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期过去,学校开始分重点班,谢慵,危凉涵和温洛卿一个班,李子前在隔壁班。
寒假只放半个月,大概就是年前的那一个星期到初八。
危凉涵拉了个群,叫大家一起出来玩。
不凑巧的是,大家刚聚到一起就下了场大雪,雪小了点,温洛卿就说到外面透气。
这是一家很大的茶馆,背后是院子,院子的各种设施都是用竹子做的。大概是天气太冷,院子没有什么人,她走到院子中央。
雪还在下,她任由雪落在头上,这场雪,没有在京都的那场大。
那天,也是下了这样的大雪,她被父亲拖着来到祠堂,跪下磕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周围的老人很多,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和父亲,父亲没说话,只是跪在那。
不一会,她看见姥姥来了,姥姥一向不喜欢她,她也就没说话,她小声问父亲现在在干什么。
姥姥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了,把她大力地拉起来,问:“你还不知道是不是,温宥泽你厉害啊!教出这么个东西,连亲妈死了都不知道!”
脸上没轻没重的挨了几巴掌,打得脸热热的,她不明白,听见姥姥在叫喊着:“哭啊,哭啊,为什么不哭!我囡囡对你那么好,她死了你为什么不哭!”
她就这样看着姥姥不说话,父亲把她抱过来,姥姥看见父亲这样,拿起了墙角的扫帚,打了下来。她不记得姥姥打了多少下,她只记得父亲一直小声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周围的亲戚终于开始劝,拉住姥姥,但她还是说着难听的话。
“我才把囡囡交给你几年?几年?她才二十八啊!她才嫁给你几年?怎么死的人不是你啊,你个窝囊废,你怎么不去死啊!”
姥姥一下失力,跌倒在地上:“她爸在她刚出生就死了,我一个人我养她这么大交给你,结果呢?”
后来,一个姐姐把她拉出来,让她回家,给她指了路。
她一直走着,雪下了好大,是京都下的最大的一年。她的脸上火辣辣的,风吹着,脸更痛了。她蹲下捂着脸,想着刚才姥姥说的话。她才八岁,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是真的好久没有见到妈妈了。
有点想念妈妈给她念的童话书了,最后骑士有斩杀蛟龙吗?最后公主有找到画家的画吗?
她不知道,站起来继续走。
她记得最后一次妈妈是在家,她要回家,她要听妈妈讲童话。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到得家,第二天,舅舅带她去祈福,寺庙太多人,她被冲散,从大理石围栏看,有太多的人,柱子上有很多祈福的红带子,山上更冷,带子结了冰,她用她仅认识的字看:今年我要长高!
她笑笑,听见后面的大爷问:“妞妞,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她把这个带子给大爷看,大爷问:“你家长呢?”
她四顾没找到,最后还是大爷把她送到舅舅旁边,还和舅舅说:“妞妞厉害啊,会找人。”
在车上,她问舅舅:“妈妈去哪了,那个爷爷打妈妈电话打不通。“
舅舅没说话,片刻后,他说:“你妈妈去了其他地方,以后会回来的。”
“那什么时候回来?”
“等你长大了,她就回来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父亲问她为什么还没睡?
“妈妈没给我读童话,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小温洛卿问,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爸爸,我想妈妈了。”
父亲也哭了,那是她见过他唯一一次哭,那么魁梧的他哭成泪人。
后来她长大了,母亲却很少来她的梦里。
她感受到有人给她撑伞,她转过身,是谢慵。
她问:“今年的雪下得很大,为什么?”
谢慵不知道怎么回答,说:“因为太冷了吧。”
温洛卿笑笑不说话,谢慵说:“其实墨江很少下雪的,今年的情景有点罕见,刚才我看你在赏雪,你这样,会感冒的吧。”
“嗯,我在想事情。”温洛卿摇摇头,这把伞并不大,她没有被淋到,显然是偏了伞在她这边,看见谢慵肩上是雪,她将伞扶正。
“走吧,室内要暖和点。”谢慵说。
到室内,危凉涵点了杯冰的,要分享给温洛卿,谢慵笑着阻止:“你别祸害别人好不好。”
玩真心话大冒险,温洛卿输了,危凉涵问:“如果有一个人喜欢你,你怎么拒绝?”
“我克夫。”
静了一会,危凉涵像是被点笑穴,一直笑个不停,李子前说着:“你真的厉害啊。”
离开时,已近十点,不远处放着烟花,温洛卿离开时,谢慵叫住她。
他递给她一个盒子:“新年礼物,一条红色的围巾。”
“谢谢,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临近春节,公司会更加忙碌,温洛卿偶尔会去帮忙,这会引来更多猜忌,她无所谓这些。这大概是一年之中,她与父亲唯一见面的机会。
除夕当天,家家户户其乐融融,而温洛卿还在为工作费心。正处理完一沓,手机响起。
“姐姐,你和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奶奶说你们回来了才可以吃饭。”
她看向时间,指向四点,离国内的过年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一会,让奶奶等等。”
温洛卿来到CEO办公室,里面的父亲正打着电话,等电话打完时,她推开了门。
温宥泽一脸惊讶,随即转为平静。
“回去吃饭了。”温洛卿一时想不到什么措辞,甚至不知道如何称呼。
温宥泽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大衣就走,温洛卿跟在后面。在车上,温宥泽只是问了几句她在国内的情况,便没有说话。
回到家,温浮季小跑抱住姐姐,但这次,姐姐没有推开他。他虽然小,但却感受得到今年姐姐对他的态度转变了。
他不想去想具体原因,只觉得姐姐终于不推开他了。
温宥泽向温奶奶说了当前公司的情况,温奶奶一边听着,一边招呼着进去吃饭。
饭桌上,他们如平常家庭一样过着除夕,尾声时,长辈给了压岁钱。
结束后,温浮季来到温洛卿的房间里,把他的压岁钱交给温洛卿。
“为什么给我?”
“我的同学们,他们的压岁钱都会给家长保管,你也是我的家长,所以我要交给你。”
温浮季看着她,眼睛里是恳求和自豪。
温洛卿以前讨厌温浮季没别的,只是他是她弟弟。
小时候的她不明白什么是死亡,记得母亲是有了弟弟之后才不见的,因此她常常把弟弟当作让母亲消失的罪魁祸首。她想着只要弟弟消失了,母亲就可以回来了。因此,她做过很多错事。
懂事之后,她慢慢讨厌温浮季,但问其深处,她还是讨厌自己。
但在第二次去画室时,她开始转变态度。
那天,她路过画室,在窗外,她看见一幅画。
那是一幅儿童画,被贴在画室的墙上,正好谢慵出来买东西,看见她站在那一动不动,问其原因。他回答:“那是画最重要的人,他画的应该是你。”
谢慵笑着说:“那时候我说要贴他的画,他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贴,说他画的姐姐不好看,还让我画。”
她收着压岁钱,过了一会,她去到了温宥泽的房间。
称呼还是没想好,叫父亲太生分,叫爸爸又觉得怪怪的。
她暗感惭愧,竟会觉得叫不出口。推开门,温宥泽站起身,两人相顾无言,温洛卿先说:“新年快乐。”
温宥泽显然没想到,温洛卿继续说:“我有事找你。”
“你说。”
“我想度过一个正常人的学业生活,六年后,我会接管你的位置。在大学,我也会适当的接触公司内部事务,我希望你能同意。”
温宥泽想了想,最终点头。
温洛卿其实确定了他会同意,她知道父亲于自己有愧。
提出这个是她自己的打算,还有就是,她不希望温浮季和她一样。
那个大雪天,没有人引她,没有人为她挡风,没有人为她撑伞,是她一步一步走回去的。
如果温浮季这样,至少她会为他撑伞。
温浮季感受的爱太少太少,少到即使姐姐曾经对他那样,他也仍愿意相信姐姐。
温洛卿希望,她可以为温浮季承担一点,哪怕一点点,让他不过她的生活,让他可以开开心心过完一生,没有阴谋算计。
晚饭之后,谢慵在院子里坐着赏月,落落从客厅拿了个橘子给他。他笑着说:“给我的啊?”
落落点点头,谢慵摸摸她的头:“谢谢落落,去玩吧。”
梁潭走出来,搬了张凳子坐在他旁边:“干嘛呢,发呆?”
谢慵推了下他:“没。”
“那就是在想一些......”
“你正常一点。”谢慵笑笑。
“叫姐夫,给你转红包。”
“姐夫。”
梁潭拿出手机给他发红包:“德行。”
“这是能屈能伸。”
梁潭看他就穿了一件卫衣和羽绒服,问他:“冷不冷?”
谢慵摇摇头,梁潭问:“你那条围巾去哪了,我看着质量挺好的,给我带带。”
“送人了。”
“送女生?”
谢慵看了一眼他,没说话。
梁潭知道了,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拍他。谢慵被拍的烦,暗骂有病。
过了好一会,梁潭才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和我爸说我谈女朋友他笑的那么开心了。”
谢慵别过脸,耳朵上的绯红却出卖了他。
“没谈。”
“大老爷们儿害羞什么,你知道我当初追谢湘玦时,她...哎哎哎,疼死了,你别揪了。”梁潭被谢湘玦揪着耳朵起来。
谢慵也站了起来,谢湘玦看着他说:“进屋换衣服,那么点冷死你。”
转头又和梁潭说:“不是让你看着点落落吗,你在这叫什么啊,带坏谢慵,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追那么一点时间就同意。”
“哎哎哎,知道了知道了,别揪了。”
他走进屋,换了件保暖的,时间快十二点,朋友圈已经有很多人在祝贺。
电视机放着春晚,主持人倒数着,落落也跟着数,这个年纪的小朋友,精神好得很。
谢慵拿起手机,打开聊天框。
“三,二,一......”
[山前]新年快乐
焰火在眼前炸开,落落跑到院子里,看着烟花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痴痴地笑着。
烟花转瞬即逝,却好像触手可及。
[勃艮第红]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