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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古寺闹鬼

作者:苏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清晨。


    天光破晓。


    山间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薄纱般笼罩着破败的古寺。


    晨钟未响,鸟鸣先至。


    无执已经换上一身便于活动的灰色短褂僧衣,站在庭院中。


    他裸露在外的小臂线条流畅而结实,皮肤是常年不见烈日的冷白,与灰色僧衣形成鲜明对比。


    昨夜的疲惫,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山路下,传来三轮农用车“突突突”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在山门外停下。


    片刻后,两个头戴黄色安全帽的工人师傅,扛着工具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


    “无执师父,早啊!”


    无执颔首回应。


    他注视着藏经阁新砌的墙壁旁,一根粗壮的横梁木料,这是修复屋顶的关键。


    “今天,能把这根梁换上吗?”


    “有点悬,”年长些的工头摘下帽子,“这梁太重了,位置刁钻,我们两个人抬上去,不好找准榫卯的位置。另外两人怕是要下午才能来,不晓得时间够不够用。”


    他说着,看了一眼无执,又补充道:“师父你放心,我们尽量!”


    无执走到那根需要两个壮汉才能勉强抬起的横梁前。


    他弯下腰,双手稳稳地扣住木料粗糙的表面。手臂肌肉微微贲起,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我来搭把手。”


    工人们愣住。


    他们眼前的这个年轻住持,身形清瘦,气质出尘,怎么看都像是画里走出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和这种粗活格格不入。


    然而,下一秒。


    沉重的横梁,竟被他一个人,稳稳地抬起了一端。


    空气里,弥漫着木料的生涩气味和清晨的凉意。


    两位工人师傅目光呆滞地看着身形并不魁梧,却爆发出惊人力量的年轻俊美住持。


    这根老榆木梁,少说也有三四百斤。


    他一个人,就这么抬起来了?


    “师……师父……”


    年长的工头结结巴巴地开口,脸上的表情混杂着震惊和敬畏。


    无执对此恍若未闻。


    他的额角,汗水顺着清隽的下颌线滑落,滴在他锁骨的凹陷处,变成一汪小小的湖。


    深秋清晨的凉意,似乎完全被他此刻身体蒸腾出的热气驱散。


    灰色的僧衣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合着无执清瘦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脊背。


    每一寸肌肉的起伏,都清晰地勾勒出来。


    “搭把手。”


    无执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吃力。


    工人师傅们如梦初醒,慌忙丢下手里的工具,合力抬起另一端。


    即便如此,他们两人依旧抬得踉踉跄跄,脸憋得通红。


    无执那端,却稳如泰山。


    三人合力托着梁木,一步一步,走向藏经阁新砌的墙。


    要把粗大的榫头,分毫不差地嵌入高处墙体上的卯眼中,依旧是件极其考验技巧和力气的活。


    “高了点!往左,往左来一点!”


    “不对不对,过了过了!回来些!”


    工人们喊着号子,满头大汗,脚手架在他们的动作下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微摇晃。


    横梁的末端,在卯眼洞口前,反复试探,却总是差了那么分毫。


    无执托着梁木的手臂,稳如磐石。余光不着痕迹地向上瞥了一眼,穿过晃动的木梁,落在藏经阁斑驳的飞檐之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玄黑色的宽大袍服,在晨风中微微拂动,墨色的长发未束,随着他的动作如丝绸般流淌。


    谢泽卿悠然地飘坐在屋脊的螭吻兽头上,翘着腿,单手支着下巴,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院中这番忙乱景象。


    “啧。”


    轻蔑的冷嗤,顺着风飘了下来。


    无执微微蹙眉,托着横梁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左三寸!”


    无执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地跳。


    工人们听不见谢泽卿的“指点”,他们拼尽全力,试图将沉重的横梁对准墙壁上预留的榫卯口。


    汗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木梁的边缘,一次又一次地与榫口擦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谢泽卿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


    “凡夫俗子,不堪大用。”


    “朕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冰冷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在庭院中盘旋而起!


    正满头大汗的工人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怎么突然这么冷?”


    下一秒。


    两个工人师傅只觉得手上一轻!


    那根重达几百斤,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的榆木横梁,像是失去了所有重量般,从他们手中倏然浮起!


    “啊——!”


    尖叫声刺破了寂静。


    两人吓得一屁股瘫坐在脚手架上,惊恐地指着被阴风托起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木梁。


    “鬼……鬼啊!!”


    横梁在空中,被阴风无形的力量托举着,缓缓旋转,调整角度。


    “咔——”


    清脆而严丝合缝的入榫声。


    阴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横梁落定的瞬间,刺骨的寒意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两个工人师傅,石化在脚手架上。


    他们看着那根安然归位的横梁,又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有粗重的喘息,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放大。


    “跑……”


    年轻些的那个,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下一秒,他连滚带爬地从脚手架上翻了下来,也顾不上摔疼的屁股,手脚并用地向山门外逃去。


    “鬼……真的有鬼啊!!”


    另一个也回过神来,发出凄厉的惨叫,踉跄着追了上去。


    “救命啊——!”


    “菩萨都镇不住的鬼啊——!”


    凄厉的喊声顺着山路一路滚下,惊起林中飞鸟无数,很快便消失在了山雾之中。


    清晨的阳光,懒洋洋地洒下来,照着一地的狼藉。


    无执保持着托举的姿势,只是手中早已空无一物。


    他放下手臂,白皙的皮肤上,青筋已经褪去,只剩下几道被粗糙木料磨出的红痕。


    他抬眼,看向屋脊之上。


    空空如也,玄黑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无执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他沉默地环顾四周,这个刚刚开工便被迫停摆的工地,瞬时成了一个无人理会的烂摊子。


    无执弯下腰,捡起地上那把冰冷的铁锤。


    锤头很重,他握着锤柄,手心传来粗粝坚实的触感。


    就在这时。


    微凉的阴风,在他身后悄然卷起。


    玄黑的身影,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飘落在他身侧。


    “不堪大用。”


    谢泽卿负手而立,顺着无执的视线瞥了一眼那堆工具,语气里的嫌弃更浓了。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朕亲自动手。”


    无执转过身,清晨的阳光,恰好落在他清隽的侧脸上。汗水未干,顺着他优美的下颌线滑落,隐没于僧衣的领口。


    那双眼眸不起丝毫波澜,平静地看着身边这位“肇事者”。


    无执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来得更有压迫感。


    谢泽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帝王的威严,在小和尚这双清澈却又过分冷静的眼睛面前,似乎总会莫名其妙地矮上一截。


    谢泽卿轻咳一声,撇开视线,嘴上却不肯服输。


    “……看朕作甚?”


    无执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到已经安稳架在墙头上的横梁,又移回满地狼藉的工具和建材上。


    谢泽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终于品出了麻烦的味道。脸上难得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心虚。


    “罢了。”


    他猛地一甩袖,“不过是些许工钱。”


    微微扬起下巴,凤眸中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慢。


    “朕,赔你便是。”


    说完,谢泽卿一只手探入了宽大的玄黑袍袖之中,准备掏出价值连城的宝物。


    然后,他的手,在袖中僵住了。


    那只探入袖中的手,尴尬地在里面摸索了半天。


    摸到了一股属于他自己的,冰冷的阴气,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无执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


    无执举起手中的铁锤,掂了掂。


    “你赔?”


    空气,凝固了整整三秒。


    谢泽卿探入袖中的手,尴尬地蜷缩着,恨不得在自己的阴气里抠出二两黄金。


    他活了上千年,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囊中羞涩”。


    无执面无表情。


    琉璃般的眸子,清澈、冷静,不带一丝嘲讽,却比任何嘲讽都更具杀伤力。


    谢泽卿的脸颊,在那一瞬间,有可疑的薄红一闪而过。


    无执不言。


    他将那柄沉重的铁锤,往前递了递。


    锤柄是粗糙的木质,上面还沾着之前工人留下的汗渍与灰尘。


    就这样,直直地递到了谢泽卿的面前。


    那意思,不言而喻。


    谢泽卿的俊脸,浮现出堪比藏经阁墙灰的颜色。


    “朕……”


    一个“朕”字出口,便再也无以为继,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怨气堵住。


    无执不说话。


    他将那柄沉重的铁锤,又往前递了一寸。


    冰冷粗糙的锤柄,几乎要触到谢泽卿那袭华贵玄黑袍袖。


    最终,谢泽卿还是握住了锤柄。


    “扶梯子。”


    无执收回手,转身走向那架被工人们遗弃的铝合金梯子。


    谢泽卿握着那把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铁锤,站在原地。


    无执已经将梯子稳稳地架在了新砌的墙边。


    他回头,淡淡地瞥了谢泽卿一眼。


    谢泽卿一口气憋着,咬着牙飘了过去。


    谢泽卿伸出手,一股阴气缠绕上冰冷的铝合金梯架。


    “朕倒像是成了侍奉你的总管了。”嘴上虽然嘟囔着,身体还是很诚实地靠了过去。


    无执不理会,接过铁锤,动作利落地爬上梯子。


    阳光如融化的金沙,将整个庭院都染上了一层暖色。


    光线勾勒出无执的轮廓,他站在梯子上,脊背挺得笔直。


    汗水浸透的灰色僧衣,紧贴着他清瘦而流畅的背部线条,每一寸肌肉的起伏,都在每一次挥锤的动作中,清晰地展现。


    “铛!”


    木屑飞溅。


    谢泽卿的目光,起初还带着嫌弃与不耐,在四周那些散乱的工具上游移。


    渐渐的,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梯子上那个清俊的身影所吸引。


    无执挥动的手臂,小臂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在夕阳下泛着冷白的微光。


    谢泽卿的视线,顺着紧绷的脊背缓缓下移。最后,定格在了无执随发力动作而绷紧的腰线上。


    僧衣之下,那截腰身劲瘦,充满了力量感。


    “铛——!”


    最后一声敲击,钉子被完全砸入横梁。


    无执微喘着气,抬手用僧袖擦去额角的汗珠。


    谢泽卿飘到无执身侧,忽然开口。


    “秃驴。”


    无执动作一顿,侧头看向突然贴近的谢泽卿。


    “你筋肉尚可。”


    无执的呼吸停顿,有片刻的无语。


    握着铁锤的手,被汗水濡湿,手腕的筋骨微松。


    “哐——”


    一声刺耳的巨响,紧接着,是木头碎裂的“咔嚓”声,锤头精准绝情地砸穿了脚下一块刚刚铺好的崭新松木板。


    一个碗口大的窟窿,赫然出现在本该平整的木板中央。


    木屑四溅。


    整个庭院,瞬间死寂无声。


    无执保持着举手的姿态,只是手中早已空空如也。


    他缓缓垂下眼,视线落在那个破洞上。


    这块木板,是他特意花了二千块钱从木材厂订的。


    无执闭上眼,太阳穴的位置,一根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下,突突地跳了两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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