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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解狐

作者:填海的精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风吹的雪是乱飘的,可这堆雪的滑动却很有规律,一拱一拱地向前蠕动,像极了恐怖片中的变异的蛆。


    陈朔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他猛地后退一步,右手握住弓箭,左手快速搭箭,箭头对准那堆蠕动的雪堆,厉声喝道:“谁在里面?出来!不然我放箭了!”


    “别、别射箭!是人!是人!”


    一个略显惊慌的声音从雪堆下传来。


    紧接着,积雪被拱开,一个身影有些狼狈地爬了起来。


    这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汉子,面容黝黑,皱纹如刀刻,下巴上留着短硬的胡茬,头上戴着顶破旧的狗皮帽,一身猎装打满补丁。


    他拍打着身上的雪沫,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陈朔手中的弓,靴底沾着几枚新鲜的松针,还在往下滴带着泥的雪水。


    “好家伙,小娃子眼神够毒,手也够稳!”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我是石坪村的猎户,叫赵大山。你是哪家的娃?在老鸹岭,可是有些年头没见过这么年轻的猎手了。”


    陈朔见是人,便缓缓收起弓,依着礼节回道:“赵叔,我爹陈长弓,我是老三。”


    “陈长弓?”


    赵大山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陈朔几眼,“嘿!原来是长弓家的老三,怪不得有这本事,英雄出少年啊······我跟你爹年轻时常一起进山,算是老交情了。你爹那腿······好些了?”


    “劳赵叔挂心,我爹能拄着拐杖走动了,开春应该就能上山。”


    “那就好!”


    寒暄间,赵大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陈朔腰间的白狐,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羡慕:“好家伙!竟是只白脸儿,这可是稀罕物,你这娃子运气真不错!就是······”


    他凑近些,指着狐狸后腿上的箭孔,略带惋惜地咂咂嘴,“可惜了,这箭伤透了皮子,卖价怕是要打不少折扣喽。要是能留着全皮,那才真值钱!”


    陈朔点头称是,余光却瞥见赵大山腰间——那里挂着个半露的绳套,绳结是围猎狍子、黄羊常用的活扣。


    这赵大山说话时,眼神总往老鸹岭西边瞟,带着一丝急切,连指尖都在轻轻捻着绳套的边缘。


    陈朔忽然想起早上的卜算——老鸹岭西有三只狍子。


    看来这赵大山是早发现了踪迹,怕自己这个“生面孔”抢了他的猎物吧?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赵大山便借口还要去别处转转,匆匆告辞,身影很快消失在林子里,方向正是西边。


    ······


    回到家时,院子里正热闹。


    石头和叶子趴在门槛上,看见陈朔腰间的白狐,立刻蹦起来:“小叔!是狐狸!”


    陈长弓听见动静,拄着拐杖出来,看到白狐,眼睛都亮了。


    他伸手摸了摸狐皮,又看了看陈朔,“狗娃子,你没受伤吧?”


    “没事爹,就是追的时候多跑了两步。”


    陈朔又把赵大山的事说了,陈长弓听完,撇了撇嘴:“那老东西是个老猎手,箭法准,就是心眼小了点,算计得太清。以前跟我合作,每次分猎物都想多要,后来我跟他掰了,便各走各的了······他肯定是发现什么猎物了,怕你抢。”


    他语气平淡,并无多少怨恨,只是陈述事实。


    说话间,王杏花和张麦香也围了过来,张麦香看着狐皮,小声问:“这皮······能卖多少钱?”


    “最少七两!”


    陈长弓笃定道,“我这就教你剥,得趁新鲜,不然皮会硬。”


    他从屋里拿出一把磨得锃亮的竹刀。


    珍贵的兽皮不能用铁刀,会割坏毛囊不说,但凡划破一点,价格就大跌了。


    竹刀软,正好。


    张麦香端来热水,将院内的石板擦干净。


    陈长弓则坐在小凳子上,仔细将皮毛上的血污用清水擦去,随后放在石板上,在白狐骨间捏了个遍。


    这才用竹刀,在白狐后脚趾缝间小心划开一道小口。


    “狗娃子,看好了。好皮子,三分在猎,七分在剥。”


    只见他用竹刀贴着腿骨缓缓向上挑,手法轻柔而精准,尽可能避免损伤皮板,同时还不忘炫耀般讲解,“有人图快,会在腿上开个口子,用嘴吹气,让皮肉分离。那是老法子,气力掌控不好,容易损了皮子韧性······咱不图那点快,慢工出细活······”


    嘴里说着,手却一刻都没有停下。


    整个过程,刀刃从未深过半寸,只是小心翼翼挑断皮肉间的连接。


    然后按住白狐躯干,另一只手抓住后肢皮毛边缘,用巧劲轻轻一扯。


    如同脱衣服一般,皮毛从白狐腿上褪下来,然后一点点往上翻,露出粉白色的肉。


    一直到脖子那儿,陈长弓又停下。


    开始用竹刀挑开头部连接的筋脉。


    “嗤!”


    一声轻响,整张皮子囫囵褪了下来。


    除了后腿那个箭孔,从头到尾,一丝裂纹都没有。


    陈长弓让陈朔把白狐撑开,绷在特制的木架上,然后拄着拐杖,指挥张麦香,拿布头蘸着草木灰,仔细吸掉皮板上的油脂和残留血肉,再用清水反复擦拭。


    以前剥皮时,张麦香一直给公爹打下手,这些活她轻车熟路。


    “得在阴凉通风处晾三天,皮子柔软坚韧,色泽光亮,方能卖上最好的价钱。阴干后才够软和。”


    说罢,陈长弓看着白狐皮,眼中全是喜爱。


    张麦香用热水洗石板,陈二虎凑过来帮移动木架,石头和叶子跑着看白狐皮······一家人围着白狐忙活,院子里满是烟火气。


    陈朔则在赞叹:老爹这手绝活,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神技!放在任何地方,都足以成为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时,大牛指着白狐肉,皱着眉问道:“爹,这肉埋哪儿?老话都说狐狸肉带邪性,吃了不吉利。”


    “埋什么埋?”


    陈长弓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感慨,“这年月,有肉吃就不错了,糟蹋了多可惜。我小时候闹饥荒,树皮都抢着啃,哪有挑三拣四的余地?”


    “牛娃子,让你媳妇多切些姜,把肉用清水泡上,多换几次水,把血水拔净。明天再狠狠焯几遍水,多放茱萸、野葱、盐巴、花椒腌制。等大雪封山的时候,就是美味······”


    陈大牛刚应下来,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像块冰碴子砸进满院的烟火气里:“陈三狗!陈三狗你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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