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修远自认是个大男人,敢作敢当。
三年前,他确实为陆寻雁许下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但那时他身体虚弱,急需陆寻雁为他诊治,而他们之间恰好有情,他就顺势许下了诺言。
但天底下人都清楚一辈子的诺言太长太重,一般只是蜜里调油时随口说出来的,不能当真,盛修远也并不当真。
但他不曾想陆寻雁居然会记住,还以此质问他。
盛修远顿时有些恼了:“你不要再闹了,那都几年前的黄历了,何必再拿出来说三道四。”
说完,盛修远态度和缓了些,说:“你乖一点,等舒兰进门后,你也还是我的妻子,日后我待你还和以前一样,你说好不好?”
陆寻雁明白了,盛修远要娶林舒兰这件事势在必行。
她心中钝痛,却也敢爱敢恨,拿得起也放得下。
“既如此,我们便和离,和离后,你要娶谁与我无关,也不需要再征得我的同意。”
盛修远剑眉紧锁:“你说什么?你要和离?”
盛老夫人眼睛一亮,从矮榻上坐起来。
陆寻雁点头,稳声道:“没错。”
盛修远脸色铁青:“我不允许!”
陆寻雁回头看了眼眼神惊喜的盛老夫人,转头离开。
盛修远恼怒地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咬牙吼道:“陆寻雁,我没让你走。”
陆寻雁视作没听见,站在门前,轻声道:“我还是想提醒你们,林姑娘的药对祖母的身子不好,先别用了。”
说罢,她推开门,只见门外一堆侧着身体听里头动静的盛家人。
她两手放在小腹前,低头轻声问好:“问大伯母、二伯母、四伯母好,各位兄嫂、弟妹好。”
众人面面相觑。
她没看众人的反应,离开得干脆利落。
阿青在外头听见了里头的争吵声,紧紧跟上:“小姐……”
陆寻雁和盛修远成亲后就搬到了盛修远的屋头,盛老夫人宠他,将满芳园旁的青云园给了他,离得并不远,陆寻雁穿过几道回廊就到了。
刚一坐下,陆寻雁和阿青宣布:“我要与盛修远和离。”
阿青眉宇忧虑,但还是不问缘由,果断点头:“好,我跟着小姐走,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陆寻雁饮了口茶,说:“我的嫁妆都放在库房中,你去找刘管家要钥匙,清点嫁妆,其他的不要紧,但是那一箱医书一定要在,等我拿到和离书,我们就将嫁妆搬走,你现在就去。”
“好!”
阿青风风火火地走了。
她为商户之女,家业在父母死后便已凋零,不过好在她从师父那头学得了一些,也能勉强维持家业。
她嫁进来时带来的嫁妆并不多,盛家也并非是看在她带来的嫁妆上,而是她一身的医术,期盼着她可以治好盛老夫人的沉疴。
盛家虽为百年世家,但到了盛修远父亲这一代就明显后劲不足,盛家人在朝中最高官衔也不过正四品,在盛修远父亲突发重病死后,盛修远的母亲也抑郁而终,盛府已有了明显的颓势。
可笑盛家偌大的家业,竟没有一个兄弟妯娌能接得住,节节败退,半数商铺都已关门歇业。
好在出了盛修远这个少年将军,为大楚立下汗马勋劳,盛家有了东山再起的倾向。
盛老夫人却在这时病倒,其余几房在打理家业上天资不足,但也蠢蠢欲动,妄图谋夺家产,盛老夫人心有余力不足。
这时,陆寻雁嫁了进来,盛老夫人的身体暂时稳住了。
陆寻雁虽未深入学习过为商之道,可这一年来盛家的家业在她手底下愈发昌盛,甚至有了好几家分店,盛家有了往日繁盛的影子。
她不是看不出来,盛老夫人对她不满意,但她从小学习医术,盛老夫人的身体和盛家的家业只有她可以维持住,盛老夫人也只能认下她。
盛老夫人却也从始至终对她都有戒心,从未完全放权。
陆寻雁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但偏偏盛修远带回来一个林姑娘,要娶她做平妻。
陆寻雁虽为商户之女,但也有骨气,她的丈夫除她之外,绝不可以再有旁人。
陆寻雁快速打理好思绪,阿青从外头闯了进来:“小姐,不好了!那一箱医书被姑、盛将军送给林舒兰了!”
陆寻雁啪的放下茶杯:“什么?”
阿青气得要爆炸:“是刘管家说的,还是盛将军身边的齐平亲自送上林舒兰的马车的!而且算算时间,林姑娘早就到家了。”
陆寻雁脸色微沉。
这箱医书是师父留给她的遗物,是师父一辈子的心血。
医书中不仅存在大量医术药理,还有许多未曾面世的毒药配方,师父曾叮嘱过她绝对不可落进其他人手中,尤其是有心之人。
阿青双手攥紧,表情紧张:“这个怎么办呀小姐,要不我们去抢回来吧。”
陆寻雁摇头:“不能抢,林舒兰父亲是当朝太师,母亲是皇后胞妹,权势滔天,我们去抢只会羊入虎口。”
“那还能怎么办?”
陆寻雁冷静下来。
整个府中,除了她没人打开过医箱,也只有她知道医箱里还有箱子,箱子外有一道只有她有钥匙的锁。
箱子内机关重重,就算打开去看也只会看到箱子表面上最无关紧要的一本医书,其余医书都藏在箱子里,不懂关窍的人是不可能找到的。
陆寻雁说:“等盛修远。”
傍晚时分,盛修远留在祖母屋中陪祖母用膳没回来,陆寻雁是自己一个人吃的,与往常无不同。
屋里丫鬟收拾碗筷时,陆寻雁听到了外头阿青的训斥声,待到阿青进来后陆寻雁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阿青支支吾吾的说:“当时小姐和盛将军、老夫人在屋里头说话,外头的人都听得很清楚,有些个见风使舵的粗使丫鬟和嬷嬷在背后嚼舌根,说林姑娘才是盛府真正的主母,说您、说您很快就要被赶出去,说您是下堂妻。”
陆寻雁听后没什么反应:“随他们说去,不必大动肝火,我不在乎。”
说着话,外头热闹起来。
是四房的刘楣来了,刘楣是盛修远四伯父盛和丰前些年娶的妻子,就只比陆寻雁大了几岁,按理陆寻雁该称呼她一声四伯母。
“四伯母。”
来人打扮娇艳可人、身段窈窕,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里写满了算计和精明。
刘楣不打招呼便一屁股坐在陆寻雁的对面,对着陆寻雁意味深长地笑着。
“我听闻你与修远要和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