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笑着回,“对呀,你家有人想开麻辣烫?”
大美摇头,又点头,“我!”
阿姨惊,“你?”
晏几何更惊,“你要开麻辣烫?”
大美郑重点头。只方才一瞬间,她就想通啦:给人打工,不是长久之计,唯有自己做老板,方有远大前程。虽只是一家小小麻辣烫档口,但总比给别人做秘书强!只要努力肯干,每天卖上300碗,月入过万不是梦!况且,在大学卖麻辣烫,也有寒暑假呀。
可晏几何想不通,直觉天旋地转,兵荒马乱。
阿姨张大嘴巴,“小姑娘,你,你,你——”
无视二人表情,大美单刀直入,“阿姨,您这档口转让费多少?”
档口转让费约10万左右,含9个月租金以及技术指导费用。
这笔钱,于大美而言,不算天价。她虽是月光族,工作三年,存款为0,但银行卡中尚有4万元裁员补偿金,以及一张历年结余的1万元压岁钱存折。只需再凑够5万,便能开启火红火红的麻辣烫事业。
晚上,大美一边哄着张九月刷鞋,一边打探家中财务状况,“爸,我妈上季度的奖金发了吗?”
牛家赚钱全靠牛翠花。张九月虽是全省特级数学老师,但他不给人补课,每月只有7k死工资。牛翠花早年是红花药厂的会计,后离职加入民营药企,任医药代表,年均收入30-50w。
但鉴于家中刚还清脚下这间新房子房贷,牛翠花又于三月饭购入一辆全新宝马车,大美不确定是否有存款支持自己创业。
张九月已刷去第一只鞋上的狗屎,“好像是4万。”
4万?大美眼眸一亮,飞奔到主卧,满眼爱意地望着2米大床上敷面膜的女人,“亲爱的妈妈,你即将成为本年度黑土地上最具眼光的投资人!”
……
三分钟后,牛翠花揭开20元/片的昂贵面膜,暴发雷霆之怒,“滚!”
大美心里一激灵,立刻滚出主卧。可旺盛的麻辣烫创业**,又迫使她滚回主卧,“妈妈,再考虑考虑呗~”
牛翠花丝毫不考虑,径直走到客卫,俯瞰还在地上刷鞋底的张九月,“你女儿疯啦,她要去大学食堂卖麻辣烫!”
“嘣”的一下,小白鞋掉入水盆,激起无数水花,飞向三人周身。
大美抬手抹去脸上脏水,“爸,你帮我跟妈妈说说。”
说啥?张九月痛心疾首,“闺女儿啊,你虽然学习差,但好歹是一大学生,怎么能去卖麻辣烫?乖,听爸的话,给小晏当秘书,体面又清闲。”
眼见二人不识抬举,大美再不废话,果断回到自己房间翻箱倒柜。
翻翻欧式床头柜,翻出185元;翻翻上年纪的羽绒服,翻出52元;翻翻高中数学书,翻出25元……一小时后,大美共翻出1853元现金以及一只猪储蓄罐。
猪猪储蓄罐是大美的十岁生日礼物,赠送者是晏几何。
年头久远,粉嫩猪猪已经变黑,猪眼睛还掉了一只,胜在猪肚子十分饱满。
大美抓起猪尾巴,轻轻一拉。
瞬间,猪猪肚皮大开,爆出白花花、金灿灿的硬币。
前赴后继的硬币大军砸向柔软大床,泛起声声波浪,荡起往事涟漪。
大美再度想起童年往事,想起勉强算可爱的小晏同学。
小晏同学是家属院第二好看的孩子,还是智商第一、学习最好的孩子。
此外,他极为乐于助人,会帮大美写作文、搬一颗颗大白菜、还会用零花钱给大美买辣条、冰淇淋。
可后来,他变啦,变得陌生,变得像牛翠花一样要求大美好好吃饭,好好学习。
“咣当”一声,最后一枚硬币掉落,砸向满床硬币。
大美收回意识,盯着再不暴币、肚子比大黄狗还要瘦的猪猪,心里没来由升起一抹火气。
她伸出两根手指,直直插入两只猪鼻孔:大教授了不起呀?你就和那些冷冰冰的机器人厮守余生吧!
——
次日醒来,大美忙不迭奔赴麻县姥姥家,找寻麻辣烫创业资金。
早在回B市第一晚,姥姥姥爷就盛情邀请大美回麻县,可彼时大美沉浸于吃完麻辣烫、去和老同学唱K、打麻将、剧本杀的美好生活中,哪里有时间面见一百公里外的亲人?
此刻,得见亲人,大美眼泪汪汪,“姥姥,姥爷,我好想你们呀。”
姥姥姥爷一齐抱着大美,“乖孙女儿,晚上想吃啥?”
“吃啥都行”,大美蹭着姥姥满是皱纹的颈窝,又晃着姥爷苍老手掌,“只要是你们做的,我都喜欢。”
姥姥姥爷笑得合不拢嘴,让大美坐在客厅吃西瓜看电视,再手拉手去市场买菜。
姥姥姥爷都是年近七十、每月退休金5k的退休工人。二人没啥大花销,只偶尔跟团游,欣赏山川风光,再买买扭秧歌的演出服。
平常,都是姥爷负责做饭,但今晚二人一起下厨,给大美做了满桌硬菜,还煮了一大锅麻辣烫。
大美猛猛捞起一碗麻辣烫,大快朵颐。
裹着麻酱的黄圆牛筋面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香气,迅速席卷大美每根脑神经。
姥爷夹来两块锅包肉,“趁热吃!”
“恩恩!”,大美咽下麻辣烫,炫入一块锅包肉,眼眸愈发明亮。
姥爷做的锅包肉极香,外酥里嫩,肉质丰盈,慰劳着大美漂泊多年的灵魂。
姥姥也没闲着,先后给大美夹了红烧排骨、剥好皮的大虾爬子。
呜呜~大美直觉幸福,“…谢谢姥姥姥爷…还是你们最好啦,我最爱姥姥姥爷!”
这还不算完,吃完晚饭,姥姥还拿出一个大红包,“乖孙女儿,拿去花。”
大美一怔。
“傻啦?快拿着呀!”,姥姥笑得愈发和蔼,眼中满是慈爱。
大美鼻尖酸涩,极不是滋味。此行前来,的确是为钱财。可当看见如此真挚的姥姥,姥爷,心中不免涌起千层愧疚。
姥爷笑着催促,“快拿着!别让你姥姥累着。”
大美呆呆接过厚厚的红包,“谢谢姥姥姥爷。”
——
夜里,大美躺在小时候常睡的木板床上,一边听着老旧床板的咯吱咯吱声,一边思索如何同姥姥姥爷开口要钱。
不同于锱铢必较的牛翠花,姥姥姥爷十分大方,单是方才的红包就有2k元!可反倒是这般,令大美脸皮变薄,不好意思啃老,索取二人为数不多的养老钱。
一连三日,大美都不好意思提及创业资金一事。
每日睡到自然醒后,就下楼走去麻辣烫大街调研产品。
麻辣烫大街总长2公里,两侧共有300余家麻辣烫店铺,既有全国连锁大品牌,又有本地人经营的小店。
每家口味皆不同,既有老式、麻酱、中药、骨汤……更有甚至,还推出榴莲、小龙虾等创意网红口味,吸引往来顾客品鉴。
普通麻辣烫12-13元/碗,网红口味则要100元/碗起。
大美从不舍得钱吃后者,可今日有人请客,她就迈着傲然的步伐踏进装修新潮的餐厅。
请客之人是张淮水,勉强算是大美的青梅竹马。
他家住在姥姥家楼上,他比大美小两岁,脑子比大美还笨,学习比大美还差。
若不是自小学习美术,都考不上大学。然就业市场残酷,导致他一毕业就失业,从未上过一天班,终日以考公考编名义窝在家里。
大美就喜欢和这样的混子玩耍。只有这样,她才得以开心。
相反,若同光鲜亮丽的许小美、栋梁之才的晏几何等人在一起,只会让她无时无刻想起自己的平凡普通,落魄潦倒。
“大美姐姐——”,张淮水满脸讨好之意,“我又给你点了一只波士顿龙虾哟!”
哇哦~大美咽下饱满Q弹的虾肉,“水水,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嘿嘿,张淮水趁机要求,“可以帮你最好的朋友办一件事吗?”
大美眼珠骨碌碌转着,盯着迎面走来的服务员怀中的大龙虾,“说来听听。”
此事说来简单,却也艰难。即帮待业两年的张淮水找一份工作!
大美呲牙咧嘴,“我都没工作,还帮你找工作?”
张淮水满是算计的一笑,“我在朋友圈看见,你那位发小大教授正在招秘书。”
不言而喻,那人正是——“晏几何?”
张淮水直直点头,“我亲爱的,比天仙还漂亮三分的大美姐姐,可否帮小弟引荐一二?”
换作旁人,大美定然乐意效劳,可所求之人是晏几何!从小到大,晏几何都是家属院最优秀的孩子,而大美虽然钟灵毓秀,才堪大任,却从未得到大人们欣赏。
想到这里,大美愈发恼火,断然拒绝,“不行!”
“为啥?”
“没有为啥,就是不行!”,大美双眼冒火,死死瞪着张淮水。
“真是遗憾呐~”,张淮水满面惋惜。
遗憾毛?大美微微撇嘴。
张淮水贱兮兮笑着,“如能成功入职,小弟愿以1万元引荐费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