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忆已经全然分辨不出,现实和幻境了。他只觉眼前一幕很荒唐。可他身旁的秋依旧句句诛心:“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他忽的暴起双手捂住头:“别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他双膝无力的跪坐在叶净水身旁。可他明明看到的是一个呲牙咧嘴的亡魂啊?怎么会这样?
叶净水的尸体已经开始慢慢融化。
就像是被消化了一样。
临云神色严肃,“咱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
这个仿佛地下宫殿的地方已经热的不正常,余忆却犯了混,非要抱着叶净水出去,带不出去就要留下陪他。死活都不肯移动半步。临云气急了上去踹他一脚,可余忆只是身子向前晃了下,剩下一丝反应都没有。
“你他妈疯了是不是?你想死没人拉住你,但是你真对不起你兄弟。”
也不能出去一趟,两个小朋友都死了啊!这是临云唯一能做的了,可余忆一直沉浸在悲伤里,没办法了。临云双手合十狠狠锤了他后脑勺一下。他是用手掌侧边打的,用的寸劲。余忆身体直接向前栽倒了。
这个时候了,临云也不谦让:“秋你扛着他。”
“好。”
“我们往哪走?”
“跟着我吧。”
地板越来越软,走路越来越费事。里面的环境也越来越热。临云也已经脱力了,他再也走不动了,最后几步就是匍匐这前进。秋捡起他。临云也在这环境下彻底失去意识了。
等临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湖边湿漉漉的木板上,自己身上的血迹都没了,还盖着个破布。
他用手肘杵这地面撑起自己半边身子,眼前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临云仔细一看,竟然是秋在洗衣服?他沙哑是嗓音让他说出的第一句话成了怪叫,他轻咳几声清清嗓才发声成功。
“余忆呢?”
“他早醒了。心情很不好。”
秋说这句话时,头也不回。
临云脖子疼的要死,他双手很自然的就搭在秋的肩膀上。大口喘着气。
“你把衣服洗了,我穿什么呀秋?”
秋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呆呆,他吞吞吐吐道:“我……可能要委屈你一下了。”
“没事~”临云边笑着边靠在他背上,“这有什么委屈的?”
他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我好累啊,真的。”
“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临云把破布围在自己下身,临云心里苦啊,这下他真成野人了。他就安心的靠在秋的背上,他都好久没觉得这么安心了。
秋双手一直泡仔湖水里搓洗着衣服,像是泄愤般一下更比一下用力,湖面都因为他的动作激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唉唉唉?你在这么洗下去,衣服干了我也只能穿过破衣服了。”
秋只是停顿了一下,就继续闷闷的洗衣服,不过这次力道轻了许多。
“唉?你怎么了?”
“没事。”
“……”
临云有些疑惑的撇向他,可是他真的好想休息休息,就也没把他的小情绪放在心头。秋搓洗衣服声又变得越来越大,临云知道在不问问怎么了,这家伙恐怕要自己把自己气死。
“你怎么了?”
“我说了,没事。”
秋说“没事”时,眼里还蓄满了泪水。
“你到底怎么了?”
“……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听到这话的临云,立马坐起身转到他身侧。
“你为什么这么想?”
“它和你说什么了?你快告诉我。”
说完这话,秋再也控制不住哭了。
临云也终于明白他口中的“它”就是他梦里见到的大肥猫。
他的眼泪好像让临云有了实感,他才终于想自己的处境,他现在被困在一个鬼地方,动不动还可能会死。一开始因为紧迫的情绪大于面前一个人活生生死在他面前的情绪。他竟然也有些想哭。
但是他却开口说了句自己都摸不着头脑的话:“他就这么死了。”
秋的哭声止不住,他哽咽着,连话都说不清:“所以你要杀了我吗?它说的话都是真的,你杀了就不用这么费力了……”
沉默良久他又继续道:“我不想骗你。”
“这么多天我已经尽可能的对你温柔些了,我……我不会伤害你,我也不想伤害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因为我想离开这而去伤害你,你听懂了吗!”临云说这话是带着怒气和心疼的。
秋感觉得到。
这么一发火,搞的临云头又很晕。他粗暴的把秋拽起来。
“走,别洗你那破衣服了,带我去看余忆。”
“我不想去……”
秋这幅表情可怜兮兮。
“你不想去也得去,他朋友死了!”临云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不少,“我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你杀了我吧。”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因为。”临云悻悻闭上嘴。“这件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就算有一天我真想离开了,很着急的要离开,我也是先自杀,而不是杀了你。”
临云说完这话,毫不留恋的就要走。秋却从背后抱住他。他很庆幸的开口说:“还好,还好你心疼我。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临云一直都是一个很心软的人,他总是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心里的样子,可是这世界上很多事都会让他心痛。所以他选择不去接触,不去看。完完全全封闭自己。他大脑一向反应慢,可是他记忆力又很好,每当他反应过来痛苦就在前一刻发生时,这段记忆就会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所以他进化出一个技能,把自己当做两个人,一面痛苦,一面看着他痛苦。两个他又不能相互理解。
所以叶净水就这么死了,如果不是自己非要带这两个孩子出门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他只是好想休息一下。临云也留下眼泪了,痛苦追上他了。他努力深呼吸,可是呼吸不稳:“走吧。去看看他。”
“嗯。”
余忆就坐在不远处,他脸上没什么情绪。见他们来了,余忆故作轻松的开口:“你们来了。”他表情有一些夸张,眉毛也被牵动着抬起。
“嗯,你怎么样?”说完这话临云就自顾自坐在他身侧。
“我?我想留在这,我不打算在和你们一起了。”
余忆勉强挤出一丝笑。
“……”
“为什么?”
“就是……就是想一个人待着。”
临云表情很不好的看向秋,可秋还是面无表情。他冷漠的神情余忆毫不在意,可临云却心里不是滋味。
“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
秋这时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随他吧,云云你跟我走吧。”
不知说些什么,临云总还想和余忆再说些话,他想留下点什么给他。可最后也是吐出句“好,我们走了。”
“嗯。”余忆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告别过后,临云也是沉默这一言不发。
秋轻轻叹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漠?”
“……”
“我也不是冷漠,只是在这里几乎每个人都被它用这种戏耍的方式弄死。”
“什么意思?”
“所以不怪你,这个怪物本来就想杀掉他俩,就像玩一样。”
“我以后呢?”
“你不会死。”
最后他们打算离开这个镇子。而余忆一个人留在镇子附近,他开始杀死这些亡魂。此后他的世界里不分白昼黑夜,他只知道自己休息够了就去杀镇子里的亡魂。日复一日他也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离开这的临云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这个世界就这么大,没什么可看的。
临云和秋坐在他们自制的小破木筏上,这个角度还能看到镇子,临云也察觉出镇子上很多亡魂消失了。镇子也不复往日的美丽。虽说一开始也不是很美丽,但是总有些复古气息在,而现在的镇子一点生机都没有了。他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那个肥猫的粮食断了,咱们也能出去吧。”
“肥猫?什么肥猫?”
“就是你说的那个怪物。”
“你为什么要叫它肥猫?”
“我看它毛绒绒一团,和一团毛毛似的。就叫它肥猫了。”
秋觉得临云给这怪物取得名十分不贴切,那只死玩意哪有这么可爱。
“是这样的,所以咱们要把肥猫饿死?”
“没错。但是对你也有影响是吗?”
秋没说话,他笑着点点头。
“那你会消失吗?”
“……我不知道。”
这话让临云没由来的升起一股烦杂。
“你这话什么意思?如果无论如何只要我想离开你就会死,那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了?”
秋却是很开心的笑着,他终于说出来他的心里话:“因为你杀了我只有现在这部分人离开,而你杀了它这里就毁灭了,不复存在了。这样你就救了所有人了。”
“那你呢?你不想活着吗?”
我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想以一种这样的方式存在。我搞不懂我是什么?我是一个刽子手?还是杀手?我就是一个傀儡。我想救他们。”
“那你呢?你想不想活着?”
“以前没想过……”
“现在呢?”
“现在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