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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不许对其他男子这样,知道吗?

作者:冬夜寻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章尾山的夜总裹着一层黏腻的潮气。


    夕阳沉下去后,山间的风就变了性子,充满寒意,顺着石阶缝隙往上爬,缠在人的脚踝上,像极了恶瘴岭那些挥之不去的灰雾。


    仲微把草蚱蜢小心翼翼地塞进衣襟内侧,那里贴着心口,能感受到草叶的微凉与自己的心跳叠在一起,一下下,很安稳。


    仲绪走在她身侧,青布袍角扫过石阶上的青苔,留下浅浅的痕迹。


    他时不时侧过头看她,见她总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便放慢脚步,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的领口。


    此刻领口散了些,露出她素白的中衣领口,“夜里露重,风往脖子里灌,仔细着凉。”


    “知道啦,阿旭。”仲微抬头笑了笑,眼底还带着刚才在后山哭过的痕迹。


    她想起小时候,每次在山里疯跑着凉,都是仲绪用生姜煮水给她喝,还会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暖着。


    那时候的阿旭,还是个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少年,如今却已能替她挡下所有风雨了。


    两人并肩走下最后一级石阶时,客栈门口的灯笼正好晃了晃。


    暖黄的光透过糊窗纸洒出来,在院门外的空地上投出一块圆圆的亮斑,计蒙的身影就立在那亮斑里,手里端着个白瓷碗,蒸汽顺着碗口袅袅升起,飘出淡淡的米香。


    “尊主,大殿下,你们可算回来了!”计蒙快步迎上来,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她把碗递到仲微面前时,还特意侧了侧碗沿,怕蒸汽烫到她。


    “玄真公子醒了两回,第一回问你回没回来,第二回就坐在床边等,我劝了好几回才肯盖被子。粥我热了两回,现在温着,刚好可以喝。”


    仲微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心里像被那热气烘了烘,软得发疼。


    她抬头看向二楼,玄真房间的窗纸上映着一道模糊的身影,一动不动地对着门口方向,显然是一直在等她。“我先上去看他,”她转头对仲绪说,又看向计蒙,“计蒙,你也累了一天,早点歇着吧。”


    计蒙点点头,看着仲微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转身去收拾灶房。


    仲绪站在原地,直到二楼的灯光暗了些,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却没立刻关门,只是留了道缝隙,留意着楼上的动静。


    二楼客房的门虚掩着,仲微轻轻推开时,能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翻书声。


    她探头进去,就见玄真坐在床沿,身上盖着薄被,手里握着一本泛黄的符箓古籍,书页停在画着镇魂符的那一页。


    可他的眼神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望着门口,直到看到仲微,原本黯淡的眼睛才瞬间亮了些,像蒙尘的星星被擦干净了。


    “你回来了。”玄真放下书,想站起身,可刚撑着床沿抬起一点,就因为体虚晃了晃,脸色又白了几分。


    “别起来!”仲微快步上前,把碗放在床头的小几上,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指尖能感受到他肩骨的单薄。


    “刚凝了神魂,最忌动气用力,好好坐着。”她拿起碗,用小勺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直到指尖试不出烫意,才递到玄真嘴边。


    “计蒙熬了半个时辰,你尝尝。”


    玄真没有推辞,顺从地张口。米粥滑进喉咙时,带着淡淡的米香,暖得他心口都松快了些。


    他看着仲微认真吹粥的模样,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尖因为刚才吹粥微微泛红,连嘴角都带着一丝温柔的弧度。


    他忽然想起在恶瘴岭时,她抱着他,掌心贴在他后心,用不死树碎片的力量救他的场景,那时候的仲微,明明自己也快撑不住了,却还在对他说撑住。


    “聊苍……没为难你吧?”玄真咽下粥,轻声问道,声音还有些沙哑。


    他还记得在恶瘴岭,聊苍看仲微的眼神带着探究,还有对玉寒竹的执念,那样的眼神,让他心里很不安。


    仲微吹粥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摇摇头,把第二勺粥递过去:“没有,他就问了玉寒竹的来历,我随便应付了几句,他就没再追问了。”


    她没说和聊苍的经历,也没说自己心里的烦恼。玄真刚好转,不能再让他担心了。


    玄真没再多问,只是安静地喝着粥,眼神却始终落在仲微脸上。


    他想把这么多天没见的时光都补回来,想记住她此刻的模样,记住她指尖的温度,记住她喂他喝粥时的温柔。


    一碗粥喝完时,他的手心已经攒了些力气,在仲微收拾碗碟的瞬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心还带着凉意,却握得很稳,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离开:“阿姐,以后别再一个人冒险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下次不管去哪里,都带上我,我能护着你。”


    仲微看着他眼底的坚定,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撞,暖得发烫。


    她反手握了握他的手,指尖蹭过他冰凉的指腹:“好,下次一定带你一起。”她把碗放在小几上,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把散落在他脸颊旁的头发别到耳后,“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事喊我一声,我听得见。”


    玄真点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开,直到房门关上的瞬间,才缓缓躺下。


    仲微回到隔壁房间时,才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有多酸。


    她刚坐下,就想倒杯茶,却忽然感觉到窗外有一道极淡的灵力波动掠过。那波动很隐蔽,若不是她体内有不死树碎片,对灵力格外敏感,几乎察觉不到。


    她眼神一凝,走到窗边,借着夜色的掩护向外望去。


    她转身回到桌边,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巧的彼岸花吊坠。吊坠是用黑曜石做的,上面刻着一朵彼岸花,边缘镀了层金,是相柳送她的定情信物。


    相柳说,这吊坠能感应彼此的安危,只要吊坠泛着红光,就说明他一切安好。此刻吊坠正泛着淡淡的红光,像一颗小小的火种,可仲微的心里还是惦记着。


    未央宫的彼岸花,应该快开了吧?不知道阿九一个人,会不会孤单。


    “在想相柳?”门口忽然传来仲绪的声音,他端着一壶热茶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两个茶杯。


    他把茶壶放在桌上,给仲微倒了一杯,茶叶在水里舒展开来,飘出淡淡的茶香:“我刚在院外,也感觉到聊苍的气息了,他没离开,一直在盯梢。”


    仲微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轻轻吹了吹茶沫,点点头:“嗯,他应该是为了玉寒竹,还有……玄真。”


    仲绪在她对面坐下,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眼神很认真:“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聊苍既然跟来,肯定没放弃。他之前让手下备祭坛,还要白泽血肉,我猜他是想对玄真动手。玄真的神骨不稳,白泽血肉正好能温养,他怕是想拿玄真当诱饵,引你主动找他。”


    仲微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杯沿抵得掌心生疼:“我不会让他伤害玄真的。”


    她想起玄真在恶瘴岭为了护她,神魂碎裂的模样,心里就一阵发狠,“要是他敢来,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护着玄真。”


    “别冲动。”仲绪伸手按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揉了揉她泛白的指节,“聊苍的修为比你高,硬拼只会吃亏,我们先静观其变。”


    仲微点点头,觉得仲绪说得有道理。她低头看着茶杯里的倒影,忽然想起计蒙白天说的话:“对了,计蒙说,她前几天在章尾山脚下,看到聊苍的手下在找什么东西,还问过村民有没有见过会发光的妖兽,会不会跟白泽有关?”


    “肯定有关。”仲绪眼睛亮了些,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白泽是上古瑞兽,身上会泛白光,聊苍的手下找的,十有**就是它。明天我跟计蒙一起去,她熟悉章尾山的地形,能省不少事。”他站起身,拍了拍仲微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很安心。


    “别想太多了,先睡。明天还有得忙呢,养足精神才好应对。”


    她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仲绪的手腕。仲绪回头时,她踮起脚尖,发梢扫过他的小臂,唇瓣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那触感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皮肤上,带着她身上淡淡的草木香,转瞬即逝。


    仲绪的身体猛地僵住,耳尖“唰”地红透,连握着门帘的手指都微微收紧。


    他低头看向仲微,喉结滚了滚,声音比平日沉了些,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小竹,不许对男子这样,知道吗?”


    他想起玄真望着她时的专注,还有远在魔族的相柳,心里便多了几分顾虑——她性子太纯,这般毫无防备的亲近,落在有心人眼里,难免会生出事端。


    仲微没松开他的手腕,反而轻轻晃了晃,手指蹭过他手腕上的青筋,声音带着点撒娇的软意:“可你不是别人呀。”她仰着脸,眼底满是依赖,像个迷路的孩子找到了依靠,“阿旭是我兄长,是从小护着我的人,也不行吗?”


    仲绪的耳尖更红了,他轻轻抽回手腕,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腹蹭过她的发顶,动作很轻,怕弄乱她的头发。


    他的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认真:“也不行。”


    他看着仲微瞬间垮下去的嘴角,像只被没收了糖的小兽,心里软得发疼,却还是硬着心肠补充道:“我是你兄长,男女有别,哪怕是我,也得守分寸。我怕今日松了口,来日你在别人面前失了防备,到时候受了委屈,怎么办?”


    仲微的手指慢慢松开,指尖还残留着他袖口的布料纹理。她小声“哦”了一声,眼底掠过一丝失落


    “我知道了,阿旭是为我好。”她抬起头,对着仲绪笑了笑,眼底的失落散了些,只剩下依赖,“我以后不会对别人这样了,也不对阿旭这样了。”


    “傻丫头。”


    仲绪笑了笑,伸手替她理了理披风的领口,将散开的系带重新系好,打了个漂亮的结:“要是受了委屈,还是能找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


    他拉开门帘,夜风灌进来时,还不忘替她挡了挡,怕风凉着她,“睡吧,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事喊我一声。”


    门帘落下的瞬间,仲微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低头看了看掌心,那里仿佛还留着仲绪手腕的温度。


    她走到床边,把彼岸花吊坠重新塞进衣襟,贴在胸口,能感受到吊坠的微凉与自己的心跳叠在一起。


    她躺下后,却没立刻睡着,脑海里反复想着仲绪的话,想着聊苍的身影,想着玄真的等待,还有相柳的彼岸花。


    隔壁房间里,仲绪靠在门板上,抬手摸了摸自己被亲过的脸颊,耳尖的红意还没褪去。


    他无奈地笑了笑,这丫头,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不知道男女间的分寸。


    可转念想起她眼底的依赖,又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桌边,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


    他指尖凝起灵力,在符纸上画了道隐匿符。


    明天去妖族部落,得先把聊苍的眼线引开,不能让他们扰了仲微和玄真。


    院墙外的老槐树下,聊苍还立在树影里。他能看到仲微房间的灯光渐渐暗下去,能感应到她体内不死树碎片的气息,那气息与当年女子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王长老的话还在耳边,“你们成过亲”“她因为白泽族人,不知所踪”,每一句都像刀子,扎得他心口发疼。


    他攥着掌心的枯树叶,叶片早已被他捏得粉碎。


    他不是没想过仲微就是当年的女子,可每次看到她对玄真的在意,对身边男子的牵挂,又不敢确定。


    直到刚才,他感应到仲微对那个青衣男子的依赖,心里竟涌上一股莫名的醋意。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却让他更加确定,仲微就是他找了三百年的人。


    “等着我。”聊苍低声呢喃,声音被夜风打散,“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走了。”他转身,化作一道玄色流光,消失在夜色里。


    他要尽快找到其余的白泽族人,尽快让玄真稳定神骨,这样才能逼仲微主动来找他,才能问清楚当年的事,才能把她留在身边。


    客栈里的灯光彻底灭了,只有门口的灯笼还亮着,暖黄的烛光映照着院中的青石,也映着远处树林的影子。


    夜色渐深,章尾山的风还在吹,却吹不散客栈里的暖意,也吹不散即将到来的暗流。


    仲微在梦里,终于回到了未央宫,看到相柳站在彼岸花海里,对着她笑,而阿旭和玄真,就站在相柳身边,也对着她笑。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安稳,也是她此刻最想要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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