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风油精面无表情感叹,“真的勇士就要敢于在游戏里玩游戏吗,是不是还要给你鼓个掌?”
风灵月影倒是对她的阴阳置若罔闻,反而热情更加高涨:“不用鼓掌,掌声留给这些影帝,我是看戏的,好看爱看,真要是打起来更精彩。”
“尊重,祝福,死一边去,”风油精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但也习惯了弟弟的突发奇想,顺着他的思路考虑起可行性,“十二人确实是标准局,但是法官呢?而且这是面杀吧,一堆新手小白,到时候疯狂场外,也玩得没意思啊。”
“那就改成九人,剩下的法官、巡场、裁判?”风灵月影从善如流。
两人自说自话间就敲定了行程。
私奔女子没有反对,她神采奕奕,似乎刚才与镖师们的辩驳只是开胃小菜,现在更想来一场关于言辞交锋的满汉全席。
出乎步砚冰意料的是那群镖师,神色疲惫的他们本应最抗拒节外生枝,可事实是商讨半晌后他们竟也同意了。
他心头一跳,这又是一处有鬼的。但仔细想来,今夜不合常理的事一桩又一桩,早已堆积如山,不想惹来祸事的步砚冰只好从众,也赞同了游戏的进行。无论如何,随大流总不会是被枪打的那只出头鸟,算是眼下最稳妥的选择。
演员已就位,风油精自然地上前一步开始讲解规则:“九人场,三神三民三狼。背景简单说一下大概,村庄里人狼混居,狼人暗夜杀人,村民会在白天将心中的狼人投票放逐出村庄。发言游戏,谁都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身份,只有活到最后的阵营算赢。”
“是的是的,这是个阵营游戏哦,队友很重要的,”风灵月影笑眯眯插话,比起补充规则,更像是提前在众人心头撒下猜忌的种子,“以及说到阵营,公平起见的话,我们各出一人不加入游戏吧。
“比如我们散人团伙,这位小姐肯定是要玩的,那么是我姐姐不进入游戏,还是我,还是这个装死的猎户小子呢?”
被提及的猎户之子原本眼神空茫投向前方,此刻却像听见大人物的吩咐一样恭顺垂下头,低语道:“……我也参加。”
“感觉已经知道你俩能拿什么牌了呢,一个猎人、一个女巫,而我这个预见这一切的,必定是天选预言家。”风灵月影意有所指道。
这发言近乎明牌,如同投石进水,激起千层讨论。不管那猎人女巫是指三神还是三民中的两位,但肯定不是三狼,既如此,先前和私奔女子争锋相对的镖师,不也相当于明牌狼人了吗,那这还算玩游戏吗?不是发言游戏吗?!
“风、灵、月、影!”风油精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意,“这游戏不是你说要玩的吗,再在这干扰进度,等下抽完身份我直接让你下场,你就等着输了给自己收尸吧!”
风灵月影缩了缩脖子,悻悻然在嘴上比了个叉,表示自己不闭嘴了,但眼神里闪烁着的光芒仍透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风油精胸膛微微起伏,她深呼吸几次,平复心情后才继续讲解游戏规则,这次她语速加快不少,没给弟弟插话的机会。
规则说完,风油精环视一圈,又开口道:“怎么样,都听明白了吧?想好到时候谁不参加游戏了吗?我们这边的话,我就不参加了。”
"那我也不参加了,”步砚冰顺畅接话,脸上挂着温雅得体的笑容,又恰到好处地浮着一层薄薄的歉意,“毕竟读书人,诚信立身还挺重要的,为了游戏说谎总不太好。"身份带来的便利,他信手拈来,一如曾经用“外出论学”轻松搪塞掉家中的繁重课业。
“少爷不参加,我就必须参加?”谢栖书的声音也是近乎无缝衔接,带着点不易察觉却又理所当然的质疑,他双手环抱,眼神扫过风氏姐弟,又落回步砚冰脸上,“这游戏要不停言语,聒噪。”
空气微妙地凝滞了一瞬,书生回望伴读,他可太懂这人了,什么聒噪,分明是他觉得参加游戏有损他高深莫测的高人形象,毕竟有哪个世外高人会喋喋不休的?
一丝无奈的涟漪悄然划过心头,步砚冰轻轻啧了一声,脸上那副温雅面具瞬间剥落,换上了往日惯有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轻佻笑意,了然道:“行吧,看你这不情不愿的小样儿。”
“谁叫少爷我,”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将那个字咬得清晰又带着点炫耀的亲昵,“宠你呢。”
这“宠”字,在此刻清晰无比地成了一种主动的让步宣告,步砚冰轻飘飘、甚至带着点愉悦地将那个唯一不参与的名额,让渡给了谢残卷。他甚至觉得有趣,用“宠”这个字眼,把这份只对他一人的绝对包容,裹在主仆身份的戏谑糖衣下说出来,妙不可言。
“哇哦——”风氏姐弟的惊叹几乎同时响起,眼神发亮。
“嗑到了!”风油精激动搓手。
“那少爷,您的书童您就不管了吗?”风灵月影偏要抬杠,话音刚落后背就结结实实挨了姐姐一巴掌。“别逼我在高兴的时候扇你。”虽然巴掌已经先于警告落下了。
待步砚冰话音余韵稍散,那冷静镖师也抬了抬下巴:“诸位自便。”他半阖着眼,拇指摩擦着腰间刀柄的缠绳,声音沙哑,说罢便将头顶斗笠下压,显然也是不参与的态度。
待人员安排尘埃落定,风油精坐镇法官席,那最疲惫的冷静镖师则与神情淡漠的谢栖书退居一旁,静观这场言语与心机的厮杀。游戏,正式开始。
参与的九人并风油精围坐在小庙中央的篝火旁,火光跃动,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将众人的神色也涂抹得明暗不定。风油精端坐于斑驳神像挂画下,声音冷冽,仿佛代行神旨:“请确认身份……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睁眼。”
三双眼睛在昏暗中睁开,三个昔日同生共死的护镖兄弟,此刻也一同成了暗夜里的猎杀者。急躁镖师啐了一口:“还真让那神神叨叨的小子说中了。”
他本想直喊老林老杨的名字,话到嘴边又猛地咽下,很快压着嗓子改口道:“老、怎么说,动谁?”话间不住朝私奔女子那瞟,目光如刀子般剐过一遍又一遍,显然是放不下先前的恩怨。
老林,那领头的镖师,在冷静镖师置身事外后,俨然临时担着狼队的头脑定位,他眼神锐利在围坐的几人脸上逡巡,尤其在风灵月影身上停片刻,最终却缓缓摇头,嗓音压得更低道:“动她太扎眼,挑个没什么相干的。”他抬抬下巴,指向闭目养神的猎户之子。
还有一点老林未曾言明,他见猎户之子坐姿放松,却透露着一股掌控全局的从容自信,便猜他至少是个有左右局势能力的角色——现在狼人没他、村民只能睁眼投票,那必然是神职无疑了。
目标已定,三狼默契闭眼,同时也默契地忘记了本该商讨的白天的战术安排。
“狼人请闭眼……女巫请睁眼,今夜死去的人是……”风油精毫无波澜的语调响起,手指精准指向猎户之子,“你的手中有一瓶解药、一瓶毒药,你要使用的是?”
私奔女子睁开眼,火光在她眼中跳跃,倒映出冰凉的果决,她甚至未曾瞥向被狼爪选中的人,就直直对着急躁镖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何尝不是一种扭曲的双向奔赴呢?
“女巫请闭眼……预言家请睁眼,你今晚要查验的对象是……”
步砚冰睁眼,略一沉吟,点向了猎户之子。
“他的身份是……”风油精拇指朝上,无声宣告这是个好人。
“预言家请闭眼……猎人请睁眼,你的技能状况是……”风油精再次竖起大拇指——技能可用。
猎户之子瞬间明了,狼人选中了他,而女巫竟袖手旁观。一股寒意夹杂着被弃如敝履的愤怒直冲脑门,他用力眨了眨眼,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最终在法官的无声指令下沉重地阖上眼帘。
这一夜,注定有人要带着不甘离去。
“天亮了,请想要上警的玩家举起右手示意,”想想这九人桌只有一个老手的惨烈情况,风油精又补充道,“风灵月影等下从你先开始顺序发言,也给其他人打个样。”
话音刚落,风灵月影就笑嘻嘻举起手,同时张口做出“遵命”的唇型。随后又有四人陆续举手上警。
“咳咳,2号发言,这里全场唯一预言家,眼神看过来,”风灵月影装模作样咳了几声就开始信口开河,“我先不报查验讲一下昨晚的暖心小故事。你们也知道嘛,现在大热天的,这又围着火堆,结果我却凉快得不行,为什么呢,全靠我身边这位老哥,他在给我疯狂扇风啊!
“俗话说的好,‘三八三八,必有一杀’,我夜观天象,一眼就看出来你是狼。3号,怎么说?夜间打手势打得都快结印了吧?小风吹得我还挺舒服的,至于警徽流我想想……首个发言,看不清局势,再加上这不上警的四个人还是连坐,肯定是要开问题的,那我就5号、8号顺验,刚好他俩警上警下,还都是你兄弟,多好。重复一遍,2号预言家,3号查杀,警徽流5、8顺验,2号发言完毕,过。
“啊对,还有一句,法官大人,你看我这发言怎么样,可以当模板吧?”
法官无言,蹙眉看他嬉皮笑脸,显然不太满意,术语俗语太多,甚至还有场外信息,完全不适合新手了解玩法;但事已至此,只有当作无事发生,风油精示意下一位接着发言。
3号,即急躁镖师立即接上,语气里还压着火:“3号发言,是这样吧?你这个预言家老子不认啊。都没玩过这狼人杀,老子还打手势,都不知道你在说啥!编瞎话也靠点谱,你才是那个狼人吧?!说我是狼,又把我那两个兄弟点了一道又一道,捆绑得这么紧,全是你嘴里的狼人?那你还当什么预言家,你当算命的去吧,铁口直断,不准赔钱!老子等后面的预言家给爷正名,过!”
他上警本来是奔着警徽来的,没想到当头就是一个查杀,原先备好的说辞瞬间忘了个精光,只顾着要撇清自己了,现在发言结束,只能指望后面发言的老林能夺下警徽了。
4号是私奔女子,她开口倒是干脆:“4号女巫,上警主要为报夜间信息,没救人反而毒了3号,理由与2号所见略同,因此2号预言家我还是信的。既然3号放话后面会有为他狡辩的假预言家,那么警徽给我亦无不可。分不清预言家,待报完死亡信息,女巫身份无需自证,可由我带队。4号女巫要警徽,过。”
私奔女子一开口,急躁镖师的脸色就变了,牙缝里挤出咒骂:“臭娘们!老子没动你,你倒敢毒到爷爷头上来,走着瞧!”
老林也是心头一紧,怎么预言家就是风灵月影,真晦气,偏偏老李那番话更是说的稀烂。警徽比其余人多半票,他也要想想怎么说能骗到这个警徽了,带着思索的表情,老林沉声道:“5号发言,我,才是真正的预言家,查验金水7号。验他是看7号寡言少语又无相熟之人,便是摸到狼,也能听出是谁在帮腔。万幸是个金水,待我拿到警徽,也能安排他在末尾帮忙分析形势。不过女巫的话不能不听,警下诸位若是无从分辨我与2号,亦可投投票4号女巫。
“五人上警,到我这已经第四,容我捋捋……2号定死的狼人;3号是2号查杀就有被动的好人面;4号女巫;5号预言家;7号金水;剩下的位置可就不多了。1、3、6、7、8、9里一神三民两狼。2号想要警徽,警下必有冲票保他的狼,既然2号的警徽流是5、8顺验,我便查验警下余下的1号、9号,也能要一下警徽票。重复,5预言家,2狼人,7金水,1、9顺验。5号发言结束,过。”
轮到步筹了,他一脸庆幸:“6号发言,没什么身份,一张只能投票的村民牌,上警就是为了躲投票。老实讲这两个预言家我还真没分清,5号分析的头头是道,但2号上来就发查杀,若为真,便是开局抓狼,功劳也不小,难选啊……不过嘛,这难题就留给诸位了,勉之!6号发言结束。”
上警几人话毕,投票开始。
票数落地,2号获得来自9号步砚冰的一票;5号获得来自7号猎户之子和8号老杨的两票;1号则因思虑太久,错过时机,自动弃票了。
“5号两票获得警徽,”风油精报幕,宣判得毫无波澜,“现在公布夜间信息,3号、7号死亡。请问是否使用技能?”
“那自然要用!”猎户之子视线像箭矢一样钉住狠心不救人的女巫,一字一顿,杀机凛然,“我选择带走——”
他刻意拖长尾音,目光快速扫视一周,看认定他会带走女巫的众人反应,随即却猛地转向旁边一脸看好戏表情的风灵月影,声音陡然拔高:“2号!”
梦到哪句写哪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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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