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倏忽而过,霜翎忽引颈长嘶,雪翼边缘泛起星辉碎芒——正是天域召唤仙驹归位的征兆。
尉迟卿指尖轻抚牠额间凤纹,金印隐隐发烫,流转着缱绻难舍的情愫。天马眷恋地蹭过少年掌心,忽咬断一缕银鬃,任其化作流光缠绕太子腕间,凝成若隐若现的雪色契纹。
“且去。”少年太子轻点腕间纹印,霜翎周身顿时浮起传送金阵,“待我相召时——”
银驹忽以鼻尖轻触他腰间龙纹佩,又转向齐云腕间冰晶链。仙君折扇轻摇,两件信物同时辉映,在空中交织出相同的凤羽图腾。
“机灵鬼。”齐云笑着往牠口中渡了颗桃花蜜糖,“倒晓得要牵牢这两根红线。”
霜翎满足地轻嚼蜜糖,双翼舒展间已凌空而起。牠绕着千年桃树盘旋三匝,翼风卷起漫天飞红,在两人头顶织就一场绯色雪幕。末匝时突然化作流电,身影在云间碎作万千星子,唯余清越长鸣穿透九霄——
“咴——”
嘶鸣声漫过山河,武陵山脚的稚童指着天幕雀跃:“娘亲快看!月牙儿旁多了颗会眨眼的银星!”
尉迟卿仰望那点新绽的星辉,腕间雪纹忽然传来温热的悸动。他指尖轻触纹路,竟听见霜翎带着冰凌清响的传音:
“待寒髓桃第三度绽放时,吾将踏破月华归来。”
齐云忽然执起他的手,将冰晶链与雪纹相贴。两道信物交辉的刹那,投映的凤羽图腾竟融合成完整的天马剪影,金芒流转间宛如共生:“如今这般,牠可算你我共有的小孽障了。”
仙君轻笑,袖中浮出一盏琉璃灯。灯芯无火自明,映出霜翎在云端嬉戏的景象——那银驹正昂首踱过天河,颈间新佩的“武陵”玉牌熠熠生辉,得意得如同凯旋的将军。
“待子卿再来时……”齐云指尖轻抚灯面,景象流转间现出天空城至高处的水晶观星台,“那家伙定会将星辉最盛的云巢,辟作你的行宫。”
夜风拂过,琉璃灯轻轻摇曳。明明灭灭的光影间,尉迟卿忽见灯罩上浮现霜翎新踏的星痕爪印,旁侧还歪歪扭扭画着朵桃花——分明是那天马以蹄尖蘸取银河碎光,为他留下的缱绻邀约。
这日,风拂林梢,碎金般的日光在桃枝间轻盈跃动。尉迟卿垂眸望着悬于半空的那张凤囚琴,修长指尖自七弦上轻轻掠过,带起一缕清音,惊落了三两桃花。
他侧首看向身畔之人,眼底浮着难以言说的光,似春水微澜,又似藏着千般思量。半晌,他广袖轻拂,将古琴缓缓推至那人面前。
“你来。”
那双手生来就该抚琴——他望着齐云搭在扇骨上的手指,修长如玉竹,骨节处泛着淡淡的粉,甲盖圆润似贝母光泽。这样一双手,合该奏得出最风流的《桃夭》。
齐云眼底掠过星芒般的讶异,却读懂了少年紫眸中未尽的弦音。他展臂将人揽入怀中,惊起尉迟卿袖间暗藏的冷香。
少年脊背倏然绷直,银睫如凝霜的蝶翼轻颤。平日被兄长们这般对待尚可忍耐,可这染着桃香的仙君……
齐云低头瞧见怀中人难得的无措,眼底漾开春水般的笑意。
空气中浮动着桃花的甜暖,少年周身却萦绕着清浅冷冽的气息,似雪后初融的溪涧。
很好闻。
“仙君……”
“别动。”
修长手指轻托起怀中人的下颌,触及那片肌肤时却微微怔住——指尖传来的温度竟比想象中温暖,宛如捧着初阳照拂的暖玉。
尉迟卿眸光微动,广袖中的指尖无声掐诀。
金芒如游蛇缠绕攀升,在他掌心流转生辉。少年忽地收拢五指,灵力应声迸散,化作星屑消融于风中。
——不知怎的,就是想瞧见那人轻蹙眉头的模样。
他容色清冷如常,仿佛方才的灵力波动不过春絮拂过湖面。心底却默数着:“一、二、三……”
数息之间,十里桃林骤然沉寂。
万千芳菲簌簌零落,绯雪漫天,天地间唯余铺天盖地的残红。独他们头顶这株桃树仍灼灼绽放,重瓣秾丽得近乎妖异,甚至有几朵借着风势蹭过尉迟卿耳际,殷勤如献媚的赤蝶。
齐云怔然抬首,漫天飞花如一场猝不及防的绯雪,簌簌落满他流云般的衣袖。十里桃林转瞬凋零,唯余他们足下这一树秾艳依旧,像是天地间最后不肯褪色的温柔。
他忽地握住尉迟卿的手腕,掌心相贴处传来玉石般的微凉。不待少年反应,他已倾身向前,额头轻抵住对方的额,鼻尖亲昵地蹭过那片细腻肌肤——
“你的凤囚有灵。”他低笑,嗓音里裹着三分无奈,七分纵容,“旁人碰不得。”
尉迟卿银睫轻颤,似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扰乱了心神。静默在两人之间流转,他终是轻声开口,每个字都似冰雪初融:“……这是我第一次,愿将凤囚交予旁人。”
这句话比任何仙术都惊心动魄。对于生来便将“所属”刻入骨血的小凤凰而言,这轻轻一推,已是掀翻了整座昆仑的独占欲。
齐云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朗声笑了起来,笑声如碎玉倾落,清越动人。他稍稍退开些距离,指尖却仍流连在尉迟卿腕间,眼底盈满温柔又促狭的光:“哈哈哈哈哈,你呀……”尾音悠悠拖长,化作一声轻叹,“……太犯规了。”
那嗓音低低沉沉,擦过耳畔时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尉迟卿抬眸,正撞进齐云那双含笑的桃花眼里——波光潋滟,仿佛揉碎了整座桃林的春色,只为映他一人身影。
他忽然明白了。
明白为何兄长们虽对凤囚琴兴致盎然,却从不真正伸手触碰。
少年唇角无意识地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如冰湖初融,冷峻的下颌线条也随之柔和。他看了眼齐云,又望向悬于半空的凤囚琴,眼底浮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暖意。
——然后,他看见齐云愣住了。
那笑意太浅,如蜻蜓点水,转瞬即逝,却偏偏在人心底荡开层层涟漪;又如夜昙乍绽,惊鸿一瞥,便足以让人甘愿沉醉,再不愿醒。
风拂过桃林,婆娑树影间,枝头秾丽纷纷摇曳。甜暖的桃花香铺天盖地漫来,浓郁得几乎凝成绯色的雾。齐云一时恍惚,足下发软,如坠云絮。
——分明自己是桃花所化,此刻竟被这同源的气息浸得心神摇曳。
可他甘之如饴。
尉迟卿剑眉微蹙,薄唇抿作清冷的线。空气中甜腻的香息愈发厚重,如融化的蜜,黏稠得阻滞呼吸。
他并非厌弃花香。平日最愿在樱树下小憩,任清浅芬芳萦绕身畔。可眼前这桃香却截然不同——太过秾艳,太过炽烈,仿佛要将人裹挟进一场绮丽的梦。
而这一切,皆因他而起。
方才任性的术法令十里芳菲凋零,此刻万千落瓣正疯狂吐尽最后的香息,将天地酿作一瓮令人沉沦的桃花醉。
齐云忽地轻笑,修长手指抚上他紧蹙的眉间。指尖温凉,似月华漫过雪原。
“怎么?被自己的小把戏困住了?”
话音落处,尉迟卿忽觉周遭骤清。那恼人的甜腻如退潮般消散,唯余一缕清雅桃香,若即若离。
心尖倏然一颤。
是他……
尉迟卿无意识地抿唇,眸光游移间落在齐云白玉般的耳垂上。那粒朱砂痣艳如珊瑚凝露,在光影间流转着细碎金芒。
——恰似他右耳上那点烙印。
这个发现让他指尖不自觉抚上自己耳垂,恍若触碰镜中倒影。
恰在此时,一束金光破开桃枝,斑驳洒落。齐云在光晕中回眸浅笑,眼波流转间,竟比万里秾华更灼目。
心口蓦地剧烈震颤,撞得胸骨生疼。尉迟卿仓促侧身,紧抿的唇线泄出一丝狼狈。
这陌生的悸动……莫非是道心将倾之兆?
齐云环顾四周荒芜桃林,摇头轻叹,眸底却漾开无奈的笑意:“子卿好大的阵仗,我这千年修行,倒被你一夕化作枯禅。”
尉迟卿静立须臾,待心头那阵燎原的星火渐熄,才缓缓回身。碎金在他睫羽间跳跃,映得紫眸清透如琉璃:
“你是桃花仙。”
短短五个字,如春风拂过冻土——既然执掌三界桃花,枯荣本就是你的掌心纹路。
齐云闻言微怔,随即朗声大笑。笑声惊起林间宿鸟,也震松了他本就随意系着的衣带。月白外袍自肩头滑落,泻出大片如玉肌肤。胸膛随着笑意轻轻震动,腹肌线条在日光下如水纹流转,隐入半掩的腰带深处。
尉迟卿的目光在那片风光上停留一瞬,旋即转向远处碧潭。午后的日头确实太过灼人,竟烤得他耳尖发烫。
——这衣裳还是他亲手选的。那日成衣铺里,掌柜极力推崇这件“最衬仙君风姿”的月白长衫。原以为是件寻常外袍,怎料想……
“确实合身。”齐云忽然倾身靠近,温热的吐息如羽絮拂过他耳廓,“子卿的眼光,从来都让本君惊喜。”
最后几个字裹着笑音落下,恰似那日成衣铺里,这人身着月白长衫转身时,眼底那抹让他心绪微乱的流光。
春风恰在此时拂过荒芜的桃枝,十里枯木应声绽放。霎时间绯云翻涌,新生的花海将未尽的话语与躁动的悸动一同淹没,只在相交的衣袖间,留下暗香浮动。
齐云倏然敛去笑意,眸色沉静如深潭:“子卿可愿听我说个故事?”
尉迟卿抬眸,迎上他专注的凝视。那眼中的温存太过真切,令他不由颔首:“但说无妨。”
“那‘太子殿下’可要听仔细了。”齐云轻笑,这四字在他唇齿间化作缠绵的韵律。
尉迟卿指尖轻颤,面上仍静若寒潭:“嗯。”
“我本是灵泉畔一株桃树,非妖非怪,生来便具仙骨。”齐云的嗓音如清泉击玉,带着亘古的回响,“后经千年苦修,历三重天劫,方受封武陵仙君,执掌红尘姻缘。”
他说得云淡风轻,尉迟卿却窥见其间万千雷霆。天威岂是儿戏?仙途岂是坦途?但齐云无意细述,他便缄默倾听。
“仙君这桃源……”尉迟卿望向远处缭绕的灵雾,“灵气沛然,恐怕不止源于那口灵泉。”
齐云但笑不语,眸中似有星河流转。
“那夜……”
他虽沉眠,却清晰记得灵力如春潮漫入经脉的暖意。那些气息太过亲昵,竟不需引导便自发汇入灵脉,最终引动凤身显现。而今苏醒,修为竟已臻新境。
作为桃源之主,齐云怎会不知缘由?
他千年修得的仙灵之体,即便一叶一花都蕴着造化之力,何况本体?而当时少年正静静倚在他怀中……
“它们很是眷恋子卿。”齐云眼尾漾开温柔弧度。
何止眷恋?那些灵力见了他便如百川归海,连主人的约束都甘愿抛却。
尉迟卿眼睫微垂,将心头那抹异样轻轻拂去:“每逢三月桃夭时节,若有出嫁的姑娘途经此地,总能听见林间传来温柔的祝祷之声。”
齐云眸光轻漾,眼底掠过一丝讶然:“子卿竟连这般旧事都知晓?”
“不过是些坊间传闻。”尉迟卿神色清浅,却忽然抬眸,“桃夭。”
“嗯?”齐云下意识应声,随即轻笑摇头,“好个敏锐的小凤凰。”
银发在风中流转,他温声解释:“这确是我最初的名。”
“那如今?”
“如今仍是。”齐云眼中泛起旧梦般的柔光,“只是知晓的人不多了。倒不想那小子连这个都与你说了。”
尉迟卿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琴弦。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名字取得恰如其分,与眼前这抹风流云袖再相衬不过。
齐云见他神思翩跹,忽而倾身,以扇骨轻点他眉心:“太子殿下可还要继续听故事?”
尉迟卿抬手,修长手指轻拢住那束流银。并未使力,只将发尾松松圈在掌心。
“你说。”
齐云挑眉回身的刹那,尉迟卿指尖顺着光滑的发丝倏然上移,轻巧解开了那根绯色发带。银瀑顿时倾泻而下,在风中扬起细碎流光,几缕发丝如蝶翼拂过少年微烫的脸颊。
齐云眼中掠过一丝讶异,却纵容地任由他动作。曦光穿过纷扬的银丝,在他秾丽容颜上投下斑驳的影,恍若神女撒落的花钿。
银发如瀑垂落肩头,齐云的声音裹着千年风霜:“在封仙君前,我已为人间算了千载姻缘,却始终参不透自己的因果。”
尉迟卿将红绸发带轻咬在唇间,修长手指穿梭在冰凉的发丝间。那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回,将散乱银发拢成一束。
“千年劫至,情关不破,修为便再难寸进。”齐云感受着发丝被拢起的陌生触感,笑意浸染了眼角眉梢,“成神与否倒无妨,只是若渡劫失败……”
话音未落,尉迟卿齿间发带忽地一紧。红绸划过唇瓣时,他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会打回原形?”尉迟卿的声音混着绸缎摩挲的细响。他手腕翻转,在齐云脑后束起一个精巧的结——比往常束得更高些,几缕碎发垂落颈侧,平添三分风流。
齐云怔然。千百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束发。
他倏然转身,银发从尉迟卿指缝溜走,在风中扬起一道流光。发尾扫过对方指尖时,尉迟卿忽然开口:
“你最后一道劫,是情劫。”
齐云瞳孔骤缩,连呼吸都滞了一瞬。他下意识抚上心口,那里正传来陌生的悸动。待回过神来,只见尉迟卿正凝视着他,眸色清冷如月下寒潭。
“子卿为何如此笃定?”他听见自己声音有些发紧。
春风掠过新束的长发,发带末端垂落的流苏扫过肩头。那里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灼热得几乎要烙进魂魄。
“玉衡国师。”尉迟卿指尖轻抚琴弦,声音如碎玉落泉,“他执掌天机,这世间从未有他看不破的命数。”
一片花瓣飘落在他的肩头,又被风轻轻拂去。
“唯有一次,他说看不透一个人的命。”
“那个人,是他的劫数。”尉迟卿抬眼,紫晶般的眸子直视仙君,“仙君参不透的情缘,大抵也是如此。”
他轻声道:“是你的情劫。”
齐云怔然,发间红绸被风卷起,缠绕着几缕银丝拂过面颊。
“哗——”
潭水应声而起,在他们面前凝成一面剔透水镜。镜中映出脑后那个精巧的发结——比往常束得更高,倒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齐云指尖缠绕着发带末端,忽然轻笑:“子卿今日话倒是多。”他转身时,发尾扫过尉迟卿的手背,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镜中映出两人身影,银发与银发交织,发带如姻缘线般缠绕。
“子卿所言不假。”齐云的声音轻得像落花触水,“正是……”
水镜忽然泛起涟漪,将两人倒影模糊成一片旖旎光影。
“姻缘劫。”
“如何应对?”
风忽然大了。
齐云袖中的桃花瓣纷纷扬扬洒向水面,镜中景象霎时化作漫天婚书般的红雨。“姻缘可遇不可求。”他伸手接住一片落在少年肩头的花瓣,“便当是……”指尖轻抚过那片银发,“天赐良缘。”
尉迟卿颔首。
他确实不懂情为何物。就像不懂为何此刻,自己竟容许那人的手指穿过他的发间——
云雀的清啼划破长空,尉迟卿仰首望去,几只青羽小雀正落在桃枝上啾啾鸣唱。少年眼中忽地闪过一丝灵动的光,指尖轻点树干:“仙君的本体,可是这株?”
话音未落,他已翩然跃上枝头。白衣拂过纷扬的花雨,衣摆垂落如凤凰尾羽,在阳光下流转着细碎的金芒。一只云雀亲昵地停在他指尖,不时蹭着他如玉的手背。
“子卿心如明镜,却偏要来问我。”齐云仰首,望见少年斜倚花枝的模样——
绯色桃枝堪堪托住他半边身子,冠束的银发垂落如瀑,在风中与飘摇的衣摆共舞,恰似凤凰尾羽掠过云霞。一只青羽云雀停在他指尖,亲昵地啄弄那枚象征储君身份的玉戒,每啄一下,戒面就泛起涟漪般的金光。
阳光穿过叶隙,为少年镀上流动的金边。最亮的那束正巧落在他眉心桃印,将雪色印记映得近乎透明。齐云忽然想起古籍里“晴光映雪”的典故——
原来世上真有人,生来就该永远沐在光里。
日光偏爱他,落在他发间便化作流金;月华眷顾他,拂过他衣袂便凝成霜色。连最桀骜的朝霞行至他身前,都要驯服地俯首,为他铺就锦绣前程。
齐云望着逆光的少年,忽然明白为何史官记载太子降生时,用了“九日同辉”的异象——
这世间所有的光,原都是来朝拜他的。
尉迟卿指尖还栖着那只青羽云雀。
阳光穿透鸟雀的羽翼,将薄如蝉翼的羽毛映成琉璃质地。当他微微屈指时——
“啵。”
一声轻不可闻的脆响,雀鸟化作一缕翠色春风散去。刹那间,满林桃枝无风自动,千万朵桃花同时低垂花首,花瓣纷扬如雨,却都在触及他衣角前悬停,形成一片静止的粉色星海。
尉迟卿抬手拂开枝头姻缘红绸,那些缠绕百年的绸缎竟如活物般战栗退避,在密林中分出一条缀满光尘的路径。碎金般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落,为他银发镀上神性辉光。
他忽然偏头。
逆光中,紫眸流转着星河,唇角扬起一个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仙君?”
这一笑如破晓金乌,灼得齐云道心震颤。他眼见着自己修炼千年的从容寸寸瓦解,唯余胸腔里那颗不争气的心脏,正撞出连霜翎都能听见的响动。
“子卿,下来。”
话音未落,尉迟卿已纵身跃下。分明是能御风而行的修为,偏要任衣袂翻飞如坠落的鹤。齐云下意识张开双臂——
接住了一怀带着桃香的月光。
“生命漫长……”他在尉迟卿耳边轻叹,呼吸拂过那粒朱砂痣,“不如带我去看看,你眼中的山河。”
尉迟卿望进那双盛满桃花的眼睛:“好。”
齐云忽然倾身,指尖抚过少年下颌。在即将触到那抹淡色唇瓣时,他却倏然后退倚回树下,银发与落花交织飞扬。千年来独饮玉酿的孤寂,终是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处。
就让他亲眼见证,这只凤凰究竟会如何惊艳这万丈红尘。
千年桃木心被凤凰儿啄开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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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谪仙临世惑君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