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廷珪的“圣水营”行动悄无声息,与魏定国那声势浩大的火攻截然不同。他们如同暗夜中的毒蛇,借着之前火攻造成的混乱和烟尘掩护,悄然逼近前沿被烈焰灼烧过的脆弱工事。
这些蓝衣士卒动作迅捷,两人一组,一人持厚重皮盾掩护,另一人则端起那造型奇特的长杆喷筒,对准焦黑开裂的木栅、土垒的缝隙,猛地按压机关!
嗤——!
一股股浑浊、带有刺鼻酸臭气味的液体,如同毒蛇的信子,激射而出!液体溅射在烧焦的木头上,立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冒出淡淡的黄绿色烟雾,木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酥软、发黑!溅落到泥土上,则迅速渗透,留下深色的污渍,周围的野草迅速枯萎。
“小心毒水!闭气!石灰队,上!”
防守此段的头领是石秀,他早已得到齐墨严令,见状虽惊不乱,大声呼喝。早已待命多时的“石灰队”士卒,立刻从掩体后冲出,他们戴着浸湿的厚布口罩(齐墨紧急要求赶制的简陋防护),手持木锹,将大把大把的生石灰奋力抛洒向那些喷射毒液的“圣水营”士兵以及被毒水污染的区域!
生石灰遇水(包括空气中的湿气和毒水本身)立刻发生剧烈反应,放出大量热量,并产生白色烟雾和具有碱性的氢氧化钙。这虽然无法完全中和所有类型的毒物,但升腾的白色烟尘和放热反应,有效地干扰了“圣水营”的视线和行动,那碱性环境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某些酸性毒液的腐蚀性。
“啊!我的眼睛!”
有“圣水营”士兵被扬起的石灰粉迷了眼睛,惨叫着后退。喷射的毒水也被弥漫的石灰粉尘部分阻挡、稀释。
“放箭!压制他们!”石秀抓住机会,命令弓弩手从两侧未被波及的工事中放箭,虽然准头因烟雾受到影响,但也迫使“圣水营”无法从容作业。
单廷珪在后方看得眉头紧皱。他这“圣水”乃秘法配制,腐蚀性极强,寻常手段难以抵挡,却没料到对方竟会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扬石灰”之法来应对,虽然效果有限,却打乱了他的节奏,增加了己方伤亡。
第一次“圣水”袭击,在守军有所准备和针对性反击下,未能取得预期中的突破性战果,只造成了部分工事的进一步损坏和少量守军因吸入毒烟或溅到毒液而出现呕吐、皮肤溃烂等中毒症状,被迅速抬往后方由那位落魄郎中(现在已是医护所负责人)进行紧急处理。
齐墨在瞭望台上密切关注着战况。看到石灰战术起到了一定效果,心中稍定,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单廷珪的毒水,成分不明,腐蚀性强,且可能具有毒性。”她对身旁的吴用说道,“石灰只能应急,长久下去,工事被持续腐蚀,土地水源被污染,后果不堪设想。必须想办法摧毁或缴获他们的毒水源头。”
吴用点头:“娘子所言极是。然单廷珪必对其毒水严加看管,强攻难取。”
“或许,不必强攻。”齐墨目光闪动,看向水泊方向,“阮七哥的水鬼队,或许可以再立奇功。”
就在齐墨谋划反击之时,基地内部,一股潜藏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连续的高强度防御战,尤其是面对火攻毒水这种超越常人理解的恐怖手段,对士气的消耗是巨大的。尽管有之前的胜利和齐墨的种种措施维系,但恐惧和疲惫依旧在部分人中蔓延。
更关键的是,林冲密信中提到的“招安之声”,并非空穴来风。
这日晚间,负责内部监察的吴用,面色凝重地找到齐墨。
“娘子,发现些异常。”吴用低声道,“有几个新近投奔、原本在官府中有些关系的头目,近日私下接触频繁,言语间……似对前途有些悲观,认为与朝廷硬抗终非长久之计,隐隐有试探招安可能之意。”
齐墨心中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可知是哪些人?为首者是谁?”齐墨问道,声音冷静。
吴用报了几个名字,皆是些本领平平、但资格较老或因某种特殊技能(如某个懂些文书的小吏)而被安置在不太重要岗位上的头领。
“为首者,似是那‘白日鼠’白胜。”吴用补充道。
白胜?齐墨记起此人,原是闲汉,参与了智取生辰纲,但意志不坚,原著中便有被官府捉拿后招供的前科。看来,历史的惯性依然强大,此人在压力下,极易动摇。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齐墨沉吟片刻,“严密监视其动向,尤其是与外界可能的联系渠道。同时,晁天王那边……”
“保正处我已暗示过,他性情刚烈,对招安之说深恶痛绝。”吴用道,“只是,若此等言论扩散,恐惑乱军心。”
“我明白。”齐墨点头,“光靠压制不行,需得让大多数人看到,我们不仅有守住的能力,更有光明的未来。”
她立刻与吴用商议,决定采取两项措施:
第一,强化宣传,凝聚共识。利用“讲习所”,由吴用亲自出面,结合当前战局,大讲“官逼民反,不得不反”的道理,痛斥朝廷**、官军残暴,强调梁山聚义是为了求一条活路,而招安不过是朝廷的缓兵之计,绝无好下场。同时,大力宣扬齐墨领导的垦殖、工坊建设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描绘自给自足、安居乐业的美好蓝图,将抵抗到底的决心与对未来的希望紧密捆绑。
第二,主动出击,提振士气。光说不练假把式。齐墨决定,必须尽快策划一次对官军的有效反击,哪怕规模不大,也要打出威风,让所有人看到,官军并非不可战胜,我们拥有主动出击的实力!
目标,就锁定在单廷珪那令人忌惮的“毒水”上!
她召来阮小七和汤隆,进行了一番密议。
“七哥,我需要你再次带队,目标不是船只,而是岸上敌军存放‘圣水’的营帐或仓库!能找到并破坏最好,若不能,也要制造混乱,让他们无法安心使用!”
“汤师傅,你那些‘火喷筒’和‘大火铳’,是时候拉出去试试真正的威力了!不求杀敌多少,但要够响,够吓人!”
阮小七摩拳擦掌:“齐娘子放心,俺一定把那些腌臜玩意给他掀个底朝天!”
汤隆也是满脸兴奋:“好!俺这就去准备!定叫那些官军尝尝俺‘雷火’的厉害!”
夜色,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一场针对“毒水”源头的小规模奇袭,以及一场旨在震慑敌军、鼓舞己心的火力示威,即将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然展开。
齐墨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暗流滋生,但她知道,越是艰难的时刻,越是不能退缩。她必须像中流砥柱一般,稳住这艘在惊涛骇浪中前行的航船。
人心,才是这场战争中,最需要坚守,也最难坚守的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