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逼近,影子完全罩住临云。墙冰冷地硌着背。
“不是编的。”秋声音低沉,每个字都砸下来,“你不记得,我记。记得你在这湖水里背石头划伤腿,记得村口树下我骗你,你拆穿我。记得后山你踩空我抓住你……”
他的确冷天腿就疼。被秋这么一说他又重新感受到腿好痛,忽然而来的疼痛感让他弯下身。
“呃!”临云痛哼,死死捂住膝盖,身体弓起。这痛太真实,粉碎了他的否认。
“够了!”临云声音发颤,带着恐慌,“你……” 他想指控,但膝盖残留的痛感让他语塞。
“怎么了?腿又疼了?”秋声音绷紧,急切又紧张。他看到临云的反应,眼神更亮,“云云。”
“你什么表情?看我疼你很开心?”
秋眼神剧烈一闪:“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看啊,我没撒谎。”
临云心乱如麻。否认无力,接受又荒谬。“我……”他声音干巴巴,避开秋的目光,“……不知道信什么。我们是爱人?可我什么都不记得!凭什么信?”他无意识摸着膝盖,“就凭这点……莫名其妙的疼?……虽然…”
“……虽然我也挺喜欢你…”
“那肯定说明我们是爱人你才会看到我就喜欢我呀。”
秋站起身:“你还好坐着吧,我出去一下。我可警告你我很快就会回来云云。”
临云那句“挺喜欢你”让秋心情好的不得了,还不自觉的哼歌。
临云没反驳,腿疼和混乱让他疲惫。他撑着墙起身,动作僵硬。秋伸手扶他,临云顿了一下,没躲开。
老屋里,煤油灯光昏黄。临云坐在旧木椅上。秋推开门,待着水壶进来。
秋翻出木盆,兑好温水,端到他脚边。
“泡泡脚。”秋蹲下放好盆。
“我自己来。”临云想缩脚。
“别动。”秋声音温和但坚持,“你腿疼,弯着不方便。”他抬头看临云,眼神带着恳求和怜惜。
临云沉默。秋低头,解开他沾泥的鞋带,脱下鞋袜。微凉的手指碰到脚踝,临云一颤。
秋试水:“烫吗?”
“刚好。”温热的水包裹双脚,缓解了冰冷和一丝腿疼。秋低头仔细清洗。灯光落在他专注的头顶。
秋的手指忽然停在临云脚踝一道浅疤上。“那年冬天,冰湖滩背石头,石头滑下来划的。很深,你脸都白了,还硬撑着。”
他的话语轻柔,临云能感觉到秋很难过。
“呃…”临云抽气。
“弄疼了?”秋立刻抬头,手指还按在疤上,眼神紧张。
临云看着他,摇头,眼神复杂。秋眼中的关切真实得刺眼。
“没疼。”临云声音低哑。他不再动,感受着水流和秋手掌的温度。墙上,两人的影子在昏黄光晕里交叠。屋里安静,只有水声轻响。
秋继续洗,很仔细。临云看着他的头顶。荒谬感还在,但秋的专注让他心里发沉。
水凉了。秋拿起布巾擦干他的脚,动作轻缓。擦完,用布巾裹着捂了会儿。
“还疼吗?” 秋问。
临云动了动膝盖:“…好点了。”
“你都不知道我多怕你着凉。”
秋开始给他揉脚。他抬头看着临云,眼神坚持,但语气放软:“云云,别怕。”
临云心一跳。
“你可真是莫名其妙。”
秋用头蹭蹭秋的小腿,夹着嗓子娇嗔道:“我哪有?”
谁料临云背着一目搞得不知所措,直接一脚给他踢开。
秋毫无防备的直接摔倒在地。
他站起身,影子罩住临云。伸出手:“你真是个坏人。”
“不过我原谅你。”
灯影摇晃。临云看着那只手,骨节分明,他慢慢抬起手,有些抖,放进秋的掌心。
临云也不知怎么了,脑子很不清醒的来了句:“你在引诱我。”
秋猛地握紧,力道很大,有一丝颤抖的狂喜。
秋没拉他起来,只是俯视着,紧紧握住他的手,目光锁住他。
秋猛地握紧他的手,力道很大,指节发白。他没拉临云起来,只是俯视着,目光锁住他。
“引诱?”秋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低低笑了几声。附身凑的更近更近,气息喷在临云脸上。“我该怎么引诱一个……”
秋歪歪头,似乎在想怎么描述眼前人。
“我该怎么引诱一个不记得我的人啊?”
临云想挣脱,下巴却被秋另一只手捏住,被迫抬头。秋的拇指擦过他的下颌,很用力。
“你的腿记得,脚记得,”秋盯着他,“心跳这么快……它在说什么?”
“它也在说,它记得我。”
临云动弹不得。秋的气息很重,和临云见到的秋都不一样。
“我……”临云刚开口,秋的拇指按住了他的嘴唇。
“别说不知道。”秋的目光沉下去,落在临云唇上,充满渴望。“你的身体知道。”他靠近临云耳边,气息灼热,“这里……曾是我的。”
临云看着他。他猛地推开秋的手,向后退去。
“别碰我!”他声音发抖,带着惊惶,“你想做什么?”
秋被推开,踉跄站住。他看着蜷缩的临云,眼神暗淡,心深沉的痛。他开口:“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在你心里我是趁人之危的…人吗?”
“我……”
秋情绪转换的很快,他朝着临云笑着说:“很晚了,你胃里还空空呢。”
秋的声音哑了。他抹了把脸,灯光下眼角似乎有东西闪过。“别……别饿坏了。”他低笑一声,干涩凄凉。他不再靠近,站在几步外。
临云心里苦啊,这家伙怎么就这么会装可怜呢?
临云手指收紧。看着秋,矛盾的感觉在胸口冲撞。他竟然有点愧疚?
秋自言自语说着:“今晚我出去住吧。”
“啊?”临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话就先出口,“那你去哪住啊?”
秋笑意很勉强:“没关系,我不怕冷。”
“那怎么行?!”
秋一副委屈我不算什么的表情:“没事哒…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烦心啊。”
屋里死寂。只有灯芯的噼啪声和沉重的呼吸。墙上的影子分离着。
秋深吸一口气,弯腰端起凉透的水盆,走向门口。脚步沉重。
就在他碰到门闩时,临云的声音响起,沙哑茫然:
“……秋。”
秋的动作猛地顿住。背对着他,肩膀绷紧。
“怎么了?”
“我…我就是不太习惯。”临云走过去,“我们之前一直都是同住吗?”
秋睁眼说瞎话:“嗯,不过你如果不喜欢我也可以出去住。”
“那还有地方住啊!”临云拉着他的袖子,“别走了,别任性嗷。”
秋没转身。沉默拉长。
“我没有闹脾气,我只是不想让你睡得不安稳……”
临云语气都收不住的开始咋咋呼呼:“你也碍着我什么。”
最终,秋极轻地“嗯”了一声。他没回头,拉开门,端着水盆,身影消失在门外黑暗里。门轴吱呀作响。
屋里只剩临云。他坐着,手指无意识抠着膝盖的旧伤边缘。那里又隐隐作痛。
他现在十分确定,自己肯定是得了风湿了。
疼啊!
门被推开一条缝,冷风迅速钻入。秋又用力一推门才被完全推开。
木门吱呀的响声,才把临云的魂给招回来。
“咳咳…你回来了。”
秋没立刻进来,高大的身形堵在门口,逆着门外深沉的夜色,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他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陶碗,腾腾热气在他脸前缭绕,模糊了他的表情。
“嗯。”秋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屋外的寒气,也隔绝了临云那点想要逃离的念头。脚步声重新响起,他一步步走近,带着一股鲜味。
“给你。”秋把碗放在临云旁边的旧木桌上,碗底磕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馄饨,吃点东西吧。”他没看临云,视线落在桌上。
“哪来的?”
秋笑笑:“我说了你可别嫌我丢人。”
“这有什么嫌丢人的?”
“这馄饨是我讨来的。”
“啊?”
秋坐到临云身边:“我看到月霜姐姐在给,隔壁婆婆家的小孩做馄饨。我还正愁这你没吃饭,干脆就去讨了一碗回来。”
临云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清亮的汤。
“月霜做饭真的好厉害。”
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抿平了。他没看临云,只是把碗又往他手边推了推,声音闷闷的:“趁热吃吧,月霜姐的手艺,你知道的……她特意多给了两个。”
“我……”临云看着那碗馄饨,又看看秋垂着眼。
他默默拿起旁边有些豁口的瓷勺,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气,小心地送进嘴里。
这一口下去,临云整个人就和回过来一样,手舞足蹈。
“……好吃。”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含糊在食物里。
他连忙又舀了一勺,吹了吹。递给了秋。
“我。”秋指了指自己。
“对啊,吃吧。”
秋这时候又耍起了小情绪:“你不嫌我了?”
“……”临云无语,“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秋定定的看着他。
“……真的?”他终于开口,声音很欣喜。
“骗你做什么?”临云的手又往前递了递,勺子几乎碰到了秋的嘴唇,“快吃,都要凉了。” 他语气有点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