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衡身上夹杂着从手术室内带出的凉意，说话间呼出的气息扑在顾景脸上，却滚烫犹如岩浆，让顾景本就通红的脸更是红得羞人。
他张口就想说不养了，可话到嘴边，想起谢归衡昨天的舍命相救，又没能狠心说出来。
可要说养吧……
顾景又有些不甘心。
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怎么能稀里糊涂就养野男人呢？
全怪沈既明！
自己没弄清楚，来他这儿传什么谣言！
挣扎片刻，顾景一本正经地对谢归衡说：“谢医生，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自力更生，才能丰衣足食。”
“可是你刚刚信誓旦旦说要养我，不能出尔反尔吧？”谢归衡问。
一贯冷清的语气不可遏制地尾音上扬，就是连路过的狗都听出来他的期待之意。
偏偏顾景没听出来。
顾景还觉得可以出尔反尔。
他一本正经地告诉谢归衡：“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谢医生，你要有反诈骗意识。”
谢归衡咬着饵不松口：“可是我都听进去了，你就努力下吧。养我不花钱的。”
顾景不信，他自己养自己都好费钱的：“咋地，你还能倒贴不成？”
谢归衡觉得可以：“你要是愿意，倒贴也不是不行。”
顾景才恢复正常的脸颊又有些泛红。
两人正拉扯着，顾景的电话响起，他像是看到救星，赶忙接通：“喂？”
他刚开口，刘导暴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顾景你怎么回事？答应去试镜的，为什么又不去了？老胡都来找我问了！”
得知谢归衡出事后，顾景没再顾得上跟周砚、林雨乔撕《凌霄塔》的男一号试镜机会，直接跑来医院了。
就算他现在赶回去，林雨乔也应该试镜结束了。
顾景感觉有些对不起刘导：“对不起刘导，我临时有事走开了。胡导那边不是我故意放他鸽子，是周砚偷偷把我换掉了。我也是今天到了选角工作室才知道这事。”
《凌霄塔》的选角导演是个实诚人，已经把事情经过告诉胡导了。
“这我知道，小张都跟我们说了。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一个招呼都不打就中途离开？你不会是灰心了吧？”刘导问。
“哪能啊？我正跟他们撕呢。只不过临时有急事才走了。”顾景偷瞄着谢归衡，知道他要强，没有把谢归衡受伤一事说出来。
跟他在剧组相处了一段时间，刘导清楚顾景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信了他的话，沉声问：“那这个角色你还想不下想演了？”
“想是想，可现在林雨乔都试镜结束了吧？”顾景觉得再换人很悬。
原文中林雨乔对这个角色诠释得很好，胡导也是满意的。
谁知胡导嗤了一声，笑道：“老弟，你看得起哥哥我点啊。当初我就是看好你，才把你推荐给老胡。你也是，跟周砚他们撕什么？直接给我打给电话就是，我还能保不住你的试镜机会？”
其实顾景想到了找刘导帮忙，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这次试镜就是刘导帮他争取来的，他不想总是麻烦刘导。
现在听刘导的意思，顾景重燃希望：“您是说我还有试镜的机会？”
“是啊，试镜本来就是择优录取。你现在忙完没有？能赶回去吗？”刘导问。
“能！给我半个小时，我绝对到场！”
“成，我跟老胡说一声。你好好表现啊，别给我丢人！”
“明白！”顾景美滋滋地挂断电话，跟谢归衡告别，“谢医生再见，我要去试镜了。”
谢归衡就站在他旁边，把电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知道顾景这次试镜机会来之不易，没再跟他胡闹：“试镜顺利。”
“谢谢。我去打车了。”顾景转身要走，被谢归衡拦住，“这里打车不方便，你开我的车吧。在B72号车位，住院大楼出电梯就是。”
说话间他已经把车钥匙递了过来。
顾景现在确实耗不起时间，谢过谢归衡就把车钥匙接过：“我试镜结束就把车还你。”
“不急。”谢归衡目送他远去，回头瞧见陆凯看得眼睛都直了，“看什么？”
“老师，你真把车借给他了？”陆凯问。
“嗯。”谢归衡拿过他手中的病历夹，一张张审视上面补打的医嘱与轮值表，取出笔打算签名。
陆凯还蒙着：“这是你新买的那辆劳斯莱斯吧？小沈总今天跟你借，你都不给呢，你怎么借给一个外人？”
“外人”两个字让谢归衡签字的动作一顿，把轮值表上已经写好的“谢”字划掉：“陆凯，下周你去眼科轮值。”
“我刚去过眼科。截至这周，我全科室都轮值过了。”
谢归衡：“效果不大，再去一次。”
陆凯：“？？？”
眼科主认们都夸他学得认真，谢老师为什么说他轮值效果不好？
……
选角工作室。
顾景一个侧方停车，顺利把谢归衡的限量版劳斯莱斯停进路边车位里，就火急火燎地上楼去面试。
试镜接近尾声，顾景正好排在最后一个。
路过休息室门口，看到周砚和林雨乔还在，顾景有些意外：“他们试镜完怎么还没走？”
给他带路的选角导演小声说：“那个林雨乔觉得这个角色非他莫属，等着签约呢。”
干这行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见到这么自信的人。
顾景问：“他试镜效果怎么样？”
选角导演本来不该说这些话，但周砚和林雨乔抢顾景的试镜机会，他这个外人都看不过眼，就多提点了顾景一句：“说实话，他演得挺好的。你要是想拿下这个角色，得超出他很多才行。”
“我努力。”顾景应下，心中却思绪万千。
他穿书后过得如鱼得水，是因为他在原来的世界里就是首屈一指的天王巨星。
穿越成林雨乔的这位“老乡”演技也不错，难道也是娱乐圈的同行穿越而来？
不至于这么巧吧？
试镜间里坐着导演、制片、编剧等人，顾景意外地发现沈既明也在，而且就坐在胡导旁边。
旋即他猜到沈既明投资了这部戏，因此也有选角权。
但比他更惊讶的是沈既明：“你们说的最后一个试镜演员是他？”
“是啊，沈总您应该认识，这是你们沈氏娱乐的艺人。”胡导笑道。
“顾景，这个角色周砚不是给林雨乔了吗？有你什么事？”沈既明毫不留情地问。
为了给胡导等人留个好印象，顾景没骂回去，客气地说：“这个试镜机会本来就是我争取来的，没他周砚的事。”
刚刚发生的事胡导等人都知道了，只不过沈既明才跟他们谈妥投资的事，还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顾景就赶回来了。
胡导出来打圆场：“顾景是老刘介绍的，据说在《医者仁心》剧组表现得很好，有我们《凌霄塔》男一号的气质。沈总，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给顾景一个试镜的机会吧。”
“是啊是啊，老刘的眼光一向毒辣，他选的人多半差不了。”
“沈总您不是一直想要自家演员演男一号吗？顾景如果合适，那您心想事成，也不用再跟我们争这些了。”
制片人和编剧等人轮番劝他，总算没让沈既明再反对。
选角导演站在一旁暗自嘀咕，不明白沈既明跟周砚两人有什么大病，为什么都放着如此出色的顾景不推，非得压着他，不让他出头。
生意上，沈既明还算是人模狗样的
胡导等人都发话了，他也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让顾景滚回去。
而且，他有预感，但凡他敢让顾景滚，顾景就敢把事情闹得更大。
到时候丢脸的还是他。
沈既明不情不愿地靠在椅背上，没再说话。
胡导偷瞄着沈既明，对顾景说：“你就演男主斩杀天帝之后，面对苍生质问，独断万古的那段戏。”
试镜给了三段戏做准备，可能全部都演，也可能只演其中一段。
胡导选的是男主三场试镜戏里最难的一段之一。
沈既明冷笑一声，对顾景说：“这段戏能演好的不多，你来得不巧，刚刚有一个人就演得非常好。”
“林雨乔吗？”顾景问。
“你怎么知道？”沈既明诧异。
周砚虽然不当人，但业务能力确实不错，分得清好坏。
林雨乔试镜，他这个经纪人有权旁观，一眼就能看出来林雨乔演得好不好。
如果林雨乔演得不好，周砚绝不会陪着他守在外面等签合同。
而且，男主的试镜接近尾声，胡导想要对比更合适的演员，肯定会找同样的戏来考验争取同一角色的演员。
顾景懒得去给沈既明分析缘由，站在原地酝酿好情绪后，就开始了他的无实物表演。
沈既明一开始还不屑去看，但不到半分钟，顾景所展现出来的演技就感染到了他，让他不得不承认顾景确实是这个角色最合适的人选。
当顾景说完最后一段台词，脸上重新挂上微笑，冲胡导等人致意时，众人都还沉浸在他的爆发式表演中久久没能回神。
制片人慧眼独到，一回身就低声对胡导说：“签他！”
胡导也是一样的想法。
老刘果然眼光好，下次他看到合适的苗子也要推荐给老刘。
一排评委连连点头，最后都看向了始终没有出声的沈既明。
胡导笑着说：“沈总好福气啊，旗下人才济济。这个男一号的角色，顾景很合适啊。”
“那就去谈合同吧。周砚就在外面。”沈既明说完，冲顾景笑了，“不过你跟周砚不和，他未必愿意帮你争取多少。”
“所以我自己谈。”顾景说。
“周砚一样能从中分钱。”沈既明提醒他。
“他还欠我250万呢。”顾景又提起这事，沈既明也不多说了。
周砚是沈氏娱乐的合伙人，他背债太多会对公司形象造成负面影响。
沈既明不想在外人面前争论这些，周砚丢人，连带着沈氏娱乐和他沈既明也丢人。
胡导等人对视一眼，都当没听见，笑呵呵地让人去找合同模板。
顾景揉了揉脸颊两侧因为刚刚演习时发力过猛而有些酸痛的肌肉，打算出去缓缓。
沈既明坐在原地思索片刻，追了出去。
制片人坐在原地望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笑了一声：“我之前听说顾景的金主就是自家老板，看他不温不火的，还以为是谣言。”
“不是谣言吗？”胡导懵逼地问。
“你瞧沈总那紧张的模样，怎么看两人都是关系匪浅。”
选角导演“嘶”了一声：“都有金主了还被打压成这个样子，顾景也太惨了吧？”
胡导以己度人：“搞不好是顾景宁死不从，才得罪了人。”
众人瞬间觉得顾景更惨了，决定给顾景多发点片酬。
——反正花的也是沈既明刚投进来的钱，不心疼。
身为当事人顾景全然不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大量同情。
他正忙着检查停在车边的劳斯莱斯。
车子被路过的行人撞了一下，警报器响了，还好没出事。
沈既明就是这个时候走到他身边的：“跟着周砚，你没有出头之日。”
“那你给我换个经纪人？”顾景头也不回地说。
沈既明嗤笑一声：“可以啊，但凭什么？”
“那你废什么话？”顾景还没跟他算账呢，“还有，管好你的乌鸦嘴，以后不实消息少传播。”
沈既明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谢归衡不能做手术一事，还当顾景以为他拿周砚没办法，自信满满地说：“顾景，我可以给你换一个好的经纪人，也可以捧你大红大紫，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顾景随口问。
沈既明迈步，将顾景逼到背靠在车上，无路可退，才笑着说：“今晚，你洗干净了脱光躺我床上去，好好给我认个错。”
还当他是原主那个受气包呢？
顾景都给气笑了：“不如这样，沈既明，你现在脱光了去街上来回跑三圈，边跑边喊自己是智障，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
沈既明冷下脸，伸手去捏顾景的下巴：“你别给脸不要脸！别忘了你只不过是我玩过——”
话还没说完，他伸到顾景下巴边的手被顾景挥开，整条手臂一麻，眼前一阵旋转，他就被顾景摁在了汽车引擎盖上，动弹不得。
顾景冷冷看着他，几乎都能想象出沈既明从前是怎么羞辱原主的：“玩弄人感情是吧？自以为是是吧？信不信我废了你！”
手臂处的压力加大，沈既明怀疑他真的要扭断自己的胳膊，怒吼：“顾景！你敢伤我，小舅舅不会放过你！别忘了，他已经不会给你做靠山了！”
“我没靠山也一样能废了你。”顾景手上力度加大，沈既明疼得惨叫连连。
恍惚间，透过车子的挡风玻璃，他看到车内的装饰，大吃一惊：“这是我小舅舅的车！”
“哟呵，认识啊？”顾景还有些意外呢。
沈既明像是看到了救星，四下张望：“小舅舅！小舅舅！顾景你赶紧松开我！我小舅舅的车在这里，他人肯定就在附近，被他看到没你好果子吃！”
顾景笑出了声：“有没有可能，这辆车是我开过来的呢？”
“放屁！我跟他借这车他都不借，怎么可能让你开走？”
顾景一笑，从兜里取出车钥匙。
沈既明难以置信：“你哪来的车钥匙？”
“当然是谢医生借给我的。一辆劳斯莱斯而已，怎么，你这个亲外甥借不到吗？”
刹那间沈既明脸色惨白，只觉得天都塌了。
小舅舅花上亿定制买的新车，摸都不给他多摸一下的新车，居然开出来第一天就借给了顾景！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