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西侧的竹林深处,光影忽然发生了扭曲,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紧接着,一道身着朱红长裙的身影缓缓浮现,女子身姿绰约,裙摆上绣着金色的日轮纹样,随着她的动作流转出细碎的光芒。
她头戴赤金步摇,流苏轻晃,面容绝美,肌肤莹白如玉,眉宇间却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从容与威严,明明站在几步之外,却仿佛隔着千万年的时光,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几人的警惕之色更重,玄真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阁下是谁?为何在此处窥探我等?”
那女子见几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却并未恼怒,反而轻轻笑了笑,声音依旧温和:“看来是我唐突了,忘记自我介绍。在下阳景,你们也可以叫我东君。”
“东君?!”
赤献听到这两个字,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佩剑险些脱手,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嘴唇微微颤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让她瞬间失了平日的镇定。
玄真和星夷也面露惊愕,星夷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震撼。
东君之名,在上古纪元的传说中如雷贯耳,那可是与少昊、句芒等并列的四方天帝之一,是真正站在修行界顶端的存在。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偏远的小村子里?
赤献定了定神,连忙运转灵力,以神交之法将信息传入仲微的脑海中,声音因激动而带着几分颤抖。
“她是上古纪元四方天帝之首的赤帝!乃是太初祖神亲自点化的存在,主修太阳真火,神通广大,当年在太初战场斩杀过数位上古真神。不说现在,即便在诸神并起的太初时代,也属天骄中的前列,是真正的强者!”
仲微听完心中的震惊更甚,看向阳景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这样一位上古大能突然出现,且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实在让人无法轻易放下心防。
阳景将几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修仙者,你们不必惊慌。”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人紧绷的身形,语气诚恳,“我知道你们此刻心中定然充满警惕,毕竟我一直在暗中观察,未曾现身。但请相信,我绝对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仲微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审视,“那阁下为何在我们来到此地时便已察觉,却迟迟不肯现身?反而要等到此刻才出来说话?”
阳景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莲池中央的黑气,语气带着几分怅然:“我在此地已驻守千年,只为守护这山河熔铸图。千年来,我见过不少觊觎神器的修士,他们要么贪婪成性,要么心术不正,无一不是为了夺取神器而来。”
“你们几人昨日踏入村子时,我便感知到了你们的气息,本以为又是一群逐利之徒,便想先看看你们的意图,再做打算。”
她看向仲微,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直到方才,见你突破境界时灵力纯净,并无半分邪气,且在察觉到黑气异动时,第一反应是探究原因而非觊觎神器,我才觉得或许可以与你们坦诚相见。”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仲微身上,语气忽然变得笃定:“你刚才突破了境界,想来已经能够熟练运用体内的净化力量了。”
仲微心中一凛,她体内的净化之力乃是天魔秘术,极为隐秘,即便是玄真和赤献也只是知晓她有特殊能力,并未知晓具体详情。
眼前这个女子如何得知?她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握住衣袍的指尖微微用力。
阳景见状,了然地笑了笑,解释道:“你放心,我并非窥探你的**。我修行的功法本就擅长推演天机,方才见你破境时,周身有清光流转,隐约克制着莲池中的煞气,便顺手推演了一卦,才知晓你身负净化职能。”
她顿了顿,语气越发恳切,“如今山河熔铸图的器灵被煞气侵蚀已深,再拖下去恐怕会彻底堕入邪道,届时不仅神器毁于一旦,这方村落乃至周边百里都会被煞气席卷。你体内的净化之力,是眼下唯一能救它的希望。”
玄真和赤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迟疑。
上古大能的话虽可信度高,但涉及仲微,终究需谨慎。
星夷则悄悄拉了拉玄真的衣袖,低声道:“东君在传说中向来以正直闻名,且她若真有恶意,以我们的修为根本无从抵抗,想来不会说谎。”
仲微沉默片刻,目光转向莲池中央那团黑气。
此刻黑气的波动越发微弱,隐约能听到细碎的呜咽声,像是孩童在无声哭泣。
她想起玄真所说的容河常年被村民排挤、孤苦无依的模样,心中微动。
器灵本是神器之魂,如今却因煞气与怨恨成了这般模样,着实可怜。
“好,我信你一次。”仲微抬起头,眼中的凝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但我若出手,你需保证此事不会牵连这村子里的凡人。”
阳景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自然。我守在此地千年,便是为了护住周遭生灵,绝不会让他们因神器之事遭难。”
得到承诺,仲微不再犹豫。她缓步走到莲池边,脚下灵力流转,竟直接踏在水面上,如履平地般走向莲台中央。
玄真三人站在岸边,紧张地注视着她的动作,赤献更是握紧了佩剑,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仲微立于黑气面前,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金丹中期的灵力在体内运转到极致,顺着经脉涌向掌心。
与以往不同,突破后的净化之力越发凝练,掌心渐渐泛起一层柔和的银白光芒,光芒所及之处,周围的煞气如同冰雪遇火,悄然消融。
她将掌心轻轻贴向那团黑气,银白光芒瞬间涌入。黑气猛地剧烈挣扎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黑色的煞气如同毒蛇般试图反噬仲微,却被她掌心的银光牢牢压制。
阳景在岸边抬手结印,一道金色的光幕笼罩住莲池,将逸散的煞气尽数困住,避免波及他人。
玄真看得心惊胆战,低声对赤献和星夷道:“阿姐的力量竟如此特殊,这光芒连上古煞气都能克制。”
星夷点头附和:“传闻魔界皇族有逆转阴阳、净化邪祟的秘术,想来这便是了。”
半个时辰过去,仲微额间已布满汗珠,脸色也泛起苍白。
净化煞气远比她想象的更耗灵力,尤其是黑气深处的怨恨之力,如同跗骨之蛆,需小心翼翼地剥离。
阳景见状,指尖弹出一缕金色灵力,化作暖流涌入仲微体内,助她稳住气息:“再加把劲,煞气已去大半,器灵快要显露真容了。”
仲微咬紧牙关,将最后一丝净化之力注入黑气中。
银白光芒骤然暴涨,彻底包裹住黑气,原本扭曲的黑气渐渐变得温顺,尖啸声也化作细碎的呜咽。
光芒散去时,一团莹白的光晕浮现在莲台中央,光晕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小孩的模样,约莫四五岁的年纪,穿着小小的粗布衣裳,头发柔软地贴在额前,眉眼精致,只是脸色苍白,闭着双眼,像是陷入了沉睡。
“他就是容河?”玄真轻声惊呼,没想到煞气之下的器灵竟这般可爱。
就在几人失神之际,那小孩的身形忽然化作点点光屑,在空中凝聚成一幅画卷。
画卷约莫三尺见方,卷轴为深褐色,带着古朴的纹路,画纸上绘着连绵的山川、奔涌的江河,墨色与青色交织,流转着复杂的金色纹路,正是星夷所说的山河熔铸图。
画卷悬浮在莲池中央,散发出淡淡的灵光,虽不如传说中那般神威凛凛,却已无半分煞气。
仲微踉跄一步,幸好赤献及时飞身上前扶住了她。“你怎么样?”赤献语气急切,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满是担忧。
“无妨,只是灵力消耗过大。”仲微摆了摆手,目光落在画卷上,露出一丝浅笑,“总算没有白费力气。”
阳景走上前,试图将画卷召回手中,可谁知它竟化作一阵金光,飞进了仲微的眉心,看到这情况阳景也不恼,眼中满是感慨:“看来它是认定你了。不过也好,千年时间过去,它总算又恢复了神智。”
“只是他受创太深,还需沉睡许久才能醒来。”她看向仲微,郑重地行了一礼,“此次多谢你出手相助,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仲微连忙避开:“道友不必多礼,我也是恰逢其会。只是不知,我要如何才能唤醒他?”
阳景语气平静:“神器是凡人不可控的,即便是我也无法推演出他何时苏醒……不过你可设法联系祖神后人,她们兴许能让他醒来。”
几人闻言,都松了口气。星夷看着画卷,眼中满是好奇:“前辈,这山河熔铸图当真能演化乾坤、重塑山川吗?”
阳景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上古时期,祖神曾用它填平过裂开的天堑,引江河灌溉过干涸的土地,传闻图内自有一方天地,能容纳万物。只是如今它神力未复,这些神通暂时无法显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村民的呼喊声,想来是方才的灵力波动惊动了他们。
阳景抬手一挥,莲池周围的灵光瞬间散去:“此地不宜久留,我先送你们离开吧,免得村民见了生疑。”
几人没有异议,跟着阳景穿过竹林,从村子后方的小路离开。
走到村口时,阳景忽然停下脚步,递给仲微一枚赤色玉佩:“这枚玉佩能感知煞气,若日后遇到类似的邪祟之物,或许能帮到你。若有需要,也可持玉佩来此找我。”
仲微接过玉佩,玉佩温热,带着淡淡的灵力,她郑重道谢:“多谢道友。”
阳景笑了笑,身形渐渐化作光影,消失在原地。
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几人都有些恍惚,没想到一次寻常的查探,竟会遇到传说中的天帝,还拿到了传说中的神器。
“这下可算是不虚此行了。”赤献收起佩剑,语气感慨,“回去之后,我定要把今日的经历记下来,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星夷也笑道:“重华宫的长老们若是知道我见到了山河熔铸图的真品,怕是要羡慕坏了。”
玄真看着仲微,眼中满是欣慰:“此次不仅得了神器,你自身也突破了境界,当真是一举两得。只是接下来你需好好休养,恢复灵力。”
仲微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玉佩,目光望向远方。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温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