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弱了，所以除了宣泄情绪，什么也做不到……”
诸伏景光的指尖悬在画板上方，铅笔芯凝着一点墨色，久久没有落下。他望着画纸上初具雏形的樱花旗，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话，连睫毛都染上了几分失神的低垂。
窗外的风卷着初秋的凉意掠过窗台，吹得画纸边角轻轻颤动，他却浑然未觉，仿佛整个人都沉进了某段无声的回忆里。
“景老爷？”
松田阵平的声音像一颗小石子，骤然打破了画室的寂静。
诸伏景光猛地回神，铅笔尖在旗面的留白处擦出一道歪斜的线条——他差点画错了最关键的樱花轮廓。
他连忙抬手抹了抹线条边缘，抬头时眼底的怔忡已被温和的笑意取代：“怎么了，松田？”
松田阵平皱着眉走近，原本到了嘴边的“你不对劲”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盯着诸伏景光眼底未散的倦意，最终只是摇了摇头：“降谷让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
“今天就算了。”诸伏景光轻轻摇头，握着铅笔的手晃了晃，目光落回画纸上，“运动会的旗帜还没设计好，得赶在放学前初稿。”
松田阵平俯身看向画板，视线扫过那些细腻的樱花纹路和飘带褶皱，虽不擅长这类细腻活，却也难得点头：“没想到你这么会画。”
诸伏景光并不觉得自己画得特别好，他耸肩道：“只是刚好有灵感，试试吧，也不一定能选上。”
“不。”松田阵平的声音突然变得笃定，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觉得你一定能选上，不信你问百川。”
刚好路过的百川对那面樱花旗很有印象，当年实在是让他眼前一亮，闻声点头：“放心，一定会选上的。”
看着突然出现的百川岚，诸伏景光心底那股莫名的在意又涌了上来。他强压下想问“你当初为何说那句话”的冲动，只是顺着对方的话笑了笑，指尖却悄悄攥紧了铅笔。
因为太弱了……百川岚是在什么样的情绪里，说出那样的话？他也和自己一样，有过想抓住什么、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刻吗？
记忆突然飘回长野的那个夜晚，火光、警笛声、父母最后温柔的眼神……
诸伏景光的神情一点点凝重起来，连嘴角的笑意都淡了几分，握着铅笔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松田阵平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悄悄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和百川先去了，你记得待会儿去食堂，别饿着。”
“诶，等等，我没说要……”百川岚刚想反驳，抬头对上松田阵平递来的“别废话”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被动地被松田阵平拽着胳膊往外走。
走出教室，松田阵平也无需再顾忌，直接询问百川岚：“你之前和诸伏说什么了吗？”
“我吗？”百川岚一脸茫然，他眨眨眼睛，这幅样子一出来松田阵平就知道他下一句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听到那句“我不记得了”，松田阵平觉得格外头疼。
松田阵平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一种熟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一边是拼命捂着过往、不肯对人敞开心扉的诸伏景光，一边是动不动就失忆、关键信息全记不住的百川岚，这两个人，没一个是省心的。
他又想起刚才诸伏景光眼底的凝重，心里默默盘算。
关于诸伏的事，得尽快想办法弄清楚，至少要让他愿意跟人说说心里话，总憋着会出事。
思索间，他的目光又落回百川岚身上。看着对方愣愣地盯着路边的梧桐树，松田阵平随口岔开话题：“百川，你平时假期都在做什么？总不会一直待在家里睡觉吧？”
“大部分时间是休息。”百川岚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生理性泪水，语气里带着几分慵懒，“偶尔会回奈良，去喂公园里的鹿。”
“奈良那边的鹿？”松田阵平挑眉，“你会特意买鹿饼吗？我听说那些鹿会追着人要吃的。”
“会啊。”百川岚的眼睛亮了亮，语气也轻快了些，“公园门口有个卖鹿饼的老爷爷，我每次都去他那儿买。还有一只特别温顺的小鹿，不会像其他鹿那样抢东西，我以前总一个人坐在树下喂它。”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松田阵平心里嘀咕了一句，却对于这件事有很大的兴趣，嘴上应着：“那过段时间放假，我们一起去？”
“什么？”百川岚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拉去吃饭了。
“走啦，去吃饭，我快饿死了。”
……
【看到hiro的那个案件了吗？吓我一跳。】
【说真的，好精彩。我前面就一直在想松田为什么要绑着那面旗。没想到这么有用处。】
【什么？谁来救救孩子，发生了什么？】
【简而言之，就是几个人一起去抓长野案件的凶手，最后抓到了，真是好险啊，还好那几个人默契足够。】
百川岚看着别人上传在论坛上的漫画，心中的感慨愈发增加。没想到诸伏景光还有这么一段过往，怪不得……
怪不得总有一种隔离的感觉。
他身上悲伤的感觉总是很浓郁，自己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好像总是能够感知到。有一种疏离所有人的隔绝感。虽然平时表现得很温和……
果然心病就是最大的病啊。百川岚嚼巴嚼巴前段时间买的薯片，正摇头感慨着，又看到了下一句。
【但是百川岚看着问题很大的样子。】
【确实，那句“因为太弱了”真的让hiro很在意。前两话跟他有关的案件几乎是直接点明他不简单了。】
百川岚差点被薯片噎死，他猛地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低头看着别人上传的漫画。
等等，诸伏景光一开始想的话是自己说的吗？
什么时候的事？
还有那个案件，之前和自己有关的事都没画上去，怎么这次就画上去了？
等等，之前……之前是什么案子来着？
他费力地把薯片咽下去，皱眉回想前段时间的事情。熟悉的感觉又一次涌上来，那种脑袋一团浆糊的感觉。
……算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勉强。
他打了个哈欠，继续翻看论坛。
【这个百川是黑方吧？怎么看都很奇怪。感觉像是73埋在警校篇的暗线，说不定会和主线有牵连呢。】
嗯，确实有牵连，会死在以后呢。
【不好说，也可能是红方，当年赤井秀一和安室透出场的时候不也是让人觉得像黑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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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又是谁？
【但是百川岚确实很奇怪，正经人谁会搞性情大变这一套啊？车祸这种说辞总觉得很勉强。】
谁性情大变了？车祸不是很正常吗？自己只是以前车祸失忆过一次而已，医生也说了只是脑震荡，现在完全没影响好吧！
【而且警校篇他从来没参与进别人的事件，但自己又有单方面的事件，总觉得很可疑。】
那是因为自己以后不想当警察了！
【楼上的会不会太阴谋论了，别忘了时间线，车祸那时候百川岚才多大？十五六岁的年纪能做什么？】
对啊对啊，这个论坛为什么没有点赞的功能。
【楼上的才是太天真了，别忘了这是柯学世界。雪莉从小就在组织，隔壁还有十七岁的怪盗和十七岁的侦探呢。】
百川岚：“……”这个世界终于颠成了自己想不到的样子。
但就算这样，也不该这么猜测自己吧？再说了，自己只是经历了一场车祸——
“车祸”两个字在脑海里炸开的瞬间，一段模糊的记忆突然涌了上来。
昏暗的房间里，雷雨声在窗外嘶吼，老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肃穆，一遍遍在耳边回响：“岚？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岚！你记住，你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回答我！”
“我做不到！”少年的声音带着失控的颤抖，眼泪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没有办法再视而不见了！自从杏不在之后，那些人就一直盯着我，无论我躲到哪里都没用！”
他抬起头，对上老人失望的目光，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老人抬手按住他的脑袋，浑浊的眼睛里藏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语气却带着残忍的冷静：“你需要看清楚，你必须感知到！想明白你在因为什么而愤怒，又在因为什么而流泪！”
少年茫然地瞪大双眼，直到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哭。
“那个女孩，是因你而死的。”老人闭上眼睛，一字一句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进少年心里，“你和她走得太近，这就是代价。你必须压抑自己多余的好奇心，恨我也没用，要怪就怪你不幸，成了我的孙子。”
“啪嗒——”
手机突然从百川岚的手里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屏幕亮了又暗，挂在手机上的鹿角挂件应声碎裂，细小的塑料碎片散落在地板上，在烛火中折射出细碎的光。
百川岚僵在椅子上，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他回忆起那些碎片，脑海里的画面还在继续——
少年红着眼眶沉默许久，终于哑着嗓子问：“只能这样吗？”
“只能这样。”老人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们身上的血是黑色的，我选择了你，因为你是长孙。这是你的命，你必须接受。”
窗外的雷声更响了，闪电划破夜空的瞬间，少年看到自己举起了刀，也看到老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然后，所有的画面突然像被揉碎的纸，瞬间消散。
百川岚猛地回神，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心全是冷汗。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还能感受到某种冰冷的触感。
刚才那段记忆……是真的吗？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得他胸口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