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6章 第 6 章

作者:羽卿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对方这是在警告她吗?


    不要想着逃跑,她们的情况就是逃跑的代价。


    不要想着举报,你在这里才待了几天?你觉得这话真的说出去了,到底是会信你还是信别人?


    “难道你觉得我跟那帮人渣是一伙的?”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封巧熙保持着沉默。


    不是她不相信对方,而是不敢,懿姐有说过,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上一秒还能对你掏心掏肺,下一秒也可以掏你心肺,动物不一定能做到完美表演,但人却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演到最后。


    她看不透对方的根底,除了自己人以外,她现在只相信自己,如果对方是刻意演出来的,那她对对方的善意将会成为杀死自己的利剑,将会成为这次任务失败的转折点。


    她不敢赌,她真的害怕一旦她赌了,这里的一切将会成为下一个她们。


    女生毫无征兆地向前迈了一步,瞬间拉近的距离让封巧熙甚至能看清她眼中自己微缩的倒影,一双明亮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却又不明所以地后退一步,“算了……你又会相信我吗?”


    女生小声的说了一句,声音太轻,封巧熙只捕捉到一点模糊的音节,明明凑不出一段完整的话,却让她莫名的松了口气。


    “你过来,”女生又开始呼唤她,“帮我一起把她埋了。”


    封巧熙听从着女生的安排,一起挖坑合力将死去的女人掩埋。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方只是在埋完女人后,再一次警告她:“不要想着逃跑,你现在已经清楚了逃跑的代价是什么。”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独留封巧熙一人愣在原地。


    女生没再管封巧熙,她也曾带过一些人来过这里,她很清楚这些人看到这样的景象后会是何种姿态。


    崩溃,发疯,到最后的麻木。


    但最起码活着了不是吗?只要活着……


    在女生走后没多久,封巧熙才真正的平复自己的内心想法,她深吸一口气,仔细地观察着周围。


    视线所及之处,除了沟壑中的尸体,只剩下无穷无尽绵延向天际的墨绿山峦,以及周边无人管理枝桠扭曲盘结的树林,疯狂滋长的杂草。


    没有路,没有人烟,只有无尽的荒野。


    该走了,再不走的话估计会被关到“听话”为止才能再次被放出来。


    封巧熙顺着记忆,沿着走过的路准备回去时,却在某段路程中停下脚步,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一点都不妙。


    她哥通过监视器在这块区域的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尸身大部分被野兽啃噬殆尽,只余下零星破碎的衣物粘附在白骨上,骨骼以一种极不自然的方式紧紧蜷缩在一起。


    他似乎在死前很珍视一本书,浑身蜷缩成一团也在保护着这本书。


    “你在开什么玩笑?”封巧熙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轻声细语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你知道那坑有多深吗?”


    但她也只是认命地叹了口气,跟着不靠谱哥的指挥,艰难地拿到了那本书,为此差点没掉下去跟那具尸体作伴。


    讲正经的,这个坑的位置确实是又隐蔽又危险,如果不是她哥说出来,她都不一定能看到找到。


    封巧熙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书,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封皮上附着的黏腻淤泥,她微微蹙眉,将拿到的那本书清扫干净,除去沾染上的淤泥尘土,以及书本纸张因岁月不可避免地泛黄发脆,整本书保存得相当完好,几乎不见任何严重的缺损……和血污。


    封巧熙小心的将书本藏在身上,再三确定不会被发现后,才继续原路返回,临走之前再次看了一眼那具无名尸体。


    尸体骸骨架较大,盆骨整体高而狭窄,入口呈心形,耻骨下角狭小,推测是一名不知何种原因死去的男性……


    当封巧熙再次回到院子时,完全没想到会被赶回屋去,屋门像往常那样锁着,续而是反复叮嘱的不要想着逃跑,在对方确认锁好后,送她回来的人就这样离开了。


    当然,监视还是继续被监视的。


    封巧熙面无表情地听着耳边的警告。


    再三向她哥确定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后,封巧熙终于将藏起来的书拿了出来。


    封面被保管的很好,没有破损,只有里面的纸张泛黄破损。


    也许你有时间看我所书写的一个漫长而乏味的故事。


    这是封面上的一段话,是对方允许她观看个人**的回复。


    封巧熙薄唇紧抿,指尖极其小心地捻起一页边缘已微微卷曲泛黄的纸张,轻声且快速地念给了联络器那头看不到的人听:


    不知从何时起,天空不再是一望无际的黑,唯有几颗星星弥留在天际,成为这一抹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我大概只能这样消磨时间,等待属于我的死亡。


    这是日记本翻开的第一页,但是之后的故事却是另一个人执笔书写。


    ……


    言临渊在即将要被处以死刑的最后一天,要求与祁司澜面谈。


    当祁司澜再见到他时,对方依然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姿态,松弛得像是置身于某个聚会,脸上带着他惯有的温和面具,在即将迎接死刑前,一副置自己的生死于外的样子。


    祁司澜想过很多种可能,愤怒,挣扎甚至是绝望。


    现实却是对方就那样平静,甚至有时间整理自己的衣领,一丝不苟。


    “你……有什么要说的话吗?”祁司澜隔着玻璃窗,神色复杂地看着言临渊。


    “当然,祁警官,我有一个有趣的故事想跟你分享一下。”言临渊的手轻轻敲打在桌面,嗓音温和。


    “曾经,有一对深深相爱的恋人,就像大多数人一样,他们在所有亲朋好友的簇拥与祝福中步入婚姻殿堂,在名为幸福的童话故事中,孕育了一个幼小的生命。


    但是跟童话一样,一切幸福都截止在婚前,相爱的恋人里的女人,在婚后身上总是带着伤,轻伤时,她会用一枚小小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口贴勉强盖住淤青,严重时,她又会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再小心翼翼将绷带隐藏。


    恋人里的男人坏掉了,但他们依然爱着彼此,女人也会装作无事发生。


    酗酒如同一个开关,将他变成一个陌生的恶魔,他总是会对女人拳打脚踢,却又在清醒的事后向女人一遍又一遍的道歉,他会跪在她面前,一遍遍地扇自己耳光,会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声音里充斥着悔恨,说他控制不住自己,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我是爱着你的。


    他将“爱”字挂在嘴边,仿佛这是一道万能赦免令。


    女人也如往常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原谅男人。”


    “我有一个家暴的父亲,和一个小心翼翼的母亲,在某一个明媚的早晨,母亲她下定决心要和父亲离婚,他没有再向母亲道歉,而是恶狠狠地看着母亲,对她说,如果我们离婚我就杀了你,再杀了你的父母,我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你们都跑不掉的。


    母亲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默默接受着新一轮的殴打。


    在有一次父亲对我的殴打中,我失手杀掉了因醉酒而无力反抗的父亲,我害怕的同时却又感受到了解脱,我在心中庆幸着我和母亲终于脱离了苦海。但我依然害怕的看着满手的鲜血,颤抖地看向母亲,母亲依然保持着沉默,却在将我搂进怀中时失声痛哭。


    母亲擦净溅在我身上的血迹,将属于我留下的痕迹一一抹除,她拜托我出门买点东西回来。


    然后,她顶替了我的罪状,从高楼一跃而下,在买完东西回来的我的眼前。


    身边响起了警笛声,而我依然为妈妈唱着摇篮曲。


    我听见有人说,有个杀了她丈夫的女人,她自首了,她跳楼了。


    当着她幼年孩子的面。”


    “这是我母亲所要掩埋的真相,我身上所呈现的表面,一个杀掉了她家暴丈夫的女人畏罪自杀,而她幼年的孩子是第一目击人,这个可怜的孩子失去了他所有的家人。”


    “母亲被爱给困住了,因为爱而选择继续留在那个男人身边,也因为爱而掩饰我所犯下的罪状,甚至放弃自己的生命。”


    “爱啊,那么虚无的东西,成了赦免令,成了替罪羊。”


    一种无力感贯穿了年幼的他,他无法拯救他的母亲,就像他曾经无法阻止家暴的父亲,无法阻止拳脚相加的疼痛。


    他有时会被梦魇惊扰,陷入痛苦绝望的魇中——母亲彻底失去了生的气息,他永远在无助的边缘徘徊。


    言临渊嘴角依然挂着那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他所讲述的故事的主人公与他毫无关系,他站起身,顺手理了理根本没有褶皱的衣角,看向早已呆滞的祁司澜。


    “我还有未完成的事要做。”他说完话转身跟着一旁的警察走了,临走前留给祁司澜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执行死刑的当天,言临渊逃走了。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