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勾兑着浅浅头疼的倦意在靳谙的神经上打转,弄得眼皮子发沉得像坠了石头一样,于是靳谙上了二楼,在侍者指引下找到一间休息室。
休息室里摆着一人宽的真皮沙发,天青色的墙板给人以舒适安和的视觉效果,宛若汩汩温水淌过有些酸痛的大脑,消去了眼皮的下坠沉感,只余些许适意。
靳谙在沙发上躺下,缓缓闭上眼睛,似被紧紧攥住的大脑神经陡然舒展开来,同时,倦意如拢于手掌的沙,一瞬间四溢开来,传遍了四肢百骸。然而,尽管倦意压来,然而大脑神经似乎尚未脱离亢奋状态,睡意无论如何也袭不上来,他真真切切感知到自己心跳声清晰地一跳一落,让他怎么着也安定不下来。他下意识去摸口袋,却随机意识到自己没带复方安定片。
唉,倒霉!
靳谙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于是他只好硬躺着,翻来覆去,也进入不了睡眠状态。他打开手机,一看时间,自躺下已经过了三十五分钟。
他缓缓起身,索性不尝试睡了,然后他出了休息室门,想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此时,展会开幕式正在举行,举办人曾先生正在致开幕词。这时候应该除了靳谙以外的所有人都在一楼大厅聆听致词。
靳谙忽然发觉肚子疼,可能时着凉了,靳谙再一次叹息自己倒霉。
一段时间过后,靳谙正准备出隔间。门板刚开了一个小缝隙,靳谙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就不动了,他眼睛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透过狭窄的门缝,他看到许壑年和祝寻祯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曾先生的致词的声尚未结束,由于展会扩音器功能极其强大以至于二楼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致词没结束,这两个人怎么跑到这里了。
还有,这是Beta洗手间,许壑年一个Alpha来这里干什么?
靳谙屏息凝神,生怕发出什么声响被他们听到了,如果被那两个人发现自己在这,那也太尴尬了。
祝寻祯修长的身体倚靠着洗手台,双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下颌略抬,扬起一段骨瓷觚器一般雪白的美颈,他整个人望之如一段欹侧曲弯的梅树干,颇有旁逸斜出的美感。
许壑年站得很直,淡笑依旧,斜睨了一眼,说道:“你拉着我来这是坐什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祝寻祯侧头,慢慢悠悠地抬眸,灯光落于他的上翘的眼尾,勾起了一痕柔似轻云的蜜意,说道:“你猜呢?”说着,他伸出手去牵许壑年的手。
许壑年面上依旧带笑,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说道:“你别告诉我,在曾先生致词的时候,硬拉着我偷偷摸摸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吧。”一字一字出口,语句末尾的音调已经陡然下沉。
祝寻祯浑然未觉,手一用力,把许壑年往前一拉,让两个人贴得极进,唇角勾起弧度,宛若蘸水桃花般风华灼灼,轻轻说道:“不然呢?我之前跟人打赌说京城许大公子并非传闻里的不好殊色,赌注可是一个宝格丽Serpenti系列双圈手镯呢,许大公子,你忍心让我输了赔那一笔吗?”声音婉转如鹂音,最后一个字语调上翘,听之入耳,好似静水倏忽荡漾。
“放心,你输了,我替你赔。”许壑年虽然笑意依旧,但他一点点扒下祝寻祯缠在自己臂上的手。
祝寻祯似乎一双妙目含嗔含媚,轻咬下唇,说道:“壑年,我可不信你是柳下惠。”
我的天,玩这么大胆吗,敢在洗手间里paly,靳谙心中惊诧道。
许壑年的眼睛似笑非笑,说道:“寻祯,你在娱乐圈里厮杀这么多年,怎么依旧天真到令人费解。”语气似问非问,细品之下,如雪消去后带来的春寒料峭。
“你什么意思?”祝寻祯挑眉说道。
“公共场合里,你这样大胆,就不怕被人看到或拍了不雅照然后爆料了去,从而自找麻烦吗?”许壑年的语气温和,然后,他倏忽语调一转,继而说道:“又或者,你早就考虑了这些,是吗?”他的笑凝在唇角,像裂开的冰面,隐隐露出其下的凛冽寒水。
祝寻祯笑了几声,眼神极为明媚,说道:“壑年,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想好好享受我们的独处时光而已啊。”他的语气中流露出几分天真和委屈。
许壑年用手指一点点描摹祝寻祯的眼睛,忽然,在靠近太阳穴处用力一按,任指尖的冷气渗入面前之人的皮肤,唇角起了几分弧度,说道:“在公共场合寻求个人独处,是缘木求鱼;在演戏里寻求真实,是贪得无厌。”
祝寻祯的神色似乎裂开了一痕,随即,他似乎有点泫然含泪唤道:“壑年。”声音似含着被误解的委屈,他的手迅速握住许壑年的手,探入指缝,与之五指相扣。
许壑年并未躲开他的手,反而在他的手握住后,轻松挣开,然后,许壑年的手顺着他的手向上扼住他的腕骨,说道:“戏外比戏里演得更好,也难怪你能击败辜莫,夺得影帝宝座。”仿佛坚冰破裂,将人彻底溺毙于暗流寒水之中,尽管许壑年笑面不改,但他的手随着语句的结束而渐渐用力。
祝寻祯此刻神色惊慌,同时痛感一点点迫上心头。
许壑年此刻终于松开了祝寻祯的腕骨,肉眼可见,那雪白一截腕骨已经变红。
然后,许壑年含笑抚了抚祝寻祯的脸,动作极其温柔,说道:“你啊,不是说要时时刻刻保持完美好看吗,也不怕在洗手间被人看到你这一副流泪的样子被人说不好看。”他特意咬重了“被人看到”这四个字眼。
靳谙压住紧张的心绪,听到“被人看到”四个咬重字时险些发出声响,他心里担忧得拧成一团,担心自己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我靠,老天爷,我做错了什么,让我这么倒霉地陷入偷窥偷听境地!靳谙心里欲哭无泪无能狂怒。
所幸,许壑年一直注视着祝寻祯,并未往里面看,靳谙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没发现。
许壑年再度温和地说:“好了,我们快下去看看展台吧,估计致词已经结束了。”
祝寻祯再次露出得体温煦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说道:“好啊。”然后,他挽住了许壑年的手臂。
两人向外走去,许壑年说了声:“刚进展会时,你不是夸赞了那枚东珠好看吗,最后拍卖时,我买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谢谢你,壑年。”祝寻祯温柔的声音响起,似乎有无限的开心和幸福。
待他们离开后,靳谙才慢慢推开隔间门板,走到洗手台边,长长舒出一口气,大有劫后余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