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里腥臭刺鼻，压得临云喘不过气。胃里空空，却翻搅着酸水。膝盖和手掌火辣辣地疼，冷汗被阴风一吹，激起寒颤。
眼前那团东西在昏暗光线下蠕动，蜷缩在污秽角落，勉强像个人形。那双嵌在烂肉里的眼睛，死死盯着临云。
“离开的唯一办法……杀死秋。”
荒谬！临云后退撞上冰冷的石壁，胃部再次痉挛，他强压下呕吐感。“闭嘴！”他低声吼道，声音发颤，“秋他……”秋担忧的眼神温热的掌心闪过脑海。
“对你好？”怪物发出扭曲的怪笑，“好到把你拖进这个牢笼！让你心甘情愿留在这里陪他！”
“陪他？”临云心脏一紧。
“假的！都是他想让你看到的！”怪物喘息艰难，“记得昨天那场雨吗？”
“他不过是太孤独了，或许他也会吃掉你呢。”
“胡说！”临云摇头，头痛欲裂。
“胡说？”怪物猛地抬头，浑浊眼睛锁住他，“那你记得遇见秋之前的事吗？父母是谁？家在哪？”
轰！临云僵住。大脑一片空白。冷汗浸透后背。
可他一瞬间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明明前段时间他还记得自己的家的路。
“想不起来？他不允许。他要你心甘情愿留下陪他。永远。”
“永远。”
怪物黏腻的声音刺进临云空白的脑海。冷汗浸透了他。
“不对…”临云挣扎。家的记忆？只有混沌。清晰的是秋的眼睛，秋指尖的温度。
“看见了吗？”怪物喘息，“你的过去…被他吃了。用假温柔喂你…让你忘了自己。”
“胡说。”临云抬头，“秋救了我。”
“救你？”怪物嘲笑，“看看这牢笼！看看你的空脑袋！”
临云根本忍不了，他对秋总有莫名的信任。他也不顾这心里害怕，使劲踹了这麻袋一脚。
他警告道：“我告诉你，你不许胡说八道。”
临云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得到秋对他很好。
“你不相信我？他不过就是想控制你而已，你的记忆都是被他吃掉了。”
“证据！”临云嘶哑道，声音动摇。
怪物发出怪响。“证据…在你心里…感觉到了…恐惧…”它伸出手指向指向洞口，“他…来了…”
脚步声。碎石轻响。
临云血液凝固。秋！他后退撞壁，碎石落下。心跳如鼓。
脚步声停在洞口。
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光。秋的声音从后面幽幽传来：
“临云？怎么在这？找你很久了。摔疼了？
秋握住他的手掌。眼神一个也没有分给面前的怪物。
临云不敢保证秋是何时在他身后的。
秋踏入阴影，脸隐没，声音依旧温和：
“别怕，我在。”
临云身体僵硬。秋掌心的温度此刻让他心惊。他看向角落：“那里……有个东西……”
秋随意地扫了一眼，表情毫无波澜。“东西？”他语气困惑又带着责备，“只有石头和腐泥。你脸色很差，手也破了。”他检查着临云的伤口，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对怪物的存在视若无睹。这种彻底的忽视让临云心底发寒。
“刚才……”临云声音发颤，“它说……要离开……必须……”
秋的动作顿住。他抬头看着临云：“说什么？这地方有瘴气，你太累，摔晕了产生幻觉。”他握紧临云的手，“跟我回去，洗个澡，睡一觉就忘了。”
“忘了？”临云抓住这个词，呼吸急促，“秋……我……我想不起来遇见你之前的事了……我的家……”
秋的眼神瞬间沉了一下，快得几乎难以捕捉。他抬手擦去临云额角的冷汗。
临云被带着转身，踉跄一步。他忍不住回头。
“相信我好吗？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角落里，那团东西蜷缩在污秽中，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别看脏东西，”秋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瘴气让你胡思乱想。回去休息就好了。”
“可它说话了……”临云喉咙发紧。
“它说什么？”秋停下，脸隐在暗处，语气带着一丝紧绷。
临云避开他的目光。“……说离开很难。”
秋似乎松了口气，拉着他走向洞口的光。“当然能离开。等你好了，我陪你去任何地方。忘记的事…可能是摔的，或者…太痛苦藏起来了。我会帮你。相信我。”
“相信我”三个字沉甸甸地压在临云心上。洞外的阳光刺眼，空气清新。秋检查他的伤口，动作轻柔。
“看，阳光多好，”秋看着他，眼神专注，“外面只有我们。别怕了。”
临云看着秋温和的脸，紧绷的神经稍松。也许真是幻觉？也许秋是对的？
他最后一次看向洞口。
那双眼睛依旧死死锁住他。
秋扶临云回到木屋。阳光刺眼，空气清新，但临云只觉得皮肤发麻。秋让他坐下，打水清理他膝盖和手掌的伤口。
动作轻柔，临云却浑身僵硬。秋掌心的温热残留着，现在只让他心惊。他好心烦。
“怎么了？”秋问，带着担忧。
“没。”临云声音干涩，指甲掐进手心。
秋蹲下擦洗伤口，很仔细。临云僵着，感觉秋的目光关切。
“嘶…”伤口被碰到。
“忍忍，快好了。”秋涂上清苦的药膏，“别乱动。”凉意缓解了疼，心却更冷。
“秋…”临云声音发颤，“真想不起以前的事…一点没有…摔坏脑子了？”
秋的手顿了一下，几乎看不见。“别瞎想。有我呢，相信我。”
“好吗？”最后两个字语气里甚至带些祈求。
“好…”临云低应，疲惫从骨头里渗出来。
秋包扎好，扶他躺下。“睡吧，别想。我在外面。”掖好被子，手指掠过临云汗湿的额头。门轻轻关上。
“别走。”
临云的声音不大，却让秋的背影停住了。他没回头，沉默像块石头压在临云胸口。
秋缓缓转身，脸上还是关切：“怎么了？我不走远，就在门外。”声音放得很轻。
“就在这，”临云喉咙发紧，不敢提洞窟，“我害怕。”他瞥了眼门口，又缩回目光。
秋看着他，眼神很深，像在审视。几秒后，他点头：“好。”他拖过凳子，坐到床边，“我陪你。闭眼，睡吧。”他伸手想碰临云的手。
临云猛地把手缩进被子，身体往墙边挪了挪。
秋的手停在半空，然后慢慢收回，搭在膝上。
屋里死寂。阳光照进来，只显得更安静。秋坐着，一动不动，脸上维持着关切，目光平静地看着临云装睡。
木屋一片死寂。临云闭着眼，能感觉到秋的目光停在他脸上。那目光平静却沉重。
“我…睡不着。”临云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在想洞里的事？”秋的声音平稳。
临云猛地睁眼，直视秋。“它说…我的过去…被你吃掉了。”他声音发颤，紧紧盯着秋。
秋的瞳孔缩了一下。搭在膝盖的手，指节泛白。他缓缓吸了口气，沉默片刻。
“临云，”秋的声音低沉下来，“看着我。”
临云心跳如鼓。
“你觉得，”秋一字一顿，“我吃掉你的过去，是为了困住你？困在连我自己都痛恨的地方？”他微微前倾，眼中的痛苦不再掩饰。
临云愣住：“痛恨…这里？”
“你以为我喜欢这暗无天日的破地方？”秋的声音压抑，
“那怪物…是什么？”
秋沉默片刻，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它……是我的一部分。”
临云倒抽冷气，
“别怕。”秋立刻说，语气苦涩，“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临云追问。
“准确来说，我是祂的一部分”
他闭了闭眼，“是这片土地，是那个东西，我一直在对抗祂，保护你…也保护我自己。”
秋的坦白让临云发愣。他看到了秋表情怪异。
“所以我的记忆真的是被你吃掉的？”
“我……我很抱歉…”
“别说了。”临云的声音干涩，他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秋的目光。“我不想听……我现在不想听这个。”
秋沉默片刻。“……好。”
屋里死寂。临云闭着眼，身体紧绷。
一个声音直接钻进他脑子：
“他心虚。不敢说怎么‘吃’的。”
临云一僵。
临云猛地摇头，攥紧被子。“滚……”声音微弱。
秋立刻倾身：“怎么了？不舒服？”
临云不敢睁眼。
“看，他演得多好。”*怪物嗤笑。“他怕你知道真相会恨他。会跑。他需要你留在这里……当食物。”
“不是……”临云痛苦低语。
“证据？” 怪物声音尖锐。“你去问问其他人啊？他们还都记不记得自己是谁”
“闭嘴！”临云突然吼出声，身体弹起，额头全是冷汗。
秋被他吓一跳，立刻站起：“临云？”
“有声音！”临云喘着粗气，眼睛发红，指着墙壁，“祂！祂在说话！”
秋脸色瞬间难看。他扫了一眼墙壁，眼神冰冷，但转向临云时又压下去。“没有声音，你太紧张了。躺下。”
“他慌了。”怪物声音带着得意。“他怕你听见。杀了他，声音就停了。记忆就回来了。”
“祂说杀了你！”临云盯着秋，声音发抖，“杀了你，我就能离开！记忆就能回来！”
秋瞳孔骤缩。他盯着临云，脸上那点温柔几乎挂不住。“祂骗你。”他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怒意。
“他在骗你！” 怪物尖叫。“他在保护自己！杀了他！这是唯一的路！”
两种声音在临云脑子里撕扯。他抱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走开……都走开……”
秋看着他，没动。眼神复杂，深处翻涌着临云看不懂的东西。他最终只是沉声说：“休息。别听它。”
……
“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的记忆也在一点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