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白光退却。
等安浔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中。
周遭温度低的惊人,冷风很快穿透了他单薄的夏装,安浔被冻得打了个寒战。
……这是哪里?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里只有一排排高耸的松树,松叶之上挂着一层厚重的雪,远边是被冰封的湖。静悄悄的,不见任何人影。
这不对吧?
安浔明明记得自己在医院。
还在参与某个AR空间计算游戏的测试。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却发现头顶根本没有什么眼镜,只有自己蓬松的头发。
安浔:“……”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
对啊。一定又是做梦了!
他最近几天总是很突然地随地大小睡。
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竟然已经在外面莫名其妙睡着三次了,他不会真生什么病吧……?
啪!
安浔果断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疼得龇牙咧嘴。
痛感分明如此清晰,可他却毫无从梦中苏醒的迹象,周边的景物也没有变化。
安浔:“……”
那就是还不够。
再扇几个,总能醒的!
啪!
啪!
啪!
脸颊火辣辣的一片,安浔酣畅淋漓地给自己手动上了腮红,不知不觉间已经疼得泪流满面。
可他还是没有睡醒。
安浔:“……#”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听动静,好像是个小孩。
安浔扭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
安浔:“?”
“……这呢。”
那声音闷闷地说。
安浔低下头,这才发现原来这里站着个身穿白色棉袄的小豆丁。
感觉他只有六七岁的年纪,在白雪皑皑的地方穿了一身白,连从帽子下露出的几簇毛都是银白色的,几乎要与环境融为一体了。
唯有小孩那双被白色长睫装点的蓝眼,成为这片天地间最醒目的色彩。
安浔盯着看了一会。
这钴蓝色的大眼睛,这深陷眼窝的欧式双眼皮……
好眼熟啊。
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是Prayer……”
安浔抖了抖,又喘出一口气:“的儿子?”
小豆丁:“?”
“什么普瑞尔。让我们说中文,别扯那洋玩意。”
安浔又倒吸一口凉气。
好正宗的东北口音!
话说Prayer是哪里人?好像就生在东北?
安浔更加震撼了。
Prayer今年才26岁,儿子看着居然已经有上小学的年纪了!
简直就是惊天大瓜!!
和谁生的啊?Prayer居然已为人父了吗?
安浔盯着他:“你……”
嘴边刚蹦出一个字,他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你没事吧?零下的气温居然就穿了一层单衣。”
小豆丁围着他转了一圈,毫不掩饰自己看傻子的眼神,“跟哥来吧。给你找件厚衣服穿,别给自己冻死了,大冬天的夺丢人呐。”
……哥?
现在的小孩怎么回事?
安浔亦步亦趋地跟上,没忍住问了句:“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豆丁摇头晃脑:
“江湖上的规矩,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全名。你喊我明哥吧。”
安浔:“……#”
熊孩子,想踹一脚。
明哥生长在这片雪原。
这里是乡下,一整片旷野中人烟寥寥。他们走了一段时间,最后安浔被带进了一片庞大的农场。
吱呀——
明哥踮起脚,推开一间红砖房的门。
暖气瞬间扑面而来。
安浔冻到麻木的皮肤总算得到了慰藉。
屋内是二十年前很典型的乡村式装潢,屋内烧了煤炭,所及之处全都暖洋洋的。
“穿吧,我爸的衣服。”
明哥从衣柜掏出一件厚实的深绿色军大衣,甩进安浔怀里。
好有年代感的衣服……
安浔乖乖披在了身上,身体果然暖了起来。
他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白雪,有点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安浔自小就生长在南方。
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又这么逼真的雪。
“这片地全是我家的。”
明哥注意到他在看外面,随即昂首挺胸:“哼哼,厉害吧——大地主哦!”
安浔:“封建阶级。”
明哥:“那是什么?”
安浔:“放以前要被打的那种。”
小豆丁愣了一下,突然蔫了。
“哦。”他应了一声,转身哒哒哒地跑进另一个房间,窜的比兔子还快。
安浔跟着走了进去,发现明哥已经脱了外套和帽子,盘腿坐在一片靠窗的热炕上,身上还盖了一层红绿相间的大花被。
这么一看,明哥和Prayer更像了。
简直就是等比例缩小出来的……哦,也不算等比例,这个腿短。
屋内的家具都是老旧款式,不远处的大屁股电视被打开了。糊糊的低画质屏幕里,播着人物比例被拉长变形的黑白电视剧。
明哥百无聊赖地切换着电视频道,突然闷闷地张嘴:
“就算不是风剑……什么级,我也会被打的。”
安浔一顿。
“我前段时间去上学,大家都笑我是白头发。”
明哥裹紧大花被,气的瑟瑟发抖,“我说大家都是雪的孩子,都哥们。我只是比他们更像雪一点,不要太羡慕。他们就丢石子砸我。”
安浔:“……”
你被打,可能不是白头发的原因。
“我还打不过他们!”
明哥越想越气,没忍住哽咽起来:“我跳起来要打班级里的大壮——一个特别高特别胖的大块头。结果他用肚子给我弹出去了!我为什么就这么矮小!呜呜呜……”
居然哭了!
安浔当即手忙脚乱起来:“你、你以后会长很高的!”
“真的吗?”
明哥抬起头,哭得满脸鼻涕。
安浔本想用纸给他擦擦,结果想起自己还穿着别人的衣服,于是抬起明哥的手,用他的袖子在脸上糊了糊。
都是自己的,别嫌弃。
“真的!”安浔点头。
当然是真的啊。你爸有一米九呢,你怎么可能会矮!
“那行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明哥哽了几声,像呜咽的小白狗,但总算不哭了。
“也……也不是非要打回去。”
安浔觉得不能鼓励小孩武装斗争,于是委婉地提醒:“君子动口不动手。”
“动嘴吗……?”
明哥听进去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准备当个事办。
老旧的电视仍在发出滋啦啦的声响。
明哥继续切换频道。
电视上出现了一个眼熟的儿童晚间档节目。现在是白天,大概是重播。
花园宝宝。
安浔瞄了一眼明哥,发现小豆丁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到底还是小孩,喜欢看动画片。
不过现在的儿童频道……居然还在播这么古早的节目吗?
哦,不对不对。
他现在是在做梦,梦见啥都正常。
电视里,玛卡巴卡要睡觉了。
这是个睡觉前很有仪式感的小东西。它在明媚的花园里扭动起圆滚滚的身子,酣畅淋漓地表演了一首《玛卡巴卡之歌》。
翻译腔的腔调配上那阵洗脑的音乐,无比魔性。
“我一直觉得吧……”
“我要是唱这个,肯定比这玩意唱的好听。”
明哥指指电视,小脸圆鼓鼓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歌曲种类吗?”
好问题。
安浔左思右想了一下,最后不确定道:“呃……我觉得,应该算rap?”
“那是什么?”
“就是一种……主要靠说来表现的音乐,也叫说唱。”
明哥恍然大悟!
“就它了!”他激动地指着电视。
小豆丁窜起身,在坚实的热炕上蹦跶起来。
“就用这个音乐!”
“我要写一首人类最伟大的史诗级作品,把想和大壮说的话全写进去,让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向我忏悔向我道歉!!!”
安浔:“?”
还真是儿子随爹。
从小就懂得怎么diss人。
难道他真是天才?
安浔这次没再阻拦。
这个年纪正是启蒙兴趣的阶段,没准这个孩子也会走上他爸的路子,成为一个可可爱爱的小rapper。
而且动嘴皮子,确实比动手强嘛。
安浔发了会呆,将视线瞥向一旁,这才注意到一旁陈旧到满是龟裂的墙壁上,还挂着一本日历。
很老的款式。
过一天撕一页的那种,现在不太见得到了。
他走到日历边,望向上方的数字——
200x年,12月。
二十年前?
安浔蹙起眉头,有点惊愕转身,正要再回头仔细看看那个小豆丁,却见眼前的事物闪动了一下。
滋——啦——
小豆丁蹦蹦跳跳的身影被扭曲拉长。
“明……哥……”
安浔张大嘴巴,试图呼喊那个雪白的孩子。
但小豆丁没有听见,仍旧喜悦地欢笑着。
他们之间像突然被隔绝了一层水雾,小豆丁周边的事物也像被搅动的水,一点点幻化为波浪的形状。无数暗沉的颜色混在一起,画面彻底变为浑浊的黑。
叮。
一道清脆的声音。
像门铃,又像什么提示音。
眼前天旋地转。
他像是从半空跌落,失重感令他不适。
混乱中,安浔听到一阵犹如梦呓的低喃——
“安浔。”
很轻的。
很温柔的,好听的男音。
咚!!!
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某种柔软的东西上。
安浔再一睁眼,发现自己居然趴在一张偌大的床上。
这间房屋很陌生。
无论是空间、采光、精美的装潢……都和安浔住的那间老破小毫无关系。
安浔缓了半天,才回过味来。
他不是趴在床上。
而是被什么东西压在床上。
有人按住了他的手腕,沉重的重量覆着在他的腰间,令他根本无从动弹。
安浔:“???”
他惊慌地想要挣扎,却听耳边又传来一声低语:
“别动。”
“会弄疼你喔。”
这……耳熟的尾音。
小圆的声音?
什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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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
“小……圆……”
他正要说些什么,却感觉有温热的触感扫向他的颈间。
啵。
很轻的一声。
有柔软的唇瓣吻向了他的脖颈,那处位置瞬间发痒发烫起来,像有火在燃烧。
“我给你留下了永久的[异迹]。”安浔身后的声音说。
“不管你身在何时何地,这个[异迹]都将伴随你。这也意味着,只要有人伤害你,无论在哪我都会感觉到。”
“一个蚀体,一生只能镌刻一个永久的[异迹]喔。”
那人握住安浔的手,有力的指腹蹭过安浔的手背,将他的手牵引到脖子后方最滚烫的地方。
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安浔摸到了。
“一般的[异迹]容易被同类察觉,所以我做了伪装。”
那声音轻笑起来,有点慵懒,又透着得意,“在其他人眼里,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痣喔。厉害吧?”
安浔根本没听懂。
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配合地张开嘴:“厉害。”
他身后的东西像是受到了鼓舞,随即问:“那有奖励吗?”
奖……励……?
安浔想转过头,却被背后大到惊人的力度再度按回床上,身体随之更深地陷入被褥间。
然后,他感觉自己身后被什么硕大的东西顶了顶。
一个暧.昧的暗示。
安浔:“……!!!!”
他瞬间意识到那是什么,立即抗拒地挣扎起来。
“……不要!”他当即大喊。
他身后的人一僵,随即停下了动作。
“好喔。”
那声音透出一点委屈,“你果然还不习惯我这样子是吧?我明明很努力,才变成这样的——”
咕叽。
咕叽。
安浔听到了水声。
他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融化了。
一滩漆黑泥泞的液体蔓延到洁白的床褥,攥住安浔的小腿,攀向安浔的手臂,将他连五指间的缝隙都完全填满。
“…………”
安浔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瑟瑟发抖着,浑身惊起一片鸡皮疙瘩。
那黑泥一点点漫过他的脸颊,像在轻柔地抚摸他,又强硬的、毫无怜悯地掰开他的嘴唇,腾地涌入他的口腔——
“唔!!!”
安浔瞪大眼睛。
“你果然还是喜欢这种——是吗?”
那声音笑着问。
……
……
擎安市第七人民医院汇报厅
“……”
记者盯着眼前的蜘蛛,陷入了沉默。
A级蚀体,[忆蛛]。
这是一种特殊的蚀体,通过连接在头顶的相机进行拍摄,可以将被拍下的人类暂时存入相机中,并读取他的记忆。
一个很概念的能力。
但只要被捕捉一个正脸,再强的人也会被吸入相机。
她起初对难搞的清缴者动了手。
这个清缴者还挺有本事的,不仅和她迂回了好几个回合,还避开了忆蛛见缝插针的拍摄。这清缴者甚至能在那么紧要的关头里找到[茧幕]的核心,企图捣毁它。
好在,[茧幕]的核心不是区区塑剑能搞定的。
那个白毛砍了半天,发现连层血皮都没砍掉。
最终只能原地破防,骂骂咧咧地被收纳进相机中。
但记者想看的,不是白毛的记忆。
什么人生中的第一首歌创作于六岁那年,是用来diss霸凌者的,rap歌曲启蒙居然是花园宝宝插曲之类的……
有病啊!
什么玩意!!
她不想看!!!
她要看的是另一个人的!
另一个的!!!
“蛛蛛,你行不行啊,另一个人的呢?”记者拍了拍忆蛛头顶的摄像机。
忆蛛抖了抖,发出虚弱的声音:“你等会,在做了在做了,就要来了……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呃呃呃。
呃呃呃呃呃。
忆蛛又抖了起来,突然干呕一声,一片蛛丝喷向半空,凝结成了电影胶片般逐帧连贯的画面——
“有了!”
记者欣喜地看向半空,“做得好,蛛蛛!”
她盯着那胶片看了一会,表情逐渐一言难尽。
“嘶。怎么是限.制.片……”
还是人外。
不对,是人……人泥?
那是什么蚀体?怎么看不清样子?跟打了马赛克似的。
好怪,再看一眼。
记者又盯着瞅了一会,发现到最刺激的地方时,影片居然戛然而止!
全都变成黑色了。
像崩坏的影带,更多全黑的画面从忆蛛的嘴边大肆溢出。
“然后呢!”
记者面红耳赤地大喊着,“然后发生什么了!?”
“蛛蛛!”
“蛛蛛你说句话啊,然后发生什么了——!”
这时,她才注意到忆蛛已经晕厥了过去。
整只蛛四仰八叉地倒在地板上,八条蛛腿无力摊开,嘴边仍在溢散胶片,且越积越多。
那胶片,远远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该有的记忆体量。
嗡嗡嗡——
相机持续运作,忆蛛的嘴飞快外涌出数不清的黑色胶片,以惊人的速度簌簌飞向空中。
很快,整个后台都被这些崩坏的胶片挤满。
记者不可思议地盯着它们。
“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