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清醒。”
崔无相的这句话犹如一把锤子锤在了李云华的心口上。
不是不清醒,是不想清醒。
一个被动接受,一个主动选择。
当年的极乐丹,早就没有了。
或者说,极乐丹要是被一个人吃到今天,神志确实是没办法清醒了。
可李修德没有。
事实上在最后一瓶吃完后,守一给李修德的所谓极乐丹只是普通的丹药,根本就没有之前极乐丹的功效,只有极乐丹带给他的后果。
但这件事李修德不知道,或者只是装作不知道,他不止没有消停,甚至变本加厉。
如今每年入宫的宫人最少也在五百之数,对他们来说,进宫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而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李修德在后宫的努力倒是开了花结了果,只不过可惜,没有一个是他的,每一个又都死在他的手上。
后宫的美人儿们看着她们不怀孕要死,怀了之后和自己的孩子一起死,索性顺其自然,顺应天命。
所以这三年,后宫除了一直寄宿在天一殿的李荣阳,李修德依旧没有多余的子嗣,公主也没有。
李修德不想清醒,是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承受不起清醒后要面临的后悔反扑,只能一直错下去,做所有人眼中的暴君。
沉默继续蔓延,蔓延到崔无相已经想要带着阿生离开了。
在崔无相的眼中,李云华即便知道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已经发生的事情她改变不了,正在发生的事情她无力改变,还不如学李修德。
李修德装疯,她装糊涂。
“崔大人,二殿下还好吗?”李云华清楚,李修德如果继续这么疯癫下去,这天下迟早会被人颠覆。
“还好。”
李荣阳这三年多的时间,一直乖巧地待在天一殿上课。
除了年底祭祀,他跟自己父皇一样,同样不会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李荣阳如今已经快要八岁了,是懂事的年纪了。
李荣阳清楚的知道,自己若是和群臣有交际,活跃在朝堂之中的话,他最先得到的不会是朝臣们的支持,而是自己父皇手中的屠刀。
他现在已经是自己父皇唯一的儿子了,只要他能等,等他父皇驾崩,一切都会变好。
而李修德似乎是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从来没有说要见他,也没有人说让李荣阳去给自己的父皇请安。
他们都清楚,若是李荣阳去给李修德请安的时候刚好撞上李修德精神状态不好的话,那等待李荣阳,或者说等待朝廷和文武百官以及整个大庆的就是灭顶之灾。
李云华缓缓攥住自己的拳头,看着崔无相狠下心说道:“崔大人,你觉得陛下有没有可能自愿成为太上皇。”
李云华还没有心狠到像自己母亲一样,送自己的亲弟弟去死。
但如果李修德成为太上皇的话,不管对谁都是好的。
崔无相听到李云华这话,嘴角忍不住翘起,“殿下觉得呢?”
以前她也这么天真吗?
李云华其实心里清楚,李修德不会禅位,更不会成为太上皇。
如果他真的想禅位,这三年之间实在是有太多的机会了,可是他没有。
也许他自己心中也清楚,若是自己禅位成为太上皇的话,可能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这近四年的时间里他实在是做了太多的孽障,有太多人想要杀他了。
手中的皇位几乎是他唯一的屏障,这屏障若是被破除的话,等待他的绝对不是什么温风细雨,只会是腥风血雨。
李云华看着面前的崔无相说道:“我知道你有办法。”
如果他没有办法没有手段的话,也不可能会在如此疯癫的李修德手上活这么长时间。
崔无相没有说话,他确实有办法,可是他不想做。
对其他人来说,李修德在位确实是煎熬,可是对崔无相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
否则三年前李修德就该死了,不过是因为崔无相发现留下李修德其实比要杀了他更有用,所以才让他活到今天。
而李修德多多少少也能察觉到如今的皇宫看似是他做主,其实早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可是他没有办法解开这个困境,托他这几年作死的福,朝中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做事,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的话。
李修德杀的朝臣实在是太多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了一条死路。
“你难道不想……”李云华欺君的话差一点就要说出口。
“不想。”崔无相看着面前自己没有一丝办法,只想靠着别人的李云华说道:“殿下,时候不早了。”
李云华看着想要离开的崔无相急切道:“难道你不想早一点和凌霄一家人团聚吗?”
“他若是死了,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那傅家就有可能回到京城,到时候你和阿生和凌霄就可以一家团聚,我们都可以一家团聚!”
崔无相听到这句话笑着转身看向李云华说道:“殿下,你觉得傅家稀罕这个大赦天下吗?”
“如今北境十三州的实权全部都在傅家人的手上,说是北境十三州的土皇帝也不足为过,你觉得他们会稀罕这个大赦回到京城屈居人下吗?”
李云华觉得他们不会。
即便这三年李云华对外联系不多,但是基本的消息还是知道的。
如今的北境十三州的地位对大庆来说十分尴尬。
北境十三州名义上还属于大庆,但实际上早就已经脱离了大庆朝廷的管辖,甚至十三州的官员也全部被傅家派人所替代。
如果傅家不想,朝廷这边的官员根本得不到北境十三州的一点儿消息,北境十三州被傅家人治理的固若金汤。
而这种治理不是三四年就可以达成的,是傅家早就知道皇帝不可信,从很多年前,甚至从傅铮还在北境任职大都督的时候就可以是谋划,所以才换来了今日的固若金汤。
他们都太小瞧傅家,小看傅铮。
像傅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给自己,给自己的家族留下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