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明不恐高,但他看过剧本,知道这场威亚戏会把演员吊很高,还要用鼓风机对着人吹,让演员在空中来回飘荡。
怎么看都是苦力活,他坚决不干:“小舅舅,你放过我好不好?”
谢归衡冷血无情:“不行。”
每次看沈既明吃瘪,顾景就高兴。这次看他被谢归衡治得死死的,顾景那叫一个开心,火上浇油:“沈总为爱献身,真是叫人感动。”
谢归衡蹙眉,声音冷冽:“为爱献身?”
顾景连连点头:“江影帝,瞧瞧沈总对您的这份心,日月可鉴啊!”
江凛厌恶地别开头,不想看见顾景幸灾乐祸的表情。
沈既明更是怒道:“你别胡思乱想!”
顾景特别懂年轻人的害羞:“别不好意思嘛。你看,江影帝没拒绝,肯定是接受了你的爱意。今晚记得去敲门,给他看看你新买的夜光手表。”
谢归衡瞄了眼沈既明的手腕:“他的手表不是夜光的。”
顾景超体贴的:“长夜漫漫,他那么快,不看夜光手表还能咋地?”
在一旁的刘导和副导演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赶忙捂住嘴挪开眼神,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顾景你胡说八道什么!”沈既明要气死了,冲过去就想找顾景算账,被谢归衡拦住。
一贯冷酷的小舅舅此刻暖心的像是电视上的老娘舅,宽慰沈既明:“多大点事,有什么好生气的。”
这还不值得生气?
沈既明知道他和谢归衡有代沟,但没想到代沟这么深,指着顾景怒道:“他侮辱我人格!”
谢归衡蹙眉:“哪就那么严重?我给你找最好的男科大夫就是。”
刘导和副导演的笑声再次不厚道地响起,又很快被两人强行忍住。
顾景更是毫不吝啬地夸奖起谢归衡:“谢医生真是绝世好舅舅,沈既明该给你磕一个才是。”
谢归衡:“那就不必了,也不知道最好的男科大夫能不能治好他。”
沈既明急得跳脚:“我不快!我发誓!”
“好了,我知道。”谢归衡拍拍他的肩,一幅他很理解的样子。
听着顾景愉悦的笑声,沈既明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拍完了下午的替身戏,满脑子都是等谢归衡揍了,他今晚要好好收拾顾景,看顾景这张嘴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直到回到酒店,吊一天威亚后带来的浑身酸痛迟缓发作,沈既明才意识到这丢人的一天总算是结束了。
他直奔酒店前台:“顾景入住了吗?”
他是小老板,前台不敢不答,稍加查询便发现顾景先他一步刚办理好入住,才上电梯。
“好,顾景你给我等着!”沈既明露出狰狞的笑意,像是一头饿久的野狼终于找到了猎物的踪迹,二话不说直奔29楼而去。
他站在电梯中,一眼不眨地望着电梯顶上的数字变化,嘴角不断上扬,仿佛咧嘴而笑的恐怖小丑。
“叮”一声,电梯停下,金属门刚打开一个足够人通行的空间,沈既明便迫不及待地冲出去,直奔2908号房而去。
他听到了行李箱滚轮在厚实地毯上摩擦而过的沉闷声响。
他知道那是顾景。
今晚他一定要让顾景哭着求他快点!
心中的渴求仿佛被点燃的烈火,幽静走廊中越来越近的滚轮声好似滚烫热油浇在烈火之上,在烫心的“滋滋”声中,激得他荡起心花。
沈既明的脚步越来越快,没走出一段距离就跑了起来。
滚轮声停下,“滴”一声门锁转动,顾景打开了2908号套间的房门。
与此同时,沈既明绕过转角正好看到他:“顾景!”
顾景下意识回头,瞧见是他,翻了个白眼,只当没看到沈既明,推开房门打算进屋休息。
他拍了一下午的戏,累得很,现在只想泡个热水澡后好好睡一觉。
打狗的事,改天再说。
但他刚迈步,沈既明就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许顾景进屋。
对上顾景眼中的不满,沈既明有种总算扳回一局的得意:“你当我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
“放手,不然我揍你了。”要不是今天太累,顾景已经动手了。
沈既明非但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挑衅地把脸凑到顾景面前:“我要是不呢?”
“那你讨打!”顾景抬手就是一拳,打在沈既明脸上,疼得他在痛叫中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待反应过来时,自我保护地本能已经让沈既明后退着与顾景保持了一步之遥。
脸颊疼得好似骨头都要裂开了,沈既明心中因与顾景见面而涌起的火花化作滔天怒火,恨不得生吞了顾景。
“顾景!”他怒吼着扑过去,被顾景用行李箱拦住,又被沈既明推开。
他冲到顾景面前抓住肩膀怒问:“居然敢打我,你疯了是不是?”
顾景把他凑太近的脸推远,懒懒打了个哈欠:“对啊,我疯了。”
沈既明被噎住,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从前那个永远只敢怯懦地躲在暗中偷瞄自己的人。
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曾经因为多与他说几句话便高兴得眉眼弯弯。
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曾经红着眼睛求他多陪陪他,哪怕一会会儿也好。
“你……”沈既明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的顾景好陌生,除了这张好看的脸,他和原来没有半点相似。
甚至因为如今的狷狂,就连这张漂亮脸蛋张扬起来,变得极具攻击性。
沈既明的喉结动了动,半晌只憋出一句别别扭扭的话:“不就你受伤那天没帮你说话么?周砚是我合伙人,如果他爆出丑闻,会影响公司——”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小腹剧痛,疼得他站不起身。
沈既明捂着肚子蹲下身,膝盖跪地,蜷缩着身子,疼得龇牙咧嘴:“你——你——偷袭!”
他怒吼,却只听到顾景的一声冷笑:“呵。不行吗?”
沈既明忍着剧痛仰起头,顾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有害垃圾:“沈既明,不会说人话可以不说。”
沈既明不觉得自己有错:“为了我和公司,你就不能忍忍吗!”
顾景一脚踹翻他:“我凭什么要为了你忍?”
“因为你爱我啊!”沈既明脱口而出,等大脑反应过来时,他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顿觉头脑无比清晰,竟然倒在地上低声笑了起来。
这下顾景怀疑沈既明也疯了。
“我知道了……你怪我偏袒周砚。”沈既明扶着墙爬起来,跪坐在地,仰头盯着顾景,一副他已经看穿顾景的表情。
“可是顾景,周砚能为我带来大量利益,你能为我带来什么?我为什么要放弃到手的利益?更何况有我小舅舅在,你死不了,我为什么——呃!”
沈既明还没说完,顾景一脚踩在他脑袋上,恨不得把沈既明就这么摁进地里。
“沈既明,你是个智障不代表我不揍你。谢医生并非在我受伤之前就站在旁边,是在你们冷嘲热讽之后才出现的。那时我已经快死了,你还在怪我弄脏了你新买的地毯。至于什么情啊爱啊,”顾景嗤笑,“老子不在乎。”
他狠踩沈既明一脚就想回房休息,扭头竟瞧见一道熟悉的人影矗立在走廊正中,被吓了一跳。
“谢医生?!”顾景下意识地收回踩在沈既明脑袋上的脚,一眼不眨地凝视谢归衡。
沈既明只觉得刚刚被顾景揍过的地方更疼了,瞧见谢归衡如同瞧见了救星:“小舅舅救我!”
谢归衡闻声望向他。
顾景一脸乖巧地解释:“他自己摔的。”
沈既明怒吼:“放屁!老子是被你打的!”
顾景好委屈,小声嗔他:“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是不光彩,可这话轮得到你说吗?
沈既明瞪他,反被顾景用眼神警告。
待顾景再次抬头望向谢归衡时,又变回了那个柔弱得恨不得挂在主治医师身上的病人:“谢医生,你怎么来了?”
“我住这里。”谢归衡迈步向他。
顾景这才发现他手中拎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里面应该装着简单的行李。
“小舅舅……我好疼啊……”自以为是的爱情褪下后,痛觉卷土重来,沈既明只觉得浑身都疼。
谢归衡走到顾景面前停下,与他对视。
顾景的笑容愈发乖巧,甚至都温柔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你还信不过我吗?我不会无缘无故揍人的。”
“小舅舅……救我!”沈既明忽然揪住谢归衡的脚,仿佛鬼片里前来索命的厉鬼。
“我信得过你的身手。”谢归衡似是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行李,蹲下身检查沈既明的伤势。
智障大外甥捂着被顾景揍青的颧骨,仰面朝上躺在地上,虚弱地说:“小舅舅,我感觉这里疼得快裂开了。”
谢归衡伸手在他脸上按了按,疼得沈既明嗷嗷直叫:“啊啊啊是不是真的骨裂了?”
“你脸皮厚,没伤到骨头。”谢归衡头也不抬地说,继续去检查沈既明身上的其余伤势。
顾景站在一旁没有捣乱,等谢归衡检查得差不多了,他才小声问:“严重吗?”
谢归衡:“还好,最多轻微伤。”
顾景好遗憾:“才轻微伤啊?”
沈既明不服:“对啊,怎么才轻微伤?我都快疼死了,怎么也得算重伤吧?”
顾景连连点头,拳头都握紧了:“是啊是啊,怎么也得重伤才行。”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谢归衡剜了沈既明一眼,抬头时语气软了三分,“医学鉴定上的重伤是指人肢体残疾、毁人容貌、丧失听觉、丧失其他器官功能或者其他对于人体健康有重大伤害的损伤。”
顾景面露为难。
没有凶器,光靠拳头把沈既明揍成重伤的话,手多疼?
要不要找点……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谢归衡的声音先一步响起:“会坐牢的。”
顾景回神,抬眸正好对上谢归衡的眼神。
那眼神让他有片刻的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