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葵忽然低呼一声,“千树,你快看。”
夏眠栀循着裴钰葵的视线望去,几个看似醉醺醺的男人正摇晃着走向迟元嘉,为首的大汉甚至衣不蔽体,肥腻的胸口堂而皇之地裸、露在外,拦住了迟元嘉一行人的去路。
“鹰犬也敢大张旗鼓地拦路?”酒气熏天的语调,声音大得刺耳。
迟元嘉的刀连同刀鞘被轻巧地横在双方之间,只见他笑着说了些什么,那醉汉却突然暴怒着将砍刀劈向他。
茶盏从夏眠栀的手中滑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摔成了碎片。
在周围的惊呼声中,夏眠栀看到迟元嘉旋身避开刀锋,他的刀鞘末端精准击中了醉汉的手腕。
随着哐当的声响,砍刀从醉汉手中脱离落地。与此同时,旁边的几个闹事醉汉也扑了上来。
华服锦衣的削瘦身影在多人的围攻中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轻而易举地就将几人全部撂倒。不过喘息之间,闹事者便已全数躺倒在地上呻、吟,酒也醒了大半。
迟元嘉拭了拭刀鞘上沾染的尘土,周围的队士们立即上前将闹事醉汉尽数带走。他抬起头望向茶楼二楼的方向,目光恰好撞上夏眠栀尚未来得及收起的忧色。
他微微征了征,随即抱着刀鞘向夏眠栀微扬下巴笑得温柔。
阳光掠过他轻扬的发丝,那双深邃的眼眸浮起了探究的神色,竟带着些恶劣。
夏眠栀一时间看得出了神,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栏杆,木刺轻轻地扎进掌心。
直到被裴钰葵唤了几声,夏眠栀才反应过来,脸色绯红地慌乱侧头捂手,惹得鬓边的珠花急颤。
“定是被刚刚看到的惊着了。”裴钰葵将新斟的茶递过来。
“嗯嗯。”夏眠栀借着接茶盏的动作垂眸,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地瞥向街面。镜玄司一行人正压着醉汉离去,那抹令人牵挂的身影临行前又回望了茶楼一眼。
掌心凝固的血迹被茶盏的温度烫得微微晕开,夏眠栀却浑然不觉。
“呀你的手。”裴钰葵惊呼。
茶水泼洒在衣裙上,晕开深浅不一的痕迹。夏眠栀手忙脚乱地擦拭,却听到楼梯口传来清朗熟悉的声线。
“叨扰了,方才可有惊到二位?”
迟元嘉立在竹帘投下的光源里,目光扫过夏眠栀衣裙上的茶渍,唇角含着歉意的微笑,“原是我等公务惊扰了两位小姐的雅兴。”
“迟大人言重了。”夏眠栀起身,一双眼眸含情,堂而皇之地望着迟元嘉,“大人剑术高超,能力精湛,让我等惊叹。”
“小姐谬赞。”迟元嘉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抱着剑倚靠在楼梯栏边,歪了歪脑袋又往前走了几步,“小姐,近日京城内偶有纷乱,出行总归要带些人手以保平安。”
“多谢大人关心。”夏眠栀微微欠身,抬头拢了拢鬓边。
手心的血迹落入了迟元嘉的眼帘。
夏眠栀思虑再三,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关切:“大人刚刚以一敌多,无碍吧?”
“无碍。”迟元嘉回复地很快,神色却难得的慌乱。
他随口胡诌了个理由,匆匆便离开了。
“千树,你与这位迟大人已经如此相熟了吗?”裴钰葵的眼中满是担忧,“江家很是苛刻,刚刚众目睽睽,我担心他们会不会责难于你。”
想必是会的吧。夏眠栀头疼地扶了扶额。
“钰葵,恐怕我又有一阵子不能出门了。”
忧虑之间,茶楼的小厮上楼送来了一块精致的丝帕,角落里绣着一枚昙花。
“小姐,刚刚有位镜玄司的大人托我送来给您,说是您的手受伤了。”
不可察觉的,夏眠栀的心泛起了一片片涟漪,接二连三地荡漾。
她的眼睛快速地眨了眨,纤长的睫毛有些颤动。
接过丝帕攥紧,她柔声得体道:“谢谢。”
*
果不其然,回去的路上便被未婚夫派来的家仆半路接到了江家府上。
穿过熟悉的庭院,夏眠栀来到了那间熟悉的、毫无生气的训诫屋。
独自走进屋内。
江淮有正坐在主位上,他身着墨色衣衫,面容俊朗却线条冷毅,眼神锐利阴冷,静静地盯着夏眠栀跪在他面前行叩拜之礼。
“去了何处?”江淮有的声音平缓,却带有不可置疑的压迫感。
夏眠栀低垂着眼帘,声线平稳答道:“只是与钰葵小姐一同在街上随意走走。”
“随意走走?”江淮有的声音尖锐了几分,“花千树,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
“大人指的是?”夏眠栀抬眼,眼中没有一丝情绪,仿佛一个精致的人形娃娃。
“还要我说出来?今日你在茶楼的勾当!”江淮有似乎怒极,难得地失了体统口不择言,“花千树,我再次警告你记住你的身份,不要做出任何有损江家颜面的事情,否则,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这告诫冰冷而直接。夏眠栀轻轻叩首,“大人误会我了,我并没有要行对江家不利的事。”
“啪。”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夏眠栀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摔倒在地面上,感觉脸庞从麻木到火辣辣的生疼。
江淮有,竟然打她。
“不要。”江淮有甩了甩衣袖,背对着她,“再挑战我的底线。”
这还是夏眠栀第一次挨巴掌。她猛地想起不知花千树是否也挨过这样的责罚,甚至是经常遭遇这样的责罚?
看了看训诫屋周围僻静的环境和密不透风墙面,仿佛是为了如此这般惩戒而塑造。夏眠栀的眼泪不自觉、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花千树。。
“听到了没有。”江淮有的声音恐怖如斯。
夏眠栀强忍住呜、咽,叩首应允:“是的大人。”
随后又是些贵家小姐的规矩,以及未来婚后的种种安排,每一句话都在强调着控制于占有。夏眠栀每听一句,便更想逃离几分。
终于熬到训诫结束,夏眠栀保持着端庄的仪态告退,可跟随家仆离开时红肿火辣的脸庞却无一人提及,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花千树有如此的遭遇。
在回家的路上,在街面上遇到的那双含着戏谑笑意的眼眸,与未婚夫那双冰冷审视的眸子,在夏眠栀的脑海中不自觉地交替闪现,一种难以言喻的闷涩感几乎将她吞没。
接下去的日子,仿佛是在关禁闭。而最令人窒息的是所谓的“新娘课程”。
年长的教习老师用毫无波澜的语调,一遍遍地灌输着未来身为江家少夫人的行为准则,如何侍奉夫君、如何管理内宅、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摆设”。
面对这些教习,夏眠栀的脸上是标准的额乖顺神情,眼眸低垂,将所有真实的情绪深深埋藏。
然而每当嗅到若有似无的花香,感受到习习而来的清风,夏眠栀便会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身影和他懒洋洋的调侃。
但这些念头总是转瞬即逝,夏眠栀很快便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眼前枯燥却“必须”掌握的事务中,像是一尊精美的人偶,麻木地、顺从地重复着日复一日的轨迹。
直到皇城贵妃娘娘一纸谕令,邀全城贵女一同参加义赈助善花会,请全城贵女参加花会现场插花义卖,筹得善款全数用于救济灾民。
在未婚夫和父亲的鼎力支持下,夏眠栀与江淮星一同获得了这场花会的入场券。
夏眠栀:家暴男忍不了一点,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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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