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无相在程婉茹身死的当天就知道了。
李修德确实没有派人去照顾盯着程婉茹，但是崔无相却派人每天早晚查看程婉茹是否还活着。
以程婉茹当时的状态，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稀奇，而崔无相不想错过她身死的消息，那样会很可惜，人生又少了一份乐趣。
没有人比崔无相更清楚这段时间在慈宁宫发生了什么，而他只想说，有程家血脉的人果然都有成为疯子的潜力，无论之前她看起来有多么的正常。
如今程婉茹尸体腐烂，慈宁宫再次被封，不知道崔怡君还能在里面坚持多久。
很奇怪，明明崔怡君是他的亲妹妹，明明她已经是崔无相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可是当他知道崔怡君命不久矣的时候，崔无相只觉得轻松。
有些人活着是还不清自己身上的罪孽的，死了的话希望她能够还清。
死了还不清也没关系，起码可以不用活在世上脏了他人的眼睛。
崔无相想着，看着正在自己怀里酣睡的阿生，呢喃道：“你一定要像你母亲才好。”
阿生没有回复自己的父亲，只是小脸儿贴着崔无相的胸膛蹭了几下，像是重新给自己找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一样。
第二天，崔无相便和从青州回来的大军一起到了京城外驻扎。
李修德在得知崔无相回来之后，高兴的直接骑马去城外接凯旋归朝的崔无相一行人，在众朝臣和百姓们面前上演了一幕君臣情深。
这君臣情深是不是真的他们不清楚，毕竟李修德从出宫之后就带着幕笠，没有人能看清楚他的模样，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与崔无相扮演君臣情深的帝王是不是真的李修德。
众人只知道崔无相在这次剿灭青州叛贼之后，手中的权柄更重，几乎可以和丞相廖伯恩平起平坐，却又比廖伯恩更得李修德的信任。
再就是，从青州剿灭叛贼回来之后，李修德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故意的，他并没有收回交给崔无相的军权。
这军权一给，就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崔无相给北境写了几百封信，其中还有阿生给自己娘亲写的信。
只不过父子俩写了这么多信，却从来都没有收到过傅凌霄的回信，以至于阿生默默地怀疑，其实他那个所谓的娘亲，不过是自己爹爹编造出来哄骗自己的而已。
“爹爹还没有回来吗？”
如今已经三岁半大点儿的阿生因为长得过于精致好看，又是崔无相唯一的孩子，在家中除了崔无相，几乎被所有人都宠着，惯着。
但相对于他沉稳的父亲，阿生实在是过于调皮。
青砚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假山上，坐在边缘晃着自己小胳膊小腿儿的小主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那小胳膊小腿儿慌得厉害。
“小主子，您先下来，下来我告诉您如何？”
阿生居高临下地看着假山下的青砚等人，扁了扁自己的小嘴说道：“我不要，爹爹不回来，我就坐在这里不下去了！”
“您确定吗？”青砚觉得自己还是多劝两句比较好，“要是被主子发现您又不听话的话，您可又得趴在榻上下不了床了。”
至于为什么不能下床，当然是被崔无相打的。
崔无相很宠阿生，但同样的，他对阿生也相当严厉，且惩罚从来不假于他人之手。
用他的话来说，阿生皮实得很，即便是打出伤来，家里那么多大夫，出不了事情。
果不其然，坐在假山之上的阿生在听到青砚这句话之后，犹豫了。
没办法，他爹爹打起人来的时候真的是太疼了，即便他哭爹爹都不会停手。
“哎哟我的小祖宗哦，您怎么又爬到假山上去了。”
阿生本来是想下来的，但是在看到刘娘子和王娘子急吼吼地往这边跑来时，他不仅没有下来，反而还想往更高的地方爬去。
他要给这群大骗子一个狠狠地教训，哼！
“小主子，您冷静点！”青砚看着从假山上站起来想要继续往上面爬的阿生，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被人捏爆了。
早知道他就出任务去了，哪怕是再难的任务，也总比在府上看他们家小主子要来的轻松。
从他们家小主子会走能跑开始，不只是围在他身边的下人越来越多，就是暗卫也越来越多，生怕一个看不住，这小主子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把一群大人给溜得团团转。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阿生的一句话，成功让刘娘子等人停住了脚步。
阿生得意地看着脚下听话的众人，然后又对刘娘子喊道：“刘嬷嬷是大骗子，阿生以后再也不跟你好了！哼！”
“小祖宗咱们有话好好说，嬷嬷哪里骗您了啊？”刘娘子听到阿生点自己的名字，只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极了。
“你说我娘亲今天就会回来，可是她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你骗人！”
刘娘子一听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之前说傅凌霄会回来，是因为当时怎么也找不到捉迷藏的小主子躲在哪里，心里着急才随口一说将阿生骗了出来，谁知道他小小一个人儿，竟然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是嬷嬷的错，您先下来好不好。”
还是和之前一样，刘娘子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把这小祖宗从假山上骗下来。
“你想骗我下去，我才不上当呢。”阿生晃着自己的小脑袋对着刘娘子做了一个鬼脸说道。
刘娘子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能言善辩又聪明机灵的小主子有一天会把学会的招式用到自己的身上。
阿生看着上前的刘娘子，喊道：“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了！”
“不要！”
“小主子冷静！”
在一片劝说担心的声音里，一道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响起。
“跳吧。”
阿生听到这声音侧头，然后便看到了穿着官服站在假山右侧的自己爹爹。
崔无相看着站在假山上心虚的阿生，说道：“你不是要跳吗，跳吧。”
“这个高度刚好可以摔断胳膊摔断腿，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