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枭也没想到,在别开生面的社死相识之后,短时间内居然还能遇见钟冀,何况这个短时间是真的很短,连一周都没到。
若城虽然不大,但也不至于冤家路窄得这么离谱。
尉迟枭喜欢选一个工作日的上班时间来拳馆练拳,作为独立律师的她就这点好处,时间相对来说自由,不用周末跟着一帮996抢地方,但不防今天若城回来了个自己给自己放假的钟冀,俩人还是同一个教练。
教练站在两个人中间,不好意思的挠头解释:“哎呀,怪我,给你们发错日期了,钟先生应该是明天的下午三点,怪我怪我,要不——这机会难得,一起对练几回合?”
钟冀连忙推辞笑说:“这不好吧?量级和性别都不一样,这不欺负人嘛,是吧?”
尉迟枭本来也是想直接拒绝,但听着钟冀字里行间满满透露着上位者的自信感,她的胜负欲也被激了起来。她紧了紧手上的绑带,脸上带着友善的笑意说:“我倒是不介意,不过钟先生不愿意也不用勉强,我也怕胜之不武。”
钟冀挑眉略显惊诧,男性在骨骼和肌肉量方面本就占优势,更何况他是练过的,虽然业余,但对上同样业余的异性,总不至于会占了下风,没想到尉迟枭还是个铁血公主,不撞南墙不回头。
于是钟冀说:“对练嘛,行,点到为止。”
尉迟枭:“可以。”
俩人拉开了架势,教练在中间手臂向下一挥,尉迟枭率先冲向了钟冀,几个基本拳法被对方游刃有余的接下之后,尉迟枭后退了两步,突然笑了,她问:“钟先生是练的散打?”
“没事练着玩而已,看样子尉迟律师也是?”
“不是,”尉迟枭抬起双臂挡了钟冀突然横扫过来的腿,紧接着矮身从钟冀还未收回的腿下晃身,迅速接近钟冀背后,钟冀在惯性的作用下回身的速度比尉迟枭慢了半秒钟,而就在这半秒钟,钟冀的左下颌角被尉迟枭一个肘击击中,他没想到尉迟枭来真的,踉跄两步表情震惊。
尉迟枭接着说:“我练泰拳。”
教练的哨声赶忙吹响,讪讪喊着:“点到为止!”
钟冀被气笑了,他揉了揉下巴,没想到认错人这事儿对尉迟枭影响这么大,她好像对自己意见挺大。
“顺便回答你的问题,”尉迟枭扯了绑带甩了甩拎在手里,“我最喜欢花木兰。”钟冀这才知道自己踩了颗闷雷。
听完全程的齐韫不禁摇头鼓掌,要不是病房不能大声喧哗,她简直想给钟冀放一段拉德斯基进行曲,给他颁个最具戏剧性倒霉奖。
“冀哥,还是你头铁,佩服。”
“啧,少揶揄我,你怎么成他律师了?”
齐韫眨了眨眼,没先回答,而是试探问道:“里面那位,是真的要死了吗?”
“瞎说什么呢!”钟冀左右看了两眼,见没什么人关注才说,“就是病了。”
“那他找我写遗嘱?”齐韫平铺直叙交代道。
“什么?”
钟冀一脸很铁不成钢地愤恨道:“他可真是有种脑干缺失的美啊!”
“那红毯晕倒那事儿,网上都传的沸沸扬扬的,转天他又得了奖,这现在可是实红的人,你不带人上横店赚钱,还把他带回若城,要干嘛啊?”
“找钟望看病。”
“他脑子真有病啊?”齐韫手里还握着缴费票据,指着病房的门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这人说话既没上下文,又没感情,还没逻辑。哦,把我这票子报了。”
齐韫把票据塞给钟冀,钟冀没心情看,顺手揣进兜里。
齐韫一巴掌怼到钟冀肩上说:“这是正事儿!还有我今天油钱没找你报呢!”
“你掉钱眼儿里了?”
“戴大明星不差这点钱吧?再说了,我这是服务客户,我当事人说了,期间产生的一切费用由他承担,我今天可是又干公事还接了个私活啊,赶紧的,油钱!”
齐韫手一伸,钟冀“啪”一声拍了上去,“别整没用的,我找你就是解除委托合同的,违约金多少我给你。”
齐韫急了:“我当事人可是个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他没发话,我不干,你也不是我的合同相对方,你主体不适格,再说了——”齐韫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他有什么好朋友吗?”
钟冀眼球转了三圈说:“我吧?”
“他咨询我遗赠的事儿,我估计八成是得遗赠给最好的朋友吧?”齐韫循循善诱道。
“嘶——”钟冀摸了摸下巴,说:“这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齐韫一巴掌拍在钟冀后背:“别浪费人家一番苦心啊!”
“什么苦心?”拉门声响起,戴书远举着吊瓶出现在二人面前。
齐韫回头大惊失色:“回血了你!”
只见戴书远的血已经在输液管里回了半米来高。
护士拔针的时候,齐韫偷偷摸摸在钟冀耳朵边吐槽,只闻其声不见其嘴动:“你带这艺人可够糟心的啊,美是真美,脑干也是真缺失,点滴打完都不知道按铃叫护士。”
钟冀微笑,唇齿不动低声道:“闭嘴吧你可。”
戴书远不动声色的瞥了齐韫一眼,他在病房里举着吊瓶贴着门口站桩,门外二人说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从那个二维码破广告到微博点赞,再到她和钟冀的关系,戴书远站桩期间认真思考了一阵,在过往的生活经历里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证明这些事情的普遍性,可惜他找不到,只觉得这些巧合凑起来比他拍过的剧本都要离谱。
吊过针后,折磨戴书远的剧烈头痛已经缓解了许多,他看着钟冀和齐韫小声争论着什么,突然感到心烦意乱。
“齐律师请回吧,资产清单没什么问题,有别的需要我会再联系你。”
戴书远没什么情绪地说,但却令听的人都感到冷漠,就连刚起身的护士都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
“就这?”齐韫倍感离谱,她转头看向钟冀,一整个无以言表。
“他是说,今天谢谢齐律师,辛苦你了,哈、哈哈。”
钟冀瞪了戴书远一眼,忙给他找补,想着这家伙怎么还带退步的?这么多年了,客套话少说也得说过几千句了,今天这是要干嘛?
齐韫本来想着自己的客户,毕竟是收了钱的,没礼貌算什么呀,卧薪尝胆才能功成名就啊!公事公办嘛,谁不会呢?于是齐韫突然大方的给戴书远鞠了个90度的躬,直起腰后说:“麻烦戴先生把我今天的油钱和垫付的费用报一下,票据在您经纪人手里,啊,对了,”齐韫从兜里把那张染色的名片掏出来举在戴书远面前说,“戴先生未卜先知,我确实能找到这个人,如果有需要我会再联系您。”齐韫睚眦必报,跟一个精神病讲什么武德?
戴书远看了她一会儿,接过正对着自己面门的名片,轻笑了声说:“好。”
等齐韫走后,钟冀揣着双臂靠在窗台上审视戴书远。
“怎么?”
“你写遗嘱?”
“嗯。”
“你有病啊?”
戴书远一愣,然后莫名其妙说:“这个确实。”
钟冀被噎了一下,无奈道:“你还知道自己真有病啊?你还笑得出来?”
漫长的沉默充斥在二人之间,过了一会儿戴书远突然问:“什么时候?”
钟冀:“刚刚齐韫想暗杀你的时候。”
“我有吗?我没有、吧?”戴书远不太确定,毕竟他的情绪值一直很低,在不刻意提醒自己要模仿一个正常人的时候,他不会释放任何情绪,更别说莫名其妙的笑。
“戴书远,你必须跟我去见钟望,你还有得救。”
“救得了一救不了二,没什么区别。”
话说到这儿,钟冀突然想起齐韫的话来,他问:“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戴书远一脸见了鬼的看着他:“算是?”
钟冀突然双手掩面,戴书远差点以为他要哭了,问他:“你怎么了?”
钟冀:“只是很感动,”他把脸从手掌中抬起来说,“你要遗赠给我什么?车子还是房子?虽然这些年我们东奔西走受了很多苦,但其实,我家里很有钱的,你也不必这么煞费苦心——”
“我没有。”戴书远一脸迷茫,然后笃定的说,“这个我真的没有。”
钟冀:“……”
路上开车的齐韫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怀疑有哪个小人骂自己,等红灯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她打开天窗感受了下秋夜的冷风,突然瞥见渐圆的月亮,才想起再过两天就是中秋节,那月亮从云层里冒头,短暂的雷雨把天空冲刷了个透彻,冷白色光晕映着街灯,齐韫长舒了一口气。
“还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