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修德来之前,只能靠坐在轮椅上活动的程婉茹看着面前的美味佳肴,将所有宫人都撤出去后,将自己准备了许久的鹤顶红依次倒进了李修德最爱的几道菜里面,又在人来之前,将菜搅拌恢复原貌。
程婉茹坐在轮椅上看着对面的那一道道加了料的菜,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都说虎毒不食子,而接连杀了自己三个儿子的李修德就是连畜生都不如。
还有李修德当时对自己说的话,程婉茹知道,他是真的想让自己死。
但程婉茹不想死啊,她好不容易才从一个嫔妃走到贵妃又成为太后,这太后的瘾还没有好好享受两年,她怎么甘心就这么死去。
还有襄阳侯府。
程婉茹知道,李修德已经派兵去青州平叛所谓的逆贼,可是他们襄阳侯府向来忠心耿耿,从未想过谋反之事,顶多不过是想把有着襄阳侯府血脉的皇子送上皇位而已,这样有错吗?
李修德就是这么登上皇位的,他自己难道忘了吗?
程婉茹心里很清楚,今天不是李修德死,就是自己死。
如果两人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死的话,程婉茹一定选李修德。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自己更有资格杀了李修德的人,谁让自己是他的亲生母亲呢。
既然是自己把这个六亲不认的疯子带到这个世上,那就由自己亲手将其送走。
程婉茹这段日子认真的想过了,自己这么做不仅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为了襄阳侯府的以后,更是为了整个朝廷和天下的黎民百姓。
有这么一个残暴的皇帝,朝堂只会越来越乱,天下也只会越来越民不聊生。
她甚至觉得北境失陷,并州瘟疫,青州干旱等事情,都是因为李修德这个做皇帝的残暴不仁才招惹来的祸患。
而这么想之后,程婉茹愈发觉得自己杀死李修德,是在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至于死了之后谁登基,程婉茹想过了,不论是自己的皇孙李荣阳还是说自己的小儿子李修年,都可以接过李修德的担子。
其实程婉茹最心仪的还是让自己的皇孙登上皇位,他年纪小,好操控。
至于李修年,程婉茹在两天之前将密信送去了西州,等李修德丧事已过,自己孙子登上皇位,李修年刚好可以回来主持大局。
程婉茹觉得西州王的名号怎么也没有摄政王好听,她还是喜欢儿孙环绕膝下的感觉。
李修德在踏入内殿时,看到自己母后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餐桌时,嘴角忍不住勾起。
他本来以为这半个月程婉茹的身体会越来越差,结果现在一看,她的身体竟然比中风那日好了不少。
也不知道给她诊治的太医是哪一个,这么“有眼色”的话不如来自己的宫中,为自己调理身体。
“母后的身体像是恢复了不少。”
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程婉茹脖子略微有些僵硬的抬头。
“难得母后今日盛情邀请,皇儿就算是再忙,也要来赴母后的约。”李修德说着,直接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对面表情僵硬的程婉茹。
程婉茹的脸色真的说不上好看,或者说此时的她更像是一个已经僵化的木头,一眼便能看出她的身体不如以前灵便。
程婉茹在听到李修德声音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丝后悔忐忑,可是当她看到衣衫不整,浑身是血的李修德时,之前的动摇再次坚定。
如今的李修德已经不是她那个温柔懂事的孩子,而是变成了残暴不仁的昏君,所以他必须死。
“母后为何这么看着我,是不认识我了吗?”李修德看似是在笑,但是眼中的寒霜却比往日更加浓烈。
李修德当然能看到自己母后眼中对自己的厌恶,他怎么会看不到呢。
他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从自己母后的眼中看到这种神情。
也是,自己要把襄阳侯府连根拔起,他母后会露出这样的神态也不奇怪。
“你舅舅,从你还未登基的时候,就支持你。”程婉茹努力的,一字一句地看着李修德说道:“哪怕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李修德看着即便是现在依旧在为襄阳侯府,为自己舅舅辩解的母后,忍不住嗤笑出声。
“母后,我是真的好奇。”他倚靠在后面的椅子上,看着对面坐在轮椅上的程婉茹说道:“好奇襄阳侯府是怎么教养的孩子,怎么能把你们一个个教养的如此忠心,哪怕已经出嫁离家几十年,脑子里还是只有襄阳侯府这四个字。”
有时候李修德都怀疑襄阳侯府是不是有什么迷药或者是蛊虫,专门在襄阳侯府的女子出嫁时给她们服下,目的就是为了能在她们出嫁之后依旧操控于他们。
“母后若是知道的话教教我,我也来教教我手下这些不长眼的东西。”
程婉茹沉默。
“怎么,母后不想说,还是母后不想对我说?”
“你如果想知道,可以,吃完饭,再说。”程婉茹狠下了心。
她看着对面的李修德说道:“吃完这顿饭,我决定在宫里,潜心礼佛,不再理会,外面的事情。”
程婉茹垂眸看着面前的杯碗,“管不了,不管了。”
李修德看着面前程婉茹像是心死的模样,笑着说道:“这就对了,母后早就应该这样了。”
就在李修德和程婉茹准备动筷子的时候,崔怡君的声音传来。
程婉茹看到向自己和李修德请安的崔怡君,点点头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侧。
崔怡君虽然已经在慈宁宫照顾程婉茹半月,但是并不知道程婉茹沦落至今是因为李修德的缘故,宫里的人也不敢说。
她像是没有察觉到这母子二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一样,笑着对李修德说道:“陛下,今日这餐食是姨母一早就吩咐御厨准备的,您可要好好尝尝。”
李修德一听,笑着道:“难为母后还想着我。”
“姨妈当然是最想着您。”崔怡君为了彰显自己和两人的亲近,特意道:“表弟去西州这么长时间,姑母也只是在前日给他写了一封信,但是对陛下却是日日都关心。”
程婉茹在听到崔怡君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心狠狠地一跳,她死死的掐住自己的手心,眼睛却落在了李修德刚刚拿起又放下的筷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