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喧嚣如同涨潮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胖子刚刚在真心话大冒险中败下阵来，正被葫芦和小Y按在沙发上，执行“大冒险”——用怪异的语调念一段深情款款的台词。他挤眉弄眼，怪腔怪调，引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连平日里最是沉稳的季风都忍不住弯了嘴角。
沈轻虞和俞妄坐在靠近阳台门的单人沙发上，位置不算宽敞，俞妄便自然地让出了一大半，让沈轻虞坐得舒服，自己的半边身子几乎悬空。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悄然离席又悄然回归，即便注意到了，此刻也被胖子的滑稽表演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除了一个人。
曲声笙手里捏着一颗没拆封的糖果，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那对依偎的身影。
沈轻虞微微侧着头，靠近俞妄那边，像是在听他低声说着什么。而俞妄，此刻低垂着眼睫，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身旁的女孩身上，那眼神温柔又专注。
曲声笙的心轻轻动了一下，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为沈轻虞感到高兴，由衷地高兴。
这时，小Y眼尖地发现了“落单”的她，立刻高声喊道：“声笙姐！别想跑！轮到你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曲声笙扬起下巴：“大冒险！玩就玩，怕你们啊？”
胖子刚刚“刑满释放”，立刻跳起来报复社会，挤眉弄眼地出题：“看到那边那盆绿萝没有？过去，深情款款地对它说一句‘你是我的小星星’！”
又是一阵哄笑。曲声笙啐了一口，笑骂：“你就这点出息！”却还是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真的对着那盆长势喜人的绿萝，用夸张的、舞台剧般的腔调念道：“哦，我亲爱的小星星~”
她表演得越是浮夸，效果就越好，连基地负责打扫的阿姨都从厨房探出头来笑得合不拢嘴。没有人注意到，在人群外围，陈晨辰靠在置物架旁，手里拿着一罐没打开的可乐，目光静静地落在那个对着绿萝“抒发感情”的明艳身影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以及更深的、复杂的情感。
在曲声笙完成大冒险，赢得一片掌声和口哨声时，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仰头喝了一口可乐，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未能完全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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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环节终于在众人的笑闹和疲惫中落下帷幕。零食包装袋散落一地，空饮料瓶东倒西歪。大家开始七手八脚地收拾残局。
沈轻虞起身想去帮忙收拾茶几，却被俞妄轻轻按住了手腕。
“我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坐着休息会儿。”
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体温，透过她微凉的皮肤，传递过来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沈轻虞没有坚持，顺从地坐了回去，看着他挽起袖子，利落地将空瓶和垃圾归拢到一起。他做起这些琐事来也带着一种专注，侧脸线条在客厅暖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柔和。
原来，她从未真正忘记过他。那些被误会和委屈冰封起来的情感，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便迅速消融、复苏，甚至比三年前更加汹涌澎湃。
“看什么？”俞妄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唇角微扬。
“看你。”沈轻虞坦然回答，声音轻柔，“发现你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更……”沈轻虞想了想，找到一个词，“更坚定了。”
俞妄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行。
“因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他看着她，眼神深邃，“而且，不能再弄丢了。”
周围是队友们收拾东西、互相打趣的嘈杂声，但他们之间，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结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沈轻虞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她伸出手，轻轻拂开他额前一丝不听话的碎发。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俞妄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他握住她即将收回的手，指尖穿过她的指缝，缓缓扣紧。
十指相扣的瞬间，两人都感到一种触电般的战栗，从紧密相贴的掌心，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是一种迟到了三年的、失而复得的确认。
“咳咳！”胖子抱着一堆垃圾经过，故意大声咳嗽，“注意点影响啊两位！基地禁止虐狗！”
葫芦跟在后面嘿嘿坏笑：“就是就是，考虑一下我们单身狗的感受！”
沈轻虞脸颊飞起红霞，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俞妄更紧地握住。他头也没回，语气平淡却带着天然的威慑力：“垃圾堵不住你们的嘴？”
胖子和葫芦立刻噤声，互相挤眉弄眼地溜去了厨房。
俞妄这才转回头，看着沈轻虞绯红的脸颊，低低地笑了声，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却改为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不闹你了。累不累？要不要早点休息？”
沈轻虞摇摇头：“还好。”她其实有点舍不得结束这个夜晚，舍不得打破这份刚刚重建的、弥足珍贵的亲密。
“那……”俞妄沉吟了一下，“陪我出去走走？基地后面小花园的夜景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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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俞妄和沈轻虞悄然离开客厅的同时，曲声笙也借口透气，再次来到了稍显安静的露台。
夜比之前更深了，远处的霓虹却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着。晚风带着植物清冽的气息拂面而来，吹散了她身上沾染的零食和饮料的味道，也让她因游戏而有些亢奋的神经逐渐冷却下来。
她靠在栏杆上，闭上眼睛，任由风吹乱她的长发。
陈晨辰。
这个名字，连同他今晚在露台上说的那些话，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
“那年我生日，你是不是来上海了？”
“我试过加你微信，发现被拉黑了。”
“不过现在，我们还有机会吗？比如……先从朋友做起……”
他的声音，带着懊悔，带着试探，也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近乎笨拙的真诚。
她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删掉所有联系方式，解绑游戏好友，将关于他的一切锁进记忆深处，然后告诉自己，不过是一段无疾而终的网恋，不过是年少时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她依然是那个洒脱的、来去如风的曲声笙。
可当他真的站在面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说出当年的阴差阳错时，她才发现，心里的堤坝，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固。那些被刻意压抑的委屈、不解，甚至还有一丝残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都在那个瞬间，悄然浮出了水面。
“里面太吵，出来躲躲。”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曲声笙倏然睁开眼，没有回头。
陈晨辰走到她身边，将手里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她，和之前一样。这一次，曲声笙没有立刻去接。她转过头，看着他。他的表情很平静，眼神却像此刻的夜空，深邃，藏着许多未明的情緒。
“你怎么也出来了？”她问，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庆祝会差不多散了。”陈晨辰晃了晃手里的水瓶，“看你出来了，顺便给你带瓶水。”
曲声笙这才接过水，瓶身的冰凉让她指尖微缩。“谢谢。”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与之前那次带着隔阂与试探的沉默不同，似乎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流动的东西。
“他们……”陈晨辰目光望向客厅的方向，意有所指。
“嗯。”曲声笙明白他指的是谁，轻轻应了一声，“看样子，是说开了。”
“挺好。”陈晨辰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误会能解开，是件幸运的事。”
他的话像是无意，又像是有心，轻轻敲在曲声笙的心上。她握紧了矿泉水瓶，塑料外壳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陈晨辰。”她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
“嗯？”他侧过头，专注地看她。
“你妹妹……”曲声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她后来……没说什么吧？关于那天看到我……”
这是她心里一个细微的疙瘩。那个她未曾谋面的女孩，是否曾对她的出现和狼狈离去有过什么不好的猜测？
陈晨辰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语气肯定：“没有。她后来还问我，是不是惹哪个女孩子生气了，说那天蹲在楼下的姐姐看起来很难过。”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歉然，“我当时……根本没往你那方面想。是我太迟钝。”
原来如此。曲声笙心里最后一点芥蒂，也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不是嘲笑，不是误解，只是一个同样关心哥哥的女孩，一句善意的询问。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晚风轻柔，拂过露台，带来远处隐约的车辆声。基地后方的小花园树影摇曳，看不真切，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灯光暗了下去大半，只剩下几盏夜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庆祝会正式结束，队员们各自散去，准备休息。
“看来该回去了。”曲声笙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肩膀。
“嗯。”陈晨辰点点头。
两人前一后走进客厅。客厅里只剩下季风还在检查设备是否都已关闭，看到他们进来，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曲声笙朝自己的临时客房走去，在门口，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陈晨辰还站在客厅中央，正目送着她。见她回头，他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曲声笙没有回应，只是飞快地转过身，推门进了房间，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
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清晰而有力。
她掏出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光。手指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点开了微信，通讯录新的朋友那里，那个带着“陈晨辰”名字和简单备注的好友申请，依然静静地躺着。
她的指尖在“通过验证”那个绿色的按钮上方悬停了几秒。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和遥远的灯火。
窗内，是她有些紊乱的呼吸和掌心微微的汗意。
最终，她的指尖落下，轻轻点击。
几乎是在通过的下一秒，对话界面顶部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几秒钟后，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陈晨辰：“下次主场比赛是下周五，对阵KING。票我给你留？”
看着这行字，曲声笙仿佛能想象出他发出这条消息时，那副看似平静实则带着点紧张的表情。她抿了抿唇，手指飞快地打字回复。
曲声笙：“好啊。要视野最好的位置。”
曲声笙：“另外，别忘了蛋糕。”
发送完毕，她将手机按在胸口，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已经悄悄弯起了一个柔软的、真实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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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后方的小花园并不大，栽种着一些常见的灌木和花卉，一条鹅卵石小径蜿蜒其中。夜灯藏在草丛里，发出昏黄而柔和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又交织在一起。
俞妄和沈轻虞并肩慢慢地走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静谧而温馨的默契。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小虫的鸣叫。
“冷吗？”俞妄侧头问。晚上的风确实带着凉意。
“不冷。”沈轻虞摇摇头，他给她披上的外套还好好地穿着，带着他身上干净的雪松气息，像一个小小的堡垒，将她包裹其中。
走了一会儿，在一丛开得正盛的月季花旁，俞妄停下了脚步。
“轻虞。”他唤她的名字，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温柔。
“嗯？”沈轻虞抬头看他。
月光和路灯的光线交织，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
“有句话，三年前没来得及说，或者说，没有勇气说。”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现在，我想补上。”
沈轻虞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她似乎预感到他要说什么。
俞妄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牢牢锁住她的眼睛，清晰而郑重地说道：“沈轻虞，我爱你。”
不是喜欢，是爱。
沈轻虞的呼吸骤然一窒。眼眶毫无预兆地泛起一阵湿热。三年前，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但彼此之间，最多的还是“喜欢”这个词。年少时的感情，纯粹又带着点懵懂，仿佛“爱”这个字太过沉重，不敢轻易说出口。她从未想过，时隔三年，会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听到他用如此认真的语气，对她说出这三个字。
“也许三年前就已经是了，只是我自己没能分清，或者说，没有足够的底气说出来。”俞妄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更多的是坦诚，“但这三年，我很清楚。不是因为失去后才懂得珍惜那种矫情的话，而是因为，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甚至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等待，都只是因为，我心里始终装着一个人，从未改变。那个人，就是你。”
他的话语，如同温暖的潮水，将沈轻虞彻底包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难过，在这一刻，都显得微不足道。她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你别哭……”俞妄看到她落泪，顿时有些慌乱，下意识地伸手，用指腹轻柔地拭去她脸颊的泪痕。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却充满了珍视。
沈轻虞抓住他为自己擦泪的手，紧紧握住。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望着他，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清晰地说道：
“俞妄，我也爱你。”她顿了顿，补充道，：“三年前是，现在也是。”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看到俞妄的眼底充满了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惊喜和激动。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手臂收得很紧。
沈轻虞的脸颊贴着他坚实温热的胸膛，能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和自己一样剧烈的心跳声。他身上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夜晚微凉的风，将她完全笼罩。她闭上眼睛，伸出手，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
这个拥抱，迟到了整整三年。跨越了误会、分离、时间和成长。此刻，他们用力地拥抱着彼此，仿佛要将过去所有错失的时光，都在这个拥抱里弥补回来。
花园里寂静无声，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彼此交融的呼吸与心跳。
过了许久，俞妄才稍稍松开她，但手臂依然环在她的腰间。他低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鼻尖几乎相触。
“轻虞，”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嗯。”沈轻虞轻声应着，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安稳的幸福所填满。
他微微偏头，温热的唇，带着无比的珍重和试探，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
那一吻，如同蝴蝶栖息在花瓣上，轻柔得不可思议，却带着滚烫的温度，瞬间传遍了沈轻虞的四肢百骸。她身体微颤，闭上眼睛，感受着这迟来的、代表着承诺与爱意的亲吻。
额间的触感一触即分，俞妄低头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喉结滚动了一下，克制着更进一步的冲动，只是将她重新搂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回去吧？”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有点凉了。”
“好。”沈轻虞在他怀里点头。
两人牵着手，沿着来时的鹅卵石小径慢慢往回走。交握的掌心温暖而干燥，仿佛预示着，从今往后，他们将携手同行，再无阴霾。
回到基地时，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几盏夜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走廊里也静悄悄的，队员们都已回了房间。
在沈轻虞的客房门口，俞妄停下脚步。
“晚安。”他看着她，眼神温柔。
“晚安。”沈轻虞轻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