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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0

作者:漉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7章


    白端不敢仔细去观察此刻白和的面色和表情, 他知道白和有多敏感多疑,他竭力保持着平常的态度对白和说“汤圆你先回家。”


    白和冲白端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离开, 直到这时他的目光才淡淡的落在其他人的身上。


    周围人对上有些不舒服,因为白和的目光缺少一种人性的温度,他们在他眼里, 但又没在他眼里。


    走过街口, 背过所有人,白和脸上没了任何的表情, 纯黑沉郁的眼里带着丝压抑。


    精神病人是异类, 他们不是正常人也不会被正常人给接受。这是成熟的精神病人都会有的想法,是血与泪给他们的教训。


    并行线永远不会相交,就像正常人永远理解不了精神病人的想法情绪。


    许多病人不仅排除不了自己身体里的负面情绪, 还要被迫承受家人社会强加给他的负面情绪。因此对药物依赖很重。


    但药物它只是淡化人的情绪,不能抹掉一个人的情绪, 只要是人就免不了受人影响, 白和自然也是如此,记忆里模糊的面孔变得清晰, 这里有人在小时候抱过他,有人往他兜里塞过零食,有人真心的夸赞过他。


    走心的伤害,才会给予真伤。


    白和走后, 有人后知后觉的开口“何文娟真不会教孩子……”


    “她自己也有问题,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说话的人, 偷偷瞟着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可怕的白端, 慢慢轻了声。


    “哎~这病也不是人家自己想得的。过分了……!”这老人不知是说何文娟母子过分,还是周围所有人冷眼旁观过分。


    “白和是个好孩子, 以前还帮我家修过冰箱电视……可惜了”


    冷风之下声音异常的破碎,大家沉默的揭过这个话题。


    持续的降温低温让城市的修复工作进行得十分的艰难。即使艰难,政府和部队也是不计一切代价优先疏通了交通。


    通讯瘫痪,白家也是从白端口中知道,不少城镇地方粮食和药物都极缺,没有支持里面的人只能活活等死了。


    一部分偏僻地区,有个人和组织竟然仗着通讯和监控的瘫痪公然的抢砸商店。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就白端所说有几起造成的情况实在恶劣,犯事者当场直接被击毙。


    风刀霜剑,前阵的雨水还没疏通,就直接被冻成冰,部分路段人站在上面都会打滑,更别说车了。最近让警察和部队比较头疼的一个就是道路事故频发,尤其现在人们为了避寒窝在屋里不出来,许多人被发现的时候都冻僵了。


    白端嘱咐家人没事不要外出,外面乱得很。但其实不用他嘱咐白家人也不会外出,白家人心不大,家人在身边,有吃有穿,就很满足 。他们没有一个觉得自己生活过得太平淡,想去外面找找刺激。


    而宁家也是过够了颠沛的日子,就想好好休息一会,等秩序恢复后再回自己的家。


    白和老早就想建一个温室,材料都买好了,但因为种种原因只能一次次的推迟。最后逼得无奈只能自己动手,但个人力量是渺小的,忙活了好几天才打了个基底。此时眼见天气暂时稳定,白和便委托了爷爷帮他请一批工人。


    最爱新奇玩意白爷爷对白和提到的温室也很感兴趣,一老一少设想了无数温室的好处。有着丰富建筑经验的白爷爷还亲自与白和一起做了规划设计。


    不过白爷爷也是建议这个计划可以推后到春后,首先天寒工人的效率必然低下,其次现在的工费比平常要高三分之一划不来。


    不过白和自然等不到那时。


    白和家的温室就盖在原先的菜地上。现在的天气室外工作,对于南方工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在外呆个几分钟,露在外面的手脸都被冻木了。不过白和给的工资很大方,工人都是埋头踏实干,实在冷得狠了才会到炉火边烤烤手。


    十多个工人,加上白家人的义务帮忙,五天建完了。温室不大只有两百七十多平方,但对他来说也够用了,建成之后白和长长松了口气。当即他就在里面撒了菜籽种子。


    城市修建进行得很缓慢,雨停已经有十多天了,今天电力局终于有人到村子修理电线电路。


    一辆小车四个工人,看到他们的身影舍水村的大家异常的激动。无电无网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八点睡九点起,八尺大汉都忍不住留下辛酸泪。


    村子里的电线在大风下断得跟破布似的,电线杆都倒了两根,自然不是一两天能简单修好。


    四个工人敲敲打打一天,五点天有点黑沉的时候,在小卖部里买了一大袋的东西离开了。


    当天晚上,白和被黑斗的叫声吵醒。“砰砰”窗户被敲打得不断作响,白和打开窗户,冷风卷习着白色的雪子打在他的脸上。


    “下雪了。”白和打着手电筒眯着眼睛观察外面,只见外面的天已经变成白茫茫的,北风卷着雪如海浪般一层层拍打着房屋。


    雪下得很急很大,一会儿功夫地上就积了一层白雪。


    这一幕对于南方人来说太罕见了,白和也不怕冷裹着一件长棉袄,就趴在窗边赏雪。黑斗上半身立起也凑在窗口好奇看着外面的雪花。不过此时的天气对它鼻子来说有些刺激,零下二十度的冷风一吹它就忍不住打起喷嚏。


    “砰砰砰~”白和突然听到房顶传来异样的声响。接着看到似碎银的冰雹,一颗颗从天空砸落到地上 。冰块混合着雪骤急的落到地上,这些冰雹大的有拳头这么大,落在泥巴地里一砸就是一个坑。


    白和皱紧了眉头。这已经不算是冰雹算是灾害了。走在路上这样大的冰块砸在头上是能要人命的。好在现在是晚上,大家都窝在屋里。


    不过躲在房里,也不意味着绝对的安稳。“砰砰砰”的响声不断,铁门和玻璃都传来巨大的声音,从白和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斜对面杂屋上的瓦片,一排排的从屋顶滑落碎裂。犹如被拆房一般,动静极大,黑斗有些不安的围着白和打转,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白和安抚的摸着它的头。眼看外面越来越多的冰雹,他有些担心房顶刚补的瓦片,不知经过这场冰雹还会剩下多少。


    这场冰雹所遭成的动静极大,犹如几十辆投石机不断从外面往屋子上砸。白和被吵得一直没能睡着,直到二个多小时后冰雹停了他才勉强睡下。


    迷迷糊糊中他做了几个不太好的梦,一时他的房子被一块有着一米大的冰雹砸穿了,只着睡衣的他孤零零的站在废墟之中,寒风穿过他的身体如若刀削。


    一时他走在了空寂的野外,脚下是厚实又软绵的雪,结冻的白冰,视野全是一片荒寂荒凉的白,整个世界没有一个活物,他好像被独自遗弃到世界之外,失群落伍的恐慌和空荡荡的茫然笼罩着他,他身体不断的发抖,艰难又茫然的往前方走。


    一时又看到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们扭曲着脸,身上全是血,他的视野被鲜红的血色包围。突然一片恐怖巨大的黑影笼罩到他头顶,他就像蝼蚁般渺小,白和本能想跑,但他身子却犹如冰块一般,僵木,动也动不了,眼看即将被黑影吞没,白和心脏紧缩在一块,手脚一抖,白和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醒后发现,被窝里已经没了热气他身体不自觉蜷缩成一团,露在被窝外的脸也冻得没有知觉。难怪他做梦一直是冷得不行。


    窗户处有着淡淡的光透了进来,白和看向对面墙上的钟七点四十,室内温度计显示零下三十度。


    第28章


    白和醒来睫毛上都挂了霜, 一缕缕白气,随着呼吸而升起。他鼻子已经被冷空气冻得麻木,嗅觉也已经丧失, 有清液控制不住从鼻子里流了出来。白和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空气也是具有杀伤力的。肩膀手肘这两处不知是不是受了冻,骨头缝都是疼的。他从空间里翻出几张暖宝宝贴在身上。


    由于被子里没有任何的热气, 里面冷得和铁似的, 白和起床没有一点困难。


    他翻出保暖衣、高领毛衣还有羽绒服一层层的套在身上。穿完后整个人直接大了一倍,看起来十分臃肿。身上的暖宝宝开始发热, 这些热量在厚实的衣服保护下留存在身体里, 他冻得像块冰的身体,重新活了过来。


    黑斗昨晚是睡在白和的房间,白和起床看了看它, 这个精神的大家伙,在这样极端的低温下也有些不适应, 整个身子蜷缩在软绵的毛被中, 看见白和起床它立刻坐立起来,眼睛依旧明亮, 只是身子有些止不住的颤抖紧缩。


    白和有些不放心,摸了摸它身子和鼻子,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身体上的不对劲, 松了口气。他给黑斗穿了一件带绒的防风衣。


    黑斗第一次穿这么严实的衣服,不怎么适应, 身体几乎扭成麻花, 头也不断的磨蹭着衣服。


    走出卧室,进入客厅, 可以听见寒风从窗户门等各种缝隙中钻进来的声音,空旷的客厅犹如冰窖一样冷寒。白和稍微回温的脸一下又冷了下来。


    这样极端的低温,让一直生活在南方的白和身体不断叫急。喉咙又干又痛,犹如火烧,一种很不好的前兆。


    走进厕所白和毫不意外的发现厕所里水管已经被冻死,一滴水也滴不出。储水桶里的水都被冻成一大块冰。


    幸运的是,白和家厕所是直通粪池,没有用管道,所以不用在野外感受风吹pp凉。


    自来水用不了,白和打开后门来到后院,白和家后院比之前院小了很多,白和小的时候,他爸在院里搭上架子,引来了葡萄藤。每到夏天,架上就会爬满翠绿的树叶藤蔓,院外竹林摇晃,别有意趣。白天成还在架下,摆了竹床睡椅,夜晚躺在这里歇凉赏星别提多美了。尤其以前电路不稳常常停电整修,南方的夏又苦闷,这时白家一大家子都会跑到葡萄架下歇凉,大人摇摆着蒲扇聊天,小孩躲在围着蚊帐的竹床上打闹玩耍。


    这栋葡萄架下留下白和很多童年回忆。


    可惜后面,随着一家三口陆续进城定居,没人照料的葡萄藤渐渐也就枯萎了,只剩下孤零零染上苔藓和黑霉的木架。


    后院围墙还连着一栋青砖白瓦砌的小房,以前是灶屋现在变成杂屋和仓库。


    后院里有口水井,那是建房时就打了的。舍水村靠山,旁有山涧清泉,水多,其实用不上水井,走几步就能去池边河边打水。但白和的妈妈小时候被水淹过,怕水,为了让老婆生活方便白天成便花钱在家打了口井。那时候打一口水井不仅费钱,工程也不小。


    白和爸爸找了不少朋友帮忙,最后打的井深,出的水也甘甜清冽,有时候渴极了白和就会直接拿勺舀着井水喝。小时候没有冰箱,到了夏天家里的肉,都是吊在井口保存。西瓜放清凉的井水里冰镇一下别提多甜了。


    白和按压着井边的压水井,铁质的把柄凝着一层冰霜。年代久远的机器发出迟钝的“嘎达,嘎达,嘎达……”到后来声音越来越顺畅,水里从口子里蜂蛹流了出来。白和手探进水流中,竟然还感觉一丝淡淡的暖意。


    白和打了满满两桶水,丝丝白气从桶里往上升。他将一桶放在厨房,一桶放在卫生间。


    接着他从仓库里拿出火盆端到空间比较小的餐厅,又抱来一大捆的木柴。


    白和目前所用的风力发电机一天发的电不大,也就勉力维持家里基本电器的运转。如果持续用上暖风机这种大功率的电器取暖,就带不动了。


    拿着松针引火期间,手艺生疏的白和被烟呛了好几下。别看烧火很简单,但是要让一根根粗木柴在盆里烧好不息,它也是有一定的技巧。


    木柴点燃,昏黄的光带着点烟气在房间里蔓延。这种取暖方式原始,但热度也是明显的。房间温度一下就上来了。灰尘随着火光在空气里跳跃,烟味在封闭的房间里特别重。


    为了避免二氧化碳中毒,白和给窗户拉开一条指甲宽的小缝透气。


    白和搬来沙发和毛毯。黑斗以一种青蛙姿势趴在火盆旁边,感受到温暖紧绷的身体放松开来,长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甩着,眼睛慢慢向下垂,打起瞌睡。


    白和拿出一个架子支棱在火盆上,熟练的架上一锅水,银色的锅,在火花的舔舐下,留下黑色痕迹,锅盖上慢慢冒出热气。


    白和将自己整个身子窝在软和的沙发上,火光跳跃在他脸侧。他手中打开的笔记本正在放映一部搞笑冒险动漫片,


    火盆最旁边有几个红薯被余火碳烤,这就是他早餐了,很省事。


    红薯慢慢被烤熟了,发出一阵诱人的甜香。白和用钳子将它们从盘里夹了出来。


    闻到香味的黑斗,立刻睁大眼睛,抬起头,尾巴摇动的频率加快。


    “等一等有些烫。”知道它嘴馋了,白和将红薯放在盆子里放凉。


    水也沸腾煮开了,白和拿来两个热水瓶,灌好之后用余水给自己洗漱一下,又泡了一个热腾腾的热水脚。


    泡的过程中,白和长长吐了口气。年轻小伙子,火力壮,一般的冬天白和穿一件羽绒服就够了。也就今年第一次感觉到脚冻麻木的感觉。


    洗漱完,红薯也凉了。这是白和空间里产出的第一批作物,红薯个头大,白和吃了个生的,清甜脆生像吃水果般。此时的烤红薯外皮被碳火碳焦了,但气味却十分霸道,剥开皮,红滋滋的的糖蜜立刻就流了出来,橘红色的果肉粉糯像一块小火苗,单卖相和气味来看十分诱人。


    白和先给口水都要流出来的黑斗一个。这个爱吃肉的家伙,觉得味道还不错,囫囵两口就把它给吃完了。


    白和自己也尝了一个,果肉十分的软糯,入口即化,带着热度红薯滑入肚子,身体里的寒气也驱散不少。味道甜却不齁,它这个咸味党连吃了两个也没腻。


    每到冬天白和食量就会增大,仅几个烤红薯肯定不够,就着火烤了几块面包和几根香肠。


    黑斗对白和的香肠十分感兴趣,白和烤的时候,它眼睛就时不时落在上面。


    白和满足了它,在它盆里放了几根,同时还放了两个红薯和一块面包,这就是它的早餐。


    黑斗不像宠物狗那样,不精贵难养,对食物并没有什么严格要求,有时候白和吃什么它也跟着吃什么。


    在白和和黑斗享受着早餐时,外面门被敲响了。刚开始白和没在意,以为是风吹动铁门的声音。直看到黑斗往门口方向走,才意识有人来了。


    白和走出去的那一刻被冻得近乎窒息。眼睛也出现一瞬间白盲,他视野所到之处全是一片白色,房顶土地都被大雪给盖上了。白和一脚踩下去脚都被淹了,一个晚上雪已经下到小腿这么厚了。而此时天空中鹅毛那样的雪还下得纷纷扬扬。


    透过铁门的窗口,白和看到门外的人村里的陈立新,和他家也带着点血缘关系,他爸还得叫他一声哥。


    他穿着一声雨衣,毛线帽下的脸冻得通红,佝偻着身子,时不时跺几下脚,把双手放在嘴边哈一下。看见门打开便匆忙道“白和,我家老太太昨晚去了,大后天上山。”


    “叔您节哀。”


    陈立新点了点头,沙哑着道了声谢,便抖了抖雪,迈着大步去了下一家。没有电话,他只能亲自去朋友和亲戚。


    第29章


    赵立新离开后不久, 白奶奶和白爷爷打着伞来到白和家。


    见到两个老人鼻子手冻得通红,白和连忙拉着他们去火盆边烤火,忍不住说道“天气这么冷就不要出来受罪, 我这么大个人难道还照顾不好自己,瞎操心。”


    白爷爷挺了挺胸膛中气十足的说道“想当年我去东北修铁路,那雪都下到腰了, 手冻得开裂, 还得干活。这有什么受罪的。”


    白奶奶“昨天的冰雹下得蛮凶的,家里车库都压垮了, 我们过来就是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白和给两老端来两瓶热牛奶“我这边还好, 就是玻璃碎了几块。不过房子上的瓦片都砸坏了,现在补也补不了,就怕到时雪融的水会浸到屋子里。”


    白爷爷挺喜欢纯牛奶, 不甜而且补钙,白爷爷经常把它当水喝。而白奶奶更喜欢带果汁的那种调制奶酸酸甜甜, 看到后直接推给白和“你喝。”


    “我已经喝过了。”白和强硬的把牛奶塞到她手中。


    白奶奶脸上皱纹加深些许, 像喝中药似的,屏着鼻子一口闷了。


    “是个麻烦, 我们那边的瓦片也全碎了,今年天气太怪了,砖头大的冰雹我也是第一次见,先在屋顶铺一层雨布应急吧!你大伯那边有很多, 等下我让他给你送上几捆。”


    白和没有拒绝爷爷的好意“爷爷你看我这里的风力发电机好吗?。”


    “肯定好啊!”白爷爷毫不犹豫的说道,脸上满是赞赏。“你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买的这种好东西, 现在下这么大的雪, 估计电力局的人几个月都不会过来修电线了,全村也就你这里可以正常用电。”白爷爷是个喜欢新奇事物的人, 别看他快七十岁多,但他喜欢各种新奇的东西,还爱琢磨,如果不是小时候没有条件读书,说不定他会是个发明家。


    “当时我买了两部,还有一部你等会带回去用。”


    听到这话,白爷爷眼亮了。家里没有电,许多事情干起来变得麻烦。


    “多少钱。”不等白和回话,白爷爷抢着说“别说不要钱,我一个当爷爷的难道总占你便宜。”


    “不要钱,我总共才两台怎么舍得给你们,先借给你们用。”


    白爷爷想了会,点头“那行,我会保管好的。”


    看他们聊完,在一边剥着红薯皮的白奶奶慢悠悠开口“下坡周德良的房子昨天被冰雹和雪给砸垮了。”


    白和随口问道“人怎么样。”


    “今天早上挖出来,尸体都冻僵了。”


    白爷爷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死了也好。”


    不是白爷爷三观不正,而是周德良这人年轻时不干人事。


    六七十年代,仗着当时特殊国情,周德良带着人在村子里□□。村里两户地地道道的农民,就因为家里小有积蓄,就被他定为富农,最后被斗死了。


    也是报应吧!中年时期他唯一的儿子上学一去不复返,老婆后来也因病去世,临老落得孤寡一人。


    在周德良六十多岁的时候,他申请上了集体供养的五保户,每月能领到钱和生活物资。有手有脚,还吃国家的本,这行为实在让踏实勤劳一辈子的白爷爷白奶奶看不起。老一辈的人吃过苦,所以深知现在安定不愁吃喝的生活很不容易,对国家感恩都来不及了,怎么想过占国家便宜。


    “那我要去吗?”


    白天成白长青两兄弟成年后就分家了,朋友亲戚人情来往也是各算各的。白和他爸没了,他就得代表着他们家。


    一般同村的人肯定是要送份帛金,但都是有来才有往。你来了我家参加寿宴我便去你家吃顿喜宴。


    “去什么,这老家伙平时吃肉喝酒把钱花个精光,后事还得村子出钱补贴,你还指望有席。”村子里的钱就是村民的钱,花在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老赖身上这让白奶奶很不爽。


    “他亲戚不管吗?”白和对于周德良的印象还是比较深的,读书时每次都得经过他家,拄着拐杖,慈眉善目,见到小孩子笑盈盈的。有几次他还拿着赶集买来的糖饼塞给白和。


    “他父母兄弟早死光了,一个侄子在水市十几年没联系。”白爷爷随意的说道。


    ……


    烤着火,白和想起早上的事“爷爷,立新叔也去你们家了吧!”


    “来了,哎!我那姨妹子也是命苦。好不容易熬到孙子考上大学了,要享福了,结果走了。”


    “她本来身子就不怎么好,这几年时不时住院,喉咙里跟住着一只猫似的,每次看她咳嗽我都担心她把肺给咳出来。”白奶奶脸上带着些唏嘘伤感。


    老了就怕得病,不仅自己难受,也磨家人。同住一个村白奶奶和这位表姨妹子关系很好,经常一起聊家常,这一年每次他们聊着聊着对方就抱着她哭。吴秋年轻时丧夫,独自拉扯着孩子长大很不容易。陈立新是个懂事的,十五六岁就跟着人干活,不过没读过多少书,干的是苦力活的,赚的钱都是血汗钱。


    吴秋心疼儿子,因此也拼命干活,当保洁、种田、养鸡养猪,好不容易家里条件好一点,房子重新装修,但她身体也垮了,离不开药。


    有好几次,吴秋握着纸巾绝望的对白奶奶说,宁可得的是癌症一死百了,也好比现在半死不活拖累子孙。


    陈立新夫妻很孝顺,从没有放弃过她,因为如此她才更痛苦,不想儿子的血汗钱投到这个无底洞。尤其瞧着孙子成年,要结婚要买房又是一大笔。她心都被黄莲浸透了。


    这次天气突变吴秋身体没抗住,白奶奶心想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也没什么求生意志。


    这位姨妹子一辈子都是在为别人活。白奶奶心里难受极了。


    “你姨奶奶很喜欢你,等会你跟我一起去你姨奶奶那拜一拜。”


    白和点了点头,对这位每逢过年都要给他塞红包塞零食的姨奶奶他影响也很深。


    聊着又说了村里一些其他事,家里有白大伯这位村书记,村里各种消息都很灵通。


    昨晚突如其来的冰雹和暴雪让不少人家遭了罪。不说房子倒了坏了的,就人……尤其是老人,本身抵抗就弱,睡着睡着就去了就两位。小孩也遭罪,现在村卫生所和梁先生家人满为患。哦!梁先生是村里的一名中医,也是以前村里的赤脚医生。


    雪下得到腿,还一直往向下,好不容易通了的路又被堵了,房子坏了或者塌了的人也没东西修。


    白和留着爷爷奶奶在家吃了一顿饭。吃的是火锅,这样的天气也就火锅最适合了,边煮边吃,热腾腾。如果是其他炒菜,可能菜还没炒全,端出来的菜就冷了。


    吃的是鸳鸯锅一个菌菇清汤一个麻辣火锅。外面下着雪,里面锅底咕噜咕噜冒着泡,腾腾热气往上翻别提多韵味了。白和用小米辣大蒜给自己调了一个特别辣的蘸酱,吃上一口就要吐舌头那种。


    片得薄薄的牛肉在锅里翻滚几秒就变了颜色,沾上红通通辣酱往嘴里一塞。舌头发出警报,但吞下去不久全身就自内到外热乎起来。


    白爷爷也爱辣。本省水汽重,为了除湿,从老祖宗那代就习惯吃辣椒,毫不夸张的说,做菜放辣和放盐一样正常。


    白爷爷艰难咀嚼着嘴里的羊肉 “这羊肉老了,咬下去跟橡皮筋一样。”


    白奶奶牙齿掉得多,只能吃菌菇和豆腐这些软糯的食品。白爷爷夹着一筷子肉要放她碗里“你看你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你要多吃点肉补一补”


    白奶奶打开他的筷子,快速抱着碗躲开了,斜瞪了老伴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夹的那些我都咬不动。我要吃自己会夹。”说着从锅里捞了一块肉碎碎,缓慢的咀嚼着,白奶奶很瘦,两颊的肉都陷下去了,由于磨牙掉了不少,嘴很空,看上去更陷得有些可怕。


    曾说过多次的话再次说起“奶,等路通了,我带你去配一副假牙。”


    白奶奶鼓大眼睛,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倔着说“要配什么,我这又不是吃不了。”


    白爷爷一眼看穿自己老伴真实的原因“你就是舍不得,这钱我来出,正好我养老金几个月没取够你配一副好牙齿。装了假牙你就能咬动东西了,不然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了。哪一天你们许家人找过来,还以为我虐待你。”


    两人几十年的夫妻,感情不一般,偏偏临老嘴硬,关心的话也带着阴阳怪气。


    白奶奶说不过嘴不停的白爷爷,瞪了他一眼,却是打定注意不去。她的妯娌在镇上才装了四颗假牙就用了两千,她这少了九颗那得四五千,不值当,她都半身子入土了,能吃东西就行。


    几人吃完中餐就出门赶往陈立新家。外面不仅落着鹅毛大雪,还有肆意刮横的北风,伞起不了任何作用,几人出行都穿的是雨衣。


    陈立新家也在村子里,平时走也就个十五六分钟,而今天他们足足翻了一倍。


    地一踩就是一个洞,费力又费时。


    第30章


    气温太冷, 加之没电、道路不通,白事布置得很简陋。


    手机依然没信号,无法通知远地方的亲戚朋友, 来的都是村里人。大家都聚在了房子内。因为里面有一些小孩老人,房子窗户关得很紧,就留着门缝透气。柴火燃烧的烟熏味、加人气味、脚臭味、混杂在一起犹如生化现场。白和打开门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背了口气。


    他不由按了按面上的口罩。白爷爷白奶奶年龄大了, 嗅觉有些退化, 倒没怎么受影响。


    他们直接来到奠堂。两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赵立新老婆谭梅给他们递过来香和纸钱。白家几人接过将其点燃在棺前肃穆的拜了拜。


    可能早有不好预料,六十出头的吴秋不顾家人反对, 在几年前就准备好了棺材和照片。因此在目前的情况下她的后事还能维持个体面。


    赵立跪拜在一侧回了个礼, 他整个人是没有生气的,目光无声恍惚。谭梅也没好到哪去,本来她就瘦, 现在都快变成一条杆了,整张脸枯黄憔悴, 嘴上起了厚厚的一层干皮。白奶奶看她这个状态实在担心, 忍不住劝道“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帮你看看场。”


    “你要是你把自己累坏了, 你婆婆在地下也难受。”


    没想人一下奔溃了,抱着白奶奶的手,豆大的泪水从谭梅眼里流出,浸润在红燥的脸颊上。“大姑, 我妈去的时候才六十多斤,比一个孩子还瘦啊!”


    哭着谭梅全身没了力气, 如面条般往地下瘫去, 白奶奶见状连忙抱紧她的身子,就往旁边带。


    赵家人口少, 物质条件一般,但一家感情十分深厚。赵家母子都是本份厚道人,对待儿媳如同对待女儿一般。谭梅不仅从没有遭受过婆家磋磨,而且她婆婆还想方设法为家挣钱分担负担。过去虽然日子苦,但一家都有盼头。


    但好不容易好日子来了,他妈却一天也没享上。


    “大…大姑,我们……隔…我们不孝…孝啊!嗝妈…妈,嗝一天一天都没享过福。”谭梅哭得几乎脱气。


    感性的白奶奶跟着摸眼泪,周围几个大婶看到连忙帮着扶起谭梅,不断劝慰。


    “秋姐知道你们是个孝顺的。”


    “你这样磨你自己,老太太在地下如何能放下心。”


    ……


    耳边再多的安慰对于处在极度悲痛中的人来说也是听不进的。


    “我们家…嗝…家安安……安安还没有回来,妈临……死…嗝前都在念着孙子。”


    陈家三代就一个孩子陈有安,现在才二十岁在外省上大学,信号断了后就没联系上了。


    失去至亲的悲痛加上对孩子的担忧,让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的谭梅脑袋一黑竟然晕厥了过去。


    “快,谭梅晕了,来两个人背她去卫生所。”


    “快让开,救命”


    ……


    ……


    本来沉闷的房子,一下乱了起来,混乱的喊叫声,桌凳摔倒的声音混在一起……


    “砰”大门被打开,一群人顶着风雪火急火燎的往外跑。


    白奶奶也不放心,跟着人往村卫生所跑,白和怕白奶奶有什么意外也跟着去了。而白爷爷则留在陈家,帮陈家稳定局面和处理事项,免得有些人看陈家主人不在便趁乱浑水摸鱼。


    舍水村卫生院在村办公楼里,两张病床都躺着人,外面也坐着不少病人和家属 。


    舍水村里本来老人小孩就多,昨日突然的变温很多人没遭住,症状轻的就开药回家休养了。严重的就留在这打吊针。小孩的哭闹声,老人粗重的喘息、撕心裂肺的咳嗽和痛苦的哀嚎。人进来心口不由就憋了口气。


    卫生院唯一的医生黄治明忙得不可开交,不停的穿梭在病人中,一个人恨不得撕成三瓣用,他的父亲还有子女都在帮着他换吊瓶、开药……。


    眼见一大群人闯进来,他甩了甩酸痛的手连忙跑过来“这是怎么了”


    房间内的呻吟声都小了点,大家目光不由集中在这边。


    陪同过来的人抢着说“刚才她哭着哭着晕过去了。”


    “掐人中也没醒……”


    “先把她放下来……。”眼见背着她的男人手臂颤抖,明显坚持不住了,黄医生连忙说道。


    大家四顾,院内唯二两张病床都躺着人。一位小伙很有眼力劲找了两条长凳拼在一起,几人小心将她放在上面,白奶奶指挥着人群散开。


    谭梅的脸色十分差,两颊深陷,脸黑黄黑黄的像是死人,摸着手也冰凉凉的,黄医生面色不由凝重了几许,他带好听诊器仔细检查一番,然后吐了口气“没什么大事,疲劳加悲伤过度,在家好好休息调整好心情。她有些贫血,我先给她挂两瓶水。”


    闻言,神经一直紧绷的陈立新,一屁 股坐在地上,他狠狠揉了把脸,指缝处出现水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围人很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家跟过来的人,在黄医生的要求下很快的离开。陈家现在的情况离不开陈立新这一个当家人,他不可能陪着谭梅,没人照顾,心软的白奶奶便留在这里。


    “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你没什么事就回家吧!”白奶奶对着一侧眼睛发直不知想什么的孙子说道。


    白和扶了扶下垂的帽子“外面的雪到大腿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


    白奶奶挑高眉毛中气十足的说道“这有什么……”


    “黄医生救命啊!。”她的声音被屋外惊慌的大叫声掩盖。白奶奶和白和目光不由的落在门口。


    门口两人艰难扶着一个肚子高涨仿佛已有六七月份的老妇人推门进来。


    好不容易歇口气黄医生,仿佛一口吃了一碗黄连,脸一下变得苦涩无奈。


    只是几秒时间两人便连抱带拖的将妇人带到黄医生面前。


    两鬓斑白的男人哀求道“黄医生她实在痛得不行了,你看看她。”


    他们扶着的妇人,已经没了力气,能站在这全靠两人的支撑,脸色惨白如纸,只会哎呦哎呦喊痛。


    “大夫你帮帮我妈”这样的场景哪一个当儿女的能看下去,另一边扶着她的女儿几乎要跪在地上哀求他了。


    黄治民长吸口气为难的道“赵伯啊!赵婶这病得去医院,我们这里什么设备都没有,看不了的!”


    这么冷的天,黄治民脸上愣是出了一层白毛汗。他本护士出身加上政府培训才成为了村卫生院的医生,能力在这里,平时也就看点小咳小热的,肝硬化腹水这种大病他哪敢插手。


    “路……路早被雪堵死了,早上我开车试过出不去。”女儿抱着她妈崩溃的说道。


    男人也苦苦哀求“黄医生你现在不看她,她真的就要死了。如果真出了事我也不会怪你。”


    黄医生左右为难。他很想救,但又怕讹上。医患关系最为敏感,这种时候家属说的话都做不得准,能帮上还好,如果真帮不上没准最后他自己都得陪进去。


    周围的人不懂黄医生的难处,纷纷出声劝道“她都要痛死了,先给她打一针止痛剂吧!”


    “情况不会比现在差了


    “人命关天,黄医生赶紧啊!……”


    眼见父亲被众人胁逼,他大女儿急着眼睛都红了,扯着嗓子喊“我爸不行的,他看不了。”


    小女孩高一已经懂事了,知道事情严重性。他爸没经过正规严格的医培,就是一个赤脚医生。动手最大的可能就是去了


    她爸还有她家都承担不起一条人命的重量。


    但这时大家是不管的。赵家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不放手,黄医生硬是被众人推到药台旁。


    这种情况,如果还拒绝,黄家以后就别想好好在舍水村生存了,黄医生咬牙……


    “舍水村村长还有村医在吗?”


    门被打开,一群穿着绿色军大医的人夹裹着风雪走了进来。但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人,他们又停在屋外。


    趁众人注意力转移之际,黄医生见机脱了身 “我是舍水村村医黄治民,你们是……”


    为首的人做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们是奉命带医生给大家打肺炎的疫苗,麻烦让村长通知一下村里人。”


    黄医生的眼睛在听到两个字时蹭的一下亮了,他急切的看向后面提着药箱背包等人“同志,这些医生都是医院的医生是吗?”


    “自然”为首的队长不明所以。


    “太好了”黄医生如遇救星,顾不上礼仪扯着人衣袖就往诊台走去。


    “麻烦您帮忙看一下,这里一个病人情况十分危急……”


    不料这人来到病人的旁边,稍微检查一番后,也是一脸为难。


    来的是镇上的医生护士,他们的医术也比黄医生好一些。平时多是治疗老人慢性病,大病患者他们都是往市医院送。


    最后他们求救的目光放在最后面人身上。而那位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走了出来,所有人自觉让开路。


    他在赵婶身上按了几下又在卫生院开了药,赵婶脸上痛苦之色缓解不少,嘴边那让人心纠的呻吟也停了。


    在赵家父女感激涕零之时,他抢着出声“我只是暂时控制住了这位阿姨的病情,她内部情况很严重还是得赶紧去医院动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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