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散场时，吴一玥走过来，递出张烫金名片：“林小姐对数据的敏感度很惊人，有空可以聊聊救助中心的数字化管理？我刚发了篇相关的核心期刊论文。”
思念还没接，一生已经伸手接过，指尖捏着名片边缘，微微颔首：“谢谢，我们会研究。”他慢慢将名片塞进了西装内袋。
吃过饭，回去的车上，林一生打开车载音响，舒缓的钢琴曲漫出来。
思念看着窗外掠过的梧桐叶，忽然想起相亲时她说自己有两个前男友，林一生当时思考了会，闻言只是嗯了声：“过去的事，不用特意告诉我。”
那时她觉得这是尊重，此刻却在沉默里品出点别的味道。
“吴一玥是我大二上学期转学的同班同学。”犹豫许久，终于等到一个一百秒的红灯，她主动开口，“我们在一起过一个月，暑期前因为一件小事吵架就断了联系，再开学的时候就自然分开了。”
“小事？”一生追问。
“让我想想。”时隔太久，小事本该不记得了，但一想到刚刚吴一玥特意提到的数据化管理，连忙说，“应该是因为救助中心的运营理念，当时他觉得我太理想化，不懂得用数据控制成本。”
“再具体的真记不得了，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担心一生胡思乱想，她还是低声补充两句。
林一生握着方向盘的手没动，只是在绿灯亮起时，轻轻按了下喇叭，“他今天提到的跟踪数据，”他忽然说，“我们的合作医院有存档，明天我让助理发你一份。”
思念愣了愣，他没继续追问过去，却记住了吴一玥的挑衅。
前车终于跑起来，林一生慢慢转动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他看着前方的车灯，轻声说：“阿明那幅画，爷爷下周生日，正好送他当礼物。”
思念望着他线条平静的侧脸，忽然明白，有些在意，从不需要说出口，只是默默记在心里，像她如今记录项目数据那样，精准，且笃定。
不过这人，不仅喜欢翻旧账，还喜欢生闷气嘛，好像还有点……可爱起来了。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时，晚风卷着栀子花香飘进车窗。
思念解开安全带的手顿了顿，余光瞥见林一生正低头在西装内袋里摸索，指尖夹着的正是之前被他收起来的那张名片。
“这个。”他把名片递过来，指腹在边角碾了碾，像是做了极大的心理建设，“想了想，还是给你。”
思念挑眉接过，看着烫金的名字在路灯下泛着微光。
“虽然”他忽然卡壳，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才继续说，“我不喜欢你和他再有联系，但不得不承认，吴一玥在宠物医疗圈确实有些资源。”他侧过脸，车灯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前阵子看你在忙VIP模式的时候，还在搜救助中心相关的内容，在我面前接电话的时候，言语间也在找新的宠物医疗资源，想着这些或许能帮上忙。”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今天带你来画展，也是听说好多动物保护基金会的人会来。你总说想给救助中心拉些长期赞助，我想着……多认识些人总是好的。”
她捏着名片的手指忽然有些发烫。知道一生许多年，相处不到两个月，这人向来话少，连订婚都是平铺直叙的说“可以不用那么着急”，如今却像倒豆子似的，把藏在心里的盘算全倒了出来。
想哈哈大笑，但觉得不适宜，还是忍住了。
原来他记得她相处时接过的电话，在意的事情，也记得她在电话里跟晨哥抱怨风栖小院需要更多宠物医疗资源，甚至记得她随口提过的“想搞个长期赞助计划”。他们明明忙得连周末约会都要提前两周约，然后每天确定是不是又变化，他却像揣着个小本子，把她的碎碎念全记了下来。
“林一生，”她忍不住笑出声，眼里亮闪闪的，“你今天说的话，比过去一个月加起来都多。”
他耳尖微微发红，移开视线去看方向盘：“就是…… 觉得该告诉你。”
看着他故作镇定却微微绷紧的侧脸，思念心里像被温水泡过，软得一塌糊涂。她忽然倾过身，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触感温热，带着他惯用的雪松须后水味道。
“晚安！”她像偷了糖的小孩，抓起包就推开车门，几乎是跑着进了单元楼。电梯上升时，她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才发现刚才居然忘了说谢谢。
刚掏出钥匙，手机就震了一下。是林一生发来的微信，只有一行字：
“下次可以光明正大些。我们现在是未婚夫和未婚妻的关系，记得吗？”
盯着屏幕笑出了声，指尖在对话框里敲了半天，最后只回了个红着脸的小猫表情包。不用照镜子，她都能看见自己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
楼下的车里，一生看着那个小猫表情包，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终究是没再回消息。他抬手碰了碰刚才被亲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唇膏的淡淡香气。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映出他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在夜色里，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钥匙刚插进锁孔，屋里就炸开一串急切的“喵呜”。
完了，又回来晚了，家里这位又开始骂骂咧咧了！
刚推开门，一团蓝灰色毛球“咚”地撞在她脚踝上，圆滚滚的肚子随动作晃了晃。小胖子仰头盯着她，琥珀色眼睛瞪得溜圆，尾巴像小鞭子似的抽着地板，喉咙里发出拖拉机般的呼噜声，还不忘用肉垫扒拉她沾着夜露的裤脚，她快速抚摸它全身，在他耳边温柔安慰着：“妈妈给你赚罐头去了，不好意思，我们吃吃好不好？”
蛋挞一听到“吃吃”立马喵喵叫起身朝着它的小房间而已。她无奈叹着气，踩着小脚印进去，挑了个蔓越莓口味的猫条喂给它，它一边吃着一边吧唧嘴。
准备洗澡时，小胖子跟进浴室，蹲在防滑垫上。它看着花洒流出的热水，突然对着雾气“喵喵”叫，像是在抱怨她又要把自己丢下。林思念关上门，就听见它在外面用爪子轻拍门板，声音忽高忽低，直到她裹着浴巾出来，看见它守在门口，尾巴翘得笔直，一见到她就翻肚皮撒娇，笑着用脚丫子逗逗他，不一会它就开始用上牙了，大口咬着，她才慢慢收回脚。
浴室镜子蒙上了层白雾，她无聊地用指尖划开一小块透明区域，看着镜中自己湿漉漉的发梢，连忙用毛巾搓起来。
瞥了眼洗漱台，吴一玥那张烫金名片被水汽熏得边角微卷，像片随时会飞走的蝶翼。
终于洗完澡了，裹着浴巾坐在沙发沿，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分钟。
晨哥上周刚反馈的流浪猫救助扩容方案还躺在抽屉里，资金缺口像道没填完的算术题，而吴一玥的出现，恰好是补充资源的最佳渠道。
“添加到通讯录”的按钮被按下去时，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验证消息刚发出，手机就震了震。
吴一玥：“林思念？”
后面跟着个挑眉的表情，像极了大学时他在辩论赛上看穿对手逻辑漏洞的模样。
思念：“听说你在筹备第二届流浪宠物友好大赛？”
吴一玥几乎是秒回：“是的，正在筹备中。怎么，林小姐有兴趣？”
思念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团队”两个字上加重力道：“我和团队想参与，希望能争取到三个公益展位。”
对话框上方的“正在输入”闪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对方要拒绝，才跳出条消息：“你未婚夫知道吗？”
思念看着屏幕皱了皱眉，回得干脆：“这是工作。”
吴一玥：“行，那之后细聊。明晚七点，我在城西咖啡馆等你。”
挂了电话，看着一生的微信头像，手指一转，打了周燕的电话，讲了讲今天的事情，还有加了吴一玥的事情。
她话音刚落，周燕的声音就在听筒里嗡嗡作响：“你疯了？加前男友微信还约见面？林一生知道了能把醋坛子掀到黄浦江去！”
“他不会。”思念把名片塞进笔记本夹层，那里还夹着团队成员手写的救助计划，“他把名片给我的时候说了，吴一玥在宠物圈也有很大的影响力。”
“男人说‘可以’的时候，心里都藏着‘不行’！”周燕恨铁不成钢，“你忘了上次你跟合作方吃饭晚回半小时，他连环call的架势？”
思念对着天花板叹气。她当然记得，但抽屉里那份预算表上的赤字更刺眼。她和晨哥为风栖小院和流浪动物救助基地已经花费太多的心思了，再不有新的进展，真的不敢想，风栖小院是不是就没了。还记得前几年为了节省开支，他们已经连续两周带着志愿者吃泡面，志愿者的笔记本电脑蓝屏五次还在硬撑。
“我是为了本应幸福毛孩子们”她轻声说，“一生应该会……可能……大概理解……的吧……”说到最后，想着一生在拍卖会上的举动，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了。
了电话，窗外的月光爬上床沿，照亮了笔记本里夹着的团队合影。照片上每个人都笑得一脸灰扑扑，怀里抱着刚救助的流浪猫。思念摸了摸照片边缘，忽然觉得这点私人情绪，实在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