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每天都提心吊胆,看着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
每天晚上,他都会准时拨通张助理的电话。
“张助理,夫人今天还是一样,就喝了小半碗汤。”
“夫人抱着小姐在窗边坐着,不说话,也不让别人碰。”
“张助理,您看……要不要把情况跟先生说得再严重些?我怕夫人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电话那头,张助理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先生。”
这天下午,白稚依旧抱着孩子坐在窗边发呆。
楼下忽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她没什么反应,以为是采买的车辆回来了。
直到客厅里传来管家带着惊喜的,小心翼翼的问候。
“先生,您回来了。”
白稚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睡得正熟的女儿,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卧室门口。
白稚没回头,只是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司淞庭推门走了进来。
白稚几乎是立刻从地毯上站了起来,她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下意识的,充满戒备和恐惧的动作,让司淞庭的脚步停住了。
他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
“你……”白稚的嘴唇动了动,嗓音干涩得厉害,“你忙完了?”
男人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双黑沉的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想再走近一步。
白稚又往后退了一大步,后背直接抵在了冰冷的玻璃上,退无可退,“她睡着了,你别吵醒她。”
司淞庭终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卧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孩子忽然哼唧了两声。
白稚立刻回过神,抱着孩子,转身就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坐到了床沿上,背对着他,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背。
司淞庭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了卧室。
书房的门被关上。
司淞庭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霍思林的电话。
“她怕我。”
“什么?”霍思林在那头愣了一下,“你老婆怕你?不应该啊,你俩之前不是好好的吗?孩子都生了,还有什么事能让她怕你?”
司淞庭没解释前因后果,只是重复,“她躲我,不让我碰孩子。”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霍思林大概是在思考。
“她刚生完,情绪怎么样?爱哭吗?吃得下东西吗?睡得好吗?”
司淞庭沉默了。这些天,他只从助理的转述里知道她不怎么吃饭,不怎么说话。
霍思林听着这阵沉默,叹了口气。
“司淞庭,我跟你说,女人生孩子,等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体和心理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很多人都会有。她们会变得特别敏感,爱胡思乱想,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她,尤其是当老公的。”
“你现在别跟她横,也别想着去控制她。你得顺着她,哄着她。多陪陪她,关心一下她,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霍思林在那头苦口婆心地劝着,“当爹了,学着点吧。”
白稚出了月子,身体的亏空补了回来。饭能吃下去了,觉也能睡个整觉,人却更安静了。
她学着照顾孩子,喂奶,换尿布,每一下都带着生疏。
做完这些,她就把孩子放回婴儿床。
更多的时候,她只是搬个凳子坐在床边,不碰也不抱,就这么看着,能看上好几个钟头。
这天下午,白稚刚喂完奶,把孩子放好。
一转身,司淞庭进了房间。
他换了家居服,手上还拿着文件,看样子是在家处理公事。
“公司……”白稚开了口,话在嘴边绕了一下,这是这么多天,她头一回提孩子以外的事。
“城南的项目快收尾了,我想回去看看。”
男人走到她旁边,没马上回话,先低头看了一眼婴儿床。
女儿睡得正熟。
“有我。”他开口,声音不常用,吐字却很清楚。
“我知道。”白稚的手指攥紧,指甲陷进肉里。
“程远是我的。城南那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我跟的,最后这一步,我必须在场。”
司淞庭这才把头从婴儿床那边转回来,看着她。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把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
白稚接过来,是一份进度报告。
城南项目的。
上面用红笔写满了批注,指出了好几处她没想到的隐患,旁边都附着解决办法。
他做的,比她自己去盯还要细。
“白家的事,我也让人处理了。”他看着她,又说了一句,“你不用管。”
白稚看着那份报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把她所有的路都堵死了。用一种让她无法反驳,甚至该心存感激的方式,拿走了她最后的阵地。
她最后还是点了头,“好,我听你的。”
白稚的顺从让别墅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但她心里的那块石头,却越悬越高。
又过了几天,朱小暖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是要来看她和干女儿。
白稚没什么精神,本想拒绝,可一想到朱小暖那咋咋呼呼的性子,还是让她来了。
朱小暖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冲进来的时候,白稚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对着一堆拆开的零件,研究婴儿摇椅的说明书。
“我的天!你还会干这个?”朱小暖把东西往地上一扔,夸张地叫了起来。
她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的摇篮里,抱起那个还在睡觉的小婴儿。
“快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干女儿!长得真好看,这小鼻子小嘴,跟你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朱小暖抱着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
白稚没接话,只是低头继续拧着手里的螺丝。
“对了,我干女儿叫什么名字啊?取了吗?”朱小暖抱着孩子坐到她旁边。
白稚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还没。”
“还没取?这都快一百天了吧!”朱小暖一脸不可思议,“那你准备办百日宴吗?到时候我可得给我干女儿包个天大的红包!”
“办什么宴会,没必要。”白稚的语调很平淡,“一个小孩子家家,搞那么大阵仗干什么。”
朱小暖还想再说什么,怀里的孩子忽然哼唧了两声,她赶紧闭了嘴,轻轻地拍着,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