,黄脸夫是说许显裴吗?这话我可不认同,当然也没有认同姚迟是清纯大学生的意思。 但我铁了心不再管他,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知道每个行为背后的意思,他如果识趣点,就不应该再来打扰我。 或许是我的祈祷应验了,又或许是姚迟真的开智了,领会到我的意思,从昨天开始就没再发消息过来。 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深感自己的艰辛。 “别捏了,我去趟厕所。” 看不见之后,我就有意在脑海中记录下家的布局,在几次摸爬滚打后总算能走个大概。我制止了许宸想过来扶我的双手,站起来慢悠悠地往前走。家里所有尖锐的角落都被许显裴贴上了海绵保护垫,撞上去也不怎么疼。 然而,每当我过得稍微好一点,老天就看不下去要让我出丑。脚下突然莫名其妙地绊到了卷起一角的地毯,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我闭紧双眼,不敢想这次会摔得多疼。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来临,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把我牢牢地捞进怀里。距离近到我能听清他急促的心跳,感受他身体的颤抖。 “吓到了吧?我没事。” 我深呼吸平复心情,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示意他扶我起来。 “我带你去。”许宸第一次没听我的话,固执地拉着我的手带我去。他应该是吓坏了,呼吸久久都没能平复下来。我一时有些惊讶,惊讶于他竟然这么在意我的安全,他哥到底给他施加了多大的压力? 我争论不过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他将我半扶半抱着往前走。 “真的没事,是不是你哥威胁你了?” “没有……等我哥回来就让他把这地毯换掉,太危险了。” 我一时忍俊不禁,偷偷笑了起来。 我的手抓着他左手,摸索中突然感觉到一块皮肤的触感不同。 心脏突然顿了一下。 我不动声色,指尖极其轻微地在那处皮肤上又确认了一下。 是左手的无名指,戴婚戒的位置。 经常带戒指的人,被遮住的皮肤会留下戒痕。但我清楚地记得,许显裴不止留下了戒痕,甚至因为皮肤敏感,戴戒指的那处皮肤微微硬化,摸起来稍微有些粗糙。 我感觉自己心跳骤然加快,呼吸间喉咙像被哽住了一样困难。 我要被自己荒唐的猜想吓死了。 为什么许宸手上会有和许显裴一样的痕迹? 怀疑的种子种下后,我只感觉身边人的一切都像是被笼罩在迷雾中。 我被他半抱在怀中,感受着他稳健的臂膀,两个人的心跳声杂糅在一起,混乱的、无序的,一声一声敲打进我的脑子里。 太近了。 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气,不是说家里的沐浴露,而是衣物沾染过香薰的气味。 许显裴有轻微的洁癖,衣物清洗干净后都会经过一段时间的熏香,那股香味淡淡的,是社交距离内不会惹人反感的味道。 可能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就算洗过澡,也会从身体里散发着熏香后留下的清冽味道。 而许宸只是他的表弟,怎么和他有着这样高度重合的生活习惯。 这太奇怪了。 直到重新坐回沙发上我都没能平静下来,这个恐怖的猜测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中,不断地折磨着我。 我把自己整个人深深埋进沙发中,彷佛这样能获得一些安全感。 这时,许显裴的消息准时发了过来,在我的手机上播报。我静静地听着,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忽然间,灵光一闪,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对啊。 给他打个电话吧。 说做就做,手指轻轻敲击手机背面唤醒语音助手,心里混乱地想着如果真的是我最不想看到的那个结果怎么办,喉咙有些发紧,干涩地开口 “给老公发视频通话。” “好的,已为您操作。” 我知道这样做或许证明不了什么,但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让这两个人同时出现,以此打消我的怀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心安。 气氛一时间静悄悄,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周围只有视频等待接通的震动声。 我像是等待凌迟处死的重刑犯,手脚麻木而冰冷。 “叮-” 一声短促的清响,是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的声音。 我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一顿一顿地扭过头,盯着许宸的方向。 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是钥匙拧动锁芯的声音。 “小晏,我回来了。”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猛地扭过头,全然不敢相信,嗓音因震惊扭曲了几分,“……老公?!” “哥,你回来了!嫂子刚刚还给你打电话呢!”我身侧的许宸兴奋地招呼门口的人,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都怪你不让我告诉嫂子,这一天要憋死我了!” 我彻底混乱了,许宸、许显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我刚刚所有的猜想都是错的? 难道一切真的都只是巧合? “抱歉小晏,没有接你的电话,只是想给你个惊喜。”许显裴的脚步声快去靠近,带着外面空气特有的凉意。他蹲到我面前,带着气流翻滚,摸着我冰凉的手,满是歉意地向我道歉。 我坐在沙发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听到许显裴满是自责的声音后才慢半拍地摇了摇头。 “哥,既然你回来我就走啦,不打扰你们两个了。再见哥,拜拜嫂子。” 身侧的沙发因为他的离去骤然放松,我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随着大门关上的响声,屋子里只有我和许显裴两个人。 半晌后,另一侧的沙发又微微凹陷,谁坐了过来?是许显裴吗? “小晏,怎么了,不高兴吗?因为我没有接电话?”许显裴轻轻揽住我的肩,带着我向他怀里靠,温温柔柔地安抚我“是我的错。” “没有……只是有点突然,没想到你今天回来。”说话间,我的手顺势抚上许显裴的左手,不经意地划过他戴戒指的地方。 “我还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许显裴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 “医生那边联系我,说是研究了一套新的治疗方案,请我们明天过去评估可行性。”他低下头贴了贴我冰凉的脸,嘴唇亲昵地摩擦着,“小晏,我真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我依偎在许显裴怀里,感受他平稳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我能确认我面前的这个人毫无疑问地就是许显裴,而我此前所有的顾虑和疑惑在这所谓的真实面前,只显得无比荒诞。 可是,那长年累月才会留下的戒痕,那如出一辙的熏香味道。更甚至那个许宸对这间房子的了解程度,对我的了解程度,似乎并不是像他说的一纸清单可以解释的问题,让我很难用巧合概括。 从前被我忽略的种种,现在像潮水一样呼啸着将我淹没。 可我没有证据,我不能去逼问许显裴,我不想这个问题压垮我们岌岌可危的婚姻。 如果许宸真的就是许显裴,那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不定真的是我想多了,我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失明后的这些日子,我能感到自己变得越来越敏感多疑。 我仰起头,摸索着亲到许显裴的唇角,约莫着露出了一个还算开心的笑容。 “老公,欢迎回来……” 第5章 复诊 失明后的第一次复诊,说不紧张是假的,我坐在椅子上,手指不安地绞着许显裴的衣袖。 他握住我的手,无声地给我安慰。 “迟先生,最近有在按时用药吗?” “嗯。”我点点头,“在家隔两天吃一次。” “药物有一定的副作用,你最近身体会有不舒服的情况吗,具体是什么表现?” 我歪了歪头,仔细地回忆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最近会有一些头晕,偶尔也会失眠。” “好的。”医生简单地问了两句后就没再继续,“让陪诊护士带你去拍个检查,评估眼底状况。许先生就留在这里了解后续的康复流程。” 我被从椅子上扶了起来,耳边是护士轻柔的声音,却没法平复我心下的不安。 “不能让我老公陪我一起去吗?从前都是他陪我去的……”我紧紧拉住许显裴的手,像个任性的小孩,不愿意离开家人的身边。 对于许显裴,我依赖他,也怀疑他,这种矛盾感让我们得以维持表面的平衡。 “小晏,我不会走的,就在这里等你,我保证。”许显裴声音依旧温柔,他回握住我的手,轻轻贴到他面庞上。 我依依不舍地挥别他,心里却总是安定不下来。 这是一个不好的发展,自从许显裴出差回来以后,我的那份偏执有了对象,一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涌向他。 许宸…… 姑且叫他是许宸,因为我不能断言那就是许显裴。 我和许宸的相处就一切正常,可只要我认定对面的人是许显裴,我的情绪就好像找到了发泄口。 这对许显裴不公平,他什么都没有做,却成了我情绪的受害者。 想着想着,情至深处,我竟落了几滴眼泪。 许显裴…我可怜的丈夫…… 我可以替你悲伤,但我不能放过你。 “迟先生,你还好吗?我这里有手纸,没事的,你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 护士递过来几张手纸,知道我看不见,贴心地为我拭去泪水。 “谢谢你,我没事,只是眼睛受到刺激就会莫名流泪。” 我坐在轮椅上,跟着她做完了所有的检查。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缴纳高昂的费用后一切检查都顺畅无比。 轮椅轧过一段不甚平整的路,一阵清风迎面袭来冲散了医院空气中难言的味道。我沉默地,用双手卡住缓慢滚动的轮子,逼停了轮椅。 “你要带我去哪?”她的力度不大,没伤到我。 “迟先生,我推您在后院逛一圈吧。”她用不容置喙的力道掰开我的手,俯身在我耳边解释,“是医生的意思。” 我身形一顿,点了点头,没在说话。 这是一片花园,我听着护士在我身后介绍,心中乏味,面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捧场微笑。 斜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我听到有人大喊,“晕倒了!快来人!” 身后一阵猛烈的推背感传来,我感到护士握紧了轮椅扶手,竟然是想带我一起冲过去。 我身子往前,双脚卡在地上,微微侧过脸向她的方向示意,“你去吧,把我留在这里就好。” “我马上回来。”她一阵风一样地跑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这个小花园里,脑子里是刚刚护士在我耳边的那句话。 医生的意思吗?我不能知道的消息,就只能和我的眼睛相关了。 这可真是个让人笑不出来的发现。 “啊!” “小晏!” 我惊呼一声,一个热烘烘的身体毫无预兆地扑进我怀里,头正轻轻拱着我的肚子。 “姚迟,你怎么阴魂不散?”我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刚刚真的被吓到了。“你没回家?” 他在我怀里点点头,双手扶在我的膝盖上,瓮声瓮气地嘟囔,“这段时间真是被搞惨了,那个贱人一直在给我使绊子。” 姚迟嘴里恨恨地骂着,委屈简直要溢了出来,“我没惹到他吧?明明他一回家我就立刻走了!竟然给我爸传了信,我腿都要被打断了。现在学校也没法去,大家都在说我是小三。” 他顿了顿,见我没什么反应,拔高了声音继续告状,“太过分了,我对外说是你的男朋友有什么错,男朋友和小三怎么能一样!我看他就是忌妒心太重,明明都占了你老公的位置,还要打压我!” 啊…… 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我努力消化着他话里的意思,想从这堆没用的废话中提取点有用的信息。 他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我一把抓住他的头发,从我的腿上拽开。 “你说的他,是谁?” “还能是谁,你老公啊。” 我老公?许显裴吗? “好了小晏不要抓着我了,我已经吃了这么多苦才见到你,让我再多抱一会吧!是心疼我跪在地上?可坐你身上会不会太招摇……”姚迟哼哼唧唧地试图重新靠近。 “闭嘴。”我伸手捂住了他那张不知所谓的嘴,“你什么时候见过许显裴?” 问出这句话时,我的心脏怦怦跳,隐隐有了答案,只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证据,就能彻底做实这件事。 姚迟哼唧了两声,轻轻摸着我的手让我松开,“就是那天从我们家……从你家走的时候,他正好上楼,就撞了个对面。” 见我一直没说话,他又给自己辩解,只是那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不情不愿,“我没敢告诉你,怕你生我气,我真的不是故意走到他脸上的。” 他声音哽了一下,平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道歉的次数屈指可数,一辈子的额度都在我身上用完了,他颇为得意哼笑,“他有我长得水灵吗!” 脑海中的迷雾终于被吹散开,我反复回味着姚迟的招供,心跳竟奇异地平复下来,一种诡异地安心感油然而生。 许显裴,你也不是完全无辜的啊。 是了,我还没蠢到家。 这样看来许宸确实是许显裴假扮的,我的预感没有错。所谓的出差,所谓的表弟,竟然没有一句是真话。他一直潜伏在我身边,窥探着我的生活。 好可怕啊,老公。 可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想在我身上知道些什么吗? 思及至此,我缓缓低下头,无神的眼睛此刻却紧紧锁在姚迟身上。我伸手抚过他紧致的脸颊,不出所料地听到他低声呼痛,又紧紧闭嘴不再吭声,接下来任我多重的力气去摸他都咬牙不说话。 “说了让你别惹他。”被打了吧,我冷漠地点评。 姚迟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却还是逞强道,“一点都不疼!” 我有些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基本上可以确定许显裴是想要套出姚迟的身份。 自己出轨的事终究还是没瞒住。 “好了,站起来,别哭哭啼啼的。”我拍了拍他的脸,顺手摸了一把脑袋,语气平静中带着不管他死活的残忍,“你害惨我了。” “那你会和那个老男人离婚吗?”姚迟磨磨蹭蹭地站起来,不死心地问我。 “以前可能,现在不行。” “为什么?照顾你的话,我也可以!” “听点话吧,你不是最听话的吗?”我放软了声音,近乎诱导地示意他俯身下来,小心地拉起他的手,把早上偷偷藏起来的那片药塞进他手中“这是任务,查出来要告诉我。” 姚迟愣了愣,立刻应了下来,没多问什么,过了一会才不甘心地补充,“我就是最听话的!” “好孩子。” “迟先生?”护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姚迟闻声迅速贴着我的脸蹭了两下,向我保证很快就来见我,我耐心地对他笑笑,伸手把他赶走。 “迟先生?你在这啊!抱歉,等很久吧?”护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满是歉意地对我说,“我们回去吧,问诊室那边结束了。” “辛苦你。”我摇摇头示意没关系,没有等很久。 回到问诊室后,医生对我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就没再多说,示意许显裴可以把我带走了。 “小晏,今天开心吗?”我诧异地盯着许显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新的方案成功率很高,不开心吗?” “啊……当然开心了。” 我沉默地回想着医生的方案,说是成功率变高,其实只是更换了用药频率。 那片药本来另有打算,但没想到姚迟突然出现,还带来了一个那么劲爆的消息,就顺势把药给他了。虽然平时他总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但毕竟是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 没有药品名称的药或许只有一点可疑,但加上许显裴伪装成许宸在自己身边潜伏这个前提的话,这瓶无名药就不得不重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