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算是顾景出演的这个角色最重要的一幕戏,是角色从生到死、从死向生中最重要的转变。
顾景将会站在悬崖边,面朝江凛、背对日出,宣告自己对生死的理解。
因为所处地点危险,所以开拍前需要在顾景身上绑好安全绳。
这点威亚组是专业的,交给他们,刘导很放心。
这场戏很难,顾景一直都在酝酿情绪,想要一条过。不然对着江凛那张脸多看一眼,他都膈应。
“都准备好了没?各就各位——”刘导举着大喇叭喊起来,众人连忙按照先前的吩咐各自就位。
顾景站在悬崖边,朝霞满天,赤红天空下,随着刘导一声令下,他一秒入戏。
“人这一生总要死的,不用着急。无论将来如何,至少现在我还活着,还能享受生命的美好。”
说完台词,顾景站在悬崖边潇洒转身,邀面前之人一同欣赏日出。
顾景一如剧本中要求的,演出落崖的既视感。
江凛有一刻的愣神,这一刻的顾景似乎与剧中的男二融为一体,都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剧本中只要求顾景在悬崖边晃一晃身子,做出假意落崖的模样,顾景的身子却真的摔了下去。
原地只剩下他口吐芬芳:“我艹!”
刘导从监视器里看到这一幕,魂儿都快没了:“快救人!!!”
江凛离得最近,冲上前去想要救人,但瞥见悬崖下仿佛将整个天空都拉入地底的深谷,双脚仿佛生了根,再难往前迈动一步。
与此同时,一道灰白色的身影迅如闪电,飞快掠过天边,几乎顾景落崖的那一瞬就跟着跳了下去。
看清那是谁,刘导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中年发福的身子竟然超过一众小年轻,冲到了最前面:“谢总!”
直到看到悬崖下的情况,他飞到天外的魂儿才归位。
威亚组安全措施上得冗余,还有一根绳紧紧扣在顾景身上,没让他从高耸入云的悬崖上掉下去。
谢归衡虽然冲得快,但他不是莽夫,跳下去前拽住了一旁绑在器械上的威亚绳,甚至已经将绳子另一端丢给顾景,让顾景紧紧拽住了。
“快把人拉上来!”刘导忙吩咐,浑身冒冷汗,总觉得自己要完。
悬崖下,顾景瞧着挂在自己身旁的人,心间有种异样的欢愉:“谢医生救死扶伤到悬崖下来了”
“救死扶伤不分地点。”谢归衡一本正经地说。
顾景凑过去问:“那分人吗?”
“成为医生的那一刻起,我就许下过誓言不会对任何人见死不救。”谢归衡一本正经地说。
顾景好遗憾哦:“原来我不是谢医生的特殊啊。”
谢归衡打量着他,矜持地说:“也可以是。”
顾景眼前一亮,凑得更近:“怎么个可以法?”
风一吹,两人赖以支撑的绳索随风而动,交缠在一起,仿佛两人彼此纠葛的命运。
无论身子在风中如何飘荡,谢归衡的眼睛始终没从顾景身上挪开:“就比如说现在。”
顾景笑出了声:“原来我的特殊之处是跟谢医生做一根绳上的蚂蚱啊。”
谢归衡仰起头,看到刘导等人正在奋力将他与顾景拉上去,确实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谢归衡挑眉看向顾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是要生死与共的。”
顾景璀然一笑:“生可以与共,死不行。我惜命。”
谢归衡低低笑出了声。
说话间,两人被拉上去,全组人都松了口气。
刘导胆战心惊地给谢归衡递水:“谢总您……您怎么来了?”
“我是剧组的医疗顾问,不该来吗?”谢归衡问。
刘导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连连点头:“应该来应该来……那您怎么跳下去了?”
“救人。”提起这个,谢归衡脸色不善地扫视顾景周身的安全绳。
刘导的威亚组从未出过差错,启用前都会再三检查安全措施,怎么会出现这种失误?
威亚组组长更是快被吓死了,顾景和谢归衡刚回到悬崖上,他就赶紧检查起这些设备,气得骂人:“这个安全扣谁扣的?为什么没发现环扣里的绳子磨损严重!”
顾景闻言忙将出问题的安全扣拿过去检查,只看了一眼,眼神就冷了下去。
用于防身的安全绳很粗,但这个断口前半截平整,一看就是被人用利器割断的。
等到顾景按照剧本中要求的“跳下”悬崖后,这根半断裂的安全绳在重力拉扯下,切面扩大,自然就会断裂。
任由谢归衡将断裂的绳子拿去检查,顾景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刘导的监视器上。
刘导有个习惯,通常会在正式开拍前就打开机器。
一是调试设备,以免所有人都准备好了,设备却趴窝。
二是在此期间拍摄到的内容,可以做电影的花絮,在宣发和路透中都能用到。省得有些剧组为了拍摄花絮,还要演员费功夫再拍一遍。
“刘导,刚刚你开机器了吗?”顾景问。
刘导一下猜到他的想法,连连点头:“开了。刚刚谁的摄像头对着顾景?”
“我!”一名摄像大哥举手,“我拍到威亚组在给顾景扣安全绳,但不知道能不能拍到这个安全扣是谁扣的。”
“我去机器上看看。”蒋松往监视器那儿走,脚步越来越快。
顾景望着他的背影,冷不丁想起之前被放到网上的N□□段就来源于剧组的摄像机。
而且,这次给他扣安全绳的时候,蒋松也来帮忙了。
“等一下!”他高喊,蒋松的动作非但没停,反而越来越快。
顾景起身就想把他摁住,但他身上还有没解开的绳索,被围观的人不小心踩住了。顾景刚起身就是一个踉跄,耽搁了一步。
眼看蒋松就要碰到机器,他如果真的有问题,这段视频证据就要没了!
顾景只恨自己没一上来就把身上的累赘解下!
这一刻,他甚至看到在机器前面坐下的蒋松脸上都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
然而“扑通”一声,蒋松摔倒在地,愣是没碰到机器。
谢归衡骨节分明的手拎开了导演椅,冷眼瞧着他:“让你停下,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见是他,蒋松不敢发火,装傻说:“啊?是让我停下吗?我没听到。”
“那你现在听到了!”顾景没好气地赶过去,瞪了他一眼,挤开蒋松,自己站到谢归衡身旁。
谢归衡把手中的椅子重新放到机器前,顾景自然而然地坐下,在机器上点了几下,很快播放出威亚组给自己扣安全绳的画面。
三四个人围着顾景,包括蒋松在内都有模有样地在为他佩戴安全措施,乍一眼没能看出来什么结果。
但这担心糊弄不了内行,威亚组组长一眼就看到关键:“蒋导,出事的安全扣是你给顾景扣上的。你当时没注意到安全绳断开了吗?”
蒋松不承认:“别胡说,怎么可能是我!”
“就是你啊。你看,”组长把画面调回去,再放大,大几十万元的高清摄像机把细节都拍得清清楚楚,的确就是蒋松为顾景扣上了那条有问题的安全绳。
蒋松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却还在狡辩:“我……我……我没看到那根绳子断了啊!”
“那你为什么一路都那么紧张地抱着这根绳子不撒手?”
顾景调出别的机位拍摄到的片场花絮,里面很清楚地记录下蒋松从道具组的车上抱下这套安全绳后,就一直紧紧扣在手中不撒手,直到他把绳索扣到顾景身上。
蒋松整张脸都白了,支支吾吾地还想狡辩,除了几句“我没有”、“不是我”,一句有力证词都拿不出。
看他那心虚的模样,大部分人心中都有了论断。
刘导又是痛心又是恼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冤枉!”蒋松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看到站在人群后的江凛,忽然像是看到了希望,“江哥,你帮我说句话呀!”
自打顾景出事,江凛的存在感就极低。
蒋松这下叫喊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他。
饶是习惯了众人目光的江凛都有片刻的不适应,迟疑地说:“现在还没有证据,不能下论断吧?”
“那报警嘛。”顾景说。
江凛的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蒋松还在求他:“江哥……”
“清者自清,见了警察,你如实说就是。”江凛道。
顾景嗤笑:“江影帝果然是大公无私啊,对自己后援会的核心成员也狠得下这个心。”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谢归衡原本还想不明白蒋松害顾景的原因,这下全明白了:“你是说蒋松为了江凛才害你?”
顾景点头:“不然我跟他蒋松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
江凛不服:“我和你难道就有仇有怨吗?”
顾景:“对啊。”
蒋松更是比在场所有人都着急:“顾景,你别胡说八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江哥没关系!”
顾景灿然一笑:“你承认害我啦?”
霎时间,蒋松只觉得天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