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琢和人聊钱这个话题的兴致不太大,双手撑着对方的肩起身,“好了,天不早了,我先走了。”
黄成屠也不拦着,明眼瞧着阿琢不愿意他说这些话,那他就不讲,省得哥儿又恼了他。
黄成屠望了望天,天还早,金光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缝射下来,风吹动间,闪烁着。
他先过林琢几步将背篓拾起,道:“咱们往山上走一些?再高点儿的地方说不定会遇上野兔子山鸡,你提回家也不打眼。”
总会有一些蠢兔子蠢鸡自个儿撞上树墩儿。
林琢还真就认真想了想。
可行。总不能一直拒绝对方的“礼物”,何况他这礼物挺实在的,不用花钱,反而能让他心安理得地卖掉得一笔小钱钱。至于拿回家吃,no,他和三个崽子如今“负债累累”,他闲得给别人吃。若是顾家人“强要”,看他不给他一嘴炮。
林琢抬头睁眼瞧见黄成屠的表情。
以前他多看人的身材了,脸也没仔细看。给你们描述一下哈:剑眉浓黑,眉骨高,鼻梁挺,嘴唇薄而显得人又冷又凶;最凶的的那双眼睛,丹凤眼——搁在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狭长,瞳仁浓黑,眼尾上挑几分。俯视看人像是轻蔑,若真的有意垂低眼皮,又显得人“楚楚可怜”。
瞧瞧,如今这人故意睁大一双丹凤眼,本该是“爷我独尊”的姿态瞬间变成渴望主人摸摸头的大抖抖。
林琢心情大好,抬起一只手摸摸头:“行叭。”
心里:好抖抖。
傍晚,今天没有晚霞,太阳落山的地方只有白光一片。
林琢背着两只兔子和一只山鸡,它们在背篓里翻腾的重量坠得林琢后仰,但林琢心情很好。能卖钱的,他都爱~
回家的路上,林琢还感叹:“好久没有因为一点小钱这般开心了。”
如林琢猜想的那般,刚回家听见背篓里的动静,顾王氏就探过身子,脸都没对着林琢就张罗自家老二媳妇儿收拾收拾搁厨房里去。
林琢自然不会顺了人的意。
“大伯娘,这可是我拿来换钱的,如今我还欠着家里350文钱呢,要不这兔子和鸡您拿走,把我们五房那350文给抵了?”
林琢老神在在站着,这时候顾水听见动静从屋子里出来,默默移到小爹爹身旁。
心想:大奶一定不会同意,且不说这兔子和野鸡抵不上三百五十文的缺——兔子肉还新鲜些,能有个十一二文一斤,山鸡再比家养的鸡贵,也就八文一斤。看野鸡和兔子的身量,不够的。再者,大奶更不会花钱买“自家”的鸡,她认为,就该是自家的。
和顾水心里琢磨的一样,顾王氏摆起架子,骂骂咧咧:“要什么钱,都是一家的东西要什么钱!我看你……”
更难听的话被林琢截了下,他插着腰,昂头,理也直气也壮:“是啊,要什么钱,都是一家子,大伯娘帮我把350文税抹了吧。哪有自家人分那么清的。”
顾王氏打着顿儿:“你……”
“吃饭了吃饭了!”
厨房里的饭菜香飘出来,张罗的声音也响起。林琢的肚子应景地“咕噜”一声,林琢不过多和顾王氏讲道理,只道:“大伯娘,饭做好了,咱吃饭去吧,你好好想想,要是想买呢,咱吃过饭商量价钱,不买明天我上镇上卖了它们,好把我们五房的缺给补上。您老要是拿不定主意买不买,问问大伯父。”
正巧顾玥从屋里出来,林琢摆摆手,“小玥,将背篓提屋子里去,可别叫猫叼走了。”
林琢搬出顾大福,顾王氏也就熄了气焰,她自是知道自家老头子的脾性,好面儿的。原本已经打算扭头吃饭去了,听到林琢暗里骂她是贪嘴的猫,还是狠狠剜了他一眼。
“怎么了,大伯娘?”
林琢纳闷,自己的打算落空,恼羞成怒,又记了他一笔?
哎呀,管她呢,还是两只兔兔和一只山鸡更重要,黄成屠说晚间野狸子可厉害了,要把东西放屋里,不然要被叼跑了。
它们现在可是他的香饽饽,哪能让贼猫子偷走!
林琢如今越发适应这里的生活,可能是近段日子每天忙碌,晚上睡觉都香。
第二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就是屋子里被三只小畜生的屎尿染臭了,让人不太美妙。
林琢早早把背篓拎出来。
吃过饭,顾水道:“小爹爹,要不要我陪你去镇上?”
小爹已经不是以前的了,可能不太清楚价钱,别被人骗了才好。
林琢摆摆手,“不用不用,我约了小生去,天儿热你在家待着吧。”
林琢原本今天就要去一趟镇里,积攒的的山菇晒好了,小生要去添置一些东西,正好给他把把关。见识过柳小生的砍价水平,林琢志气满满:他的兔和鸡,还有干蘑菇,一定能卖上好价钱!
刚说罢,柳小生就到了院门口,林琢唤他来帮忙,柳小生瞧见背篓里蔫蔫的兔子和山鸡,还稀奇问到:“这是你逮的?”
山里的小东西都贼,没点真本事还真就捉不到。
林琢骄傲道:“自然是,我给你讲哦,它们可‘蠢’了,‘吧唧吧唧吧唧’,一个接一个往树上撞,撞晕了我就拎起来了。”
实际是黄成屠拿土疙瘩给这几只东西砸懵了,晕倒在树旁,然后他去捡。他不管,总的来说,这兔子就是他“捉”的。
柳小生笑着点点头,“那你是挺幸运的。”
现在农忙结束,每日早晨去镇子里的人也是能够挤满一牛车的了。林琢和柳小生堪堪挤在侧边,将背篓抱在怀里。林琢被挤得生无可恋。
到了镇里。
林琢将蔫了的鸡和兔子提出来,用草绳栓住几只的脖子,省得它们跑了。
即使再穷破落的地方,这人也是有穷有富的。在闹哄哄的集市上,没一会儿功夫就来了一人停在林琢小摊前,蹲下身掂掂鸡爪子,拽拽鸡毛儿,可能是惹了山鸡不快,野鸡翻腾一阵吓得这人站起身。
问林琢和柳小生怎么卖,要不说柳小生有张巧嘴呢,他不仅把价钱定得明明白白,一句话就借了隔壁鱼贩子一杆秤。
秤这东西也是铁块儿做的,小老百姓家里无缘无故可不会添置它玩儿,铁疙瘩贵呀,也就常年做生意的会有。
别看鸡长得瘦,应该是在林子里跑得久了,这肉都成了腱子肉,小小一坨身子称出来竟然有小十斤。比家养的鸡能够贵上一文,给客人抹了零头,整整八十文呐!
这人从衣袖口袋里抠出一小角银子。林琢瞧着皱了眉,他身上了没有钱找给他,好在柳小生解了围。
他笑脸道:“大哥,我们这儿也没个零钱找你,要不咱们去鱼贩子那里换下钱?”
这人自然没意见。
来集市上的都不拿那么些铜板,除非事先计划好要买的东西。这人想来也是看见了有卖山鸡的,临时起意要买。
鱼贩子每日来做生意,钱盒子里哗啦啦的铜板,一定能换得来。
柳小生让林琢在摊位上等着,有人来买先留住人,指望林琢?不要想了。
在柳小生心里,林琢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蠢蛋美人,活该找个男人来宠。
换了银钱柳小生带着人回摊子,将山鸡拎起来,解了它脖子上的草绳,重新给鸡翅膀和两只脚绑上,客人临走前还打趣了句:“嘿,怎么捆脖子?”
给鸡捆脖子有啥用。
柳小生瞄了林琢一脸,林琢理直气壮:“我锁了它的脖子,它一跑就勒住脖子,吃了亏它自然不挣扎了。”
柳小生也不纠正林琢的歪理,他看啊,鸡扑腾起来,林琢小胳膊小腿儿的可拉不住。
等了两刻钟的时间,手里两只兔子也出手了。两只兔子合起来有十五斤重,经柳小生连夸:“山里跑的兔子肉紧实,你看这两身白毛,回去拿给孩子缝个帽子护套啥的,你可占了大便宜了。”
那人想想也是,一下两只全拿下了。
十二文一斤。
之后柳小生又带着林琢去镇上种子铺子里去,他们家里也卖干货,也收。
铺子老板给了四文一斤的价钱,店里卖六文一斤。这下林琢脑子在线,和铺子老板有来有回。
“老板,您这太不厚道了。您看您收我们的价四文一斤,放在铺子里卖一斤就能赚2文,要是您有心,留到冬日倒卖给过路的贩子,您一斤能赚四文钱了!”
他可听小水说了,每年在村子里收蘑菇的人都能给个七八文一斤。这老板啥力没出,在店里坐着就能赚一半儿!他想想都觉着亏。
林琢看着背篓里晒得白花花的蘑菇惋惜,“这也是我急用钱,不然也不会这时候卖了它。老板给提个价?五文一斤?不管是您放在店里卖还是放些日子卖给货郎,都是不亏的。”
一旁还有柳小生帮着林琢同老板说道,一来二去,也就把价给磨下来。
老板称了重,有个十六斤三两。老板给了八十二个铜板。
做生意的只亏着抹零进零。
付过钱,老板幽怨着嘟囔:“漂亮一张脸,嘴也是不饶人的。亏了亏了……”
林琢心情大好,听着背篓里是不是呼啦的铜板碰撞生,步子也轻泛。
柳小生今日来买些盐,家里的针线也缺了。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小店,店里竟然还卖布匹。
林琢四处张望,最后两人停在柜台。花花绿绿的线团子齐整摆放在桌子上。
林琢拿手顺了顺,棉线做工还是有些粗糙,自然比不上现代的工艺。
挑了大红、嫩黄、纯白、黑色四团线,一团线竟然能要六文。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林琢看着柳小生心疼的模样,也跟着牙紧。
他累死累活一捆柴也就四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