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一大早前往宁府,府上的人都开始忙着两日后宁二娘子的及笄礼。
“宋厨娘,别傻站着了,这是今日需要上街采买的东西,还不快去。”管事婆子手里拿着布在给府里的木栏擦灰。
宋今禾拿了单子后便上街,今日单子上有枣子和栗子、莲藕和鱼、还有一只大全鸡。
看到大全鸡的时候。
嘶,想吃炸鸡了。
经过干果铺的时候,听到掌柜的和客人在议论。
“嘿,你听说没?宁员外要给府上的二娘子举办及笄礼。”
掌柜的瞧见有人在,还特地小声点说话,不过还是被已经练成“千里耳”的宋今禾听见了。
“早就听说了,他家二娘子脸上的胎记带着煞气,这可是早就传开了的事情,谁还会去捧场啊,巴不得远离些才好呢。”客人答道。
“是呀,但是宁员外家里可是金山银山都能溢出来一条街的人,有些什么手段可不都使上了,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等着看热闹呗。”
原来如此。
二娘子为何总是戴着面纱不肯取下,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不曾摘下的原因居然是这。
“你怎么知道宁娘子的胎记带着煞气?你是被那胎记所害了不成?”她对于这些人听风就是雨的说辞真是唾弃。
谣言是毁掉一个人最快,也最有压倒性的方法,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总是逃不过。
掌柜的听见这句话便闭嘴不再说话,害怕来人是宁府的人,到时候吃不了可要兜着走了,也别想在这西街开铺子了。
采买好食材后,回到宁府,做了一碗红枣桂圆羹。
宋今禾找到管事婆子,编了个娘子昨日想吃甜羹的借口,前往二娘子房中。
她左顾右看,见没有旁人,于是轻轻敲了宁娘子的门。
“进来。”
宁娘子今日还是带着面纱,不过换了个颜色,芋泥般的浅紫。
“娘子,给您做了碗甜羹补气血,感谢娘子昨日赠我马车有得歇脚。”宋今禾把甜羹放下,手指紧紧捏着托盘,不知该如何开口提到今日所闻之事。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听杨妈妈说闻你屋里还有两个孩子在养?”宁娘子拿起调羹背过身。
“是的,亡夫走前交代我好好照顾孩子们,我才出来找了份活计......娘子,有件事小的想与您问道,但怕娘子责怪不知如何开口。”她看着娘子的背影,纤细的,却好似有移山之力的。
“但问无妨。”
“今早我去买菜时,听见了些闲言碎语,可是娘子之善心府上人皆知,且那传言空穴来风,娘子为何不惩治那些满口胡话人?却要整日戴着面纱,明明不是娘子的错。”
听见这话,宁紫云指尖握着的调羹停在嘴边。
“这悠悠众口,如何止乎?况这胎记长在脸上甚是骇人,平日我更是不敢出门,害怕士族小姐间的聚会,害怕出府吓到人。”
“娘子,万万不能为这忧心,在我家乡称此为胎记,是大部分人生来便带有的烙印,”宋今禾眼神透露出柔韧,“并不是娘子的错,且这也不是没有改变的法子,我读书虽少,却有一手好功夫,我为娘子上妆盖住那胎记,可好?”
她的话令宁紫云转过身来,眼眶已湿润,眼角带着些许泪水。
“你说的可是真的,真有办法能盖住那胎记?”宁紫云不可置信,话语中暗藏着期盼。
“娘子,请移步至铜镜前。”
她将其中一个妆奁打开,拿出丹青笔,沾了沾略微偏粉的胭脂膏,“娘子,请把面纱取下来吧。”
宁紫云动作缓,轻拉下纱带,面纱被窗前的风吹落至地,她的脸看着清瘦,五官却撑起了整个脸。
皮相和骨相的结合,天啊,是美妆博主都偏爱的建模脸啊。这么看,那点小小的胎记根本就掩不住那芙蓉面,称不上瑕疵,且这也本不算瑕疵。
“娘子雪肤缀墨梅,这点微瑕不掩娘子玉容。”
宋今禾用指尖轻微抬起宁紫云的下额,用丹青笔在那点墨梅上轻轻点缀。
笔尖轻绘,似是羽毛轻抚过脸颊。
一笔一画,绘出了一枚桃花,正落在养育它的土壤中,在脸上甚是灵动,宛若真正的桃花从皮肤中生出。
“这是......桃花......”宁紫云不可置信地抚摸着那朵属于她自己的“桃花”。
“娘子,这便是桃花妆,是娘子赋予了它生命,滋润着这枚桃花。”
她看得出宁紫云心中的欣喜,这么多年的心结在这一刻终于解开,不再因此变得自卑。
“谢谢......我未曾想过此生会有摘下面纱的机会。”泪水划过“桃花”,给予了它雨水,“可否请宋娘子在两日后为我也置办这桃花妆,我想让我的一位朋友看见。”
“当然,能为娘子效劳是我的福气,我还得去给府上准备今日的饭食,先退下了。”
走到门处,看见宁紫云仍然对着铜镜看着那枚“桃花”,能用自己的美妆知识帮助到一位女子,她终于清楚的明白了美妆的意义,这也算是女性之间的独特交流方式了。
晚上离开宁府前,宁娘子送了她一套新的妆奁,都是整个建康城里上好的妆饰之物。
两日后,及笄礼。
宋今禾一大早就来到宁府,府里上下都十分忙碌,在朝南方向,小厮们早已摆好了俎、爵、盘、盥,还有一堆看着甚是气派和稀奇的乐器。
叩叩叩......
“娘子,我是宋今禾,来为您梳妆了。”她听着屋里的动静。
“进来吧。”宁紫云今日头戴素簪,身着朱红色锦缎和一双红色鞋履,和古装里的女主身着红裙神似,一番甘愿为国家和子民赴死的决心。
“娘子今日可真美,颇有‘西施’之美颜。”宋今禾眼里都在冒金星。
宁紫云今日并未戴面纱,也比前两日更少了些阴郁。
桌上有今日新制的丹青笔和胭脂膏,颜色比之前的更浅,和藕粉色靠齐,她用丹青笔点了点,为宁紫云画上了栩栩如生的“桃花”。
怎么没发现自己还可以当画家呢,画家里的紫薇星即将诞生。
府里来了很多人,宋今禾心里很是好奇古代的及笄礼,却又无法在后厨摸鱼,管事婆子今日可是告诫了千遍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要扣月钱。
等到菜肴都准备好的时候,宁紫云这才借着上菜的缘由跑去前厅看两眼,此时正准备开礼。
“诸位赏光,来为小女加笄,某在此谢过!今日酒水管够,大伙儿一定要吃得尽兴,喝得痛快!”
宁员外身材挺拔,目及“三尺有余”,和宁娘子有五分像,这有钱有颜的爹,搁在现代抛开别的不说,网友们要跪求许愿了吧。
“请笄者就位。”司仪站至中央喊道。
宁娘子带着红色面纱,步履轻盈,深有大家闺秀之范。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正宾走到笄者面前,高声吟诵祝辞。
宁紫云摘下面纱,露出脸上所种的“桃花”,那桃花浑然天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给那些听闻传言的人看得目光呆滞,个个都像被什么东西定格了似的。
呵,这世道,始终是看脸的运行准则。
“没想到宁二娘子脸上带着的不是煞气呀,分明是一朵娇艳的桃花。”王家二伯说道。
“妙哉!此桃钿绘得栩栩如生,可是引了真花之魂?”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咦?那人好生眼熟......想起来了,是那日在巷口对着一名女子说狠话的薄情郎。
他怎在此?难道?
及笄礼结束后,宁紫云喊她去到屋里。此时天色昏暗,她带着甜羹来到房中。
“娘子,一天没吃饭,来吃些甜羹吧。”她将甜羹放在桌上,看着宁紫云。
“禾姐姐,以后你我以姐妹相称如何?如今全城人都对这幅妆容称赞有加,还有表姨们来找我说想要你去给妹妹们也梳妆呢,”宁紫云面露羞怯,“还有......我心爱的人今日也来找我,说我有动人之姿,想要追求我。”
“莫非,那日在巷中的是紫云妹妹?难怪你先前帮助我如此多,”她今日见到那凤凰男后,心中其实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可是,他那日对你说的话如此过分,你真真要原谅并嫁与他?”
“姐姐,我与阿爷前年去狩猎时在山中不幸落到猎人布置的陷阱,是他救了我,并把我送回营帐,我早已倾心于他,还望姐姐成全。”宁紫云紧紧握着她的手,是冰凉的。
“人都是多变的,今日救你之人,明日说不定也会变成害你之人,而所谓的善心也可能只是伪造的假象,我给你画这桃花妆并不是为了让你去取悦他,而是取悦你自己。”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唉,又是个恋爱脑无疑了。
“姐姐,我相信他定不是那样的人!”宁紫云头低了下去。
“紫云,你想想看,他那日对你所说的话如此之绝情,如果我今日没有为你画这桃花妆,他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来找你?他看中的从来不是你的品行和内在,而只是一副皮囊。”
宁紫云听完这话后,才觉自己的可笑。
什么佳偶天成,不如单枪匹马,将幸福握在自己手中。
“姐姐,让我好好想想吧,明日我给你答复。”
“好,今天及笄礼如此繁杂,我就不叨扰你休息了,明日我为你亲手做一盘家乡菜。”
回到家时,小谷和秀秀已经安稳入睡,该给小谷找个私塾学知识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亮,月亮还悬挂在天空中,急忙的叩门声响起。
“娘,谁在门外?”秀秀坐了起来,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
“谁呀?大早上的?秀秀乖,再躺下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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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