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生日快乐，我来了。”思念来的比一生早，把花送给爷爷的时候，爷爷十分高兴，“啊呀，都一把年纪了，不过生日，不过还能收到花，心情贼好！”
看着时间，刚想问一生到哪里的时候，却看到他发来的消息，这人已经先一步去了食堂。
不懂为何他如此着急，但也没多想，便带着爷爷去了一楼西边的食堂。食堂看着很大，但刚进来，人不多，主要都是不锈钢餐盘碰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在窗户边的四人桌看到一生。
刚坐下，爷爷眼睛就开始四处看别人的餐盘，好像是在看菜品。思念虽然好奇，但也没动筷子等着爷爷，差不多磨叽一分钟后，一生最终还是把自己面前放着两块糖醋排骨的餐盘推过去，爷爷一看，又不开心了，噘着嘴，筷子在盘子里戳来戳去，跟个没拿到糖的小孩似的。
“这菜寡淡得像白开水，”爷爷瞥了眼旁边人吃的有虾有鱼有肉，声音故意拔高，“想当年我当厂长的时候，食堂大师傅的红烧肉炖得那叫一个香，现在倒好，有钱有权了，连口肉都吃不上。你这排骨就两个，太少了，塞牙缝都不够吧！”
林一生正低头给思念剥虾仁，闻言抬了抬眼，眉头拧得笔直，“医生说您胆固醇高，红烧肉得戒。这糖醋还是冒险给你加的，你不要就都给思念吃。”他说话的语气跟在项目组开评审会似的，严肃得没一点转圜余地。
“我生日，都不能放水，没意思！”爷爷的脸瞬间垮下来，嘴巴噘得能挂油壶。
思念赶紧夹了块豆腐放进他碗里，声音软得像棉花：“爷爷您尝尝这个，应该是食堂新做的嫩豆腐，比红烧肉还滑。”她偷偷在桌底下踢了林一生一脚，朝他使了个眼色，好像在说：今天特殊，你就放放水，怎么了，没看见爷爷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吗？
林一生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把剥好的虾仁分一些给爷爷。爷爷瞥了眼虾仁，哼了声，却还是乖乖张开嘴，让思念把豆腐喂进嘴里，像只得了台阶就下的老小孩。
回病房的路上，爷爷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忽然拍了拍林一生的胳膊：“嘟嘟，思念带的那束蓝色洋桔梗，你去买个花瓶插起来，记得把底下的叶子剪掉，不然要烂根。”
林一生看了眼思念，见她点头，便转身往外面走。爷爷等他走远了，突然拉着思念往走廊的长椅上坐，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什么秘密：“你们俩…… 是不是住一块儿了？”
思念的脸腾地红了，手指绞着衬衫的衣角，半天说不出话。
爷爷却笑了，皱纹里都透着开明：“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年轻人嘛，住一起正好培养感情。我就是纳闷，嘟嘟那孩子从小就独立，连跟我睡一张床都嫌挤，居然同意同居？真的不一样喽！”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爷爷的白发上镀了层金边。
思念想起这些天和一生的相处，他会在她晚归时留一盏玄关灯，会记得她不吃葱，却总在她想靠近时悄悄退开，像只警惕的刺猬。她吸了吸鼻子，像是明白为何把一生支走了，笑着说：“还在磨合呢，总得有个过程。”
爷爷叹了口气，拐杖在地板上轻轻敲了敲：“我知道你这孩子懂事，啥都往心里藏。”他转过头，眼神突然变得深邃，“嘟嘟那性格，跟他家里有关。他初中毕业那年，他妈妈走了，你知道吧？”
思念点点头，一生很少提家里的事，除了青龙山庄那次偶遇，去吃火锅那次，还有去看望他妈妈。其他时候，她得到的消息都是从网上，其实她很想从一生口里听他心中的故事，但相处那么久，他都没有再提，她也不想揭一生的伤疤。
“他妈妈走了没两月，他爸就再婚了。”爷爷的声音低了下去，“娶的还是他妈妈的好朋友，以前总跟在他妈妈屁股后面叫‘姐姐’的，还带了个的女儿。”
走廊尽头传来护士推车的轱辘声，爷爷顿了顿，继续说：“那时候嘟嘟刚考上重点高中，本来挺开朗的孩子，从那以后就不爱说话了。有次我去看他，发现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他妈妈的照片坐了一下午，饭都没吃。”
思念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闷闷的疼。
她想起林一生总在深夜对着电脑工作，想起他会买零食，买草莓蛋糕，但却自然躲开她的靠近，忽然明白他那些若即若离的疏离里，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孤单。
“他就是太懂事了。”爷爷拍了拍她的手，掌心粗糙却温暖，“总觉得啥都得自己扛，对自己要求高得离谱。你别看他现在是什么总监，也是一点一点从小职员走上来的，而且他小时候连跟人吵架都不会，受了委屈就自己躲起来哭。”
躲起来哭？一生这样的性格，还会和人吵架呢？改天她也试试~
护士站那边传来林一生的声音，他正跟护士打听哪里有剪刀。爷爷朝那边看了眼，压低声音说：“丫头，嘟嘟这孩子，外冷内热，就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其实内里软着呢。你多给点耐心，等他把心门给你打开了，会对你好得很。”
思念望着走廊那头的一生，他正小心翼翼地拿着那束桔梗，手指轻轻拂过花瓣，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那个雷厉风行的林总。
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又倔强。
“好，我听爷爷的。”
思念把爷爷送回病床上，正好看到《金色小猫》那幅画躺在沙发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爷爷开心得都把午饭的不愉快瞬间抛之脑后了，“嘟嘟这小子，还是买回来了。”
思念扶着爷爷躺下，把画斜着摆在沙发上，左右调试最好的角度，让爷爷时时刻刻都可以看到画上的笑脸，“爷爷，这是我和一生送你的生日礼物，我本想着给你买蛋糕，但一生怎么都不同意。”
思念端着水杯让爷爷喝了口水，他忽然想到什么，皱起眉头，撅着嘴巴，开始告状，“说起蛋糕，我上次偷偷买了个冰淇淋蛋糕，想尝一口来着，谁知道李嫂给一生当间谍，这家伙直接截胡，气到我了！”
冰淇淋蛋糕是一生截胡来的？那他怎么说……这人在她面前说谎都理直气壮的，坏胚！
思念安慰爷爷没两句，他就开始打哈欠，感觉困了，正好一生进来，他把插好的桔梗放在病房窗台上，瞥了眼《金色小猫》然后顺手摆在，思念低眉笑了笑，也没说话，一生转身对爷爷说：“爷爷你好好休息，这画这几天在这里陪你，我们过几天再来。一点半了，我们该回去上班了，下午还有会。”
爷爷挥挥手，笑着说：“去吧去吧，别耽误工作。”他看着两人并肩走出病房的背影，忽然对着思念的背影喊，“丫头，记住答应我的事情啊！”
“嗯，不会忘。”
一生好奇起来，关上门之后，目光始终在思念身上，“和爷爷说了什么悄悄话？”
“既然都是悄悄话了，怎么能说呢！”思念撇了眼一生琢磨不透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反正不是说你坏话就行了。”
电梯里，思念看林一生一丝不苟整理领带，忽然觉得好笑：“你说咱俩，一个自己当老板，一个是公司继承人，怎么比上班族还准时？”
林一生正在回工作群的消息，闻言抬了抬眼，“定好的时间，不能耽误。”他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着，侧脸的线条在电梯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认真。
思念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忽然觉得他们俩其实很像。
她从小跟着葛叔叔长大，看葛叔叔做兽医一辈子，见惯了生老病死，总觉得靠自己最靠谱；而一生呢，他在复杂的家庭里长大，习惯了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轻易依赖别人。他们就像两颗在各自轨道上运行的星星，好不容易有了交集，却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也许，她可以尝试再放纵一下自己的性子呢？
走出医院大门时，风带着点凉意。一生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思念肩上，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晚上想吃什么，我跟李嫂说？”他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思念抬头看着他，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忽然觉得心里那块被揪着的地方，慢慢松了下来。她笑着说：“番茄炒蛋，要放糖的那种。”
林一生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藏着温柔的眼睛。思念忽然不笑了，轻轻说了句：“一生，以后别总一个人扛着，累了可以说出来，至少我可以陪你一起喝酒的。”
林一生的脚步顿了顿，没说话，却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他好像知道爷爷跟思念的悄悄话是关于什么的了。
一生把思念送回诊所之后，叮嘱两句就立马开车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思念推门进来时，诊所的风铃又响了。
于佳抬眼看到人，就举着手机狂笑：“刚收到新简历，这人说能和鹦鹉对话，还附了段他教鹦鹉说‘恭喜发财’的视频。”突然有客人的金毛凑过去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表达不屑。
思念和客人打个招呼，又给了一个再接再厉的眼神后，立马进了诊疗室，接替晨哥的班，坐在电脑前，开始看毛孩子的信息，下午的工作逐渐多了起来。
进来最多的就是猫猫，基本上是最近高温天气，猫猫空调吹多了，晚上气温又有些凉，猫猫发烧好几天的，最后实在没办法过来做检查挂水的。
思念给两岁半的星罗猫打完疫苗，让客人在外面等候半小时看看猫猫的反应，下一个客人还没有，赶紧领着水杯去倒了一大杯水，站在饮水机旁边咕咚咕咚就喝了大半，又连忙续上，才回了前台。
于佳正趴在前台的玻璃柜前，指尖划过一叠简历，忽然“噗嗤”笑出声。思念把杯子放在一旁，疑惑地看着她，于佳立马举着手机，她凑过去一看，屏幕上是条招聘咨询：“请问贵所支持带宠物上班吗？我家蛇需要每天晒两小时太阳。”
“这都什么神仙求职者？！”于佳戳着屏幕上的头像，那是个抱着蟒蛇自拍的姑娘，“昨天还有人问能不能每周三请假去给鹦鹉做SPA，说它最近掉毛严重。”
诊疗台旁，一个穿着黄色吊带的美女姐姐看着手机刚拍摄自家金毛绝育的样子，笑着用指腹轻轻手机，听到于佳这边，忍不住凑上来，问着：“现在找工作都这么稀奇古怪？”
于佳立马点头，这几天的招聘故事，她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说完，美女姐姐问了一些关于绝育的问题，然后忽然说到一个事情，“前阵子我带宝玉来参加沙龙活动，顺便咨询绝育的事情，碰到个大哥抱着贵宾犬哭，说狗绝育后绝食三天，只肯吃进口鹅肝酱，不然就往沙发上撒尿抗议，真的是笑死了。” 宝玉就是她养的金毛。
众人都笑起来，于佳把简历一一看完之后，用十分官方地标准语言回绝了面试请求，后端起搪瓷杯喝了口枸杞茶：“还有更离谱的，上周有个阿姨带猫来复查，说她家猫做完绝育后性情大变，每天把自己关在衣柜里，非要穿她的真丝睡裙才肯出来，不然就挠家长的羊绒衫。”
思念喝了口水，跟着大家笑笑，之后忽然说了一句：“毛孩子如此大多是主人宠溺的。只有被宠的孩子，才有撒娇的资本。”
大家闲聊了一会，都是说自家毛孩子什么品种，多少岁，做什么工作的之类。于佳看了电脑一眼，拉着思念到电脑前，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念姐，昨天收到份靠谱的，唐小棠你还记得不？就是自己养只龙猫，是我们的直系学妹，而且我说的薪资、工作时间都能接受。”
“问了同届的吗，别干了两三天，嫌辛苦，不干了？”培养一个人出来不容易，如果没有稍微长的恒心，还是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于佳是个拿钱干活的好手，她早知道思念会这样问，立马调出聊天记录，给她看，“我打听过了，这个唐小棠本来是在B市其他宠物医院干的，一个月前搬来了A市，而且我问了他们那一届的，说她离职是被前男友背刺，事业和爱情都是，所以她想换个城市重新开始。”
“而且这个人你应该也听说过，吴夏冠，吴一玥的堂弟。”于佳说完，眼睛瞪着圆溜溜的，还捂着自己的手不想让人看到她此时的笑容，“我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都震惊了，这个世界太小了，这都能遇上。”
思念斜眼瞥了眼她，没说话，转而调出唐小棠的简历，认真看了两分钟之后，转发给丁一一和陈晨，两人统一意见后，她立马起身，“让她这两天来试工，如果适合，就留下。”
“好！”从很多人挑选一个适合靠谱的人，真的是太难了，于佳立马联系了唐小棠，她一想到唐小棠来了之后，她之后可以轮休的好日子了，嘴角都裂到后脑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