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溪山。一方木屋宿在群山之间。
窗外风雪大作,屋内炉火明亮,门却虚掩着,雪粒挟着寒风卷起满屋的草药香。榻上卧着一人,仅盖一条薄被,正对风口,榻边垂下的墨发微微拂动,半露的手臂苍白得近乎透明,却一动不动,浑似不觉冷。
一狸奴挤开门扉,裹着一身寒冽,跃至榻上人身边,脚掌在衾褥上落下腊梅。
“积绯……外头凉,莫要乱跑……”
皲裂的唇几不可察地张了张,喃喃出模糊不清的词句。
积绯轻轻地叫了两声,踩在被角,用前爪试探着去够他的脸,又猛地缩回。
好烫。
手臂动了动,似是要去摸摸猫儿的头,终是没能举起。他剧烈地呛咳起来,侧头望向猫儿琥珀般的眼,咳得眸光潋滟。
他声若游丝,齿缝渗血。像是自语,又像在讨要一个答案。
“君何在,欲寄尺素,山长水阔不知处。”
大限将至,唯盼君归。
他阖了眼,尽力把脸埋进积绯犹带湿意的毛。
“积绯……这副模样,鹿儿会不会怪罪我…她怕是又贪了哪处的好景,你莫忘了去迎迎她……”
这场雪后,许是要开春了。
若能捱到赵兄归来,就请他把自己葬在这雪里吧。
他好看着她归家。
可总事与愿违。
他昏沉闭眼,气息奄奄。
冥冥恍见一抹青衣翩跹,于无边黑暗里执灯而来,声音清亮如初见:
“医仙,黄泉路远,我来接你。”
——人间风雪止息,而一春未寄。
可我怎会甘愿死在没有你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