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末世:带领家人求生》 1、第 1 章 凌晨三点,空气依然带着热度 房间里的空调在不知疲惫地运转,房间内的温度已经偏凉,对于皮毛厚实的德牧来说却是最适宜的温度。它给自己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躺在床上的人,恰恰相反,眉头缩成一团,额头上不断溢出冷汗。 “砰”床头的电灯开关被人暴力按压。大瓦度的灯光的照亮整个房间,里面的状况也一目了然。房间空间不小,但里面放了不少东西,因为没好好整理,看上去是又拥挤又杂乱。尤其床边位置还趴着一条个头不小的德牧。 被声音惊醒的德牧飞快的立起身子,黑色的眼睛机警的看向床上已经坐起来的主人。 在冷白的灯光映照下,他脸白得如同一张纸。刚醒他眼里布满血丝,却没有任何睡后的浑噩,目光清醒冷静。 宽松的白色短袖紧贴在他身上,后背位置直接变成了透明。额上的汗水流入眼里,带来一阵刺痒,白和有些难受地眨了眨眼,眼睛里多出几分水光。随即他弓起身子,手粗暴的抓起短袖的下摆,用力往额上眼睛一擦。淋漓的汗水尽皆被擦掉,但那种黏糊糊的触感依然紧紧趴在他身上。 垂下头,额前碎发遮住眉眼,安静的深夜房间里只听见他大口大口的喘息。 这几天他只要闭眼就会做梦,梦的内容都是零碎不成形。醒来唯一只剩下刻入骨髓的绝望与恐怖。而这一次他终于看到完整的片段了,繁荣的城市变得满目疮痍死寂,无数建筑成为废墟,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没有一丝生气,宽阔的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人,但无一不瘦得变形。 因为睡眠不足,心脏跳动得异常快,脑子更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不停敲打。身体难受,连带心里也烦躁。 稍微平复后白和考虑是否去趟医院。 想到那个地方,他脑神经又开始抽搐起来。他烦躁的拉了拉衣服领口,随即抬腿下床往浴室走去。下床的同时他安抚的摸了摸床边狗子的头。 打开花洒,带着热度的水流从花洒里喷了出来,很快将他的皮肤烫成红色。平时用这种偏高温度的热水洗澡,白和感觉特别畅快,整个人都好似轻上几斤。但现在水的热度好似一种催化剂,让他脑子里的疼痛沸腾起来。这一瞬间脑浆仿佛泡进开水里,有无数的东西强塞进他脑子里,那些最敏感的神经血肉在颤抖撕扯。白和自认是一个能忍的人,现在却忍不住拿头往墙上撞,有一瞬间白和怀疑他脑袋会像一颗熟透了的西瓜一样,“砰”的一声爆开,红色血液溅满整个屋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疼痛折磨得意识浑噩的白和,感觉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 解脱了 非人的疼感如潮水般一层层从他脑海里淡去。白和蜷缩的身体松开,无力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脑子像是被重组过,本来固定的脑容量,因为被大量的东西硬生生撑大。 睁开眼睛,猩红的眼底出现一丝异样,白和扶着浴室台站起,他手触摸上台上的杯子时杯子凭空消失了。 在这一场非人疼痛过后,他脑子里凭空出现一个空间。 白和闭上眼睛用意识全力去探索这突然出现的空间。 空间不大就四亩黑土地,还有一汪小小的泉眼,泉眼边有空间唯一的生命,一颗两米高叶片稀松的树,整体环境宁静悠远。 …… …… “馄饨、饺子、煎饼……” 早晨是青城最热闹的时段之一。七八点,太阳高高挂起,空气中温度再次升高,街道上有夹着公文包,踩着高跟鞋匆匆走过的上班族,也有牵着着孩子上学的家长,还有穿着练功服锻炼的爷爷奶奶……。食物的香味与沸闹的人声,构成这个充满烟火气的人间。 白和站在青市第一医院门口顿了会,然后走进门诊楼。走进去的瞬间一股冷气袭来,仿佛来到另外一个世界。 医院是最不缺人的地方,但与外界热闹不同,这里的气氛是压抑沉重的,来去人群中没有笑容,没有对生活的满足,有的是恐惧、害怕还带着紧绷的期望。 人流拥挤间,白和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然后拉低帽檐。避开拥挤的电梯。从楼梯一步步走向十楼,也就是精神科所在的地方。 这时候精神科门诊前就已经来了不少病人,大的有七十多岁,小的才几岁。 白和找了个角落蹲下来等护士叫号。 在他前面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女生,她身体佝偻着眼睛紧盯着门诊门口的方向,每当护士喊一个名字,她身体就会紧绷一下,手边的衣服被揉搓得不成样子。 在医院等待的时间是漫长也是煎熬的,她往周围看了一圈,最后走到看上去年龄差距和她不大,同样也是一个人来到精神科的白和。 “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吗?”女孩僵硬的扯着嘴角和白和打招呼。 白和没说话。 女孩也没有在意,可能白和不理她,她才更自在。“我今天本来是要上课,但药吃光了,没办法只能请假来医院。” “你得的是什么病?我是双相情感障碍,发病太难受了,一会儿兴奋得要死一会儿难过得要死。” 她学着白和的样子蹲在墙边,眉目清秀看上去文文静静,如果不是来到这个地方谁能看出她有精神病。 “明明都已经这么难受了。还得将自己装成正常人。遮遮掩掩来医院。哎……” 女孩眼神空洞,她将头埋向膝盖,声音越来越低“爸妈说没事了,就不用来医院不用吃药了……。” …… 一直沉默着的白和说了第一句话“要不要吃药你自己不知道。” 对于精神病患者,许多人的印象就是神智不清醒的人,会在大街上乱喊、乱叫甚至脱衣服、无意识伤人。事实上大部分患者在药物的作用下是能保持基本认知,回归正常生活的。 可是大部分病人家属甚至病人自己都有强烈病耻感。都是生病,一个人得了尿毒症甚至癌症,旁人只会觉得可惜难过。但一听到精神病,绝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远离和非议。 世人的偏见,也让许多病患和家属对于自己的病羞于提及,看病也是偷偷摸摸。许多病患稍微好点就自行停药出院,生怕自己的病情被外人知晓。作为一个老资历的重精,白和就看过不少被自己和家人折腾得反复复发,最后真正成为世人印象的精神病。所以再讨厌医院,白和都会按时乖乖复诊。 白和早在手机上挂了号,因此护士很快喊到他。 看诊的医生年龄不小,临床经验丰富,一边翻着白和交给他的病例一边和白和沟通。 ““精神分裂症”幻听、妄想、后续服药症状稳定,能正常生活。” “最近怎么样?” “这段时间睡眠不好,晚上做各种奇怪的梦,被惊醒后就睡不着了。而且我觉得自己脑子里长了东西……。” 听到白和最后一句话,一直低着头的医生,表情变得凝重,随后放缓语气说道:“是什么感觉……” …… “先做个检查看一看。” 稍微沟通了解情况后,医生便打出检查单,同时提醒护士叫下一个号。整个过程都没有十五分钟,白和沉默的拿着医疗卡往外走。 去医院精神科看病和去医院普通科室看病没啥两样,医生不会像心理诊所的心理咨询师那样仔仔细细跟你聊天,缓解你的心理压力。 精神疾病得病率这些年一直呈高速上涨状态,但是精神科医生常缺,许多医院的精神科都处于超负荷状态。 白和每一次来医院复查感觉就像走流程,但也无所谓,他就是求个心安。 青市一院是国内有名的大医院,门诊楼楼层高区域广而且里面通道四通八达,不熟悉的人往往走着走着就转晕了方向。 索性白和来医院之前就已经下载了医院分布图。顺着地图来到急诊室。 这就操蛋了! 2、第 2 章 白和再次求助万能度娘。 “小军~~我的儿呃!”电梯方向传来一阵哭嚎,声音太过凄惨绝望不由吸引了一阵人的目光。 久未休息的白和脑子的神经绷紧,脑内出现一阵嗡嗡耳鸣。 电梯打开,几名医生推着一个病床匆匆跑出,病床边还跟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说“跟”并不准确,应是“拖”她腿脚软绵已无力支撑自己,只是一双手死死抓着病床,被病床的力度半拽着走,这些哭叫正是从她口中发出。 “医生,我的儿子会没事的,对吧!。” “我的儿子他还那么年轻。” “你们都是全国最好的医生,专家,我儿子能救回来吧!” 妇人不顾半点脸面,鼻涕眼泪齐流,拽着旁边医生的衣服不断询问,眼中的期待让人心酸。 生离死别是医院最常见到的场景。 来到医院白和的心情就变得异常低落,见到这副场景更不想凑近。找出脑部ct检查所在位置,便往前一条走廊走去。 也是凑巧病床和他的方向一致。越来越尖的哭嚎,像是锯子,拉扯在白和的脑中,白和脑子晕沉一下,眼前出现一片黑,体内心脏跳动的声音急促明显。 白和干脆靠在墙壁,让病床先行。 病床被两名医生快速推动,稍后跟过来的两名医生快速交流病情。 “林医生,病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先出口的男医生身姿挺拔,一身整洁的白大褂,穿得端正,纽扣全部都紧扣着,严丝合缝般的。 他大半张脸被口罩遮住,带着一副眼镜,从侧面能看到高挺线条流畅的鼻梁。 “现在意识已经全部散失。” “陈小军,男,二十三岁,是打群架时被人用水果刀砍伤头部。”林医生边跑边说声音有些喘。 “先做头部ct……”苏行也揉了揉太阳穴,青黑的眼底掩不住疲惫,他已经连续工作十多个小时没休息了。 眨了眨干涩的眼,苏行也不经意看到前方贴着墙壁的人,愣住了,心口涌起强烈的悸动,世界在这一瞬被按下静音键。周遭都是虚糊的背景,纵然身形相貌与印象中有很大变化,他第一时间还是认出了他。 “白和” “……苏医生。”林医生诧异的看着突然停住的他。 本难受的白和在感受到陌生人的靠近,快速站正身子,皱了皱眉头,退后了一步。 白和眼底的陌生和戒备,由不得苏行也忽略。 “你不记得我了?”声音艰涩。 被一双布满红色丝的眼睛紧紧盯着,白和不适地再次后退一步。 “苏医生” “苏医生” “苏行也你在磨蹭什么啊。有什么事不能手术后再处理。”久喊不应,林医生的火气也冒上来了,撸起袖子似乎就要动手了。急诊呆过的人就没几个脾气好的。 同事焦急的催喊,耳边患者家属悲痛的哭声,纵然苏行也再不想动,他也不得不先行离开。 “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苏行也不顾白和的抗拒紧紧抓住他的手,白玉一般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要把白和的手融入自己自己骨血里。 白和被耳边的哭喊折磨得整个人都要疯了,只想快点离开,想也没想说出自己的手机号。 “等我”苏行也深深看了他一眼,快速朝手术室跑去。 …… 哭声的远离,让白和胸口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世界渐渐变得清晰,他握拳的手,卸下了力气,手指却一时无法完全展开。. 看着鸡爪状的手白和表情冷漠,苏行也他的高中好友,差一点就成为恋人的人。将近八年过去了,过去的记忆已经残损,就是感情在病情的影响下,也如同白纸般单薄无意义。 白和嗤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花费了两个小时做了各种检查,又用了一整个中午等结果,到下午两点半医院医生重新上班,白和才与医生再次汇上面。 “脑部ct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你所说的异物。” “各项身体检查都没什么问题。” “你感觉自己有了超能力,应该是病情出现变化,出现了幻想。建议住院进行物理治疗。”医生看着他说。 白和自然是拒绝了。 “那我给你开两盒药,每天记得按时按服用,一个月后过来复诊。” 临走前医生嘱咐“你病情有些严重,近段时间一定要让家人多关注一下你,出现任何变化及时到医院就诊。” 白和点了点头,提着一袋子检查单和药回到家,心里有了底。 没有生病,脑部也没有长出异物。 而且…… 白和手触摸客厅沙发,沙发就从原地消失了。原本悠闲窝在客厅角落里的德牧看到这一幕,疑惑的走过来,不停在沙发的位置打圈圈。 白和一把将它抱住,熟悉带着粗糙的触感,还有脸颊上的湿润和暖意,这种真切的感觉是骗不了人。所以空间不是他精神分裂后的幻想和幻觉。 白和重新将沙发从空间里放了出来,抱着德牧躺在沙发上。德牧尾巴低垂着,眼睛紧紧盯着身下的沙发带着好奇和警惕。 …… 青城一院 苏行也从手术室出来,顾不得收拾,便往与白和约定的区域走去,没有多大意外,已经找不到白和的身影。 只是……苏行也手握成拳头。为什么?高三那年为什么突然的离开?他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有换,为什么不联系他? “苏医生?”稍后一点的林医生奇怪探究的看着他。 现在的苏医生太不对劲了。 苏医生刚转来青城一院不久,但已是院内的名人,在他印象中的苏医生永远是冷静自持,严谨理智的,他就像他手里握着的手术刀。淡漠不可接近。 稍微思索了一下,林医生便想到缘由“手术前遇到的人是苏医生的熟人吗?” 苏行也微微颔首,大跨步往休息室走去。 …… …… 这两天白和一直在探索空间,他的空间不像里所说那样夸张逆天,没有医活人药白骨的灵泉,自然也没有神奇的修真术法。 他尝试着喝了空间里的泉水,除了比普通的水更加甘甜喝完之后使人更加清爽之外没有查出其他特殊的功能。黑土地他也用种子测试了一下,有点特殊,植物在里面的生长的速度有外界的1.5倍快。空间里面那棵老树是棵桃树,干枯老朽,也没测出什么特别。 空间的面积只有三亩地大,他尝试着往边界探索没有什么隐藏空间。到了边界就像碰到房子墙壁一样无法前进。 空间有点小,但白和相当满足。有了它,他就差不多可以一个人自给自知了。精神分裂患者的疑心都很重,空间出现的突然但是他却从没有怀疑过空间会消失,大概因为空间一直给他的感觉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完全受他支配。这是他得病后少有感到的。 白和在沙发上躺了一会,接着拿出手机。空间就是一片黑土地,为了便于生活和放置物品,首先他就要在空间里建造一座房子,按照正常方式建房子肯定不行的。 但在科技高速发展,竞争激烈的现代。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第三方做不到的。 3、第 3 章 早早就有一些精明的建筑公司做起移动房。这种移动房的灵感不仅不用打地基,而且可拆卸伸缩,融各种现代科技为一体,只要舍得花钱,比实体房都要好用。 白和是一个自由职业者,兼职几份工作,平时用钱也不大,因此银行卡里还有一笔不小的存款。这些钱他本来想留着养老的,但现在用不着了。 青城是一线城市,建筑公司多如繁星。白和对比几家后,选了一家口碑比较好,而且效率快的公司。 白和舍得花钱,移动房各种材料设备都是用好的,因此这么一套房下去用了他存款的二分之一。 解决完最重要的问题。白和看着他空间大片的黑土地,觉得不种东西实在太划不来了。因此决定第二天就去青城最大苗木市场。 白和本以为之前晚上做噩梦,睡眠不好是由于空间的原因。现在空间出现,他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但事实告诉他没有。 再次凌晨二点醒来,白和眼睛直直看着头顶的灯。 良久,从床头柜上摸出一个药盒,从里面扣出一粒药。 精神类药物都是具有安眠作用的,它们通过睡眠来抑制患者精神活动,降低患者兴奋度。所以时常可以看到一些患者眼神呆滞。 吃了药,在药物作用下,白和再一次睡着了。醒来后已经快十一点了。 睡得久但白和睡眠质量很差,醒来后心口堵得慌,脑子也晕沉得厉害,犹如泡了一碗的水,又沉又胀。但比昨天那种心突突随时要死的感觉好很多。 睁开眼后白和除了看一看时间什么都没做,就躺在床上发呆发愣。 明明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但他一点也不饿,也一点不想起来,什么都不想干,整个世界对他都没有吸引力。过了五分钟眨眨眼白和还是强迫自己起来了,意志与身体本能对抗,使得他身体如同机器般僵硬。 按照计划白和来到草木市场,刚到就看到醒目的红条挂起,现在正是一年一次的博览会时间。全国各地都有商家过来参展,市场内的东西琳琅满目,正好方便了白和。 白和根据自己的喜好,挑选了不少的水果果苗果树。还买了不少粮食种子,白和小时候在农村生活,每年粮食撒种收割他都是避免不了的,因此种地颇有经验。但说实话从小种地不代表白和爱种地,因为种田实在太累了,付出和收货不成正比。 好在现在科技发达,曾经让白和想想都冒苦味的事情也变得轻松便利了。而且他的空间不大,除去房子和种树所占面积,能种地的也只剩下两亩。 白和是个实用派,空间里所种的东西全是他能用上的。像苗木市场里那些争奇斗艳,观赏性极强的花朵他看都不看一眼。 白和计划在泉眼旁边挖一个小池潭,看看能否养水产。如果能那他就能实现真正的自给自足了。 买的东西太多,白和来之前就租了一辆货车运输。把货车开到一处无人的郊区,他便把里面的果苗全都转到空间里。 忙完这些将车开回市里,他肚子泛起酸水胃里熟悉的火灼感袭来,手脚也有些无力酸软。他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天色开始暗起来,城市里五颜六色的灯也被打开。这一刻似乎比白天还要热闹,街边各种夜摊摆起,白天辛苦工作的大人,也能抽出时间悠闲的在街边闲逛。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味道,白和身体里进食的本能也被召唤起。 白和走进一家闻起来最香的夜宵店。 透过店内大敞开的厨房,可以看到煤气灶上咕噜咕噜吐泡的陶罐粥。 “老板来一份海鲜粥,再来一个肉夹馍、十串羊肉串……”拿着菜单白和点了自己感兴趣的菜品。 现在晚上才开始,夜宵店刚开店人不多,因此东西也上得快。 腾腾冒着热气的海鲜粥,满满一罐,拿着勺子搅一搅,就可以看到鲜红的虾肉,白嫩的蟹肉,料放得很足。趁着热喝上一口,味道也很鲜美,这种热腾腾的咸粥,对于一整天没吃东西的白和很是熨妥。胃里直泛的酸水压了下去,磨人的胃疼也变得轻微了。 白和爱吃重口味的东西,烧烤每次必点羊肉串和鸭皮。烧烤他喜欢吃这种带着肥油的食物,咬下去油滋滋的却不腻,将肉的浓香都突出来。 一口肉一口粥,白和吃得很认真。 夜宵店内的电视正播放着新闻。 “最近林市各个医院陆续接收到不明原因肺炎病人,经检查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毒,居民出行请做好防护,如出现以下症状……及时赶往医院就诊……。” 边看边吃,很快白和桌上只剩下一堆骨头签子和半罐海鲜粥。这里的海鲜粥是论罐买,一罐就是几人的分量。白和不是大胃王,自然吃不下这么多东西。他没有浪费的习惯,一个人住也不讲究,白和准备把剩下的打包当做明天的早餐。 吃饱后,白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跑了一天加之休息不足的原因,他身体有些撑不住了。重新带好口罩,慢悠悠往车子方向走。 这时他手机铃声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白和接通 “白和,我是苏行也我们见一面吧!” 很直接。 苏行也说完后电话里一片安静。他也不催,也不挂电话。 良久白和说“好,什么时候哪里见。” “明天中午青大西门的紫苏阁” 4、第 4 章 十一点钟,白和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赶到青大。外面的太阳很大,水泥地板似乎都透着热气,短短走几分钟的路,白和后背的衣服就已经出现水迹。 紫苏阁是很受青大学生喜欢的一家饭店,饭店味道好,小吃品种多,价格还很亲民。 走进饭店包厢,白和毫无意外的看到里面坐着的苏行也。脱去白色医生制服的苏行也更像白和记忆中的样子,一身简单宽松的白短袖黑色运动裤,干净亲爽,脊背挺直,犹如修竹。 “你还爱喝果茶吗?”看到白和在对面坐下,苏行也将桌上一杯颜值很高,某家主打的水果茶推到白和面前。 透明水杯挂着水珠,可以看见透明的冰块在橙色的茶水里不断碰撞翻滚,在这种炎热的天气又这么一杯冒着凉气的冰饮,看着就十分诱人。 白和毫不客气的插入吸管,“吨吨吨”吸了几大口杯子水际线直往下降。茶水的苦涩,和水果特有的香甜融合在一起,味道十分清爽…… 喝完后……嗯,也是很爽。 白和舒服的将自己的背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第一次正眼看对面的苏行也,除了相貌更为成熟,他和高中变化并不大。 对面的苏行也也在喝果茶,他深深注视着他。只觉一股涩味从舌底漫入整个口腔。现在的白和和他印象中的白和区别很大,不是相貌,而是整个气质。 高中时的白和是像火焰一样肆意灼热,靠近便能感觉到温度的人。而现在他身上的热没了,眼神也变得陌生。 苏行也不说话,白和自不会说话。在身体和药物的作用下,他整个人仿佛游离了这个人世。他身上就差写着立地升仙几个字。 最后还是苏行也打破沉静,问出这么多年一直卡在他心里的问题“你当年突然离开是遭遇了什么事?” 少年时的感情像烟火,璀璨炙热,即使与世不容,他们依旧毫无保留的倾注自己全部的感情,用尽全部真心去喜欢一个人,是沉醉迷离的。他们做了最美好的约定,甚至他们对未来有过无数次憧憬。 当时他们关系太好了,所以白和突然消失的时候,苏行也怎么也相信不了。 他坚信白和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所以他无数次跑去白和所留的地址,但无数次落空。 失望多次后,苏行也做过最坏的猜测,是不是白和家人发现了他们的关系,所以带着他离开了。于是多年苏行也一直留着从前的电话,但他期待的电话一次没有响过。 时光荏苒,繁重的学业和工作压在身上苏行也很少有时间去想过去的事。只是再次见到白和,心里涌起的不甘喜悦难过,才让他恍然这已是他的执念。 这个问题在白和的意料之中,白和垂下眉眼,吐掉口里的吸管淡淡的说道“当年我爸遭遇车祸过世,我……妈改嫁就把我带走了。” 白和宛如在讲别人家的事,眼神表情都十分平静自然。 但苏行也心脏的位置仿佛被塞满了各种味道的液剂,堵得难受。 “当年不告而别,是我对不起你。” 时间太长了白和都已经记不起高中的同学长什么样子了。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苏行也一直还记着他,白和有些触动。 但白和不认为苏行也找他,是因为还喜欢着他。苏行也是多么优秀耀眼的一个人,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这样的人身边从不会缺少追求者。 所以现在的苏行也回过头去看年少的白和,估计十分糟糕吧! 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和他的约定,可能是苏行也完美履历中的一段黑历史吧! 所以现在……找他只是因为年少时太难堪。 越想越觉得是。 白和不由再次道歉“对不起,当年是我打扰了你的生活。” 白和诚恳的话,让苏行也那张不近人情的脸沾了烟火气。 “你现在是青城一院的医生,真的很优秀。我不会再打扰你的。” 白和说完也不等苏行也反应,直接从桌子上站起来就往外走。 “等等”苏行也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被强行留住,白和的身体一下变得僵硬。 他警惕抵触的目光,让苏行也呼吸一滞。原本到嘴的话忍住,苏行也尽量放松地说道“你不用和我道歉,当年你离开也是情有可原。我们这么多年后还能遇见,挺难得。能做朋友吗?” 其实白和挺想说不能的。但是是他的错觉吗?……此时的苏行也好像很难过,鬼使神差地说“当然能” “你有时间了我来约你。”得到满意答复后,苏行也干脆放开了白和的手臂,露出他们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 走出饭店的白和远远没有他表现得那么轻松。藏在口袋的双手僵硬得伸不开,还在发抖。 当年的事情远比他所讲的复杂和糟糕。因为父亲的意外去世,本有精神分裂症的他受到刺激病发了,出现幻听、幻想。 随后又亲眼见到母亲出轨,白和整个认知崩溃。连二十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他分不清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那一年他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疯子。满嘴疯言疯语,分不清现实与想象。他在精神病院呆了整整半年,才被大伯和堂哥接了回去。 那次病情复发给白和带来了严重的后遗症,他的情感变得淡漠,对一切失去了兴趣。还伴有严重的被害妄想。 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他怎么有脸去找苏行也。 白和回到家除了心情一如既往地丧,心里还有些别的让他不舒服的滋味。不想被情绪影响。白和就强逼着自己工作。他接了一家报社的插画。 由于病情原因白和不愿意过多和人打交道。因此他许多工作都是在家就能完成的,例给网络与实体制作封面和人物肖像 白和当初学习绘画还是一个医生的建议,可以通过绘画来宣泄情绪,没想到最后成为他的一个谋生手段。发在网上由于画风压抑奇诡血腥,竟然吸引不少小众人群,在网络上还小有名气。有不少杂志和读者找他约稿。 钱总是不嫌多,除了干这一行,白和还是一个游戏主播,也是蜘蛛网一名恐怖网络写手……。 总之白和副业多多,每天的生活宅也忙。他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他这种病的人闲下来就容易多想,一多想就容易出问题。 5、第 5 章 白和以为和苏行也见过一面后,他们起码很长时间或者都不会见面了。没想到第二天苏行也就敲响了他家的门。 当时白和还在睡觉,接到电话打开门看见苏行也,眼神还是呆的。 “你怎么过来了。”白和抓挠着脑袋困惑道。 “正好今天休息,就想来你家看看。”苏行也自然的走进白和的家。 首先迎接他的就是一条威武神气的德牧,皮光水滑,眼神警惕锐利,看见陌生人它立刻警戒地站起来,步态稳定充满稳定和活力。一看就是条好狗。 苏行也脸上露出些喜爱的表情“你说你工作后就要养条德牧,现在做到了。” “嗯。它叫黑斗,不是豆子的豆,是战斗的斗。”白和表情一下就柔和起来,他蹲下身子亲昵地揉了揉狗子的下巴。黑斗欢喜的吐了吐舌头。 “来和爸爸的朋友打一个招呼。” 闻言黑斗伸出一只爪子,眼神黑亮严肃。苏行也端正的伸手握住。两只认真的表情就像两个小学鸡庄重会面。白和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你先坐,家里有些乱。”白和领着苏行也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的景象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客厅茶几上摆着他吃剩的零食,茶几旁边地面上扔着几袋没拆开的快递。地面因为几天没拖白色的瓷砖上不仅有了一些印记还有些狗毛。白和和绝大数的男生一样在卫生方面有些粗糙,过得去就可。 而苏行也恰恰相反,高中时就很讲究,每天衣服上都带着清新的洗衣液香味,运动鞋总是干干净净的。现在还成为了一名医生,听说很多医生都有洁癖。 白和尴尬了。 好在苏行也脸上没有什么异样,要不然一直偷偷观察他的白和肯定要社死。 “这是零食车,想吃什么想喝什么?直接从里面拿。”为了省事白和家里囤了不少零食饮料,有时候忙工作忘吃饭了,就会吃些零食饮料垫肚,因此他特意买了一辆零食小推车。 这小推车共有五层,每层摆满各式各样的零食饮料,绝对是小朋友梦中情物。 但看到白和家糟糕的卫生没有皱眉的苏行也,看到这辆满满的零食推车,却皱起了眉。 “你平时就吃这些。”苏行也道 “嗯!”白和点了点头。废话,买了难道不吃。 “把他当饭吃。”苏行也语气重了。 “嗯。”他特意买了不少口味面包,就是为了当主食吃。 “小学生都知道这些是垃圾食品。你这么大一个人还把零食当饭吃。你就这么不爱惜身体。”苏行也面上结起了冰霜。 “吃了早餐吗?” 苏行也板着脸,白和仿佛再次回到八年前被苏行也严格看管的时候。 “没有,我刚起床。”白和老实地摇头。 闻言苏行也的火气又上了几分。现在都快十一点钟了,还没起床。他平时就是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苏行也嘴唇抿紧下颚绷直。白和本能的放软语气说道:“我马上点外卖。” 本是盈盈脉脉的桃花眼,瞪得圆圆的,像是小动物一样带着无辜小心,苏行也不由有些恍惚,面前的人再度与八年前重合。 那时的白和是个问题学生,偏偏和三好学生苏行也成为好朋友,他总有各种办法惹得冷静矜持的苏行也破功。 偏偏他又有着动物般的直觉,每次在苏行也真正生气前,就先逗得他泄气,白和就是有本事让苏行也又气又爱,喜欢得不行。 “冰箱在哪里。”苏行也舍不得向他发火,只能自己生闷气。 白和伸出手指指了指厨房。苏行也打开冰箱,冰箱里存着不少食材,这让苏行也心里的气卸了不少。 “你给我做饭吗?”白和惊奇的看着从冰箱拿出青菜冲洗的苏行也问道。 “嗯,总吃外卖对身体不好。”苏行也低着头说。他切菜的手艺很熟练,看起来平时没少做。刀起刀落,土豆被他切得细细一根,很快就在菜板上叠了一堆整整齐齐犹如工艺品。 “其实也没有总吃,只有时间不够的时候才会叫外卖。”白和小小的辩解。 “你来我家做客,还要你帮我做饭真不好意思。” “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原本就打算在你家吃中餐。”苏行也抬起头语气里透着一股熟稔。 “哦!”本来就意思一下的白和顿时被梗了一下,这是他印象中矜持的苏行也?时间究竟给了他多大的莫离,让一个那么高冷清贵的少年变得这么厚脸皮……。 再次招呼苏行也一声想吃什么自己拿。白和吸拉着拖鞋就往卫生间走去了。 等他冲完澡回来,厨房里已经传出食物的香味。 白和甩着湿漉漉的脑袋问“要不要帮忙” 苏行也抬头看着白和,虽是这样说着,但脚都没踏进厨房,双手背在身后,熟悉他的苏行也一眼就看出他的言不由衷“不用了,我很快就做完了。” 白和闻言顿时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那辛苦你了。” 说完毫不客气的躺在沙发上,黑斗明显比自己的主人更热情,一直蹲守在厨房门口的位置,眼睛紧盯着苏行也的一举一动,尾巴一甩一甩的,咧开的嘴里有口水滴了下来。 苏行也看见给它递了一块肉,黑斗被诱惑得口水流得更欢了,但是却没有张口。 苏行也也不勉强。 难得有人专门为他做饭,苏行也惬意地打开电视机,电视机里正播放一则新闻。 是前天看到的有关林市肺炎的后续。事情不仅没有控制下来,反而越来越严重了,这种类似流感的病毒传染性强,发病初期与感冒相似,因此许多病患被误诊,现已有前天的几十例病人变为几百例。好在这种病毒虽感染性强,但治愈却不麻烦。 白和在看到电视里全身被白色防疫服包裹着的医护人员。脑子被重敲了一下,无数零碎的画面终于被一根线串联起来。 “怎么了” 端着菜出来的苏行也,看到躺在沙发上单手遮脸的白和。 “好像出大事了?” 白和坐了起来,看着电视机大张着的眼睛空洞无神,像个没有生命活力的玩偶。 苏行也皱起眉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电视。 “肺炎病毒” 6、第 6 章 作为一名医生,对于这一方面的信息总比普通民众了解得更为清楚具体。林市目前的疫情远比电视所说的要严重特殊。 全国各地相关方面的专家院士都被邀往林市一同防疫,青市一院也在其中。 就目前可知,林市肺炎病毒传染性极高,对社会秩序已经造成不小影响。但好在该病毒对人体危害不高,经过普通治疗即可出院。 唯有刚把梦中碎片串联起来的白和知道,这都是假象。肺炎病毒不同于他们以往的认知。在一期症状发热咳嗽消失后,病毒并不会消失,而是进入潜伏期,梦境中,就是因为对病毒了解不完全。症状消失后,众医生都以为病患康复,就将这些这些病患放出医院,不料却加速了整个社会的恐慌。 疫情完全扩散后,繁荣的城市失去生机,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无数人死在家里却没人敢收尸。死亡的阴影无处不在。 肺炎病毒不仅血液可以传播,□□也能传播,只要和患者在同一空间就有传播的可能。 一传十,十传百,交通异常便利的现代,几天时间完全能让整个国家世界都受到病毒的侵袭。 夏国的组织动员能力绝对是全世界最强的,在察觉不对后,整个庞大的国家机器就快速运转起来,封城封路,不计一切代价下扼止了病毒,即使如此整个国家的损失和死亡都是无法估计。 “肺炎病毒传染性极高,只要林市有一个人来到青市就有一份感染的危险,小白你最近没事的话就不要出门。” 白和点了点头。不管他的梦是真是假,他心里都有强烈的不安感。平时没事的时候,白和也看,贯常的套路,异常往往伴临灾殃 他凭空得来一个空间已经是明显的征兆了。 按照肺炎病毒如此恐怖的传染速度,后续他是不敢随意出门的。因此囤积物资是一件很迫切的事了,他有空间不担心没地方放,而且像米粮这些生活必需品,即使囤多了也不会浪费的。 白和脑子琢磨着该买什么东西,外界反应就比较迟钝了,苏行也一拉他就乖乖的跟着他来到饭桌旁。 等他回过神,桌子上的菜已经摆好,他面前的饭碗甚至已经乘好了热腾腾的米饭,就等着他开吃了。 白和“……” 他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苏行也,苏行也清冷黑眸端正注视着他,无比自然的给他夹了一块牛肉“看我干什么,吃啊!” 白和之前是不饿,即使他两顿没吃,也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可现在这直往他鼻子里的钻的饭菜香味,就像一块纱布擦去身体里的沉积尘埃,唤醒了他身体里迟钝的本能。 黑椒牛肉一入口,白和的眼睛刷的亮了。爆炒的牛肉又嫩又入味,是白和喜欢的味道,一筷他就能就下一大口饭。肉丸子汤做得比饭店还好吃,肉丸鲜嫩不松散,里面放了些红萝卜玉米,一口下去满满的都是鲜甜。 …… 饭菜平淡而家常,这一顿白和吃了足足两碗饭,吃完后他舒适的靠在椅背上,久违的感到满足。 看到白和放下碗,苏行也这才慢慢跟着放下碗,并自觉收拾桌面。 白和脸皮再厚也做不出,人家给他做了饭,还心安理得让他去洗碗。连忙起身“我来收拾” 苏行也听到也没推辞直接把手上的东西放下,然后重新坐了下来。 白和毕竟是独居很久的人,做事还是挺利索的。 在白和洗碗的时候,苏行也也有了机会全面观察白和的家。 白和家的东西多而丰富,从门口鞋柜所放的鞋就可以看出白和平时很宅。而且让苏行也内心有些窃喜的是在这个家他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也就是说白和一直都保持着单身。 十多分钟白和把碗筷洗干净了。洗完后他从冰箱拎出一袋水果和两盒生牛乳摆在茶几上,然后把电视打开。 因为得病原因,白和在这个城市没有深交的朋友,他很久没和人好好沟通过了,人际交往的能力退化不少。此时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苏行也正常交流。 而苏行也明显也不是善谈的人。七年的时间不是一场梦,它在两人之间深深划上沟壑。但好在有电视作为缓冲气氛好上不少。 两人间或还聊了几句彼此现在工作生活,就像普普通通的朋友。 电视里播放的是一部动作大片,剧情热血激烈,但白和看着看着眼皮却越来越重。最后身子一沉直接向侧边倒去。 看见白和睡着了,黑斗立刻从自己的垫子上跑了过来,坐到了他的身边。 白和脚还垂在地上,上半身扭曲的压在沙发扶手,这个姿势看着就别扭,醒来后本人更不用说了,苏行也想帮他身体扶正。没想到之前很乖顺的黑斗,看到苏行也接近无意识的白和,立刻压低身子咧起牙齿,冲苏行也露出攻击姿势。 任苏行也如何安抚也不行,它就像是守护宝藏的勇士,对一切充满警惕。 …… 果不其然白和再次醒来后很难受,腰、肩、手都不像是自己的,已经麻了失去知觉了。 哼唧着,白和像条咸鱼,翻着白眼,慢慢挪动身体,就在这时有两只手按在他的背颈 “太酸爽了。” 白和猛的瞪大眼睛,全身紧绷,长吐一口气。 这人十分熟悉身体部位,虽然力度有些偏大,但初痛了一阵后,浑身的酸痛就不见了,整个身体肌肉都放松了。 “谢谢啊!”白和笑着道谢,同时抬头看了一下客厅挂着的时钟已经两点半了,也是说他睡了两个多小时,他没想到苏行也还会在这。 苏行也收回的手规整的放在膝盖上,修长有力,骨节分明,青青的脉纹在白皙的皮肤上隐约可见,白和的目光不由停顿在其上。遥远的记忆里,这双手为他拍打过身上的灰尘,为他整理过凌乱的课桌……。 白和猛的甩了甩脑袋,将记忆再次甩在深处。 睡了一觉后白和看起来比之前精神多了,眼里的红血丝消了不少,眼睛也不像睁不开似的总是半搭着。 苏行也清冷黑眸端正注视着他,认真的说道:“你平时该好好休息。” 白和本能想反驳,但还得放弃了,点了点头,垂下的眼帘里有一丝苦意。 7、第 7 章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苏行也说道。 白和点了点头,在他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医生很忙,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平时也要注意身体。” 苏行也是冷白皮熬夜导致的黑眼圈在他脸上格外明显。 白和突然的关心,让苏行也愣了一下。接着伸出了手,见白和没有任何抵触,便尝试着抱了抱他。 “我会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空我会来看你的。”头颈相错,如此近的距离,苏行也能清晰闻到白和身上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炙热的温度。苏行也闭上眼,在白和看不见的角落脸上出现一丝沉郁。 “这还用你说。”白和拍了拍他的背,有点不耐烦。感觉到这点苏行也有些失礼的收紧了手臂,此时彼此之间所有的缝隙消失,许多地方肌肤相贴,体温相融。苏行也不顾白和抗拒,紧紧抱了几秒才放开了手。 “我走了。” 苏行也站在门口对白和道,冷然清俊的面孔,置于阳光下犹如晨曦琼玉,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走吧!走吧!难道我要像送小孩一样跟你说一句注意安全早点回家吗?这么大人了,磨磨唧唧的。”白和忍不住吐槽。 “也不是不行”白和嘴里说出的某个词让苏行也眼睛明显一亮。 “你真是……”白和无语了。 “走吧!等会就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很严重。”白和笑着摆手,他笑的时候眼睛会自然的弯起,像是两弯小月亮,带着少年天然的阳光爽朗。 苏行也笑着走出房子,在房门关上那一刻,面上所有的从容矜持消失不见,浅色的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脑子再度浮现电视柜上看见的几个药盒。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就那么几种,即使苏行也不是精神科医生,也清楚那几盒药物的作用。 自见面后白和种种变化奇怪,找到了原因。心脏像是被铁丝绞缠,传来窒息般的疼痛。 苏行也身形狼狈的走到小区商店买了包烟,生疏的点燃一根含进嘴里。 曾经接触看过的病理知识和案例如同幻灯片不停在他脑子闪现。 一名合格的医生永远不会对精神病人有任何偏见,但换个身份,对各种病理知识熟知的他们反而是最容易钻牛角尖的人。 房子内的白和在苏行也离开后,慢悠悠来到电视柜边,看着桌子上药盒,自嘲道“不会再来了吧!” 他随意的坐在地上,白色瓷砖地面干净透亮,凌乱的房子也被整理得井井有条。 “挺好的人”白和喃喃自语。 就是不适合和他牵扯在一起。 白和自嘲一笑,放任自己躺在地上,瓷砖的冰,透过肌肤传入脑部,与脑部激跃的思维拉起战斗。 黑斗迈着步子来到他身边趴下,毛绒绒的脑袋在白和的手臂边拱动。 “我没事。”反手挠了挠黑斗的下巴。白和面上云淡风轻。 不过该换药了,白和看向桌子上的药盒。他现在的药加量了,副作用也更大了,在药物作用下,他思维变得迟缓,也更容易犯困,已经影响到他正常生活了。 青市也不能呆了。现在疫情已经冒出矛头,如照他梦中的趋势走,这将是一场全球都无法避免的灾难。 青市是一线城市,人流量大,如果疫情爆发,危险度很高。 而且他在这边无亲无故,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真遇上什么事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做好决定,白和打了个电话给他所兼职的拳击会所。白和会在健身会所兼职,一是因为打拳能锻炼身体加速身体药物代谢,二是在运动的时候他脑子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会少一些。三是白和不愿意与社会彻底脱轨。适当的社交对于病情来说是相当有必要的,关在家的精神病人很少有好转的,只有不断与外界交流,不断塑造巩固自己的三观,才不会这么容易被病情打倒。 本以为辞掉一个每周去三次的兼职工作是非常容易的,没想到他提出辞职,老板却咬着不放手,甚至还愿意提高工薪条件。为此白和相当不理解。 白和不知道的是,这些年各类运动会所内卷太厉害了,单单训练已经满足不了客户的需求,必要时还得卖脸。有些健身会所招人已经相当明确颜值高者优先。属实挂羊头买狗肉。 白和长相优越气质干净无害,偏偏出手凶狠精准,极具反差萌,在馆内拥有相当高的人气,为拳击会所吸引了不少的客人,因此老板怎么能轻易放这样一颗摇钱树走。 但白和是一个固执的人,他做好的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健身会所老板还在那边死磨硬泡,白和直接挂掉电话,连剩下半月的工资也不打算要了。 白和打算等房子做好,就立刻回老家。老家有房有地,足够自给自足。而且老家爷爷奶奶健在,还有大伯之类的亲戚,遇上事也有个依靠。 移动房白和和建筑公司沟通了一下,即使做加快处理也需要三个月才能交房。但明显他不能等这么久了,三个月后疫情爆发他自己能不能出青市还是个事。于是白和补给了建筑公司损耗费,换为购买公司的样板房。由于移动房白和所装设的设备,都是属于比较智能高级那挂,安装也很费时。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在白和愿意额外加钱的情况下,各类设备安装变为五天。 这个时间白和还能接受。而且房子在这他也得耽误一些时间处理。 回了村子购买东西也不怎么方便,从村子去镇上还得开二十多分钟,村里没有快递点网上买了东西快递也只能去镇上取。所以在青市先买好各类东西对他来说反而是最方便的。 想到疫情一爆发各地封路封城,交易系统一度瘫痪,有些人甚至只能靠政府补助才能维持基本生存。 白和就觉得他哪哪都缺,什么都想买。 不得不说网上交易平台就是他的的福音,不出门就能以最优惠的价格买到自己任何想要的物品。 各个季节的衣服,各种宠物用品,还有白和健身所需的营养品,老年人所需的各类保健品。人吃五谷杂粮,免不了有什么伤啊!痛的!网上能买到的药品他都买了一些。白和最近发现空间里那颗干枯大树周围的时间流速是比外界要慢上二十倍,因此药买多了也不怕过期。而且就算到最后都用不了,也只是浪费一些钱。如果以后的世界真和他梦境见到的一样发展,那钱比纸废,药比金重,一片药可能就是一条命。 想想白和不由就在感冒药各类止血药上加大了单数。同样白和也把自己现在吃的几种药下了单,由于是处方药药量都是受限制的,白和只能一家家的去买,积少成多。白和的病重症发作过,对比当时的状态,他觉得自己现在能维持这样一个正常的状态已经是很幸运的,比起复发的糟糕,需要吃一辈子药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为了以防万一白和还下单了各式防身武器。 食物和生活用品这些必须品,量太大了,如果全部选用网购的话太招人注意了。谨慎以见,白和自己开车分批去超市购买,并打算在回老家的途中去一些村镇购买一些粮食、熟食、特产等 8、第 8 章 白和没想到疫情会这么快来到青市,就在他看到新闻的第四天,青市就出现两例从林市来的病患了。白和知道有了开头,这种传染性极高的病毒离全面爆发就不远了。 虽然此时青市已经封城,但其流动出来的人员却无法控制 移动房还需三天才能交房,但白和心里的紧迫感越来越强。没办法白和只能打电话去催。好话歹话一顿说,胡搅蛮缠硬逼得人公司加紧时间提前一天。 网购白和当时也是为了省时间,大部分东西优先选择的是本城商品,少部分位于外省的物品,因为他买得多价格高商家也愿意发速度快的顺风。因此东西他也收得差不多了。 现在比较麻烦的是他所住的这套房子。这套房是他很早之前买的,那时他被病情困扰,多疑,安全感不足,于是他在青城买了这套房子。当时青城还没升为一线城市,这一片虽然属于郊区,但靠近农村,位置偏僻,房价自然也不高,白和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加上爷爷奶奶借他的一部分,也将这套房子首付付了。后面他赚钱了就将贷款还清了。 现在七年过去,这一块被重点开发建立了工业园,又通了地铁。房价一路飞涨,比他买的时候起码翻了三倍。 白和委托了中介帮他卖房,但房子毕竟属于大件,普通人买一套房得花上十多年甚至几十年的积蓄,自然要慎重考虑。 白和觉得照这个速度他起码还得拖个半月,那肯定不行。而且这次走了他可能再也不会来这边。所以为了尽早将事情处理妥当,白和直接将房价降下一部分。 如此果然吸引了不少人。这片属于青市重点开放区,房价一直升得很快。对于一些人投资房产的人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尤其白和还将价格降到市价下后,他们自然乐得买下。而白和也愿意将房子卖给他们,没别的,就是他们有钱有关系,可以立刻过户拿钱。 房子一天内被解决,同时256万被打进他的银行卡。钱包再次充裕。 移动房后天就能交房,白和是个干脆人,他打算拿到房子就开车回老家。白和在这所房子里住了六七年,置办了各种东西。现在房子被卖了,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得处理。一部分物品被他寄了回去,其余大到家具家电小到菜刀洗洁剂他都没浪费放入空间。一顿收拾,房子就剩下光秃秃四面墙。能用的东西都被他放入空间。白和小时候是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这种节俭也是受到他们的影响,老人吃过苦,而且农村赚钱不易,各种东西舍不得扔。破家值万金就是这个理。 如果没空间,零碎的东西寄回去或者叫货车拖回去都不值。现在有空间收起来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 收拾房子花费了他半天时间。剩下半天白和也没有闲着出去溜了溜。到了外面发现许多人已经带上口罩,现在肺炎病毒的事已经瞒不住了。 白和来到了农贸市场买了不少干货调料,白和做饭不行,所以只能借助外力。他相信只要调料放得多,鞋底能煮得香喷喷。 途中看到一家户外用品品牌店正在打折,白和毫无疑问被吸引了,这两天他做的梦除了有关肺炎病毒的,还有一些内容也清晰了。将来各种自然灾害爆发,秩序瘫痪,人间如地狱。怀着对未来的担忧,白和忍不住就多买了一些。大到帐篷、自行车、折叠灶具、小到压缩饼干。店内有的东西他都买了个齐全。几十万没了。 经理乐得脸上的笑容就没消过,临结账白和提出想要一些赠品。做了这么一大笔生意,经理自然不会吝啬,各种为了促销所用的赠品还有试用品都给了白和,其中包括太阳能手电筒、背包、水壶、速干衣物、食物干料包…… 等他采购回来,已经晚上九点了。明天就能取房还有回家了。为了养好精神,白和洗漱完就关灯睡觉了。 中间白和醒了两次,都是自然醒,醒来后意识很清醒。白和没有睁眼,逼着自己睡,最后白和醒来是在早上七点。 他精神看起来不错,重新调整了药,醒来后不像之前浑浑噩噩,人都是蠢的。牵着黑斗离开前白和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住了七年的屋子,没什么可以留恋的。 移动房白和让建筑公司放置到一处荒废的工厂。工厂远离人烟在靠近森林的地段,原是冶炼工厂,但因为矿产不足还有城市环保政策的实行遭到废弃。厂子里面水电已经全断,地面也长了草。 白和与建筑公司交接好目视着他们离开,过了两小时,便把房子装进空间。 此时的空间与原来的样子截然不同,土地被白和种上各种农作物和果树。除了特意留着放房子的空地,还有大树底下的一片地方,其它每一寸地方差不多都被白和密实安排好。 看着里面茂盛生长的景象,白和内心久违出现了踏实感。 买的移动房有两层,加起来共三百多平。里面的电器能换的他都换上太阳能或者节能。除了一间卧室厨房卫生间还有健身房,其余都被他改成了储物间。 完全告工后。白和将导航锁定成回家的方向。 “黑斗……以后我们就住家了。” 白和看了一眼像个老干部一样,严肃目视前方端正坐在副驾驶的黑豆。嘴角不由的勾起。 白和的老家在青城隔壁省,是一个十八线外的城市,可能许多人都没听过这个城市名字。 一路开一路买,白和用了一周回到“高林”。 高林市比起日夜灯火不息人流如潮的青市明显冷清许多。白和回来的时候,高林市正下着中雨,整座城市像是褪色的画卷,才过十二点即使是市中心道路上也看不见多少人,店门紧闭,道路上也就路灯的光寂寥的照射着。 雨水拍打在车上发出滴滴的声音,合着眼睛蜷缩在座位上的休息的黑斗,激灵地竖起耳朵,重新坐立在座位上。 见状,白和安抚的摸了摸它的头“到家你就能好好休息了”白和眼睛注视着眼底有一丝倦意。 白和家所在的村子离市有些偏,从市里开车过去也得一个小时多。白和选择走了比较近的乡道,越往村子方向开就会发现道路越窄,有些地方就只有一辆车行驶的位置,因此还铺设了特意交会的地方。村里镇上都没钱,许多乡道都没铺水泥,即使有铺了的但由于质量不好都被压成一截截的。白和车子底盘还算高还算抗造。颠簸着四十分钟白和终于到了村子——舍水村 9、第 9 章 村里没有什么娱乐场所,除了几家麻将馆,此时家家户户已经黑了灯。白和开着车穿过村道,也就各家各户的狗汪汪叫了几声。 白和的家在村尾的部分,等他到了,才打开车门,黑斗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从车里钻了出来。 他家是一栋二层自建房,被厚实的水泥围墙围着,中间一个大铁门把关,如无数普通的农村小院。 白和从背包里翻出家钥匙,家里大门用的是那种老式大锁,铁做的实打实的重,不仅难开也难锁。它曾经是小白和十分烦恼的存在。不过小时候十分困扰的事,对于大人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小事。所以无数的小孩做梦都想成为大人吧! 农村地广,因此家家户户房子的面积都不小,如白和家围墙里就包着四五百平方的水泥坪,晒谷,玩耍,运动都可以放肆用。在房子侧边有个小菜园,菜园旁边有个小水池里面放着假山,原来是白和爸爸用来养乌龟鱼浇菜用的,但现在因为长期没人打理里面的水都绿了。 院子里的太阳能电灯,即使主人长期不在家,每个晚上依然忠诚的释放出一片光亮守护着这个家。回到这个他长大的地方,白和心底有了几分安宁,时刻紧绷神经也轻松几分。 打开房子里的电灯,几月没住人的房子有些脏,家具地上都铺了一层薄灰。 已经凌晨一点了,他也不打算现在整理房子了,简单给自己的房间打扫一下,就把封在密封袋里的凉席给铺在了床上。 简单收拾完,白和看着旁边一直跟着他怕跑的黑斗,心里有些歉意。黑斗白天在车子里窝了一天,虽然眼睛依旧明亮精神,但白和这个主人却很心疼他。黑斗很懂事,因为行车时间长,一路水和食物它都不敢多吃。 白和把它的窝从空间里拿出来,然后在它面前放上满满一盆水和一盆狗粮。 “到家了,放心吃。”白和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头,眼睛直视它黑亮的眼睛。 黑斗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手,自己辨认确实到了稳定环境。才低下头大口大口吃着。 有些动物其实是很通人性的,多年相处黑斗已经成为白和亲密无间的家人。 看它吃得香,白和嘴边露出笑容。把狗照顾好,白和自己却没有吃东西的想法。叹了口气,白和给自己开了一瓶矿泉水,想着吃完药就睡。 这时,头埋在饭盆里的黑斗耳朵竖起,突然冲着外面叫了几声。 接着一阵汪汪的狗叫声,还有刺耳的挠门声从外面响起。 白和听到连忙往外走去。走到铁门他将上面的一个小窗口打开,透过模糊的橡胶层他看到外面两条激动的黄狗。 白和连忙将铁门推开,才推开缝两条狗就兴奋的往他身上扑,还伸出舌头热情的舔他。 两条狗年轻力壮,白和一手抱着一个都没制住。 “大黄、妞妞。” 带着呵斥的声音,让两条激动的狗稍微冷静了下来。 白和见机从它们手下脱身,诧异看向打着手电筒走过来的两人,两人头发凌乱,嘴里还不停打着哈欠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翻了起来“大伯、伯娘,这么晚你们怎么过来了。” “大黄妞妞叫个不停,还都往这边跑,这不怕你这边来贼吗?就赶过来看看。” “没想到是你小子回来了,回来也不和家里说一声。”白和的大伯白长青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嘴里虽然说着责备的话。但眼里那股欢喜却是做不了假的。 “我家没什么可偷的,真要来贼了,你们也别直接跑过来,很危险的。”白和揽住他大伯的肩。 当初为了互相照应,两家建的房子离得很近,就几百米远,有个风吹草动彼此都能听得到。但如果真来贼了,他并不希望大伯他们就这样一股脑冲上去,他们人远比这些身外之物重要。 而从大伯和大伯娘的反应来看,他没在家的这段时间,他们平时肯定没少看顾他家。 白和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大伯伯娘这段时间辛苦你们看顾我家了。” 听到这话本来笑吟吟的白长青,脸就是一板,不赞同的说道“这有什么辛不辛苦,就看一眼的事。” “就是,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汤圆吃晚饭了吗?去伯娘家,伯娘给你做。”白和的伯娘是个看起来清瘦却十分能干的女人,家里家外一把好手。此时拉着白和的手臂就要往她家带。 白和大半夜的哪好意思麻烦他们。推拒几下没推掉,便撒了个谎“我回来的路上在镇子里吃了个宵夜,现在不饿。” “哎!你这孩子家里有鱼有肉你想吃什么伯娘都能给你做,在外吃一顿最少都得几十。”大伯娘陈珍的嗓门大,放开嗓子说话就像吵架。但对白和来说却是十分亲近。 “嘿嘿。”长久以来的经验让白和知道在长辈的训斥时他只要管陪笑就是了。 果然说了几句,大伯娘自动转到下一个话题。 “那明天到伯娘这里吃。”不是商量语气而是肯定。 “好!”白和应得也爽快。 这时大伯娘那张瘦瘦的脸上才露出笑脸。 大伯和伯娘两人边说边跟着白和走进房子。待进房子看到里面的状况纷纷皱起眉头。 “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能帮你收拾收拾,现在这房子几月没收拾哪能住人。” “我这不怕奶奶担心嘛!”白和抓着脑袋腼腆的笑道。 一旁的大伯顿时露出心领神会的神色。白和的奶奶七十二岁了,操心重,平时一点小事就能想很多,如果知道白和一个人开车回来,他不到家老人家估计就睡不着。 “今晚要不要去大伯家休息。” 听到这话白和自然的拒绝了。金窝银窝都没有自家狗窝舒服。 大伯和大伯娘也没有强求。 又聊了几句,几人纷纷打起哈欠。大伯娘一看手机,说道“快两点了,汤圆你今天开了一天车好好休息吧!明天我来叫你吃早餐。” “好的。” 目送大伯伯娘离开。白和便把门锁好,躺在床上。农村多树木到了夜间燥热就会退了,完全不用开空调。 不过……白和眼神木然地看着手中的蚊子尸体。 树木多,蚊虫也多,还特别毒。才一会白和的胳膊腿就被叮出几个指甲盖大的红疙瘩。 白和叹了口气。耳边的嗡嗡声实在烦人。如果没记错的话,家里是有盒蚊香的,不情不愿的从床上起来,白亮的灯光刺在眼里,有种恶心的晕眩感。世界在他眼底转了个圈,又很快恢复正常。白和缓了口气,在客厅柜子里翻出了蚊香,一点燃很快世界恢复了美好。 窗外不时传来几声蛙鸣,是很好的催眠曲,在家白和睡了个不错的觉,中间虽有清醒,但很快又重新进入睡眠。 等他大伯娘扯着嗓子叫醒他的时候,已经九点钟了。 打开门,大伯娘精神抖擞的站在门前。门外还有经过的村民好奇往这边探望。 白和有些尬。在农村九点还没起床是要被人笑的。 “没事咧,你昨天一个人开了一天的车,早上起不来是正常的。” 看到白和迷糊的眼神和他头顶立起来的那撮呆毛,大伯娘咧着嘴笑。 “你洗漱完就来伯娘家,吃完再去睡。” 白和点头。伯娘便风风火火的走了。 男孩子洗漱没那么讲究,在水龙头下接两捧水洗洗脸就行了,从井里抽出的水冰冰凉凉的,洗完后人都精神不少,水珠铺在脸上白和也没有管它。带着黑斗提着自己买的特产保健品就往大伯家走去。 白和的爷爷奶奶共生育了两个孩子,也就是白和爸爸白天成和白长青,在当时动不动就生六七个的大环境下,他们家这算人口单薄的。但人少兄弟两的关系却很好,有劲一块使,发展都还不错。大伯和大伯母一直把他当自己亲生儿子看待,从小堂哥堂姐有的他肯定有一份。小时候爸妈外出务工,他就是在大伯家长大的,毫不夸张的说大伯家就是他第二个家。 才到大伯家,大黄和妞妞两只狗就激动的迎了过来。围着他脚打转。 端着盆子正准备喂鸡的奶奶看到他,眼睛一下就亮了。白奶奶今年七十一身子骨却十分康健,能挑水种菜种田。三步作两步抓住白和的手。 “汤圆起床了。快来吃饭。” 拉着白和的手,老太太又忍不住唠叨“你说你回来也不和家里说一声。一个人开车要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 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急躁的声音打断。“哎!你这老婆子说得什么话。呸呸呸老太婆乱说,老天莫怪。” 这出声的是白和的爷爷白怀淳,白爷爷和白奶奶是同龄人,虽大部分头发都白了,但面色红润,精力比年轻人还旺盛,做木工,种田种菜,养牲畜,一刻都闲不住。 “白和都这么大一个人开不了他不知道休息,就你乱操心。” 白爷爷横了白奶奶一眼,白奶奶也不在意,弯着缺了牙的嘴,笑得开心。老两口一辈子就是这样吵吵闹闹又互相包容着过来的。 10、第 10 章 白爷爷大踏着步子来,先拍了拍孙子的肩,感觉依旧强壮有力,便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过一看到他手上大包大包提着的东西,脸就沉了,翘着眉毛不悦地说道“你这回又买了什么东西。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家里什么都有,不要乱花钱。” “就是,你现在年轻多赚钱也要多存钱。回来就回来,完全没必要买这些东西。爷爷奶奶都知道你的孝心。”白奶奶跟着说道。 两位老人念念叨叨,让白和不自觉露出笑容。一个人在外他确实是挺想念两老的。 他不时还点头表示认可或诚恳的做保证。不过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了。 两老都是心疼孙子的人,说了几句。白爷爷就忍不住拉着白和去了客厅“正好我前天新酿了一批酒,你陪我喝几杯。” 白爷爷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嗜好爱喝酒,年轻厉害时一顿能喝几斤,至今在村里他还有个酒仙的名头。但到一次把自己吃到住院后,白爷爷就不敢这样玩命喝了。 尤其年老了怕自己真吃出个什么毛病,成为年轻人的负担。 不过酒瘾是从小就被他父亲养成的,深到骨子里了,戒是戒不了。被家人管控着,白爷爷现在只能每天餐前喝一小杯解解馋。 “好。”白和一口答应了。 白爷爷爱酒,但两个儿子却不是能喝酒的人,因此在家他常常是一个人独酌。直到孙子白和遗传了他的酒量,这才在家里有个酒伴。 白和平时不说,但在外却会特意留意一些难得或者稀奇的酒。 比如这次回来他就给白爷爷带了两瓶子药酒,价格不菲,当然效果也是杠杠的。去湿治疗骨痛睡前喝上一杯全身都是暖洋洋。 “爷爷这药酒我是在一位中药那买的,你睡之前喝一点你的膝盖关节疼痛应该会好一些。奶奶你也可以跟着一起喝。” 白爷爷还没回话,白奶奶已经忍不住开口抱怨了“还给你爷爷买酒,前两天酿的那谷酒就费了几千块。” 白奶奶念功了得,白爷爷听了直摇脑袋。连连调转话头“白和已经来了我们先去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白奶奶果然不说了。 走进客厅,大伯坐在餐桌旁边的座位上而大伯娘正在乘饭。 见此白和有些不赞同的说道:“大伯你们不用等我一起吃饭。你们给我留一点饭菜就行了。”农村白天都要做事,基本七点就吃早餐。 “吃流水席啊!七点吃一个九点吃一个。今天又不用做事,吃晚一点又没事。”白爷爷瞪了白和一眼。 其余人跟着附和。 “坐下。” 农村需要干体力活,因此大部分家庭早上是吃饭的。有油打底这样干活才不会手脚发软。所以没有什么早上吃清谈的讲究。大伯娘炒了一大盆回锅肉和辣椒炒鸡,还切了一盘自己卤的牛肉。唯一的青菜是自己菜地拔的白菜。就是这白菜也是用猪油炒的,油亮亮脆生生。 主食除了白饭,还有一盆白软蓬松的包子,包子个头不大只有成人半个拳头那么大,包子皮很薄,有些地方已经被油汁浸透,依稀能看见里面饱满的肉馅,着实诱人。 “别看着,赶紧吃。你喜欢吃包子,这是你奶奶早上起来现做的。其它的我都给放冰箱冻着了,等下你带回去,晚上饿了就当夜宵吃。” 说着大伯娘就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肉和葱的香味弥漫开,大伯娘眼睛都享受得眯了起来。 “也就你回来,我们才能吃上一回你奶做的包子。” 白家全是南方人,没一个会做面点的。但白奶奶年轻时当过乡厨,不仅会做面点,调的馅还一绝,小时候馋得家里的小孩直流口水。只是做包子需要和面醒发调馅太麻烦了,年纪大了之后白奶奶不愿意做。每每儿媳妇儿子有提议大部分都被老太太粗暴的拒绝。 不过都说隔辈亲,每次白和回来白奶奶必定早早准备。 “我奶奶最疼我了。”白和笑嘻嘻看向对面的白奶奶。 白奶奶是个有些古板封建的老太太,面对孙子的甜言蜜语,先是忍不住瞪他一眼。但在低头吃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露出缺了口的牙齿。 在吃饭的过程中,家里人不免谈论起最近严峻的肺炎疫情。疫情最先爆发的林市,现在已经被全面封锁。全国各地都有病例出现,病毒可怕的传染力和危害,让人闻之色变。 国家监管严控,即使高林市暂时没有疫情爆发,但只要有人进入公共区不戴口罩都会被警告罚款。 “还好你先回来了。再迟两天你奶奶就会给你打电话了。”白爷爷和孙子碰了个杯,美滋滋的抿了口酒。 白奶奶瞪了白爷爷一眼“你没看新闻现在疫情多么严重?青市已经有一百多例感染者,白和一个人呆在那边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白和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去青市,就呆在家这边。”病毒的可怕现在已经全部凸现出来,在一些平台可以看到目前林市的现状。死亡率十分之高。医院犹如坟场,明明火葬场的车子呼啦呼啦来个不停,但医院床位过道上躺着的几乎全是冰冷的,还没来得及运走的遗体。病人和刚死去的人待在一个空间里。 白奶奶近段时间一直挂念在外的孙辈。白奶奶说“不仅要给白和打,我还要叫白语回来。” 白爷爷听了连连摇头。 “爸,你别笑妈?今年的疫情只怕比十年前的非典还要恐怖。前一阵白辰跟我打电话说他们部队人员都要返回原籍所在地待命。白和这次回来是做对了。”说话的是白大伯。白辰是白大伯的儿子,高中毕业后就去当兵了,在部队已经呆了十多年。 “没错,没看现在口罩都买不到。要不是政府给每家发口罩,只怕我们都出不了门。” “妈说得没错,我得给语妹子打个电话,她不是正好谈了个朋友吗?让她带回来瞧瞧。” 一顿饭就在聊天中过去。白奶奶心疼独自一人在外打拼的白和,期间一直给他夹菜夹包子。白和无法拒绝老人家的好心,最后白和毫无疑问的把自己吃撑了。 赶在白和起身前,伯娘抢过他手中的饭碗,递给了他一盆水果,里面是切成小块的菠萝,黄澄澄的,上面还撒了一层白砂糖。 白和懒散的坐在沙发上,嘴巴鼓鼓的,平时惺忪无神的眼睛,此时像猫耳般透着股惬意。 “记得十二点来这边吃饭。你大伯娘早上买了五花肉,今天中午吃红烧肉。”扛着担子出门白大伯对白和嘱咐道。 白和刚学会走路就被白天成夫妻放在他们家。但长久相处,可以说白和就是他们夫妻的第二个儿。 “大伯今天我不在家吃了,我要去趟医院。” 此时太阳近乎报复的散发着它的光和热,阳光亮得刺眼。头顶的风扇吱呀吱呀的转着,空气中弥漫的热浪让人喘不过气来。 白大伯出门的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白和的目光不免带着担忧。。 “哎!没什么事,我现在的状况挺好的。只是照常复查。”白和没事人一样冲他摆手,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白牙。 瞧!多阳光帅气的一个男生。。 但白大伯却无比的心酸难受,心像躺在针堆里一样,抽抽的疼。 白大伯是真心心疼这孩子。以前的白和是多么聪明懂事,家里的奖状奖牌数都数不清,是他弟弟也是他们白家的骄傲。 可怎么就得了这么一个病。 白大伯恨狗日的郭文娟。也怨自己短命的弟弟。 几年前如果不是他在家里接到精神病院的催费通知。如果不是他儿子正好在家。他都不知道本该在学校学习的侄子被他母亲送往精神病院治疗。 他永远忘不了在精神病院见到白和的样子。没有任何尊严的被医生护士捆绑在病床上,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却不到100斤。浑身看不到一点肉,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想到当时的场景,白大伯这个大男人都不由鼻子发酸。 11、第 11 章 走出大伯家,在路上白和遇到了几波村民。现在是农忙时节,大家忙着收割晒谷,以至于村子比平时都热闹了许多。有的人看到白和会和他打招呼,而有的看到白和远远便一脸忌讳的避开,仿佛看到什么病毒。还有些顽皮的小孩,捡起地上下石头跃跃欲试地看着白和,还没等他施展自己的恶意,便在白和凶狠的眼神中一哄而散。 曾经的白和很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现在已经学会不在意了。 开着车子驶向高林市二医院时,说实话白和的心情不是很好。 小时候的白和毫不夸张的说,就是无数父母梦想中的孩子。长相可爱出色,脑子聪明各种奖状奖牌拿到手软,而且他还不是那种读死书的书呆子。他爱玩有很强的好奇心求知心,家里的电器经常被他拆得四分五裂,学校的图书也被他翻个遍,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被他请教过。 唯一不好的是父母没有陪在他身边,虽然长时间被寄养在白和大伯家,但白和是不缺爱的,爷爷奶奶疼他,大伯伯娘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从小堂哥堂姐有的他就不会少一份,虽是寄养,但白和呆在大伯家和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所以在医院被确诊为精神分裂时,白和整个脑子都是一片空白,他仿佛被沉到深海,周围黑得可怕。 精神病不管在哪都是被人深深忌讳的。更别说是精神分裂这种精神病中的重疾。 他家没有遗传病史,他也没受到过重大的挫伤,怎么可能会得这种病。 才上初二的白和反应很激烈,他无论如何和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拒绝去医院,将医生配的药全部埋进土里。那段时间他一改常态,将全部精力用于学习,不断参与竞赛,他想用他的优秀告诉所有人,他不可能是神经病。 当时的白家人对精神病认知极为短浅,在他们印象中的精神病就是那种疯疯癫癫,连人都不认识,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而白和除了脾气暴躁一点,完全看不出一点异样。他不仅能独自生活学习,还能打败无数同龄学生在比赛中获得各种奖状,他明明比普通小孩还要优秀怎么会是精神病。白家人也认为医生诊断不实。加之白和的坚持便没有再带他去复诊。 所有人都忘了精神病患者它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那么严重的,任何病都有一个轻到重的过程。即使白和再不愿接受,病情却不会随他意志转移。在越来越频繁的幻听中,他变得多疑,还出现了被害妄想的症状。他每天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身边同学的交流他会认为是在说他的坏话,同学无意识的注视他身体会不由的紧绷,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发现了不对劲。一次一个同学玩笑的对他说了一句神经病,白和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了。他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当时的经过已经记不起了,等白和清醒过来来,他就像条死狗一样被几位同学死死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刚刚白和的样子太可怕,简直不要命了,班上几个人都拉不住他。” “成耀被打得太惨了。” “最近他有些不对劲……” …… 周围同学的指指点点和异样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刀子割入他敏感的心。 秘密随时被揭破的恐惧感,让白和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他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牙齿紧咬,身体痉挛成一团。不正常的身体变化,让白和真实的认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同时他心底有什么东西悄悄崩碎了。 脑子嗡嗡的响个不停,里面好像有无数人在议论他,这些恶意甚至带着辱骂的话他明明知道这不会是他同学所能说出口的,却很难不被它影响到。他眼睛不受控制地从周围寻找说话的人。 那天世界很吵,吵得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后来白和被家人接了回去。 这一次打架由于同学的及时阻止,白和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伤害,那位同学只受了一些皮外伤,简单擦擦药就好了。事后白和买了几大包零食向那位同学道歉,虽说被为难了几次,但出了恶气那位同学还是原谅了白和。 学生之间打打闹闹属正常,同学老师很快淡忘这件事,但白和自己内心却十分恐慌,这种丧失理智,毫无尊严的感觉太可怕。此时白和无比深刻的意识到这种病就像是一颗地雷深埋在他身体里,随时可以将他催毁。白和妥协了,他再次来到医院,这次他将医生开的药乖乖的带回家每天按时服用。 真的,合适的药物对于精神患者来说不亚于神药。吃药的第一天,白和就发现一直困扰他的幻听减轻了,晚上他也能完整睡上一觉了,吃药一周后他的症状基本消失了。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恢复正常。只有白和自己知道,再也恢复不到从前。从被确诊的那一刻,他的整个人生都被蒙上了阴影。他每天服药对抗精神分裂的危害,却也不得不承受药物所带来的副作用。吃了药的白和就像被瞌睡虫附体,一天睡十多个小时都不够,课堂上即使他很努力的集中自己注意力,但眼神慢慢的就溃散了。激烈运动后他手指还会发抖。 种种副作用让白和变得敏感,在深夜,他毫无原因会苏醒,时常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但药物的副作用总体比病情所带来的危害更小。起码在药物的帮助下他能维持白天正常的学习和生活状态。 在初二这年白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开朗自信的孩子变得沉默冷淡。他每个月需要去医院复查,而每次去复查就是全家心情最低落的一天。世人对与自己有异的人,总是有很大的恶意。尤其村子里很多没接受过教育,他们恶毒又愚蠢,欺软怕硬。村里的残疾人精神障碍者都是他们欺凌的对象。取难听的外号,甚至故意怂恿不懂事的孩子朝人扔石块,做一些下流的事。 为了隐藏病情,家里人每次都是偷偷将他带去医院。吃完药的药盒从不敢乱扔,都是他伯娘拿着在灶里面烧干净的。而白和本人从不敢在外过夜,他甚至不敢和同学朋友太过亲密。 好在长时间服药后他身体也开始适应药性,副作用得到一定缓解。家里人不说没人能看出他真实情况。 他得病的这件事也给他在外打工的父母很大的打击。他们决定将白和带在身边。因此白和初中毕业就被转去了父母亲所在云市一中。 一中是云市最好的高中之一,如果不是初中时的白和足够优秀,他家连门槛都摸不着。也就是在那里他遇到了苏行也。 换了个新环境对白和的帮助挺大。城市之间人与人相处很注意距离和隐私。同一栋楼里的人可能一年都说不上话。你做再奇怪的事都没有人多看一眼。对于别的人来说大城市可能缺少人情味,但对于当时的白和来说却是很舒服的。 得病后他敏感又多疑,他讨厌人际交往。而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白和可以做真实的自己。不用去交际,不用在乎外在的形象,即使他表现得再恶劣,也没有人会怀疑他。而且他的父母也足够包容他。 舒适的环境让白和病情得以好转。高中时,白和的状态非常好,如果不是每天晚上还要吃一粒□□的药,他的生活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医生也说:如果能保持这种状态,在高考之后可以考虑断药了。 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发展。 如果没有高三那一场车祸,如果没有见到那恶心的一幕。他可能真的就成为一个普通人。 但是没有如果…… 他复发了,比第一次严重得多。 初次发病,他吃了近五年的药,这五年内每月无论风雨他爸都会带着他到医院进行复查,家人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精力还有自己的努力无法计量。 但一切都毁了。 看到那一幕的那一刻,他整个认知和三观都崩塌了,太恶心。 整个世界充满恶臭与污秽,而他被这些污秽死死掩埋,无法发声,无法动弹。世界与他灵魂的桥梁彻底崩塌,他失去了自我,也失去了为人的尊严。是他爷爷奶奶大伯伯娘一点点小心拼凑呵护才有了现在的白和,而不是街边不知羞耻没有任何尊严的疯子。 白和永远感激他的家人。 但即使他重新恢复神智,精神病每次病发对于人脑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他部分认知障碍,情感淡漠,共情能力低,而这次医生给他的医嘱是家人看守终生服药。 12、第 12 章 雪上加霜的是,精神病院将他的病情上报给了国家精控管理系统。他的档案被留下记录,学业无法继续。 他的病例也被下发到户口所在城市卫生院,由卫生院和村委进行管理。出行受到限制,医生到家进行随访已是常事。 他的病再也无法隐瞒,全村人都知道了,白和成为村里口中的明星人物。曾经的白和被人捧得有多高,现在就被贬得有多么不堪。 他就是村里的西洋景,还有无聊的人专门跑到白和家去看他。 为此大伯伯娘不知和人吵过多少次架。他年迈的爷爷奶奶不知红了多少次眼。 每日目睹至亲的痛苦隐忍,面对村人的唏嘘和指点。 自责和焦虑几乎要将白和再次摧毁。为此白和做了决定,他偷偷离开了家去了青市。 在离开的前两年,白和始终不愿告诉家人他的地址。无论家人如何哀求,在外过得多么艰苦都没有松口。他不愿成为家人的拖累。 前两年白和过得很艰难,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他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因为病情反复,还有卫生院的定时随访检查,他无法维持一份固定的工作。因此他只能去工厂流水线和工地打散工。。 直到短视频直播的兴起,白和才找到一条合适他的道路,生活也得以稳定。 白和从没想过曾经跟着和苏行也好玩似学的绘画,成为了他谋生的工具。 白和很少想过去,也很少想未来,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让今天的自己不比昨天差。 到了卫生院,白和熟门熟路的做检查登记。这就是被上报了的“优待”即使病情已经稳定,每隔三月还是都到卫生院复检。否则等着警察上门吧! 医生问的那些话,白和背都能背得出来。现在状况怎么样?药够不够吃?因为每天问得太多遍了,连医生的语气也是满满的敷衍和应付。 走一遍形式罢了。 最后白和领着卫生院免费发的一大袋药离开了。 接着他开了十多分钟去了市中心的一家医院。挂了里面的心理科。心理科室外面,仔细看大多站着的是学生和年轻人。 很可怕的现象,精神病的得病率,年轻比年长的高很多。这个病它真的很不讲道理,得病的原因都找不到。 里面主任医生看见他进来,语气熟络和他打招呼。白和是这里的老患者了。从他最初得病到外地读高中一直都是这位医生给他复病开药。在这治疗这么久不是因为这位医生医术多么高超,而是因为高林市除了精神病院就只有这一所医院有心理科室。初中是没得选择,高中就是由于更为复杂的现实原因。由于制度的逐渐完善,在他高中时,去医院挂号都需要用身份证做登记,他的爸爸是个谨慎远虑的人,担心以后会在他档案上留下记录,影响他学习和未来,即使在外地,也不嫌麻烦咬着牙带他回在高林市医院复诊。有时回不来,就和医生进行视频。 他的父亲家人为了他操碎了心。 不过他枉废了家人的一番心血。最后还是没能成为一个正常人过上平淡的生活。 白和和医生沟通了一些最近的情况。最后医生给他开了半年的药。处方药都是被严格监管的,给精神病患者的药物医生更为慎重,病患思维混乱,如果没有家人监护,很容易出现问题。不过白和信用好,又有足够的自控能力,医生才愿意一次给他开这么多的药量。 而白和打算储存够吃二十年的药,而距离他完成这个目标还有一半。也就是他吃的这几种药都被国家划入医保内,少的一盒只要几块钱,多的也只要二十几块钱,要不然一次买这么多还真吃不消。 接下来的半天白和奔赴在城市各个药店之间,拿着自己病历买药。虽然药店一次给开的处方药不多,但一家家的跑,几盒几盒的积累,半天也完成了他的目标。 整座城市受疫情影响很萧条,在外的人们带着口罩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平时街边热闹的小摊小贩都看不到影子。 随着时间流逝他内心的紧迫和焦虑越来越重,他忍不住在回家之前去了市里最大一个超市,比之服装店饭店生意的惨淡,超市的生意十分火爆,无数行人推着小车穿梭其中,有些货架还因为抢购出现了空位,这对日渐萧条的实体店来说是十分难见的。 白和这次买了不少的速冻食品还有零食。并在第二楼的家电专场买了几台大冰柜。白和不知道梦中的灾难要持续多久,想要长久保存物资,冰冻是最好的方法。这几台是放在家里。白和还打算去另外几家店买上十几台冰箱放空间里。 他买的东西不少,但在这样的形势下一点也不打眼,因为买了冰箱超市负责送货上门。 白和自己开车回家的路上,无意间看到一处废品收购站,眼睛顿时一亮。 噢!他怎么忘了这么一个宝藏地方。 废品站虽然收的是废品,但是许多东西都是可以二次运用的,现在人们的生活条件很好,对于物质也要求好,许多东西没有任何问题,但因为旧了或者外表损坏就遗弃。 在白和最拮据的两年,他特别喜欢到废品店去闲逛,每次在废品店他都能淘到不错的宝贝。他房子的空调就是在废品店淘到的,陪伴他几年了功能效果依然很好。还有木桌木椅各种小物品。外面几十块一本的书,在废品店只要两块一斤。 白和在里面发现一辆老式踩脚三轮,虽然有些旧还有些小问题,但白和自己一人就能修理。白和还从里面翻出几辆自行车,选选挑挑很快已经一大堆了。白和决定第二天自己开车来接。 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上午,白和家里来了几位身穿防护衣的村干部,其中包括他的大伯,他是村里的书记。 他们是给白和下隔离通知。因为高林市也有疫情爆发了,很巧的是源头患者是从青市过来的,而同样刚从青市过来的白和自然是他们防范的重点。 白和没有任何异议平淡的接受了村委的安排,自行居家隔离十五天。 疫情的恐怖他比谁都要清楚,而且他昨天去了医院,感染的危险确实很大。 他的配合让几位警惕并提前做好最坏准备村干部也松了口气,毕竟对方可是精神病人,几人隐晦的看了几眼外表极为出色的白和,眼底露出深深的惋惜。 突然被隔离,但对白和的影响并不大。这也是生活在家的好处,每天他爷爷奶奶都会在家的大门口放上新鲜的菜,吃穿不愁。因为时间充裕,他将空间重新进行规划,还将自己院里的池塘清洗干净,里面的菜园也被他重新开垦了起来种了各种青菜作物。同时他打电话给了大伯让他帮忙收购几只鸡崽,准备在后院养起来。 每天白和的日子都很充实。但外面却发生很大的变化。肺炎病毒不像人们所期待的那样很快被国家破解,反而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严重了,短短几天高林市就出现了几百例病例,人人自危。 没人敢出门了,在严峻的大环境下就是最爱串门的大妈们也自觉的呆在家里看电视手机。 白和这里更是村人走路都要特意绕开的地方,真的一点不夸张。 好在如今科技发达,虽然交通被限制,大家不能群聚,但通过视频聊天还是能时刻了解对方的状况。 今天晚上闲着没事的白奶奶就开了个家庭视频聊天。 视频那头是白和的堂姐白语,白语读书时成绩一般只考了个大专,但她是一个主意很大的人,不顾家人劝阻去了离家很多的首都的一所学校读书。 大城市就业面广,加上白语能吃苦爱钻研,最后竟然在大城市稳定下来。 她工资不菲,有出息,平时亲戚之间聊天给白大伯伯娘争足了面。只是让白大伯白伯娘头疼的是,白语这都三十岁的人了不说解决人生大事,连恋爱都没谈过。 白语长得不说多漂亮绝对不丑,然而让白家人一直奇怪的是,她这么好的条件,竟然与异性完全绝缘,家里给她做介绍,她从不拒绝,但总是聊着聊着就没了下文。 直到今年白语在聊天时不小心漏口风了,大家才发现她已经悄悄找到了对象。这让整个白家都很是激动和期待,毕竟这是他们家第三代中第一个找到对象的人。 白家人望眼欲穿,不过白语主意很正,没到结婚的地步她不会介绍给家人。 现在全家就白语一个人在外,而且她所在首都还是疫情重灾区,各种交叉感染,疫情还出现了变异。她独身在外怎么能不让家人担忧。 白奶奶和大伯娘如往常一样劝说事业心重的白语暂时回家避险,本以为会和之前一样被她断然拒绝,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镜头那边的白语面色严肃“爸妈现在首都形式比你们想象中严峻的多,到处都是感染者,我们小区现在每天都有人被拖往火葬场。我们公司已经放假三天了,后续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开工。” 13、第 13 章 镜头那边的白语面色严肃“爸妈现在首都形式比你们想象中严峻的多,到处都是感染者,我所住的小区现在每天都有人被拖往火葬场。我们公司也因为疫情已经强制停工三天了,后续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开工。” “虽然国家一直在干预控制,但我感觉疫情一时半会不会好。” 刚开始白语所在的小区还有医护人员每天定时进行检测消毒。但随着病情加剧感染人数剧增,医护人员已经远远不够用了。消毒几乎是小区物业自行进行。被感染者送到医院都没有病床。即使好运被救治,但研发的药物远远跟不上变异的速度,许多都是在等死。 每天小区都有哭声,最开始听着还觉得凄厉渗人,但随着时间的流动大家都已经麻木了,看都不敢玩外看。每个人心里沉甸甸的,感染者出现的区域都有被感染的风险,说不定自己隔壁就有一个感染者。毫不夸张的说有时候连吸气都不敢多吸,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感染了,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 这也迫使白语想要尽快回家避难。 “姐,我刚查了一下票,现在首都火车高铁飞机票都已经售空了,你怎么回来。”白和问。 白语摸了摸鼻子沉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为情“我男朋友准备开车送我回来。对了,这次我男朋友的父母也会跟着一起回来。” 大家先是诧异了一下,接着齐齐哄笑出声“好事好事” 白奶奶眉开眼笑地说:“好,等他们过来家里一定给你好好接待。” 白伯娘乐得很,嘴里却挤兑说“不容易,总算能见见你这丫头一直藏着的人了。我明早就去收拾房间。” 连大伯也在偷偷点头,小声和白爷爷道“看来家里要办喜酒了。” 白和翻了一下手机,表情有些凝重“姐,首都到高林的高速,我查了有一些路段已经封路,你们这趟只怕不好回。” “是的,现在高速许多地方被封了,车子开出去有很大可能会被困在高速。所以我们找了个车队,准备出钱跟着车队走国道。” “这个法子不错,尽量早点回来。”白和忍不住催促。最近几天白和心里的焦虑越发强烈,他有预感危险就要来临了。 “我打算明天晚上出发。” “好,我们在家等你。” 白语眼睛微微睁大,惊异的看着视频对面的堂弟。 自得病后白和就改变了许多,虽正值茂华之年,气质却犹如腐朽的老木沉默阴郁,一些行事认知也与常人不同。 都说长姐如母,白语小时候带着两人上学,长大后有人一直将照顾两个弟弟视为自己的责任,白和的病是全家人的痛。看到他目前的状态不错,她是由衷的开心。 白语重重点头“好,这次回来我也给大家带了不少好东西。” 不等白爷爷白奶奶心疼,白语转口就说“爸妈,你们在家多备一些物资。现在的形势很严峻,这病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首都这边商场都限购了,家那边过段时间只怕也不好买东西了。你们现在多存点东西不会吃亏的。” “这还用你说。我和你爷爷都懂。” “再说我家哪缺吃的东西。”说到这里白大伯不禁带着些许自豪。他家人勤快,种田种菜的同时还养着不少的家禽,牛羊鸡鸭鹅都有,一家根本不愁吃穿。 “嗯嗯,我家的人最能干了。但爸妈爷爷奶奶年龄大了,你们平时多看顾一下他们,别让他们做太多的活,身体吃不消的。” “我们自己心里有成算。”本来笑呵呵的白奶奶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老一辈吃苦耐劳,白和爷爷奶奶就是那种一天不做事就不舒服的人。任性得不考虑身体实际情况。 知道自己的话让这个不服老的老太太心里不舒服了。白语边哄边劝,其余白家人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隔着视频一股温馨温暖的感觉都传达到心底。白和一直彷徨的心这刻也平静下来,他最重要的人都在这了,未来再糟糕,他能和他们一起面对,也不遗憾了,白和心想,脑子里却不可避免出现一个身影。 也不知道苏行也现在怎么样,医生感染率最高的群体。希望他能将他说的话放在心里,不要那么拼。白和晃了晃神。 白和隔离第八天,也是白语从首都出发的第一天,村子的安稳被打破了。隔壁村子出现了一名感染者。即使村卫生员在发现患者有被感染倾向的一时间就通知医院接收,并将村子隔离,但还是晚了。 村子之间亲连着亲,彼此之间来往都很亲密,尤其是患者前两天还吃了一次白宴,几个村子这次全部中招了。 一瞬间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人人自危,整个村子围绕着紧张死寂的气氛。 14、第 14 章 但农村比城市好的是,即使被关在村子里隔离几个月,他们有地有水,不愁吃喝。不像此时的城市,超市已经开始限购,人们重新回到几十年前的票证时代,买任何东西都得计划着来。 生活艰苦一点也没什么,但城市人口密集,每出去一次就面临着巨大感染风险,这就很要命了。 房贷车贷不会因为疫情消失,除了极少部分人有资本可以一直呆在家里等待疫情过去,大部分的人还需工作维持生存的需要。 疫情爆发的前期国家还会对疫区进行物资生活等方面补助。但现在全国各地都有疫情爆发,国家不免捉襟见肘。 即使如此夏国已经是全世界人民最羡慕的地方之一。得利于国家机构的果决高效负责,夏国的社会秩序是稳定的,患者能得到治疗,人们不会被困死饿死,虽目前的情况很艰难,但大家心里有着希望。 国外一部分小国已经全部感染,一部分国家直接采取极端形式对患者进行无理由清除。还有一部分国家动乱不断。 村里的人不敢出门,每天就守在电视机前,眼见全国全世界感染和死亡人数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上升。 成秀也就是白和的大伯娘愁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说着两天就能回家的女儿现在被困在路上,儿子也被派到医院出任务,现在谁不知道医院就是高危地区。成秀每天握着手机不离手生怕自己错过了儿子或者女儿的任何一个电话。 不仅形式糟糕,这些天天气也糟糕得很,天空阴沉沉的不断下雨,白和院子里干掉的水池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让白和有些发愁的是他刚种的那些菜籽可以会被水全部淹死。 白和披着雨衣在菜地里挖渠,等他忙完他竟然冷得有些发抖。要知道他里面还穿了一件厚外套,白和回到房间看向柜子上立着的室内温度计15度 天气变化得太快了,前两天气温高达四十度,而现在就只有十多度了,一下跳了二十多度。 而且高林市属于南方,九月气温正是最难熬的时候。就白和自己的印象从没有哪一年高林省九月气温就低到这个地步。 再也没有任何话可说服自己梦是假的了。白和给自己加了件毛线衣。 屋外水声哗哗响个不停,白和心里烦躁得很。如果他是一个人,未来这个世界变得再糟糕他都不怕。但是他有家人,他的爷爷奶奶年龄大了遭不住的。 越想心情越糟糕,每遇到这种情况白和就不让自己闲着。 他拿着一把锄头,走到后院,在后院的柴房底下就开挖。他准备挖一个地窖储存物品,也算是明面上对自己物资的一种交代。 年轻人气力足加上平时白和锻炼什么没停过,在天黑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挖了一个几米大的洞。 停手时,白和背上额头上都是汗,手脚已经发软,肚子也饿得叫了起来。 白和一个人吃饭都是随便对付。煮饭的同时在上面蒸了一盆香干,就上中午吃剩的小炒肉就是他的晚餐了。 给狗的晚餐要用心一点,起码是现做的猪肉胡萝卜乱炖。黑斗爱吃肉,但也不挑食,胡萝卜沾上肉味它同样吃得精精有味。 吃完饭洗好碗,白和看到堂姐发在的消息,已经进入邻省了,如果没有意外明天能到。白和内心稍稍松了口气。 洗了个澡,白和刷起手机,现世纪没有什么能逃过短视频,通过某软件他差不多知道全世界的情况。 “砰砰” 隔着稀啦雨声,屋外传来铁门被敲动的声音,刚开始白和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这种天气,还有这种形式,他不认为有人会来找他。但声音一直没停,白和知道不是错觉了。 戴着口罩打着伞来到铁门前,白和第一时间并没有开门而是透过门上的小窗往外看,隔着厚塑料门外的人影有些模糊。 还没等白和出声,门外的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出声 “白和是我张燕。” “有什么事?” “我今天刚回来,知道你正好在家,找你聊聊天。” “我刚从青市回来”白和语气带着不耐。外面的风声很大,风夹着大雨,一阵一阵的往院子里泼,白和才在外面站了一会胳膊的衣服就被打湿了一层。寒气湿气直往骨子里钻,很不好受。 “你都隔离九天了,要真被感染,现在还能好好站在家里。我不怕。”张燕举着伞,笑嘻嘻说道,清秀的脸上沾满雨水。 “但我怕”白和懒懒的抬了抬眼皮,然后果断落下窗罩。 窗罩另一边张燕……眼皮子弹了弹,接着忍不住口吐芬芳。 “早点回家不要随便出来,最近情况不怎么好在家多备点吃的。”转过身的白和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接着也不管后面什么回应,径直进了房子里。 张燕也是村里比较特殊的一个孩子,他没有父亲,真正意义上的。她母亲年轻时爱玩,整宵整夜呆在酒吧网吧,后来怀孕了也确认不了自己孩子的亲身父亲是谁。张燕生出来后没多久,她拍拍屁股出去打工了,将张燕扔给了外婆。而张燕的外婆家就在白大伯家的后面,两人年龄接近又住得近,自然而然的就玩在一起。 直到张燕初中他外婆经人介绍了一个鳏夫,两人凑在一起过日子。家里没人能带他,张燕只能跟着母亲去了外地,去了那边由于户籍等原因张母也没有给张燕办上学手续,直接让他去厂里当了学徒。一年也就过年才回来一次。这次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提前回来了。 张燕兴冲冲的来,最后冷着脸回去了。 半晚白和被冻醒了,外面的风雨看起来比睡之前更为恐怖了,窗外的竹子一颗颗一丛丛的被吹弯了腰,隔着钢化玻璃听不见太大的声音,但是竹子在床边不时晃动的声影,还是给心底带来一层阴影。他看向柜台上的温度计,只有三度,比睡之前又降了近十度。 白和第一时间给大伯他们打了个电话,这气温在夜晚降得太突然了。他爷爷奶奶只怕还没反应过来。没成想才拨过去瞬间就接通了。电话那头的大伯娘听声音是在外面,声音被风吹得很模糊,她扯着嗓子喊“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没想你的电话来了。这气温变得也太突然了,我在高林呆了这么久就没见过两次,你赶紧给自己加床被子。现在这疫情严重,你要受冻发烧了,只怕得隔离处理。” “我知道的。爷爷奶奶怎么样?” “他们房间有被子,你大伯现在去敲门了……砰砰。”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伯娘咬牙切齿的声音,夹杂着还有噼里啪啦说不出是碎物还是窗户相撞的声音。 “…砰!…这天老爷怕是要疯了,杂屋的…砰砰…瓦片都被吹飞了,太阳能灯都被砸了……” “伯娘你现在别去检查了,砸了就砸了,明天我出钱给你买新的。” “我知道的。不跟你说了,天都闪起来,估计要打雷了。”说完也不等那边的白和说什么就挂了。 大伯娘性子急躁想一出是一出,只怕根本没将他说的是放在心上。白和不放心想去大伯家看看,但想到自己还处在隔离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他给大伯打了个电话,白大伯比白和更清楚自己妻子的性格,白和稍微提醒一下,他就懂了。 白和来到客厅,黑沉沉的天仿佛要塌了下来,令人悸恐。此时房外的暴风雨越来越疯狂了,雨像箭一样重重砸在窗户房屋上。“砰”巨大的撞击声令白和让白和眉心一跳,也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在了房子上。同时一道“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白光闪过,伴随着的还有一次震耳欲聋的雷声。一直小幅度摆着尾巴的黑斗不安的围着白和走动,每听到一道雷声它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抖动一下。白和见状捂住它耳朵并不断安抚。只有在这种大自然的伟力面前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渺小脆弱。闪电雷鸣响彻了半夜,一人一狗窝在沙发上半夜未眠。 到了第二天雷声闪电停了。但雨却一点都不见小,仿佛处在瀑布之中,雨像水帘一样源源不绝的从天空中落了下来。 打开手机发现这次的特大暴雨不仅仅出现在中南部地区,它的范围基本覆盖到了全国,有些地势低的地区甚至都出现洪涝现象。 而国外的情况也非常糟糕,樱花国发生了9.2级地震死亡人数高达30多万。白国出现八级火山喷发,一个城市直接被摧毁。大环洋发生巨大海啸波及十多个国家……尤其此时的肺炎疫情还没解决。 网络上已经有悲观人士在宣告世界末日的到来,但无一不被底下的人喷个要死。这话题从十多年开始就没有停过,每遇一个大事必要拿它来说一说。但凡靠谱点,民众也不至于从最开始惶恐得把全国盐都抢光,到现在已经可以淡定的在贴底下把楼主喷到封贴。 15、第 15 章 现在大部分的人还能随意在网上评论,抱怨这场暴雨影响了上班上学会不会影响我赚钱……。却不知道这已是黑暗前最后的余光。 大雨不停,道路交通受到严重影响。预计今天能到的白语也被困在了路上。而由于疫情肆虐的原因本省大部分酒店都是处于关门的状态,少部分开门的也拒绝接待白语他们这些从高危地区过来的人。无奈他们只能在车上休息。 以轻松的语调和家人们打完电话。白语的脸下一秒就垮了。 明明已经回到家门口,却回不了家,白语的心情很糟糕。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还好,她还带着男友的一家人。白语手里抓着饼干却没心思吃,眼睛一直看着窗外。车玻璃上的雨像水帘一样流个不停,雨水汇聚在道路上形成了一条条小溪,而成长龙一般堵在路上的车子就在上面以蜗牛一样的速度缓慢行驶着。 在她发呆间,嘴里突然被人塞了进一块巧克力,巧克力醇香丝滑的味道在她嘴里化开,同时一只手揽着她的肩将她身子往里拉进,然后一个脑袋凑了过来贴近她耳边说“姐姐别急,我们肯定能安全到你家的。”说完还亲密的蹭了蹭她的脸,彼此肌肤相贴,呼吸相融。 白语偏过头看向眼前这张年轻明朗的脸,稍稍有些头疼,这个人就是白语的男朋友宁译蓝。 一个女生在没有任何生理和心理毛病的前提下,三十岁之前没谈过恋爱,在现在的社会看来有点不可思议。但确实是白语的真实状况。 白语长相并不出众,身世普通,性格内敛。在学生时代她就如路边的小花小草一样,虽有光彩,但没人能沉下心去发现。说出来有些丢脸,除了小时候过家家就从没有男生追过她。 作为女孩她对爱情也有幻想,但白家家教严格,白语性格很矛盾,大胆却也保守,对自我约束严重,就算遇到心仪的男生,她也做不出主动去追人的事。 母亲总怀疑白和每次相亲没走心。却不知道每一次相亲她都是认真带着期待去的。只是往往结果不尽人意。 随着年龄渐长,她对爱情婚姻从向往到死心然后到了抵触。 为了未来有足够的底气,独自生活,白语拼命赚钱存钱。 没想一次偶然,她遇到了还是学生的宁译蓝。他们两的经历,实打实的证明,人与人之间是真的有缘分这件事的。 白语比宁译蓝大七岁,如果这个年纪差距放在男生身上,世人不仅不意外还会夸一句年龄大会疼人。但是如果放在女生的身上,世俗的偏见很大。 放在之前,白语自己都没想过会和年龄这么小的男生恋爱甚至计划结婚。宁泽蓝幼稚黏人不成熟与白语设想中的爱人没有一点挨边的地方,但他最后还是成为了他计划之外的计划。 白语捏了一把他的脸,皮笑肉不笑“我脸都是油你也下得去手。” “只要是姐姐我都喜欢。”少年眉目清朗肆意,犹如朝日带着灼灼光芒,此时故意压低嗓子出声,声音带着一股暧昧的黏糊。说完还故意在她脸上连连亲了几下。 白语犹如一只受惊的老鼠再也绷不住脸上的平静,一把推开宁泽蓝,然后快速的瞟了一眼前面,发现宁泽蓝的父母正在聊天,这才悄悄松了口气。狠狠的瞪了一眼面前嬉皮笑脸的宁泽蓝。 “唔,我们是情侣呃!”宁泽蓝的表情别提多理直气壮了。 “正经点,你爸爸妈妈还在这里。”白语气结,接着一脸严肃的将宁泽蓝坐姿调整端正 要命,这小古板也太可爱了。如同木偶被摆弄的宁泽蓝盯着白语红透了的耳朵,嘴角就没下来过,这蠢蠢欲动的气息,让白语眉头直跳。 “这雨太大了,前面已经发生几起车祸,我们得找个机会下高速。” 前面宁父的开口,让车内气氛沉闷了下来。 “你说为什么选这个时候来,现在走走不了,回也回不去。在这车里坐的我背都要断了”宁母拿着扇子不停的扇,面上是毫无掩饰的焦虑与烦躁。 白和保持着沉默。 宁泽蓝这没良心的崽,直耿的说道“妈,家里那边的疫情那么严重,我们小区每天都在死人。你确定比这好。” 宁母“……”眉毛竖起来,手抖啊抖…… “别吵,三百多里而已多大的事,要不是这雨太大了我们今天下午就能到。” “小语你也别担心,雨停就好了。”宁父出声很好的安抚了车内所有人的情绪。 “嗯”白语点头,看着窗外的连绵的雨心里总有种不安。 疫情当道,几人找不到住的地方,只能躲在车里休息。本以为这么大的雨势保持一天两天就会过了,没想到到了第五天还在下。 连续的暴风暴雨,引发了多处的洪涝山洪灾害。沿海地区还出现了巨大的台风,死亡损失无数。 高林市由于前些年遭遇过一次严重的洪涝灾害,省内大力建设排水工程也诊治了城市排水防灾上等问题。因此目前高林市情况较好人员伤亡还是零。不过还是无数地区配电房被雨水灌入,城市内也有不少电线杆被风吹倒,树枝和漂浮物刮到输电线上造成电路短路。 在大雨第五天的时候白和村子已经全部停电了。这时候白和也隔离超过十五天,被顺利解封了。 白和第一时间去了他大伯家。刚进入鞋底就咯吱咯吱响,一楼的湿气很重,铺了瓷砖的地面全是水珠,踩着还有些打滑。 虽是上午十点,但室内的光线很暗淡。没有电看不了手机电视,白奶奶和白爷爷两人眯着眼睛在老灶屋里烤火聊天,灶屋里熊熊燃烧的柴火,驱散了屋外的湿冷。明黄的灯光看着就能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宁。 看到白和过来,白奶奶连忙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灶边,感觉到他手的冰凉,白奶奶有些心疼和指责的说道“怎么不多穿一点。别仗着自己年轻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等你老了得了风湿你就知道疼了。” 白和无奈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羽绒衣和毛线衣,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穿得一点都不少。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里面的白爷爷脑袋一嗑一嗑,似乎就要睡着了。 白奶奶看到当即眼一瞪,重重拍了白爷爷一下“要睡就去床上睡,感冒了看谁伺候你。” “谁说我要睡,我又没睡”被惊醒的白爷爷,弓着身子强撑开眼皮含糊的说道。 白奶奶也不和他争辩,只是冷哼了一声。 迷糊的白爷爷,揉了揉眼睛精神清醒不少。看着白和笑哈哈的道“这雨一直下汤圆你就在我们这边住得了,也省得自己做饭。” “不用了,我一个人住也挺好的。” “对了爷奶,我给你们带了些保健品。最近天气变化太极端了,你们每天坚持吃一粒,能增强免疫力。” “哎!家里的还没吃完你又买这么多。”白爷爷抱怨着说。 家里的孩子都是孝顺的,各种补品保健品没少给他们买,家里箱子都屯了半箱。 “这个保健品大伯伯娘也可以跟着一起吃,而且这个药保质期挺长的。” “下次千万别买了,我和你奶就只两张嘴,哪吃得了那么多。你多给自己存点钱。”白爷爷嘟囔着。 白和笑不说话。 白和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大伯伯娘的身影,好奇的问了一句“大伯伯娘去哪了。” “哎!还没跟你说,你哥早上打电话,今天晚上到家,你大伯他去店里买菜去了。你看这锅上炖着牛骨就是准备晚上给端小子吃的。” 说着白爷爷拿着钳子,将灶内的木柴摆动一下,好让空气更好的流动进去,让火烧得更旺,让上面的高压锅受热更好。 白和:难怪他一进来就闻到一股牛油的味道。 白和转念一想“哥不是在部队吗?现在也没到省亲的时候啊!” “是跟着部队回的。你哥说以后会留在我们村旁边的部队。”白奶奶抢着说,语气里带着一股高兴。 “那好啊!”白和心喜。他正愁怎么使法子把千里之外的大哥叫回来。没想到他自己就先回来了。而且以后就呆在家旁边的部队。这对未来来说真是最好的安排了。 舍水村旁边就驻扎着一个坦克部队,以后的安全问题不用担心,对于未来的乱世是一个很重要的保障。 “是的,你哥都二十八了再呆在部队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白奶奶取笑道 “你这说的什么傻话。” 本是一句玩笑话,白爷爷听了却较了真,一双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少见的凶了白奶奶,面色庄肃带着敬意“好男儿就应当兵入伍,保家卫国。” 白爷爷年轻时没当上兵,一辈子都在遗憾,现在大孙子完成了他梦想,任何一人拖孙子后腿他第一个反对。 白奶奶本想争辩,但看白爷爷一脸怒气,毫无和解之意,老太太也不说话了拿起火钳沉默的搅动柴火,一个人生闷气。 16、第 16 章 这时买菜的大伯娘回来了,她及时缓解了气氛。“爸,妈又不是这个意思。再说白端确实年纪不小了该结婚了,他同龄的人孩子都两个了。” “就是”白大伯赞同的点头。他有些老式观念,觉得孩子成了家,才算一个真正的大人,懂得了责任感。 说着说着,话题转到了白和的身上“汤圆你年龄不小了,如果有合适的也可以考虑考虑。” 白和的脸一下冷了,黑透的眼睛空洞洞的,没了人气。 “我不会结婚”他坚决的说道,语气中没有任何回旋。在确认病不会好了之后,他就已经决定这辈子不会和人结婚。 来往精神医院的几年,他见到了各种荒诞和无力。感情来源于苯基乙胺,但生活却不能只有它。精神病人的家属需要承担太多的压力,社会给予的歧视和屈辱烙印还有未来的无望。精神病人只有极为少数的人能得到终身治愈,而许多人终其一生都需要与病情作奋斗。这也说明你的爱人永远不会像普通人一样懂得理解你体谅你,甚至相反你需要更多的去包容他的奇特与古怪,需要给他足够的爱与关照。 白和见识过一位女生因为病人出色的外表,过人的才华,不顾一切嫁给他。但婚后她所有的誓言承诺期盼都败给了病人发病时的癫狂和丑陋。 白和见过年迈的爷爷奶奶因为他整宿难眠流泪。也见过高大坚忍的父亲跪趴在医生的面前。这些他一生都无法释怀。 他不想再让一个人因为他再背上沉重的压力,没有人活该被他耽误。他很想对在场的所有亲人说:不要再因为他而煎熬了,他烂到臭泥里都没关系。 他冷清的态度刺伤了在座这些真正爱着他的人。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白爷爷今天脾气很不好,当即就红了眼。 而平时好脾气的白大伯这次也没有从中劝架,反而跟在白爷爷这边劝道“成家是每个人都要做的。你的病现在已经好了,你不要再有负担。” 虽然白和患有精神病,但对于这些爱他的至亲来说,不免带着侥幸。总是将大事化小,一切往好的看。 他们总觉得白和总有一天会好。他们希望他重新过回普通人生。但白和却清晰的知道永远不可能了。 气氛一时凝固了。眼看白和就要走人。最后还是白大伯娘在中间做了缓和剂。“陈大家的菜比平常贵了二倍多,看看才买了这些东西就花了四百多。” 白大娘将塑料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四斤多猪肉,三斤排骨,还有红白萝卜等蔬菜配菜和调味料。 白大伯砸巴砸巴嘴说“陈大不也说了吗?现在水灾严重,不少路都被淹了,进货商那里也不给送货。现在陈大都是拿的仓储里的物品。而且我之前和姑通话,市里现在菜市场和超市买菜都要靠抢,雨这么大乡下的农民都进不去,都是市里的人冒险开车去乡下进货。” “那你姑现在……”说到自家妹子,白爷爷不免有些担心。 但白奶奶脸就是一垮,抢着说“别说他们了,我们自家的菜再这样被水泡下去都得烂了。等下大家都穿个雨衣去菜园砍菜。” 白奶奶下了指挥。其余人自然都应下了。家里喂了不少牲畜,要是没了菜园的菜,光吃饲料玉米成本也太高了。 白大爷感叹,好在这场大雨是在收好谷子之后。否则大家半年都白忙活了,又得给国家添负担了。 白和心里也是觉得运气好。他对于村子里的人并没有多大的感情,不过他家处于这样一个集体就不宜太打眼,尤其是乱世之中。现在收了一次谷,起码够一家人吃一两年了,这样未来他家也不会大打眼了。 不过白和看着房间玻璃上冒出水珠道“大伯家里湿气太重了,我给你们提几袋石灰过来,你放在仓库免得里面的谷子起霉。” “哎!你提醒了我。”白大伯恍然的拍了拍额头“现在湿气太重了是得铺点石灰防潮。不过不用你提了,家里就有不少。” “行,要是大伯家里少了你到我这边提,我买了很多。”石灰用处很大不仅可以防潮还能消毒,白和买了一堆。不过白和这次来还有一个事“大伯,你之前当泥匠给人砌过火炕是吗?” “是的,我年轻时在东北那边干活,那边家家户户都要做火炕。”农村单种田是赚不了多少钱的,因此大部分男人都有些副业,比如木工刷墙匠磨石匠电工……农闲时大家就会外出打点散工,有些手艺好的或者活络点的就稳定在了大城市。 “大伯我想你帮我家砌一个火灶。” 烤着火的白大伯听了呆了。觉得自己侄子是不是脑袋抽了,凑到他身边仔细跟他分析道:“汤圆,北方那边是晚上有零下几十度这才要砌火灶,我们这边冬天最冷才零下几度用不上的。” “我知道。不过今年天气不对劲,你看现在才九月就只有几度了,后面肯定会降得更严重。我有一个客户就是在气象局的,他说今年会有次百年难遇的大寒潮。” “这话准不。”白大伯知道自己的侄子有出息,虽然身患疾病,但在网上小有名气,他的画,人抢着买,他的客户各层各类的人都有。 但高林省与百年大寒潮合在一起白大伯实在想象不出是什么场景。 “这寒潮是全国性的最低可能有零下几十度,大伯你看吧!过段时间国家电视台就会发通知了。我现在提前做火炕,是免得到时候抢不到材料。” “大伯你跟和我一起做。你担心钱我来出。” “你说什么胡话,怎么要你出钱,我又不是没钱。不对不对,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我想想。”如果要做火炕整个房子布局都要改变。 “大伯你先考虑着。我这边你有时间的话就加快时间帮我做了吧!而且大伯疫情严重我打算这几年就先在家这边呆着了。” “要得”听到这话白大伯也不纠结做不做火炕的事了,眼睛发亮的看着白和。 白爷爷白奶奶和大伯娘也兴奋的看着白和,白爷也忍不住走近孙子旁边拍了拍他的肩“就是,家里多好,有什么事我们也能互相光照。”他们知道白和怕给他们添麻烦,一直执意住在外省,但家人之间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现在孩子改变心意愿意回来,让一直牵挂的几人也能放下心,也能对得起儿子(小叔)的托付。几人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其实除了建火灶,白和还准备铺地暖,并对家进行一次改造,他早联系好了工程队,如果不是这次雨灾到来他家就动工了。 白奶奶心里开心嘴里也小声哼起了民歌。大伯娘在客厅里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到了十一点多了,连忙淘水煮饭,不过按上电饭煲上的按钮,她才反映过来,电在早上就停了。 大伯娘摇着脑袋重新走进老灶屋“长青,你打个电话问问老徐这电什么时候来,没电连个饭都煮不了。” 老徐是电力局的老员工,虽然他退休了但他儿子还在电力局工作,而且他自己也拉了工程,负责村里电线检修之类的事。因此一有这样的问题村里都习惯去找他。 白大伯晃了晃自己只剩下一格电的手机,没好气的说:“还用你提,我早问过老徐了,他说村里的电站都泡坏了,只能等雨停后再让施工来抢修。” “麻烦死了,只能用高压锅煮饭了。” “妈,我掌握不了火候,每次用高压锅煮饭要不把饭煮糊了要不就是夹生的,只能麻烦你了。” “行。”白奶奶从儿媳手中结果米倒进高压锅。在合盖的时候,因为光线太暗白奶奶试了几次都没把齿对上。还是白和见机帮她合上盖。 白奶奶把灶上的骨头汤给撤了摆上高压锅,用高压锅蒸饭是个技术活,火候很重要,但这样的柴火蒸成功了饭也特别的好吃,尤其里面的锅巴一家人都爱吃。 煮饭的间隙,大伯娘将早上杀鸡取出来的一碗鸡杂切得细细的,然后又从坛子里抓出一大把她腌的酸辣椒。大伯娘做菜味道一般但她腌菜是一把好手。她做的这个酸辣椒,刚切碎,那股酸辣味就引得人直流口水。 天气冷还得吃点热乎的,抓了一把晒干的包菜放水里泡发,准备等会煮个包菜蛋汤,同时又切了一盆肉炒红萝卜。白和去菜地里扯了一把青菜。 几人协力一会就把饭菜做好了。只是坐在暗沉沉的客厅几人都不怎么适应。 白爷爷习惯在吃饭的时候放一下京剧戏曲,但他的收音机昨天放完之后就忘记充电了,现在开也开不了。 白大伯挺喜欢看短视频,他手机也有电,只是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他不敢过多使用手机,免得有个急事电话都打不出去。 “你说以前没电我们也生活得好好的,怎么现在没电你们一个个都感觉过不下去了。”白奶奶嘴毒得儿子嘴角直抽抽。 17、第 17 章 白和心情也低落,倒不是因为电,而是一到这种阴冷天他病就更容易复发,情绪也更加低落。以前不觉得,得病后他发现太阳阳光是真的有能量的。 “就是没电还能要了你们的命,吃饭吃饭”大伯娘敲了敲桌子,她洪亮的声音倒是让大家精神一下就提了起来。 天气冷,吃口热乎的饭菜,人身上沾的寒气也淡了些。尤其大伯娘做菜的时候每道菜特意多放了些辣椒,吃得人直吸气。偏偏味道又很开胃,让人忍不住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饭。 白和在外较少吃动物内脏,但挺喜欢家里这道炒鸡杂。鸡杂被大伯娘洗得干干净净,用猪油炒的,加入辣椒大蒜,没一点异味,只剩下内脏特有的醇香和配料酸辣的味道。就着这道菜他吃了一大碗白饭。吃完饭后再喝上一碗脆生的干包菜蛋汤,舒爽……。 吃饱饭好干活。饭后一家人穿上雨衣就往菜地里跑,因为家里养了不少牲畜,白家除了屋后那一大块地种上了菜,还有半亩荒废的田地也被种上了菜。 菜地被水泡软了,走到里面除了铺了石板的那窄窄的一条路。其它的一踩就是一个坑。 挤挤挨挨的白菜被大雨打散了,底下那一层都泡到泥水里。辣椒树上的辣椒经过大风一阵刮皮,树头都看不到几颗辣椒,地上倒是红红绿绿的一层。 白爷爷见状在地里捞了一把,有一些都泡坏了,还有些才刚长出来就被刮了下来,菜地里刚栽种的菜苗有不少也被淹了。心疼得他直叹气。 “有时间叹气,还不抓紧时间收菜”白奶奶深陷的眼睛往白爷爷那一瞟,犹如刀片一刮。白爷爷憨憨笑笑就不再说话了。 在座的几人都是干活的能手,白爷爷白奶奶不说了干了一辈子的活。白和也是从小帮着家里干活,夏天收割播种,放学煮饭捡柴打扫卫生……。白家从不惯着孩子,该干的从小就要干。 几人手脚利落,冒着大雨一筐一筐的往家里挑菜。只是这风雨太大了,即使穿着雨衣,雨水也往缝隙里钻,白爷爷白奶奶的手都冻红了,尤其是路滑泥巴多,白奶奶挑着一担辣椒往家走时,脚一滑差点整个人栽到地上去了。。 其余几人吓得魂都飞了,白大伯让两人先回去歇歇,但倔强好强的两老就是不肯。白大伯是个孝子,大伯娘也是个孝顺的,两人喊得口干,两老硬是在这间隙砍了一筐白菜。 白大伯气得要跳脚了。最后白和出动两老才不情不愿的回去了,白和也没做什么就核算了一下感冒摔跤等治病的成本后果,怕病怕花钱的两老不用说自觉回去了。 在外收菜的时间里,白和的脸就没干过,他仿佛站在淋浴头下面,脸上的雨水成串的流。风刮个不停,体表的温度也不停的被带走。到后面他整个人都有些僵了,就是机械式在做事了。 等白和几人全部收完,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了。 到了天黑,月亮星星全看不见,整个世界没有一点光亮,走在乡道上,大树晃动的阴影笼罩在头顶让人心底生怖,路上全是吹断的树枝和塑料袋等垃圾,风一吹到处跑,一重重的,猛然看到心都会漏一跳。 回到家,白大伯把湿漉漉的雨衣往地上一扔,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今天真把他累着了。 “先洗个澡再休息”先回来一步的大伯娘已经洗完澡换好了衣服,看到白大伯裹着一身湿衣服就这样坐在门口,担心他着凉受寒也不顾他疲惫推着他去洗澡。 没电,电热水器用不了,没有太阳,太阳能热水器也用不了。热水全是白爷爷用锅煮开的,白大伯只能匆匆用热水冲一遍暖个身子就出来了。 而白和不用大伯娘提醒就自己先回家了。长期坚持锻炼他身体体质很好,冒雨干了半天的活他也没有任何不舒适。不过他对待健康上一直很注意,因为他讨厌生病,讨厌生病所带来任何躯体和生理的弱势。 白和家里的电热器还在正常运作,因为他早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早早备好了各种发电机,太阳能、风能、柴油……因此白和在家里打开浴霸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他带着黑斗去了大伯家。 大伯家里的杂屋和车库都堆满了今天收的菜。凡是能入嘴的都被白和给收了进来。 但最麻烦的不是收菜,而是把这些菜给处理好。这些菜都沾满了水,不好好处理都会发霉腐烂。 不过现在他们没时间忙活这些,因为白和的堂哥白端要回来了。 白大伯在配菜,大伯娘脸上挂着笑掌着一口锅。而白爷爷白奶奶霸占着柴火,白爷爷烧火,白奶奶正在煎炸什么。没有电厨房里点着的是三根蜡烛,光线暗淡,几人都是眯着眼睛干活。 白和将自己带过来的大瓦太阳能电灯打开,整个空间就是一亮。 白爷爷见着眼睛就是一亮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太阳能电灯泡,就是为了预防这样的情况我买了好几个,我给你们带了两个。” “行”白爷爷一把的接下了。老爷子对这些新玩意都挺喜欢的。一个放在厨房,另外一个被他放在客厅点亮着。 有了足够的光,白奶奶见机也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眼睛。而大伯娘干活也更利落了。 白和问“哥什么时候大家。” 白爷爷抢着回答“白端刚打电话再有二十多分钟他就到家了。”也是跟着部队他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此顺利的赶到家。 但白和深想此刻他们回来也不会轻松。 白端长年呆在部队,一年都难得回一次家,而且听说这次会带几个战友过来,白家人把家里所有的好菜都拿了出来,猪肘、藕夹、红烧肉、爆炒黄鳝……天气冷担心到了后面菜都凉了,还开了一个火锅,火锅用的是燃气,当时也是为了配家里买的转转桌,此时看来是很好。 到七点的时候,大伯娘和白奶奶早早就跑到家门口迎接,白大伯和白爷爷维持着一家之主的端庄坐在客厅但脑袋一直伸长往外看。 伴随着狗汪汪的叫声,白端和几个军装小伙从村口方向穿着雨衣走了过来。 “爷奶、爸妈我回来了。”看上去外表高大冷硬的白端,进来就露出与气质截然不符的犹如二哈般开心的笑容。 “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好!”他身后的战友也是清一色开朗清爽的笑。身姿笔挺声音洪亮透着股高昂的精气神。 看得白爷爷白奶奶直点头“你们好!你们好!”他们就喜欢这样的精神小伙,脸上的笑从他们进来就没下来过。 “好小子”白爷爷走到自家孙子旁拍了拍他肩膀,感受到手下硬邦邦的肌肉和力量,笑眯了眼。白奶奶眼神不断打量,似乎在比照他是否比之前瘦了。 白爷爷白奶奶占据了孙子两边,白大伯夫妻连忙招呼他的战友坐下。 天冷,白和给几人端上了白奶奶熬的生姜蜂蜜茶驱寒。 这时白端才注意到白和,他细细打量了白和一番,凑近嘻嘻笑道“白和你一点也没变。” 白和不住在高林省,而白端省亲时间不定,算起来白和和白端之间有两年没见过了。 “是你一点没变。” 呆在部队白端就好像盖上了保鲜膜,已经二十八了,整个人却没什么变化,眼睛明亮有神,还是以前那个调皮开朗有着用不完精气的男孩。 白端挺了挺自己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子,又故意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体肌肉,嘚瑟的说道“哥,现在回来了!以后就由哥罩着你。”他伸手想拍白和,却被白和敏锐的躲开了。 “行,以后你罩着我。”白和手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确实以后有很多的事麻烦白端。用最冷淡的语气说出最软的话。 这转折白端是怎么也没预料的,他差点被口里的水呛着了。他错了,白和的变化大大的。不过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打击变成现在这样。 别看白端真实年龄比白和大两岁,其实小时候白端一直叫白和大哥来着,一直也是白和罩着他。小盆友的世界很现实,强者为王,白端小时候成绩不好,每次得靠白和支援才能从老师手掌心逃脱,而且年级小小的白和打架厉害心也挺黑,跟在白和身后他就没吃过亏,而且不用想事。 没想有朝一日也能翻盘,白端眉眼纷飞端的是意气风发。 他旁边的几名队员,对了对眼,齐齐抖了抖身子。看习惯白端在部队冷面不近人情的一面,今天这傻乎乎的样子还真有些渗人。 不过这饭菜真好吃,几人低下头扒了扒几口饭,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他们这几天忙着救援和赶路,路上吃的都是干粮。 18、第 18 章 这是他们这几天吃得最好的一餐了。 虽然第一次见面,但白端的战友都是热情自来熟的,很快和白爷爷白大伯聊得热火朝天。期间几人不断夸赞家里做的菜好吃,白家几人脸上的笑没停过。白爷爷和白大伯得意自己将牲畜伺候得好原材料好,而白奶奶白伯娘觉得自己手艺好。 几个壮小伙最后将满满的一桌菜扫了个精光,更是让白家几人对他们好感倍生。 吃完后,大伯娘抱着被子准备给几人铺床。 白端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妈,我是请假回的家,十点前得赶回部队,明天还要出任务。” 大伯娘满脸的笑一下没了,她将手上的沙发放在床上,看着愧疚的儿子,叹了口气,重新扯出笑道“妈知道了,你们出任务注意安全。” 军人就是这样以人民利益为先,有任何危险都得冲在第一线。儿行千里母担忧,不同于白大伯白爷爷对白端的自豪和骄傲,大伯娘对他更多的是担心。 白端几人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唯一留下的好消息是白端以后定居在附近的部队,他来往家也更方便,白家人也能经常的见到他。不像以前一年到头都见不上面。 白端走后白家几人情绪都低落了很多,现在各地水灾频发,白端的任务想也知道与这些救灾抢灾有关。新闻三天两头都在宣扬军人救灾的英勇无畏和救援的艰难惨烈。白家人看得心抽抽,甚至到后面都不再看类似的新闻,代入感太强了。 新闻里除了公布各地受灾情况。更多的是在统计疫情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由于这场全国性的雨灾,疫情防疫隔离开展得十分艰难,各种医疗人员恍然物资缺乏。目前统计全国感染人数达到千万数,而死亡人数达到三百万。 无论在什么年代这个死亡人数都是相当恐怖的。疫情所造的恐慌也让全国违法犯罪的比例大幅度提升,□□……心灵脆弱或者原本就黑暗的人开始以疫情为屏障,宣泄自己负面情绪,制造更多的恐慌 网络上的人将之称为黑暗的一年。 大雨第七天不仅电没来,手机信号也不稳定了,而这时白语还没回来。 大雨第十天信号彻底从手机上消失了,白语还没回来。大伯娘担心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有时大伯娘也会去村口看看,村口通往外界的路已经被淹了。车子出不去也进不来。 疫情、雨灾将整个村子好像隔绝在了世界之外。 而在此期间白和家的火炕经全家人帮忙也结了工。 高林市春秋常年多雨,但雨一直下这么大还未有过,连着十天白天黑夜雨没停过,天好像被捅了个洞雨如瀑布般从天空上流下,声势浩大,最明显的是村里本要干涸的小河又形成奔腾水势,村里的池塘和田地全部被淹没,水汪汪一片形成水泽。村里迷信一点的已经去拜土地拜庙了。 在大雨第十二天,村里的干部冒着大雨敲响每家每户的门。 “长青,国胜家的丁薇快要生了得送去医院。但水把路都给淹了你们家能不能出一个人一起帮忙挖沟引水。” 村干部刚说完,他身后丁薇的爸爸丁国胜就从手中的塑料袋里拿出一包烟,就使劲往白长青手里塞。 丁国胜披着雨衣,帽子歪着,雨水把他头发都打湿了,丁国胜冻得脸是红的,嘴也不知是冷还是慌一直在抖。 “长青啊!没得办法我女儿就快要生了,必须得赶去医院,麻烦你帮帮忙。” “国胜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都是一村的人,人命关天的大事哪能不帮。”白长青碰到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冷得就像是一坨冰块。丁国胜一直把烟往白长青口袋里塞,白长青知道不收下他手中的烟,他不会安心。 屋内的白爷爷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跟了过来,看了看丁国胜焦急的面孔和他手中还没发完的一袋的烟“你们先去通知其他人,我们父子拿好工具就直接去村口。” “好好,谢谢长青了!也谢谢白叔了” 丁国胜感激得连连拱手。丁国胜当年不幸正好赶上计划生育,只生了一个女儿,媳妇就被强制带去上了环。但他这个人吧!老式思想存着"养儿防老"的想法。觉得自己必须得生下一个儿子继承香火,才对得起祖宗。否则就成为绝户,后继无人了,还会被乡邻看不起,没面子甚至丢人。 但政策下他们又不能再生,于是将女儿养大后丁国胜给女儿招了婿。这样也算给家里续了香火。 女儿女婿正值芳华,按理很快就有好消息,可是两人结婚几年都没怀上。带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女儿输卵管堵塞极难受孕。 听到这个消息的丁国胜当时如遭雷劈,脸色比她女儿还难看。回到家想到自己家的香火就要在这一代绝了,自觉对不起列祖列宗,也觉人生无望,丁国胜脑子没想开,竟掏出绳子往梁上甩,还好被他媳妇发现了。 虽然被劝阻,但丁国胜也失去了精气神,整个人都垮了,每天也不想去干活做事了,反正存了钱也没人用,一天天就打麻将喝酒。直到听到医院说可以尝试做试管婴儿,他才重新精神起来。 做试管婴儿费用很高,而且对怀人来说也非常的艰难。丁薇怀的第一个孩子在三个月时就滑了。第二个怀上后,全家当宝贝一样供着它,又按时去医院检查,才挺到十月。 丁薇预产期在几天后,她怀得艰难丁家又很宝贵这个孩子,本来她计划好要去医院备生的。但由于疫情加上两天的暴雨在家拖到了现在。 现在要生了,必须得去医院。现在的人和以前的人体质不一样,不是熬熬在家一个人也能生。这很容易一尸两命的。 丁家赌不起。 丁国胜是个工匠,各家各户都帮过忙,因此他亲自上门请。这样的情况下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出了人。 其实除了丁家,村子里也有不少人家急着外出的,如孩子在外上学,挂念外面的亲人,或者身体有了问题要去医院治疗的……只是他们只是没有丁家那么急罢了。总之排水清路是对全村都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有些厚道的人家,成年的男人都出来。 舍水村下坡积着到人胸口高的废水,水量还在往上升。村干部的计划是将它引到附近的农田里,再挖一道渠将它引到村里的水库去。 冒着大雨干活,比平常累上两倍,速度也慢上许多。好在大家都是干惯农活的,其中丁家的人最为卖力,除了男人连丁胜国的媳妇也来了,家里就留了一个老太太照顾丁薇。 几十个人动工,加上几台抽水机转个不停。道路的积水暂时降到了膝盖处而小汽车也能走了。 丁薇的男人第一时间开着小汽车带着她去了医院。随后又有几辆车从村子里跟着出来。 这种天开车很危险,但是总有事比安全更重要。比如孩子,先是疫情隔离在学校后又是雨灾回不了家。先前有信号,每天能打个电话了解孩子情况,家长能稍微缓解焦虑,后面信号没了,家长不就坐不住了。 大伯娘也想自己开着车子去接白语回。但白大伯还有些理智,白语和他们已经断联系几天了,位置都不能确定,出去白跑一趟是好的,很有可能出事故。到时白语回来她一辈子过意不去。 大伯娘被劝住了,但整个人在家很焦虑。她只能不断给自己找事做缓解慌张。 几天前收的菜要好好保存只能将其烘干。这时就得庆幸白爷爷白奶奶时不时用柴火烧饭,因此家里柴火够多才能把那么多的菜烘干。这几天白大伯家白和家浓烟滚滚,几个灶开火,往外还搭火堆。白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一股烟熏味。 雨一直下,家里几口人吃饭,虽然不缺粮食但缺菜。白大伯准备杀掉自己养的一头肥猪了。 这头猪的猪肉经白和的劝告白大伯也不准备卖出去留着自家吃,多余的就做成腊肉。 也是现在疫情和大雨,大家都不出门,要不然杀猪这件事不用提全村都知晓,而在农村你家杀猪邻居要买是不好拒绝的。 除了杀猪大伯娘和白奶奶也准备杀掉一部分鸡鸭。这种持续的大雨,气候潮湿,鸡鸭挤在一起很容易生病。也就这个时候白和买的几口大冰箱也就派上用场。 19、第 19 章 科技时代许多物品都离不开电,停电对于人们生活影响很大。先不说电视洗衣机热水器等电器用不了,最要命的是手机用不了。据统计现代社会有百分之七十的人有手机依赖症,尤其现在雨灾疫情横行不能出门,习惯了外面时间的灯红酒绿,现在让他们重新回归原始时代单调的生活,是能把人逼疯的。 要说近段时间舍水村哪里生意最好,无疑是麻将馆,疫情都已经挡不住这些无聊到疯的人。 整个白舍村处在一片黑暗中,人们恢复最原始的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唯有白和家一片灯火通明,但由于房子外有高大厚实的围墙遮挡,加之他平时和村里人交往不多无人来他家串门,因此除了白家人村里竟没人察觉。 白和手中发电机众多却没想过要分一个给他的爷爷奶奶。并不是舍不得,而是他的爷爷大伯都是老实本分和善的人,邻居借东西从无二话。如若他们家有电,邻居来蹭,白爷爷白大伯必不会拒绝。 停电如果只是段短时间的问题还好,但这只是个开始。前面开了头,后面再想推脱就难了,世上多的是自私自利,见不得人好的白眼狼。白和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人性本恶,环境更会放大人的阴暗面。未来他并不希望无关人员过多打扰他们的生活,他甚至希望全村都不要去关注他们家。 白和打算等自己的家人明白现实的残酷,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再将东西交给他们。 道路疏通后,村里多了不少的人,被接回的学生,被迫停工的人,他们的回来给这座村子重新注入生机。 如此多的生人注入,作为村书记的白大伯却有点担忧。疫情的恐怖已经完全彰显出来,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携带病毒。如果有,好了,前面没被一锅端,现在来了个补刀。 该有的意识还是要有,尤其在前面国家杀鸡儆猴处理了一批不负责的领导班子。村干部不敢大意,村里开了个紧急大会,然后决定将所有回归的人都放到村小学隔离。 大雨在下了整整二十五天后,终于停了。当白和早上推开门,看见天空终于安静了,他由衷的松了口气。虽然太阳还没有出来,天依旧阴沉沉看起来随时还有下的趋势,但起码让人有时间透口气。 糟糕的天气对人心理影响很大,如白和这样与疾病抗争十多年的经验者,也免不了低落抑郁。在这样的天气白和比平常都要多吃一粒药。有时他感觉不用等到末日摧毁,他身体就被各种药给消磨掉了。 下雨这些天黑斗一直被白和关在家里,憋坏了,眼见雨停,一改往日沉稳,叼出自己的牵引绳,耳朵竖起笔直帅气的蹲坐在白和面前,眼神期待的看着。 试问谁能受得了这样一条帅气懂事的修勾的请求。白和给自己和黑斗做好疫情防护,便带着它往外跑步。这段时间白和虽然坚持在家做锻炼,但被水汽包围着也感觉自己都要发霉了。 与白和一样想活动活动筋骨的人不少。下雨天困在家里,村里人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睡觉。就是平常最爱睡懒觉的人,也睡得够够的。天亮发现雨停了便一窝蜂的跑了出来。 村子的路上走着不少人。而白和就相对显眼了,首先他是村子里少有的年轻人,二是牵着这么一条站起来有半人高大型犬。 农村很多人家都会养田园犬看家护院,它们忠诚好养活,但大多都是散养,因此从外形上和黑斗这种被人精心照养的狗有着明显区别。而黑斗看到第一眼你就能知道它明显是受过良好训练的,一双眼睛机警而凶猛,跑起来矫健有力,有着一股雄壮的美丽。和主人一起跑步它一直保持着稳定的距离。不会像有些大型狗从开始的遛狗到变成狗溜人。这样训练有素的大型狗对于男人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有人尝试着靠近,但一靠近白和和黑豆的跑步速度就会一致加快。他在后面喊人,但一人一狗好像没听见似的,都没有反应。很快就只能看见他们的背影了。 男人纳闷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问向旁边人。“这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白天成的儿子,他不住高林市回来也不出门不怪你不认识。” “是他啊!”男人闻言露出一种可惜又感慨的眼神。“他们父子可惜了!” 旁边的人赞同的点头“谁说不是了,这命啊!真是老天爷定下的。” 白和的爸爸白天成,敢闯敢拼,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干过不少行业吃了不少亏,最后成了包工头在云市买了房彻底立足下来,眼看越来越好,结果却没了命。 白和就不用说了,自小聪明,没一个不夸,老师们都说他是考清大华大的苗子,白家要出个光宗耀祖的人物,哪想得了那种病。 两人就着白家往日荣光唏嘘不已。最后感叹虽然自己没本事,自家也没钱,但起码一家人健健康康人都在。可见老天爷眷顾他们这些本份人。 旁边一位阿姨听了直撇嘴。 雨停了,但路上满是积水,尤其乡下有不少泥巴路,水一泡彻底发了,一踩就是一个坑。一人一狗围着村子跑完一圈,衣服也不能看了。 但家里有电热水器和洗衣机这都不愁。对于白和这种不爱做家务的人来说,洗衣机扫地机真的大大提高了他生活幸福感。 黑斗是一条爱干净的狗,而且从小就被人洗澡,白和牵着它去浴室洗澡时它很配合。因此即使它有七八十斤但白和一路洗下来也很快。洗完后白和用电吹风给黑斗吹了毛,这种天□□不好好防护也是会生病的。 刚把自己和狗清洗完,白和的大伯来了,他是到白和这里充电并借充电宝。雨停了,白大伯决定出去寻找自己的女儿。 “大伯,我去吧!你是村里的干部现在这情况你不方便离开,而且家里还得你照应。” 白大伯听了面上纠结又为难。现在的情况作为村干部他确实走不开,但外界情况不明,他又不放心侄子一个人外出。他不能因为担心女儿,就让侄子承担风险。 看出白大伯的顾虑,白和说道“虽然信号中断了,但外面有警察军人不会有事的。而且……”白和挑挑眉,不容置疑地说道:“作为年轻人,我比你更熟知各种高科技手段,找人绝对比你快些。” 其实白和并不怎么担心白语的安全,虽然国家遭灾,但夏国警察军人却是值得所有人信任的。再说白语也不是蠢的,雨那么大她肯定不会乱跑,而是找个地方安顿下来。顺着她回来的路线,应该是能碰到的。 说服了白大伯并跟他保证即使今天没有找到白语也会回家。白和点燃了车子的火,刚出门没几米远,白和的车子在路上被人拦了。 “你是要出去吧!带我一路。”来人敲打着车玻璃毫不客气的说道。 他烫着时髦的紫色卷发,身着银色羽绒服,两只耳朵上有一串亮晶晶的耳饰,面容清秀不说话时看上去像一位时尚酷潮男生,一张嘴气质全毁。 “白和我知道里面的是你。都是老朋友不要这么不讲人情,带我一程,这次你帮了我,下次你有需要也可以找我帮忙。”男生跳着脚,寒寒风中他脸颊通红身子也不停哆嗦着,嘴里是说着商量,动作却是相当无赖,握着门把手不撒手。 “张燕这个时候你也回不了三余.”白和降下车窗看向他手中提着的行李箱。 “就算回不了,老子也不想呆在这里,再呆这地方老子就要疯了。”张燕骂骂咧咧,犹如一个放满火药的炸药筒,满声火味。 “可以看出来。”白和仰靠在车座上懒洋洋地观察他面貌三秒,然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张燕愣了,他完全没想会得到白和的认同,白和这几年过得和神仙一样,不食人间烟火对一切了无生趣。平时找他聊天也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张燕拉着车门凑近白和,想看清他眼底真实想法,不料整个身子往后倒,原来车门被打开了,重心不稳张燕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的水坑接着跳脚冲白和嚷道“草你是怎么干事的,车门开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老子差点摔一跤了。你马~” 到嘴的脏话,在白和冷凝的目光中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没有之前的散漫,白和盯着张燕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说话,在我面前嘴巴放干净点。” 外面喧哗一片,两人之间凝着冰。 半响张燕犹如被放了气的气球,恹恹的回了声。 “好!” 低下头张燕握着行李箱的手,指尖泛白骨节突出,脸部扭曲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张燕用着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如果不是你对老子有恩,老子早就你打成狗shi了。” 20、第 20 章 “还上不上。”白和不耐烦的出声。 “上车” 张燕一个激灵,变得无比乖觉,飞速的拽着行李箱坐了进去。 张燕服软后,白和就恢复了正常,两手揽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眼皮半拉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路上不用白和问,张燕自己忍不住把事一股脑给抖了出来。 这个时间张燕本是在三余工作,但她妈为了要钱闹到他工作的地方,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直接把公司老板同事整怕了。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为了大局为了名声就选择事息宁人了。但张燕初中就在外混生活,脸比城墙还厚,心也比铁还冷,拼了工作没要,直接和她妈互撕了一顿。甚至还扯了个红联敲锣打鼓来到他妈小区,红联上写着“张娇“三好后妈”为了给继子买菠萝三件套逼着亲儿子买血。”扎扎实实让这一家子丢了个大脸。 报复回去,解了心中这口郁气之后,张燕又重新找工作了。现在社会别的不说厂子多的是,就在张燕效率极快的找到第二家时,他外婆给他打了个电话,她七十三岁生日希望张燕这个外孙回家一趟看看她。 张燕对外婆的感情非常复杂。很不想回家的他,到底顾念老人从小带养着他的这一份情,在老人一再请求下还是回来了。 回来没有意外,要钱,不过外婆没有她母亲那么直接,打的是感情牌。张燕其实很理解他外婆的想法,唯一的女儿都不可靠,怎么能指望隔了一辈的外孙。感情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握在她手上的钱才是她老年真正的依靠。 张燕对于给外婆钱没什么想法,纵然她有许多不对,但她毕竟养大了他,给了他一块歇脚地,没有外婆他张燕也活不到今天。张燕厌恶回到舍水村,主要是讨厌家中亲戚好友以各种道德绑架来劝和他和那个自私自利的女人。 凭什么因为他是她儿子,就得原谅她所有的错误,一生就得心甘情愿的为她付出所有。她也没问过他想不想从她肚子里出生。 张燕本打算在外婆生日过后就离开,哪想因为疫情封村,雨灾封路,硬生生多呆了二十多天。 有些人是不适合长期相处的。尤其这个家里除了外婆还有外婆后男人一家,张燕怎么呆都不自在。 而外婆的现夫一家明显也是一样。张燕的外婆周翠花和他现任吴秋实在六十多岁的年龄再婚,说爱情太可笑了,就是为了最纯粹的利益。 吴秋实家当年遇上了拆迁,吴秋生是一个鳏夫为了多拿上三十万的人口费,就经人介绍了早年丧偶周翠花。周翠花嫁给吴秋实,吴秋实给了周翠花五万块钱。 按约定两人等两年风头过去就会协议离婚,自此也就桥归桥,路归路了。但吴秋实年纪大了,各种毛病都出来了,高血压、糖尿病……。而他子女因为工作生活原因也不能照顾他。周翠花比他小上几岁,但属实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手。吴秋实动心了,再次和周翠花约定,只要周翠花照顾好他,他每月可以给她两千块钱。 这个钱对于平时只能打零工赚钱过生活的周翠花来说吸引力很大。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周翠花住进了吴秋实家,本质上算是吴秋实雇佣的保姆,自然不能带着外孙张燕一起过去生活。 能为了骗人口费而结婚,吴秋实自然不会是什么体面人。疫情雨灾下各种物价飞涨,家里花销都是吴秋实出钱,张燕这个多出来的人,自然让他心里有想法。吴秋实各种挤兑和酸话,让吃不了亏的张燕和吴家人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在吴家呆了三天,他就实在忍不住搬回自家老宅,即使那一栋红砖小房,因为长期没人住房子里结了网、脏乱不堪,吴秋实也顾不了了。 今天好不容易雨停了,张燕是一刻都呆不下了,拎着行李就往外走。 “吴秋实骂我吃白饭的,我外婆站在旁边愣是一句话没说当没听见似的。我真心凉啊!我平时可没少给她钱。”张燕五指张开盖在脸上,面上带着自嘲眼神抑郁。 “现在外面的情况很糟糕。如果你和你外婆一家实在相处不好,不如在村子里建一套房子或者买一套房子。” 听完张燕一顿牢骚,白和并没有点评议论他们家的私事,而是冷静的给出建议。 由于自小没有父亲,妈妈又不管他。张燕初中没读完就独自赚钱,看着很能干。但在他坚硬的外表下内心其实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他很看重钱,因为小时候过够了窘迫的日子,钱能给他安定感。而有属于一栋他自己的房子,是能减轻那种寄人篱下所带来自卑敏感。 而张燕却觉得白和的话很可笑,他做梦都想买房,但绝不是舍水村这个离镇还有几十里远的地方。是图它穷,图它偏僻,还是图它有一群冤家…… 舍水村并没有给张燕带来什么美好的回忆。有的只有窘迫和辛酸,张燕大概永远忘不了自己每天穿着带异味衣服上学时,同学异样嫌弃的目光。忘不了自己曾经偷偷把别人吐在地上的泡泡糖抠起来放在嘴里嚼了一天……,那是他最不愿意回想的过去,这里每个人都见过他最难堪的一面。 等他外婆去世张燕想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回来这了。 “白和困难只是一时的,你得相信我们国家。十多年前非典不也是挺严重的,但都过去了。”张燕语气里充满对国家的信任和热忱。 这个国家创造了太多奇迹,所有人都相信这次的疫情和雨灾就如同过去他们所面临的种种困难,风雨过后是一定会有彩虹的。如果不是老天不给人活命,生活在夏国的人真的很幸福,因为这个国家从来都不会抛弃它的人民。 “白和你看事不能只往坏的方面看。” “其实你是不是知道我以后不会回舍水村了,你又舍不得我,所以才想着法子让我在舍水村买房。但白和我跟你说就算我们不在一个城市也是好兄弟,我们的感情……。” 张燕边说边冲白和一阵挤眉弄眼。白和理都没理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独角戏唱不起来。张燕败兴的说道:“你真是越来越没意思。” “也不知道以后有什么人能让你这尊佛活起来。” “对了。” 张燕猛拍一下自己脑袋想起什么来。“我手机没电停机好多天了,借你车上充一下电。” 手机刚冲进一点电,张燕迫不及待开了机,但看到最顶端的信号还是一个叉。“草,怎么还没信号,狗日的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多年打工,在各种工厂混迹,耳濡目染下,张燕出口脏话都成了习惯。 说完他后知后觉看向白和。 白和眼皮子都没抬,只要张燕的脏话不涉及他,白和才懒得管他。 白和眼睛虽然看着前方,脑子却在回忆梦中的片段。雨后整个蓝星磁场遭到破坏,导致所有电子信号失效,通讯网络再也恢复不到从前。 后续因为极端天气和资源枯竭,科研人员想要解决问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再过几天人们就会发现,所有网络通讯失灵。也是此时国家花费几十年才稳固的社会秩序开启崩塌的前序。 说来也怪在下雨后他就很少做梦了,他所做的所有梦都是以上帝的角度窥探未来的碎片,对于他本人以及家人的未来却是不清晰的。 现在白和的心态比之最初平稳很多。蓝星对生存在它身上所有的生物都是平等的,它提供给所有孩子阳光花露生存的家园。而人类的出现却是如同篮星身上的寄生虫,人类为了自己的生存致使无数物种灭亡。对供养自己生存的家园不仅没有感恩,还极尽勒索。人类在蓝星上发展的越来越好,蓝星却在忍受各种各样的折磨。 蓝星曾给过人类预告。但都被人类自大的忽略了。 蓝星身上自有一套运转方式,当身上寄生虫不断地制造麻烦威胁到它的生存时,它选择直接消灭它,如同万年前摧毁各种自诩为蓝星主宰的强大生物。 各种自然灾难是它最强大的武器。所以说,蓝星上的物种灭绝也可能是一种本身的保护和自愈 不会敬畏生命不会敬畏家园的人自然只会取得灭亡。 现在该做的他已经做好了,实在活不下去也没办法。只是可怜这些小孩。白和看向天晴后从屋子里开心跑出来的孩子,他们活泼天真,还未享受美好,却即将迎来最残酷的生活。 舍水村临近部队为了方便援助附近道路都已经被部队提前清理。但白和开车赶往镇上的道路却很艰难。 路上的车很多,有出去的,有想要进来的,而乡道又窄只能容纳两辆车同时前行。单到镇子就花费了比平时多三倍的时间。 到了镇子白和先去了加油站,加油站里的油价比雨灾前的价格高了一倍多,白和眼都没眨的加了两大油罐的汽油和柴油。也是因为这次停电,加油站管制没有这么严,白和只要登记好身份证就行了。 汽油和柴油都是用一点少一点,在未来都是珍贵资源,白和养成了出门就打油的习惯。目前信息流通困难白和在加油站购油也没了顾忌。 在经过镇子时白和也留心观察了一下当地人的情况。 21、第 21 章 虽然大家面色憔悴难看,但是大灾下镇上并没有什么混乱,社会秩序很好。 高林市绿化高,镇上地面到处都是被风吹掉的落叶和树枝,还有各种垃圾,被淹死的虫子老鼠的尸体……它们都被泡到了水里,由于防卫工人在雨灾期间无法及时清理,许多东西浸泡时间过长已经腐烂。地面水沟都弥漫着一股臭味。 镇上许多店子因停电迫不得已关闭营业。极少部分在暴雨期间仍保持正常运营的商铺,常常在结算环节是无法完成——人们依赖网上支付的便利,现金从生活中消失了太久,镇上银行现金储存有限,早在灾前一周就被迫关门。逼不得已大家回到了“以物易物”的原始阶段。 而镇上唯一保持24小时开门的是两个超市和医院,它们由公安直接干预,物价与灾前无区别,使用发电机发电维持着正常运转,保证了镇上每位居民基本生活要求和健康。 但为了避免居民哄抢商品制造恐慌,超市早在疫情前就实行了限购制,拿卡购物。只是超市里的食材和蔬菜为保证新鲜多是由附近农场提供,持续暴雨导致镇周围农场菜地被水淹没,无法供应。因此超市只能将居民的每日供额减少。 白和将张燕留在了镇上,镇上虽然没有恢复交通,但是有不少黑车开始出来招揽客人了,虽然价格高得有些离谱。 而白和则驶入镇附近的高速。雨灾前白语已经驶入省内,然后经过行程核算白语很大可能是在距离四百多里的长垣市。 手机无法联系,又无法借助公安的力量,以个人的力量去城市寻人,在白和看来效率是非常低下的。人太渺小了,稍不小心就能错过,而且白语也不是小孩子,小问题自己能解决,大问题他们也赶不上,白和出来更多的也是给大伯他们一个安慰吧! 在沿途的服务区和路口留下信息,白和在路中就被逼停了。无它高速的一段路被车祸车辆彻底堵死了。没办法白和只能下了高速走国道。 但下了后白和发现这是一个糟糕的决定。这座城市比高林市受灾情况严重太多了,它几乎半泡在水中,许多底层道路和房子被淹没。街上到处能看见背着行李包裹的灾民和救援的部队。整个城市如同它头顶的天空,阴沉沉的,透着暮色。别说车子能不能通过,人能不能通过都是一个问题。国道无法前行,高速被堵死,白和无奈只能回转。 今天几乎相当于无用功,除了在路中打了些汽油和柴油。回去的路上白和看见路边有农民开着拖拉机在叫卖苹果西瓜等水果。 暴雨不仅困住了城市里的人让他们出不来,也导致乡下的个体户进不去。这些搞养殖种植的个体户,每天发的愁一点都不比城市里的人少。 水汽湿重,蔬菜水果这些短保物品极容易腐烂,他们每天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汗付之东流。 为了最大减少损失,这不雨刚停他们便拖着东西出来沿路售卖,因为量大这些水果的价格十分便宜。白和卖了几十筐把车厢车座甚至车顶都装满了。 等他再次返回舍水村时已经下午四点了,村子里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尤其村口广场原用来赶集跳广场舞的地方成为了临时的集市。 白和来到大伯家,发现家里正在整理东西,去年的陈米,白奶奶大伯娘晒的干菜…… 大伯娘看到白和身影便心急地跑过来询问情况。 白和摇了摇头。 大伯娘面上有着明显失望,但她也知道这样大海捞针本身希望很渺小。 “不过伯娘,我出去的路上看见政府和部队都在组织重建,姐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那就好。”大伯娘嘴边强扯出一抹笑,有些魂不守舍,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白和长叹口气,转眼看见爷爷大伯两人各扛着老式称杆两边,称量着一大袋稻谷。“奶奶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白奶奶边整理边回答,面上有着明显喜色“镇上有人过来收购粮食,价格比平常高了三倍。家里这些陈谷不好吃正好全卖出去。” “他们不只收粮食,腊肉鸡蛋这些他们都要。”白爷爷在旁补充道。 “家里上半年做的腊肉腊鱼做多了还剩半个冰柜把它全买了。宰了那头被砖头断了腿的猪,我们吃新鲜的。” “想不到今年卖粮食也能赚不少。”白大伯扛着两百多斤重的稻谷,满面红光,一扫暴雨时的沉郁。白大伯舍得下力,平时没事就钻研赚钱,从家里满满一车库的播种机收割机货车……等机械可以看出,他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是很少有休息的。他也是村里少数没有外出打工,但也攒下一番家业的人。 白大伯年轻时正是打工热潮新起时,村里年轻人一窝蜂的往外面跑,都说外面遍地都是钱。当时白天成还未成年就跑了出去。 与活泼爱拼的弟弟不同,哥哥白大伯稳重重情,担心没人陪伴照料父母,他选择留在了落后舍水村。后来他用他的亲身经历告诉了大家农村也不是赚不到钱的,只要你舍得干。 暴雨和疫情闲了一个月,白大伯每天都不得劲。想不到意外收获,这也弥补了他的空虚。 “家里的鸡鸭你们记得别给卖出去。这些都是留给我们自家吃的。”手脚利落忙活着的白奶奶想起什么直起身子严肃得对着家里人嘱咐道。 “妈我们这种乡下自家喂的土鸡土鸭他们收八十五块钱一斤。”白大伯忍不住说了句。 白奶奶从四岁起就开始伺候鸡鸭,到现在七十多岁喂了将近一辈子,在照料鸡鸭上很有一手,她喂养的鸡鸭都有十午斤以上。也就是说一只就能卖上千元。这对于面朝黄土赚辛苦钱钱的农民来说是一笔很难不动心的收入。 白奶奶犹豫了一会勉勉强强的说道“那最多卖四只鸭子,不能多卖了。” 白家一共喂养了二十只鸡二十只鸭,这些看起来很多,但是鸡都是要留着下蛋的。而鸭子大部分都做成腊鸭干鸭保存,平摊到全家吃一年也就不显得多了。 “今年也是多灾多难啊!疫情没过又连着下了这么长的暴雨。镇上有几户独居在家的老太太老爷子都饿死了,据说是尸体发臭才被人发现。”白爷爷唏嘘地说道。 本在弯腰收拾东西的白奶奶,惊得停下动作“这么严重,上一次听到有人饿死还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镇上不像我们农村每家每户都种田种菜吃喝不愁。他们什么东西都要买,暴雨期间货车都进不来,不就断了补给。镇上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我弟和我妹都住在镇上,明天我一定要去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你那妹夫是最会打算的人,疫情期间就在我们家砍了两编制袋的菜又带走了两百斤米,你担心他们饿,不如担心自家钱够不够补贴他们。还有你那弟妹周兰花那白眼狼日子过得比你好得多,用得着你操心。”白奶奶脸一冷,说的话也阴阳怪气。 白爷爷听到白奶奶冷嘲热讽的话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不悦的看着老伴“你这说的什么话。周兰花是周兰花,我弟还是好的,平时哪次来我们家不带东西。再说小妹爹娘去世了,我这个当哥哥不看顾一点她,谁帮她。” “行!那家里的屋顶不用修,垮了的猪栏也不用管……。你干脆住你弟妹家去。” 白奶奶脾气不小,当即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夹枪带棒的把话往白爷爷脸上扔。 边上的白大伯和大娘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无奈。白爷爷有四个兄弟姐妹,一个哥哥住在本村,姐姐嫁在隔壁村。下面两个弟妹则住在了镇上。 这两个弟妹年轻时是工人,老了也退休金也不少。他们两家条件在几兄妹当中算好的。可是两人不说补贴照顾上面的哥姐,还吃准了白爷爷热心的性子对家人的看重。每次过来必占一番便宜。 每每看着两家人来时提两块豆腐或一斤饼干,在这里吃上两顿,走的时候还理所当然的带走一大袋子东西。白奶奶几乎呕死。当她家鸡鸭天上掉的,稻米自己长得。 心眼不大的白奶奶早憋着一股气,这次只是发泄出来。 白爷爷被白奶奶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说得脸都红了,心气的不行,但嘴拙的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瞪得一双牛大的眼睛凶巴巴的看着白奶奶。 白奶奶可不吃这套,都说人老脾气越大白奶奶正是如此,当她发起脾气来时,家里人都得避着她几分。 “怎么的?当家里的东西都是你一个人的,你就没看见你儿子儿媳每天累得要死,都七十好几的人你也好意思把儿子儿媳的东西送人情。” “我难道每天呆家里就不做事,吃白饭……”白爷爷的牛脾气也上来,梗着脖子逼近白奶奶。 22、第 22 章 眼看气氛不对,白大伯连忙出声劝和“爸妈,你们怎么吵起来了。再吵镇上的人就要走了。” 白爷爷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气势汹汹的逼问“白长青,你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白大伯露出苦笑“爸你怎么能这么说,没有您和妈的帮扶我们家怎么有现在这么好。我们家的东西您随便处理。” 白爷爷听完后再次看向白奶奶。 白奶奶直接无视了白爷爷,闷头收拾东西。 虽然胜了一筹但白爷爷也不怎么开心。憋着一口气,闷头铲谷,硬将一把铲子挥出了残影,粮仓里的谷屑灰尘跑了出来,呛得人直捂嘴。 “爷爷别干了,谷子还有肉我们都不卖。”白和的突然发声。让几人愣住了,他们诧异的看着白和。 “为什么不卖?”白大伯纳闷的问道。这么好的价格以后可能再也遇不到了。 “以后粮食会不够吃?”白和的回答让几人更摸不着头脑。自有袁院士改良稻谷,现在舍水村亩产稻谷能达到一千几百斤,而白家因为白大伯置办了各类农作机器,更是承包了二十多亩的水田。因此白家每年粮食不仅不愁吃还要卖出去不少。 白家几人以为白和长期不在家,不清楚家里现在的存粮,便细心为他解释一番“汤圆你放心,卖的都是去年的陈谷,今年收的谷子还都放仓里,够我们家吃上两三年了。” 却不料白和还是坚定的摇头。 “我之前说过我一个顾客在气象局工作,他们当时不仅检测到有雨灾,今后的气候也会发生很大变化。国家早开启备灾准备,你们看着吧,晚点肯定会有政府或者部队的人来收购粮食。” 白家几人半信半疑,很纠结。 白和知道凭他这几句话,就让家人们错过这样一个可以赚上一年生活费的机会很过分。就算最后他们答应也是顾忌他的感受。 “如果你们真要卖那就卖给部队。”起码部队的粮会真正用在需要的人身上。 这次的建议没人反对。白爷爷白大伯甚至举双手赞同,两人都有军人情结。别说买给送给他们都行。 不过白和的话对白奶奶和大伯娘两位女士还是有些影响的。她们都受过挨饿的苦,防患意识高。平时家里都会储备不少易保存的干菜腊肉。现在两婆媳默契的将一部分物品重新收整起来。 这时白和想起什么,对白大伯说道:“大伯你去提醒一下村里人,疫情没过以后形式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大家别被钱迷了眼把家里的粮食都卖了。” 很少有人不为钱心动,更别说舍水村里的人,他们大多都是赚辛苦钱。而现在自家的粮食就能够抵得上平时几年赚的钱,他们很难不被迷了眼。 “确实该提醒一下村里人,我等会去找村长。”作为一个党员和村干部白大伯还是很有人民意识。 村子的广场比过年还要热闹,大部分的村民都聚在这里。由于不能用网络支付,现金也不足。这里更像是一个交易市场,镇上的人带来了金链子、金手镯、手机、电脑等物品作为替换。 广场上的摊位十分简陋,大多就是一张折叠桌子,或者自己的汽车尾箱。广场靠前一个位置围绕着不少的年轻人。这个摊位上摆着不少的手机电脑都是牌子货,在外单买都要几千上万。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就是他们最渴望的奢侈品,拿上一个在校别提多有面了。 摊子上热情吆喝的人,村上大部分人也认识,是镇上经营时间最长的手机店的老板。村上的人差不多都在他的店子里买过手机。 “大家过来看看这可是最新款的菠萝手机,平时我们店内都要卖八千多的,现在五百五十斤粮食就够了。” “要是粮食不够,拿家里自己做的腊鱼腊肉替换也行。” “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实在没有粮食,我可不会这样买。这次我只带来了十部手机和电脑,先到先得,错过就没有了。” 饥饿营销总是屡试不爽的手段。这不周围的年轻人、学生听到就按耐不住了。平时八千是父母一两个月的工资,屁股打肿也不给买,现在只要用五百多斤稻米,希望很大啊! 不少人眼露亮光,爸妈在身边的,拉着手撒娇、哀求。爸妈不在附近的,心急的跑出去,生怕自己晚了就买不到了。 趁热打铁老板拿起手机还展示了一下功能,周围孩子的声音更欢了。由于国家优生优育政策每家每户差不多都只有一个两个孩子,孩子就是家里的宝贝,爸妈爷奶只有宠着爱着的份。 旁边的一位父亲在儿子的苦苦哀求下,面上出现松动,第一个出圈走进摊子。 虽然他怎么也理解不了一个手机要八千多,明明那些几百一千的手机功能也和它差不多,又没贴金。 但是夏国式父母就是这样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用,却要给孩子提供最好的条件。 老板也机灵,看到这位父亲凑近过来,他立马把手机放在孩子手上让他试用一番。 孩子拿着手机脸上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双眼都是喜爱。 “就这么喜欢”旁边的父亲轻拍一下儿子的头笑道。 “喜欢。”儿子长得和他差不多高了,一双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欢。 “爸,我的现在的手机还是你的二手机,你用了三年我都用了两年了,卡得不死。你只要给我买了这个菠萝款手机,我保证这学期我考到班级前十名。” 孩子的信誓旦旦是爸爸心中的一把火,那老板的话就是助燃的柴。 “大哥,您家孩子要是拿着这么一款手机,在校绝对会让其他同学羡慕。” 这句话彻底让男人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他知道有些城市娃看不起农村娃,自家孩子在家性格活泼但在校却是个闷头罐,走路都低着头,在同学面前一直有些自卑,做家长的别提多担心了。平时几千块钱舍不得买,现在就几百斤米对于家里来说并不难。 “好,给我留一个白色的,我回家去拿米。” “行。我给这位同学留着。”老板笑眯了眼,同时将手机用包装盒包好收起。眼看第一个成功了,其他的孩子和年轻人更心急了。 这只是广场上一景。 生意最红火要数用现金交易的摊位。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是钱实在,有钱什么不能买。 白和来了一趟也没空手,看见一个摊位上摆着各式棉被,有棉花、羽绒的、蚕丝的……他买了四床床,跟着一起来的白奶奶买了八床。为什么买这么多,一是这家棉被确实好,用料扎实厚道,二是为白语做准备。女孩出嫁她的陪嫁品里是少不了被子,而好料难寻所以家里有女儿的,可能在她刚成年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如这样一床实打实的蚕丝被就要上千。 停雨第一天出现在这里的商家,要不是家里存粮告急要不就是脑子灵活的。他们大多带来的是贵重物品进行交换。 …… 而临近晚上的时候,如白和所讲部队过来了,还是白端带队。部队的人开着绿色大卡车停在了白家的门口。 白端身上的绿色军装上还沾着不少的泥印,明显刚出任务回来。他身体疲惫,面上却十分开心,他动作利落的从车后箱里跳了出,指着车厢大声说:“你们看谁回来了。” “白语”接着汽车的灯光,大家惊喜的看着从里面探出头的女孩。 “大家我回来了,让你们担心了。”白语面容有些消瘦,但两眼晶亮看起来还是挺精神的。这让一直担心着他的家长人们悄悄放下心。 她小心翼翼的从车厢里探出脚想要下车,刚做到一半就有一双手把她平稳送下地。 “你这丫头这么多天没消息,担心死我了。”刚落地还没等她缓气,心急的陈珍就冲过去想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但中途杀出个程咬金。白和抓着一瓶消毒液对着她就是一顿猛喷。突如其来的水雾让白语张不开眼。白大伯娘和白奶奶一时也傻了眼。白语身后的男生见状就着急的伸手就想把她往后拉。但被他父亲给制止了。 “白和,你就是这样欢迎我。”白语抹了把湿漉漉的脸无语的看着他。 “消毒”白和言简意赅。 其他白家人也缓过神来附和道“白和做得没错,防疫大于天。可不能让你把外面的病毒带回家。” “放心,我知道病毒的严重,来之前我就已经在驻点消毒并做过检测了。”白语翻了个白眼。 “那就好!”白和神态自然的将东西收回去,然后退后几步。 陈珍重新抱住白语,白奶奶也从旁边握着她手不放,白家就这几个孩子,哪一个都是他们的宝。 白语拍了拍母亲的背随意的说道“在夏国能出什么事,我只是雨太大被困住了。你看你这黑眼圈重的,一天天瞎操心。” “你这没良心的丫头。”大伯娘没好气的拍了拍自己的女儿。 23、第 23 章 白奶奶也沉下一张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心没肺,这大雨你知道淹死多少人。这些天你妈都急得没睡个好觉。” “我知道我妈为我操心了,现在放心了吧!我完完整整的回家了。”这么大个女儿抱着她哄着撒着娇,陈珍心软成一滩水,心也彻底放下来。 “你们这是怎么遇上的。”女儿回来了白大伯也很开心,但他是男人做不出妻子那样子,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白大伯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走到儿子的旁边。 “我战友出任务正好遇上了姐,就顺路把她带回来了。” “那你得帮给我好好感谢人家。” “不还是等你们休假了,带他到我们家吃顿饭,我亲自感谢他更有诚意。” “行!”白端一口答应了。反正是自家让战友们改善一下伙食也好,完全没有顾忌。 白语的回来也让这个家庭笼罩的阴霾一扫而光,白和站在角落看着家人们开心的笑脸,面上也多了几分轻松。 最先从激动的情绪中缓和过来的是白奶奶,她目光穿过孙女看向她后面的一家三口。 结合孙女回家之前说的话,这很可能就是他们未来的亲家和孙女婿。 白奶奶细细的打量着几人。年龄稍长的夫妻手拉手站在一起。男人带着一副眼镜斯文儒雅透着一股读书的文气。女人身材纤瘦,保养得宜,如果不是白语提前说过是带着男朋友爸妈一起来,看这样子说是男孩的姐姐也不为过。 最后她将目光重点放在了左边的年轻男孩身上。男孩个子很高有一米八几,只有一米五的白奶奶要仰着头看他。宁泽蓝第一次来到女朋友家不免激动紧张,目光一直紧紧盯着白家人。对上白奶奶的眼神,他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悄悄将自己的脊背挺得笔直,帅气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又开朗的笑容,是长辈们看了都会心生喜欢的样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白奶奶脸上也露出笑意,但心里却叹了口气,无它,宁泽蓝太年轻了,长相也太出色了。 年轻就意味着不成熟。孙女既然愿意带他回来就肯定是奔着结婚去的。但这样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孩子,他懂婚姻真正的含义吗?他能承担起一个家庭的重任,能够给孙女安定幸福的未来吗? 而且在白奶奶的过往的生活经验里男孩长的好看讨人喜欢,对于她的妻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白语比男孩年龄大,十年后白语老了,而这男孩依然年轻帅气,他还能好好的对待白语吗? 风险太大了。 宁泽蓝一直留心观察着白家人,白奶奶眼中的那抹不看好,第一时间就被他收到眼底。宁泽蓝心里不好受,他很喜欢白语,因此也想得到她家人的认可和祝福。 不过他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早在和白语在一起时他就做好应对各种困难的准备,他能说服他的父母,肯定也能得到白语家人的认可。 宁泽蓝目光坚定的看着白语的背影。 这时白爷爷也从自己哥哥家回来了看到白语他也是十分惊喜,不过看到宁家三口还站在外面,白爷爷一拍大腿慎怪道“你看你们怎么把客人晾在外面。” “对对,欢迎你们的到来,请进。”白家人热情的将几人迎进家里。 还有正事的白端和父亲说了声,便坐着卡车去了村口。 到了自己家白语轻松不少,她抓了抓自己油腻腻的头,受不了的对陈珍说:“妈,家里有热水吗?我想洗个澡。” 被困在路上十多天,有条件时还能洗个澡。但衣服就那么几套,洗了也干不了,白语觉得自己都快被捂臭了。 “有,灶上正热着。”气温骤降,家里这些天都是烧柴取暖,正好家里的热水器用不了,水直接在火上煮也方便。 “小泽还有小泽爸爸妈妈你们要不要也洗个澡。”陈珍给几人端来热腾腾的茶水并问道。 “好的,谢谢白语妈妈了。”宁庭松和许荔连忙起身接过并道谢。 “谢谢阿姨。” “不用谢,天气冷喝口茶热乎一下。”陈珍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一家。 “来,不要客气,先吃点小食垫肚子……”白奶奶一手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里面全是各种小零食还有水果。 宁家几人还有些拘束,白语自己则不客气的从里面拿了颗葡萄放进嘴里,酸甜的口感让白语的眼幸福的眯起,啃了十多天干粮,它的嘴终于重新活了。 眼睛余光瞄到她旁边背挺得像根直尺的宁泽蓝,白语有些好笑,捏起一颗葡萄塞进他嘴里。 看到他受惊的瞪大眼睛,如同做贼一般,偷偷咀嚼几下就囫囵将葡萄咽下。白语抬起双手揉了揉他的脸。“不用这么紧张,我家人不吃人的。” 陈珍见到狠狠瞪了她一眼。 白语面色不变自然问道:“妈,家里哪来这么多水果。” “汤圆今天在外面买的。”说着陈珍往旁边看了看,奇怪的没有看到白和的身影。 “那挺难得的。”白语说着给宁家夫妻一人塞了个橘子。 白爷爷和白大伯也在客厅里架上几个火盆,冰冷冷的客厅温度一下就上来了,房间亮度也高了不少。 宁家三口人也有机会好好打量了一下白家。白家房子是自建的,磨石地板和白色的墙壁,没有什么装修风格,但胜在家里干净整洁,给人的感觉还是挺舒服。 这时白和悄悄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过来。他将其中一个递给了陈珍。 “伯娘,气温变化太快,他们应该没有带保暖的衣服,这些都是新的。”由己及人,白和想他们应是不会穿别人的衣服。 “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些衣服多少钱伯娘跟你买。”接过袋子陈珍就往口袋里摸。但被白和一把拦住了“不用你出,我找姐要。” “行。”陈珍原本皱起的眉头重新放了下来,乐呵呵的点头。 收到这袋衣服,尤其看到里面除了棉衣,还有新的毛线衣、内衣……宁家夫妻脸上的笑更真诚一些,直道有心了。 洗了一个服帖的热水澡,再换上暖和干净的衣服,几人一扫之前的风尘疲惫。 此时餐厅里已经传出火锅特有的香味,白大伯带着他们穿过客厅走向隔壁的餐厅“今天比较晚了,宁泽爸爸妈妈你们先随便吃点,我们明天吃大餐。” 说是随便吃,但桌上的菜一点都不少,炒牛肉,腊味拼盘,梅菜扣肉……各种火锅配菜摆了一桌。 啃了十多天的干粮的几人眼睛都是亮的。这次是白奶奶下厨手艺那是杠杠的,刚到家的几人吃得头都不抬。 白家人其实都吃过晚饭了,但怕宁家人不自在还是陪着一起吃。而且中国人都这样,一到饭桌话茬子也就打开了。 白爷爷年轻时去过不少地方又健谈,很快白家人也知道宁家的家庭情况。宁泽蓝的父亲是一名大学老师,母亲以前也是一名小学老师现在是家庭主妇,在海市有房有车。 白家人对于宁家这个条件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与之相对各方面白语就差了不少。 白大伯和妻子对视一眼。他们将自己家的具体情况没有任何修饰直言的告知宁家。结两姓之好重在坦诚。 白语是家里唯一女生,对于她的的对象,白家人早就定好了几点要求,一是男孩子品性好有责任心,二是有赚钱能力养得起家,三就是男孩子的家里人得看得起人。这其中任何一点达不到,白大伯都是不会把女儿嫁出去。他宁愿养女儿一辈子,也不愿意女儿去受罪。 白大伯说了掏心窝子的话,宁家父母也很有感触。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家孩子过得好。 宁泽蓝刚向父母介绍白语时,他们之间狠狠吵了一架。宁泽蓝是独子,家里人是希望他找一个门当户对优秀爱学的姑娘,这样未来他也能更轻松一些。最重要的一点宁泽蓝太小了,他们希望他有足够的阅历,在思想、经济各方面能力成熟后再做这个重要的决定。他们不希望他将来后悔。不过做父母的总是拗不过孩子,而且经过考察,让宁父愿意松口的是白语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姑娘,有能力,而且最重要的是单品性而言白语是完全配得上宁泽蓝。 宁家愿意跨越一千几百多米来到高林市,就是定下结两家之好的心意. 就在白家和宁家深度交流的时候。白家来了一批人,是白爷爷同村的哥哥白辉还有住在镇上的弟弟白求进妹妹白月季。他们走进餐厅看到还未收拾的餐桌愣了一下,白辉摸着光溜溜的脑袋憨笑着问了一句“老三你家现在才吃晚饭。” “快吃完了,哥你们吃了吗?没吃的话我让慧慧炒两个菜过来。”白爷爷见到自家兄弟到来十分的高兴,连忙起身热情的招呼。 “不用不用,我们在家早吃了。”白辉不断摆手,头摇得像个波浪鼓。 24、第 24 章 他身后的白求进和白月季也跟着摆手“我们在大哥家吃过了。” “老大还有弟妹你们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白奶奶端着茶水过来问道。 白家三兄妹还没出声,白爷爷就好像被冒犯到似的,拧着眉扯高嗓子不悦的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没事我的兄弟姐妹就不能来这。” “我就问问,你吃火药了。”白奶奶手中的茶水砰的一下放在桌上。 “妈。”眼见两老气氛不对陈珍连忙走过来,扯了扯自己婆婆的衣袖。生怕自己的爹娘现在吵起架来。 那边的白长青也走到自己的父亲身边劝和。 “放心我知道你爹这牛脾气。”白奶奶长吸一口气拍了拍媳妇的手。家丑不能外扬,打架要关门。白奶奶心里再憋气在外也会给足当家人面子。她沉默的坐在阴影里的一条板凳上看着他们兄弟姐妹聊天。 白求进和白月季向白爷爷诉了一通苦水,疫情的危险和暴雨时期镇上物资的缺乏让他们步步为艰,然后不出白奶奶意料“哥,我这次过来主要也是想跟你买点粮。现在镇上限购,每天买的那点东西也就不饿死人,大人还能每天喝点稀粥吃豆芽白菜,但小孩撑不住啊!”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国家的可靠,在这种全国性大灾面前虽然超市实行限购,但里面的物价比之疫前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有些东西比以前更为便宜,保障了基本生存。 大伯娘听着不由在旁翻了一个白眼。这两老一个比一个爱贪便宜,平时没少看到两人朋友圈里转发的各种超市商店优惠拼单消息。如果遇到那种免费发放大米鸡蛋的讲座他们更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家里储的东西一点不少。 而且雨灾之前小叔和小姑就在她家拖了整整一编织袋的菜,又带走几十个鸡蛋和一桶猪油。她可以肯定他们的生活绝对没有说的这么惨。 不过就是有人情愿中招,大伯娘叹着气看向前面的白爷爷。 “什么买不买的,我们都是兄弟不要生分。我家粮食都是自己种的反正也不用钱,你们现在需要直接拿就是的。” 白爷爷语气那叫一个大方爽快,白奶奶脸一下就阴了。陈珍见势给了女儿一个眼神,白语叹了口气将宁家几口人带去了二楼。 客人离开了,白奶奶也不再掩饰脸色寡沉寡沉的,在白奶奶发作之前,白大伯抢先说道“爸,白端今天回村是帮部队收粮,我已经答应他把家里的粮卖给部队了。” 白爷爷诧异“卖的不都是陈粮吗?你把家里的新粮提几袋给你们的姑姑和小叔就是了。” 白长青叹了口气,看向一侧的白和“问题是白和前两天跟我说他要向我买粮食。” 家里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白和的脸上。 白和面不改色点了点头“没错,因为我准备在村里长住,所以得多备些粮。” “一家人什么买不买的。你要多少就拿多少。”如果是其他人,在白爷爷脾气上来时还他对着干,那白爷爷准会一根筋干到底,但是是白和啊……白爷爷慈爱的眼神从白和身上离开,落到自己的儿子身上满满都是警告“你这个当大伯的可不能要你侄子的钱。” 白长青回得爽快“当然。” “三哥”白月季旋了旋手中的杯子,抬起头冷着脸说道“如果你家没粮食也没事我去村上其他人家看看。”餐厅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显得腊黄,布满红血丝的眼里带着冷淡。 白月季是白家的老来子,她出生时年龄最大的白辉当时都有二十岁了,白爷爷也大了,她可以说是几个兄妹亲手带大的。在她十岁时父亲因病去世,心疼她从小没有父亲,家里人也最宠她。 “三弟,你家里的稻米那么多随便给一点,就够他们吃上好久了。”一直做隐形人的白辉忍不住开口劝道。 本来软和下来的白奶奶,顿时冷着脸从凳子上站起来,瞪着白辉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星“大哥你们家今年的粮食实在收得不少。平时弟妹大把大把带着东西往你们家提,这个时候你怎么帮他们的。” 白奶奶的语气有些冲,大男子主义很重的白辉脸色一下不好看了“如果不是我家的粮食今天正好都卖了,小弟和小妹根本就不用来你们家。你嫂子把家里的鸡蛋和收的萝卜南瓜都给了弟妹。” “那可真大方”白奶奶阴阳怪气的赞道。 眼看父亲和大伯脸色都黑了,白大伯连忙站在自己母亲的面前说道“小叔小姑我给你们各拿一百斤大米,应该够吃一段时间了。只要过了这一阵困难期,市场就会恢复正常交易的。” 白求进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他家一共六口人,一百斤粮食都不够吃一个月。但他到底是爱面子的人,不好意思说不够。 而且从前一向都是白爷爷主动送,甚至是硬给。也就他这个三嫂……,白求进心里浮出股怨气。 白月季“我也不白要你们的,多少钱。” 白长青“姑,钱就不用了,米都是自家种的也没有多少成本。”成本是没多少,但种田费力又费时!尤其现在大米都十块一斤了,这一送就送了两千。 不过他也知道他只要敢收他们的钱,他爸只怕待会就会捡起棍子让他知道什么是白家家法。 “不行,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两人互相推脱一番,最后还是白爷爷开口一锤定音将钱塞了回去。甚至白爷爷自己过意不去,还给他们各提了几斤猪肉二十个鸡蛋。 白求进和白月季几人拿了东西就离开了,客厅一下恢复了安静。 白大伯和妻子两人收拾着餐厅的卫生。 白奶奶看着桌子边拿着酒杯喝酒的老伴忍不住念叨“你说都是兄弟,你就不能像你老兄那样精一点。每次你弟妹一来,你就恨不得把家里的东西都给他们。你看你那兄嫂就做得挺好的,十次有八次不在家……” 白大伯听了头瞬间大了。他妈这张嘴啊!真是忍不住话,你说东西都给了,不说卖个好,还硬是要让爸心里不舒服。两头不讨好 “你这说的什么屁话,我哥哪里精,没听他说吗?他给了小妹和小弟鸡蛋和菜。”白爷爷今天喝了不少酒,酒精麻醉了他的神经,现在他就是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着,他拍着桌子站起,身子紧绷得像跟铁棍,眼睛瞪得跟个牛眼一样红通通的看起来有些吓人。 “许慧慧我就知道你对我的兄妹有意见。但我要说他们总比你们许家那些人好,一个个好吃懒做、吃喝嫖赌……” 白奶奶像是瞬间被抽掉脊梁,一下子整个人就没了精神,她低下头沉默的拿着脏碗走向厨房。 但白爷爷却没有罢休,对着厨房大喊“许慧慧……” “我都让爸少喝点,他硬是不听,这下好了一喝酒就发疯!”白大伯忍不住将手中扫把扔到地上。无论多大的人,都不会喜欢自己父母吵架。 陈珍有些担忧的看向二楼,心想也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到,不管成不成,都不能给人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本要回家的白和一把抢过白爷爷手中的酒杯,强势的对他说“爷爷你醉了。” “谁说我醉了。”白爷爷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本来在客厅里美滋滋啃着骨头的两条小狗,被吓得夹着尾巴往外跑。 他确实没醉,但也受到酒的影响,平时虽有大男子主义,但他很看重自己的老伴,像这种话他绝对不会对白奶奶说的。 白和扶住白爷爷的“没喝醉那爷爷你就去好好休息,大家都要睡觉了。” 白爷爷嘴巴嘟囔着,但对上白和沉默认真的目光还是妥协了。拖着步子慢吞吞的进入了浴室。后面白爷爷没再闹腾,但晚上也不说话了。白奶奶也憋着一股气,两人住在一个屋子一晚上愣是没有说一句话,闹起冷战。 白爷爷走进浴室,白奶奶就带着白和和白大伯夫妻去了粮仓。 “汤圆家里的粮食搬一半放到你那,你爷爷这性子你也知道,家里就是有一座金子也会被他挥霍出去。” 白和没有反对,未来的生活只会越来越难,家里的粮食他会好好保存。他空间里种的的水稻小麦现在也都已经抽穗,过一阵就能成熟收割。 加起来有十万的东西,放在自家的侄子手上,白大伯和白大伯娘还是很放心。 白爷爷是个很好的人,一辈子勤勤恳恳,埋头苦干。现在七十了还没有打消对工作的激情。依旧忙碌在田地间,帮助子孙增添家业减轻负担。 白大伯和妻子很感激父亲的付出。他们瞒着白爷爷将粮食放在白和那,也不是防着他。而是作为子女他们希望自己的父亲的付出和收获能回报在他自己的身上而不是化为流水。 现在社会一个自私的人永远比一个善良的人要生活得好。他们不会强求父亲变成一个自私的人,但会尽全力保障他的生活。 25、第 25 章 现在已经十月了,白天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短。 早上气温低,暖和的被子抱着缠着舒服得让人眼都睁不开。白和虽然早早醒了,但还是窝在被子里眼睛直直的看了会天花板发了会呆,才掀开了自己的被子。 被子掀开的一瞬,白和不由打了个哆嗦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白和抬头看向墙壁上的温度器,果不其然气温又下降了,室内温度都已到零度以下。 有些奇怪,天气这么冷竟没下雪。但又觉正常,毕竟高林这边已经好几年没有下过雪了。北方那种雪厚得可以当棉被的大雪,对于南方许多小学生来说是犹如电视一般,没有真实感的存在。 现在已经八点了窗外依旧黑蒙蒙一片,没有再下雨,但是风没有停,窗外的竹子一根根往下趴,密实的钢化玻璃隔绝了凄厉叫嚷的风声,但隔不住空气里的湿气。 白和以最快的速度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毛绒衣,又穿上一件到腿的长绒服,这才止住体表温度的不断流失。 白和刚穿好衣服,听到动静的黑斗就主动从自己狗窝里跑了出来,端正的蹲坐在地上,黑亮的眼睛带着点湿气,认真专注的看着白和,呆萌呆萌的。 白和刚蹲下,它就主动把头递给了白和,白和顺势揉了揉它的头,并且挠了挠它的脖子。黑斗嘴里发出舒服的哼唧声。手指穿过黑斗的毛发,白和触摸到它温热的皮肤时,也发现它底下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湿润的鼻子也是冰凉。 德牧的毛发不是很短,但是毛层数比较少,与哈士奇和萨摩耶那种生活在冰雪国度的狗不同。温度一旦到零度一下它也是会感觉到冷的。 之前的黑斗一直跟着白和生活在南方,最冷的时候也是零下两三度,从未有过相关困扰。但好在他做好了各种准备。 白和给黑斗穿了件防风衣,只能给它挡住风和雨。白和有条件给它穿更厚实的衣服,但为什么没有做?因为动物对环境的适应进化能力很高。到了冬天,环境变冷,它身上的毛发也会变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句话在哪都是说得通的。 尤其是以后环境只会越来越恶劣,不能适应,无论是谁都会被淘汰。 白和来到卫生间准备洗漱,打开水龙头却发现被冻住流不出水了。白和有些担心检查了一下自己家的水管,还好只是冻住没有裂开,如果裂开那就麻烦了。用水桶里存着的水,进行了简单的洗漱。 接着就来到厨房。身体状态好的时候,他会维持一个好的作息和饮食习惯,因为它们与身体和心理是相互影响的。 白和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小汤圆和醪糟,给自己煮了碗甜汤,寒冷的冬天吃下这么一大碗热呼呼的甜汤,身子终于有能量开机了。 但白和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只吃点汤水肯定是不够的,正好昨天他卤了一锅菜,从锅里拿出一块卤肉,放在微波炉里转一圈,然后剁吧剁吧剁碎合着葱丝夹在馒头里,美味又饱肚,吃了两个自制肉夹馍白和停了口。 期间吃着狗粮的黑斗闻到肉的香味,嘴角口水不自觉都流出来,不过黑斗是一条受过教育的狗,虽然馋,但也挺矜持的,不会主动讨要,只会用那双湿漉漉黑眼睛紧紧盯着肉。 白和笑了笑在黑斗的饭碗里放上一块卤肉,还给它加了两个鸡蛋,天冷无论人还是动物对能量消耗也高了很多。 吃完后,白和从冰箱里挑拣出几袋食物放在一个帆布袋里,又在房间里翻出一些衣服和物品放在一个大袋子里,就提着往外走。他伸手推门的第一下愣住了,门外似乎有股巨大的力量阻挡着,门紧咬着口不动。第二下用了大力才推开。 出门的第一时间白和就被风迷了眼,眼睛里不受控制流出泪水。外面的风比得上台风了,树木小草都往一边倒,电线杆上架接的电线紧绷犹如琴弦。白和家杂屋盖着的黑色瓦片全部被风吹掉了,这些碎裂的瓦片没有乖乖的待在原地,反而被风卷得满院都是,一些轻薄的碎片还随着风在空中卷动看起来很是危险。这时值得庆幸的是前面二十多的雨让沙土都变成了湿黏的泥巴,否则还真出不去了。 白和拿着机器测了一下室外温度零下十五度,但白和站在外面却觉得不止这个度。因为外面刮的风实在太厉害了,不仅大还利,像一把把手术刀刮入衣服底下的皮肉之中,一刀刀带走人体的温暖。风中还带着暴雨遗留的湿气,这些湿冷是人无法抵抗的,穿再多衣服都没用,待久了你就能感觉自己骨头废掉的感觉。 白和回到屋里给自己戴上一副防风眼罩,又加了一件冲锋衣。他没带黑斗出门,因为他一个一百五十斤重的男人走在外面都有些费力,更别说狗了。而且风中夹杂着不少的东西,危险性也是蛮大的。 逆风走在路上白和闭紧嘴,风却像是一只有力的手,窒息着他的呼吸,逼迫着他交出身体的控制权。走在风中如同走在泥沼中,白和本来有些冷的,硬生生被逼出些薄汗。 白和到大伯家,最先发现他的是家里两只狗,它们从柴屋的小洞里迅速钻出来,看见是熟人原本警惕的眼神变得湿漉漉,嘴里还发出黏人的哼哼声。他们立起上半生,两只前爪搭在白和的腿上,看起来很活跃,但全身紧绷身子在寒风中止不住的发抖。白和从自己带着袋子里掏出两件衣服。 家里人对狗不赖,但是也是糙养和放养。天气冷他们只会在狗窝多铺两层棉衣,不会想到要给狗身上加一件衣服。在他们看来这狗天天在土里草里打滚,穿衣服不是浪费吗? 家里人正在轻手轻脚做着早餐。写满年代感的老式厨房白爷爷蹲坐在灶旁烧火,白大伯在灶上切着菜,而白奶奶和大伯娘蹲守在两个灶边炖煮着东西。 暖黄的火光映照在人的身影上,空气中充斥着暖气和食物甜香,让人心中顿生安宁。 看到白和白奶奶不自觉露出笑容,她端来一杯银耳红枣汤“尝尝味道怎么样。” 刚出锅的银耳红枣羹还冒着白色的热气,也不怕烫,白和就着碗喝了一大口,银耳已经炖出胶和红枣香甜融合在一起整个软糯香甜,只是…… “有点甜了”白和实话实话。 “那应该是这次红枣稍微放多了。”白奶奶眉头皱了起来,从锅里给自己舀了一碗,浅浅尝了一口后眉头重新舒展开“还好,不腻人。” “这天气有些鬼啊!自我出生我们省好像还没这么冷过。” 切菜的白大伯两只手已经被冻红,他将有些麻木的手凑到火边边烤边抱怨。 “今年老天爷是有些不对劲。”白奶奶一辈子都在观察老天爷的脸色,今年的天气本能的让她感觉到不安。 “不用担心,现在科技多发达,冷有空调烤火器不用怕,不像我们那会……”白爷爷的脸已被火烤得有些熏红,脸上挂着惬意的笑。昨天还打冷战的两夫妻,今天就默契的和好了。 “你姐他们现在还没起床,这些天也是辛苦了,我们小点声不要吵着他们。”白爷爷侧声对白和说道。 “嗯。” “对了,这是我带的一些吃的和衣服。”白和将手中的两个大袋子递给爷爷。 白爷爷“我看看,哎不错有米线正好你奶奶炖了鸡,等下可以做个鸡汤米线。” “……还有玉米、卤肉、榨菜、煎饼、春卷、豆奶粉……好家伙东西挺多的嘛!” “我平时懒得出门,就多备了些东西在家里。现在外面买不到东西,你们也可以多换个口味。” 吃的东西白爷爷毫无负担的收下了。 不过操心重的白奶奶还是有些忍不住念叨“这些冰冻的东西也不知道放了多久干不干净。汤圆你还是个没有结婚的男生,平时得少在外面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以后生不了小孩。你想吃什么跟家里说,奶奶给你做……” 白大伯担心的是另一面“汤圆,年纪轻轻还是得多接触外面的世界多和人相处,这两天我在村里看见天你不少初中小学同学回来了,有空你们可以一起约一约聊聊天打打牌,不用整天闷在家里!” 白大伯不懂多少医疗知识。但他知道正常的一个人独自呆久了都会变得孤僻怪异,更别说白和这种本身就有特殊病情的人。他希望他多和人接触,有着正常社交和生活。 白和能感觉到大伯故作轻松随意后的紧绷小心。白和其实挺想跟他说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他没那么敏感。 但是理性制止了他。根据曾经的经历和平时观察。这样做只会让他们伤心难过的。 最后白和点了头,然后看到他们脸上轻松的笑容。 这是他想达到的目的,但白和内心却没有任何感觉,他仿佛站在天空以一种第三视角注视这一切。 送完东西白和不顾家人挽留回了家。白和家房子很大,但只他一个人和一条狗,安静得可怕。但他却挺习惯这种安静。 一个人的环境里能让他泄下所有的伪装,不再掩饰真实的自己。白和躺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呆滞麻木。 26、第 26 章 虽然很不想动,但躺了一会儿,白和还是强迫自己出了门。 今年的冬天格外难过,趁现在还方便出门,他来到隔壁村的木工厂。说是工厂其实更像是一个家庭式作坊,厂子就也在自家民房旁边搭的一个的棚。因为位置偏僻加之行业竞争力大,除了制作最基本的木板,木工、家具等相关的活他们都接。厂子外堆砌着一座小山一样的木屑被水泡湿泥浸染已经脏得不能看了。 厂子大门都是敞开的,但是门口拴着一条黑色的大狗,狗很壮也很凶,白和刚一进来就从窝里跑出来,裂开嘴冲他汪汪叫起来,脖子上的铁链被崩得笔直。 白和不仅没被吓到,反而停住脚步喊了几句“小黑乖” 有些人对狗十分惧怕,有些人却对狗有着特别的好感,白和就是第二种,他爸爱狗而他自小也是狗陪伴着长大。一部分养狗爱狗的人应该有过这种感觉,由于他们长期接触狗,身上沾染了某种气息,在外不仅不会被狗子攻击,还总能轻松得到狗的好感。例如白和在路上常常能遇到一些小狗围着它打转,还有得娇一点会躺平露着肚子冲他撒娇。动物的对人直觉是很强的。 白和稍微逗了几下,原本咧着一嘴白利牙齿的黑狗,神态温和了些,虽然时不时还叫几声,但长尾巴已经悄悄摇了起来,侧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白和,想要接近,又十分的谨慎。 白和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大黑狗猛的往后一缩,头下压,喉咙里嗷呜一声,是恐吓更像是虚张声势。 白和没继续跟大黑狗亲近,因为就狗脖子上留下的项圈痕迹可以看出它可能从小时候就被栓在这里,为了更好的看大门,它的狗屋都是放在大门边,如果真跟陌生人太亲近了,没了看门警示的作用,主人也不会留下它了。 白河走进厂内,一老一中两个男人在昏暗的光线下眯着眼睛打磨木门,看到白和过来中年的男人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木屑热情的问:“老板要买什么。” “天太冷了,我想买些你们家废木料当柴烧。” 听见是买废木料,男人脸上的兴趣淡了些。但到底是一笔生意,尤其是这么个时候,蚊子再小也是肉“老板您要多少。” 白和想了一下“两车吧!”自己一车大伯一车,这个数目不打眼。现在是大家都等着电力系统恢复,没想考虑这回事。等后面大家确定电再也不会恢复,只会争着抢木头。 听到这个数目,男人精神稍微振了一下“老板是你喊车子来拖,还是要我们送,如果送的话就要额外收点费了。”木工厂里的废屑废板,也是有专门的人出钱回收,只是现在交通通讯都瘫了,家里这一阵囤积的都快放不下了,白和不来他都要考虑送一部分给邻居了。 “我自己来拖。”白大伯有货车他接过来开一下就行了。 回家的时候,白和经过村口,村口广场上停着部队的大货车,年轻的小伙子穿着单衣在寒风中抗着一包包的粮食。 同时他们带来一个让村里沸腾的好消息。肺炎病毒的疫苗被研发出来了,国家免费给老百姓注射,疫苗在一个月内会下放到全国各地医院卫生点。 舍水村老百姓都为国家给力竖起大拇指。却不知道这些疫苗都是用血和人命堆积的。 大雨阻碍了高林市与外界的交流,也挡住了疫情侵扰。 外界许多地方一个村子一个城市都是感染者,你无法想象和平年代会出现十室九空的场景,甚至路上都躺着死人。 网络通讯的瘫痪对于现状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如若知道国内死于疫情中的人数高达四千万之多,全球死于疫情中的人有五亿。估计整个社会都会处于一个恐慌之中。 村里的池塘农田在低温下结了冰,从没有见过这场景的小朋友们兴奋的在冰上滑来滑去。 大人跟着在后面追赶怒骂“要死,掉水里老子可不救你” …… “白和”走在路上白和被一个高状的人给喊住。 “你这家伙”来人气喘吁吁跑过来,兴奋的看着他,似乎还想伸手拍一拍他的肩,但手刚伸出来就被白和给嫌弃的躲开了。 “白成杰” 白和挑眉,看着激动站在他面前的人。他的嫡亲堂哥,白辉的孙子。白家年轻一代个子都不矮,白成杰身高接近一米八,只是现代社会大家生活充足,就有很多不可避免的出现营养过剩,白辉明显就是其中一个,宽大的羽绒衣也盖不住底下高鼓的肚子,腿像柱子一样粗。尤其此刻穿着严实臃肿的衣服远远看上去像头熊。 “白和我们好几年没见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白成杰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白和表情泛泛“还好” “抽烟吗?”白成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白和自然的接下,但烟只是夹在手指中并没有点燃。白成杰不由笑道“当年还是你带我抽烟,后来我爸抽断了一根皮带我都没戒掉。” “是你自己偷偷跟着学的。”白和翻了个白眼。 白成杰嘿嘿笑。白和读书时不是一个规矩的学生,老师对他又爱又恨,但他那些离经叛道的行为在中二病最重的初中生看来是真的酷。不少人在私底下偷偷模仿他的引为,白成杰就是一个。 尤其当时各种□□电影横行,手里不夹根烟的都不好意思称大哥。 白成杰回忆自己小时候做的傻事,脸皮有些燥,但更多的还是怀念。绝大部分人一生最快乐无虑的时段可能就在童年,因为年幼即使做的是傻事也带着滤镜。 “这是我老婆小铃这是我儿子文文”他指着自己身后的女人和自己手里抱着的小孩介绍,圆圆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文文叫人。” “叔叔” 细若蚊鸣的声音从小孩口里发出,说完他就别别扭扭将脑袋藏在自己爸爸的怀里,明显有些怕生。小玲倒是直爽地和白和打了声招呼。 白和看了看他们幸福的一家三口,指腹轻轻磨蹭着烟嘴,笑着道“嫂子好。” “你这家伙,我结婚你也没回来,真不够意思,好歹我们小学初中都是同学,我还给你背过不少锅。” “我们的关系可没你说的这么好,你那时候不是做梦都想要揍我。”白和嗤笑。 白成杰嘿嘿笑。白和在小学初中就是身边孩子羡慕又仇恨的对象,羡慕是这家伙脑子聪明,不认真读考试都能轻松拿第一,轻易可以获得老师偏爱。仇恨也是如此,因为有个对比如此强烈的对象,谁为此没为此挨过父母的打。 曾经让白成杰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你看看人家白和……” “想想小时候我还特意找人去堵你……” 白和自然接过他的话“最后却被校长给逮了,在升旗台上念了检讨书,被你爸脱了……” “你够了啊!白和”白成杰脸一下就黑了,他都当父亲了,还给他念黑历史。 “我们好几年没见了,来去我家吃一顿饭,我跟你说我现在大酒店当大厨,手艺那是一个字……” “不用了。”白和摇摇头径直向前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白成杰想起什么大声喊道“白和,白卓下周二要结婚了。” 白和没有回应。 小玲脸色有些不好看,任谁热脸贴冷屁股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但不等她出声,白成杰便主动握住她的手小声的解释道“你也别怪我堂弟,他这个情况啊……” 可能因为部队收粮加之外来人口比昨天多了更多。村里的人趁着中午风稍微弱一点都跑了出来。 路上行走的人,白和大部分已经很陌生了。每次回家他都是特意避开节日周末等高峰期。而且回了家除了白大伯家他也很少会出去。这也导致村里很多人对他只闻其名不闻其人。 不过今天看来认识他的人会多上不少。 白和看向激动向他招手的白端。 “白和……白和” 当兵的人,嗓子那叫一个亮,他一出声周围人的目光都被他引了过来。。 “来,帮我带点东西回家,还有你跟奶奶他们说一下今天事多,我不在家吃饭。” 白和黑着脸接下了他手中的编制袋。 走在路上,一部分村里人有意的避开。 路边一个穿成球的五六岁男孩,眼神直白的打量白和,然后好奇地说道“妈妈,他就是专门打小孩的白疯子,怎么不傻笑啊!” 小孩嗓子尖,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小孩的妈妈尴尬得脸都红了,低着头小声斥骂孩子“乱说什么” “我才没有乱说,你和奶奶在家说白疯子又脏又臭发起疯来可以把人打死。”这下小孩妈妈连头都不敢抬了,拎着小孩就往返方向走。 边走的时候男孩还在挣扎着喊“你还说我不听话就把我送给白疯子。” 周围村里的人不好意思当面议论,但免不了眼神的交流。 白端看着周围人,只觉得自己身体里五脏六腑在被柴火燃烧。 27-30 第27章 白端不敢仔细去观察此刻白和的面色和表情, 他知道白和有多敏感多疑,他竭力保持着平常的态度对白和说“汤圆你先回家。” 白和冲白端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离开, 直到这时他的目光才淡淡的落在其他人的身上。 周围人对上有些不舒服,因为白和的目光缺少一种人性的温度,他们在他眼里, 但又没在他眼里。 走过街口, 背过所有人,白和脸上没了任何的表情, 纯黑沉郁的眼里带着丝压抑。 精神病人是异类, 他们不是正常人也不会被正常人给接受。这是成熟的精神病人都会有的想法,是血与泪给他们的教训。 并行线永远不会相交,就像正常人永远理解不了精神病人的想法情绪。 许多病人不仅排除不了自己身体里的负面情绪, 还要被迫承受家人社会强加给他的负面情绪。因此对药物依赖很重。 但药物它只是淡化人的情绪,不能抹掉一个人的情绪, 只要是人就免不了受人影响, 白和自然也是如此,记忆里模糊的面孔变得清晰, 这里有人在小时候抱过他,有人往他兜里塞过零食,有人真心的夸赞过他。 走心的伤害,才会给予真伤。 白和走后, 有人后知后觉的开口“何文娟真不会教孩子……” “她自己也有问题,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说话的人, 偷偷瞟着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可怕的白端, 慢慢轻了声。 “哎~这病也不是人家自己想得的。过分了……!”这老人不知是说何文娟母子过分,还是周围所有人冷眼旁观过分。 “白和是个好孩子, 以前还帮我家修过冰箱电视……可惜了” 冷风之下声音异常的破碎,大家沉默的揭过这个话题。 持续的降温低温让城市的修复工作进行得十分的艰难。即使艰难,政府和部队也是不计一切代价优先疏通了交通。 通讯瘫痪,白家也是从白端口中知道,不少城镇地方粮食和药物都极缺,没有支持里面的人只能活活等死了。 一部分偏僻地区,有个人和组织竟然仗着通讯和监控的瘫痪公然的抢砸商店。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就白端所说有几起造成的情况实在恶劣,犯事者当场直接被击毙。 风刀霜剑,前阵的雨水还没疏通,就直接被冻成冰,部分路段人站在上面都会打滑,更别说车了。最近让警察和部队比较头疼的一个就是道路事故频发,尤其现在人们为了避寒窝在屋里不出来,许多人被发现的时候都冻僵了。 白端嘱咐家人没事不要外出,外面乱得很。但其实不用他嘱咐白家人也不会外出,白家人心不大,家人在身边,有吃有穿,就很满足 。他们没有一个觉得自己生活过得太平淡,想去外面找找刺激。 而宁家也是过够了颠沛的日子,就想好好休息一会,等秩序恢复后再回自己的家。 白和老早就想建一个温室,材料都买好了,但因为种种原因只能一次次的推迟。最后逼得无奈只能自己动手,但个人力量是渺小的,忙活了好几天才打了个基底。此时眼见天气暂时稳定,白和便委托了爷爷帮他请一批工人。 最爱新奇玩意白爷爷对白和提到的温室也很感兴趣,一老一少设想了无数温室的好处。有着丰富建筑经验的白爷爷还亲自与白和一起做了规划设计。 不过白爷爷也是建议这个计划可以推后到春后,首先天寒工人的效率必然低下,其次现在的工费比平常要高三分之一划不来。 不过白和自然等不到那时。 白和家的温室就盖在原先的菜地上。现在的天气室外工作,对于南方工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在外呆个几分钟,露在外面的手脸都被冻木了。不过白和给的工资很大方,工人都是埋头踏实干,实在冷得狠了才会到炉火边烤烤手。 十多个工人,加上白家人的义务帮忙,五天建完了。温室不大只有两百七十多平方,但对他来说也够用了,建成之后白和长长松了口气。当即他就在里面撒了菜籽种子。 城市修建进行得很缓慢,雨停已经有十多天了,今天电力局终于有人到村子修理电线电路。 一辆小车四个工人,看到他们的身影舍水村的大家异常的激动。无电无网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八点睡九点起,八尺大汉都忍不住留下辛酸泪。 村子里的电线在大风下断得跟破布似的,电线杆都倒了两根,自然不是一两天能简单修好。 四个工人敲敲打打一天,五点天有点黑沉的时候,在小卖部里买了一大袋的东西离开了。 当天晚上,白和被黑斗的叫声吵醒。“砰砰”窗户被敲打得不断作响,白和打开窗户,冷风卷习着白色的雪子打在他的脸上。 “下雪了。”白和打着手电筒眯着眼睛观察外面,只见外面的天已经变成白茫茫的,北风卷着雪如海浪般一层层拍打着房屋。 雪下得很急很大,一会儿功夫地上就积了一层白雪。 这一幕对于南方人来说太罕见了,白和也不怕冷裹着一件长棉袄,就趴在窗边赏雪。黑斗上半身立起也凑在窗口好奇看着外面的雪花。不过此时的天气对它鼻子来说有些刺激,零下二十度的冷风一吹它就忍不住打起喷嚏。 “砰砰砰~”白和突然听到房顶传来异样的声响。接着看到似碎银的冰雹,一颗颗从天空砸落到地上 。冰块混合着雪骤急的落到地上,这些冰雹大的有拳头这么大,落在泥巴地里一砸就是一个坑。 白和皱紧了眉头。这已经不算是冰雹算是灾害了。走在路上这样大的冰块砸在头上是能要人命的。好在现在是晚上,大家都窝在屋里。 不过躲在房里,也不意味着绝对的安稳。“砰砰砰”的响声不断,铁门和玻璃都传来巨大的声音,从白和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斜对面杂屋上的瓦片,一排排的从屋顶滑落碎裂。犹如被拆房一般,动静极大,黑斗有些不安的围着白和打转,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白和安抚的摸着它的头。眼看外面越来越多的冰雹,他有些担心房顶刚补的瓦片,不知经过这场冰雹还会剩下多少。 这场冰雹所遭成的动静极大,犹如几十辆投石机不断从外面往屋子上砸。白和被吵得一直没能睡着,直到二个多小时后冰雹停了他才勉强睡下。 迷迷糊糊中他做了几个不太好的梦,一时他的房子被一块有着一米大的冰雹砸穿了,只着睡衣的他孤零零的站在废墟之中,寒风穿过他的身体如若刀削。 一时他走在了空寂的野外,脚下是厚实又软绵的雪,结冻的白冰,视野全是一片荒寂荒凉的白,整个世界没有一个活物,他好像被独自遗弃到世界之外,失群落伍的恐慌和空荡荡的茫然笼罩着他,他身体不断的发抖,艰难又茫然的往前方走。 一时又看到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们扭曲着脸,身上全是血,他的视野被鲜红的血色包围。突然一片恐怖巨大的黑影笼罩到他头顶,他就像蝼蚁般渺小,白和本能想跑,但他身子却犹如冰块一般,僵木,动也动不了,眼看即将被黑影吞没,白和心脏紧缩在一块,手脚一抖,白和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醒后发现,被窝里已经没了热气他身体不自觉蜷缩成一团,露在被窝外的脸也冻得没有知觉。难怪他做梦一直是冷得不行。 窗户处有着淡淡的光透了进来,白和看向对面墙上的钟七点四十,室内温度计显示零下三十度。 第28章 白和醒来睫毛上都挂了霜, 一缕缕白气,随着呼吸而升起。他鼻子已经被冷空气冻得麻木,嗅觉也已经丧失, 有清液控制不住从鼻子里流了出来。白和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空气也是具有杀伤力的。肩膀手肘这两处不知是不是受了冻,骨头缝都是疼的。他从空间里翻出几张暖宝宝贴在身上。 由于被子里没有任何的热气, 里面冷得和铁似的, 白和起床没有一点困难。 他翻出保暖衣、高领毛衣还有羽绒服一层层的套在身上。穿完后整个人直接大了一倍,看起来十分臃肿。身上的暖宝宝开始发热, 这些热量在厚实的衣服保护下留存在身体里, 他冻得像块冰的身体,重新活了过来。 黑斗昨晚是睡在白和的房间,白和起床看了看它, 这个精神的大家伙,在这样极端的低温下也有些不适应, 整个身子蜷缩在软绵的毛被中, 看见白和起床它立刻坐立起来,眼睛依旧明亮, 只是身子有些止不住的颤抖紧缩。 白和有些不放心,摸了摸它身子和鼻子,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身体上的不对劲, 松了口气。他给黑斗穿了一件带绒的防风衣。 黑斗第一次穿这么严实的衣服,不怎么适应, 身体几乎扭成麻花, 头也不断的磨蹭着衣服。 走出卧室,进入客厅, 可以听见寒风从窗户门等各种缝隙中钻进来的声音,空旷的客厅犹如冰窖一样冷寒。白和稍微回温的脸一下又冷了下来。 这样极端的低温,让一直生活在南方的白和身体不断叫急。喉咙又干又痛,犹如火烧,一种很不好的前兆。 走进厕所白和毫不意外的发现厕所里水管已经被冻死,一滴水也滴不出。储水桶里的水都被冻成一大块冰。 幸运的是,白和家厕所是直通粪池,没有用管道,所以不用在野外感受风吹pp凉。 自来水用不了,白和打开后门来到后院,白和家后院比之前院小了很多,白和小的时候,他爸在院里搭上架子,引来了葡萄藤。每到夏天,架上就会爬满翠绿的树叶藤蔓,院外竹林摇晃,别有意趣。白天成还在架下,摆了竹床睡椅,夜晚躺在这里歇凉赏星别提多美了。尤其以前电路不稳常常停电整修,南方的夏又苦闷,这时白家一大家子都会跑到葡萄架下歇凉,大人摇摆着蒲扇聊天,小孩躲在围着蚊帐的竹床上打闹玩耍。 这栋葡萄架下留下白和很多童年回忆。 可惜后面,随着一家三口陆续进城定居,没人照料的葡萄藤渐渐也就枯萎了,只剩下孤零零染上苔藓和黑霉的木架。 后院围墙还连着一栋青砖白瓦砌的小房,以前是灶屋现在变成杂屋和仓库。 后院里有口水井,那是建房时就打了的。舍水村靠山,旁有山涧清泉,水多,其实用不上水井,走几步就能去池边河边打水。但白和的妈妈小时候被水淹过,怕水,为了让老婆生活方便白天成便花钱在家打了口井。那时候打一口水井不仅费钱,工程也不小。 白和爸爸找了不少朋友帮忙,最后打的井深,出的水也甘甜清冽,有时候渴极了白和就会直接拿勺舀着井水喝。小时候没有冰箱,到了夏天家里的肉,都是吊在井口保存。西瓜放清凉的井水里冰镇一下别提多甜了。 白和按压着井边的压水井,铁质的把柄凝着一层冰霜。年代久远的机器发出迟钝的“嘎达,嘎达,嘎达……”到后来声音越来越顺畅,水里从口子里蜂蛹流了出来。白和手探进水流中,竟然还感觉一丝淡淡的暖意。 白和打了满满两桶水,丝丝白气从桶里往上升。他将一桶放在厨房,一桶放在卫生间。 接着他从仓库里拿出火盆端到空间比较小的餐厅,又抱来一大捆的木柴。 白和目前所用的风力发电机一天发的电不大,也就勉力维持家里基本电器的运转。如果持续用上暖风机这种大功率的电器取暖,就带不动了。 拿着松针引火期间,手艺生疏的白和被烟呛了好几下。别看烧火很简单,但是要让一根根粗木柴在盆里烧好不息,它也是有一定的技巧。 木柴点燃,昏黄的光带着点烟气在房间里蔓延。这种取暖方式原始,但热度也是明显的。房间温度一下就上来了。灰尘随着火光在空气里跳跃,烟味在封闭的房间里特别重。 为了避免二氧化碳中毒,白和给窗户拉开一条指甲宽的小缝透气。 白和搬来沙发和毛毯。黑斗以一种青蛙姿势趴在火盆旁边,感受到温暖紧绷的身体放松开来,长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甩着,眼睛慢慢向下垂,打起瞌睡。 白和拿出一个架子支棱在火盆上,熟练的架上一锅水,银色的锅,在火花的舔舐下,留下黑色痕迹,锅盖上慢慢冒出热气。 白和将自己整个身子窝在软和的沙发上,火光跳跃在他脸侧。他手中打开的笔记本正在放映一部搞笑冒险动漫片, 火盆最旁边有几个红薯被余火碳烤,这就是他早餐了,很省事。 红薯慢慢被烤熟了,发出一阵诱人的甜香。白和用钳子将它们从盘里夹了出来。 闻到香味的黑斗,立刻睁大眼睛,抬起头,尾巴摇动的频率加快。 “等一等有些烫。”知道它嘴馋了,白和将红薯放在盆子里放凉。 水也沸腾煮开了,白和拿来两个热水瓶,灌好之后用余水给自己洗漱一下,又泡了一个热腾腾的热水脚。 泡的过程中,白和长长吐了口气。年轻小伙子,火力壮,一般的冬天白和穿一件羽绒服就够了。也就今年第一次感觉到脚冻麻木的感觉。 洗漱完,红薯也凉了。这是白和空间里产出的第一批作物,红薯个头大,白和吃了个生的,清甜脆生像吃水果般。此时的烤红薯外皮被碳火碳焦了,但气味却十分霸道,剥开皮,红滋滋的的糖蜜立刻就流了出来,橘红色的果肉粉糯像一块小火苗,单卖相和气味来看十分诱人。 白和先给口水都要流出来的黑斗一个。这个爱吃肉的家伙,觉得味道还不错,囫囵两口就把它给吃完了。 白和自己也尝了一个,果肉十分的软糯,入口即化,带着热度红薯滑入肚子,身体里的寒气也驱散不少。味道甜却不齁,它这个咸味党连吃了两个也没腻。 每到冬天白和食量就会增大,仅几个烤红薯肯定不够,就着火烤了几块面包和几根香肠。 黑斗对白和的香肠十分感兴趣,白和烤的时候,它眼睛就时不时落在上面。 白和满足了它,在它盆里放了几根,同时还放了两个红薯和一块面包,这就是它的早餐。 黑斗不像宠物狗那样,不精贵难养,对食物并没有什么严格要求,有时候白和吃什么它也跟着吃什么。 在白和和黑斗享受着早餐时,外面门被敲响了。刚开始白和没在意,以为是风吹动铁门的声音。直看到黑斗往门口方向走,才意识有人来了。 白和走出去的那一刻被冻得近乎窒息。眼睛也出现一瞬间白盲,他视野所到之处全是一片白色,房顶土地都被大雪给盖上了。白和一脚踩下去脚都被淹了,一个晚上雪已经下到小腿这么厚了。而此时天空中鹅毛那样的雪还下得纷纷扬扬。 透过铁门的窗口,白和看到门外的人村里的陈立新,和他家也带着点血缘关系,他爸还得叫他一声哥。 他穿着一声雨衣,毛线帽下的脸冻得通红,佝偻着身子,时不时跺几下脚,把双手放在嘴边哈一下。看见门打开便匆忙道“白和,我家老太太昨晚去了,大后天上山。” “叔您节哀。” 陈立新点了点头,沙哑着道了声谢,便抖了抖雪,迈着大步去了下一家。没有电话,他只能亲自去朋友和亲戚。 第29章 赵立新离开后不久, 白奶奶和白爷爷打着伞来到白和家。 见到两个老人鼻子手冻得通红,白和连忙拉着他们去火盆边烤火,忍不住说道“天气这么冷就不要出来受罪, 我这么大个人难道还照顾不好自己,瞎操心。” 白爷爷挺了挺胸膛中气十足的说道“想当年我去东北修铁路,那雪都下到腰了, 手冻得开裂, 还得干活。这有什么受罪的。” 白奶奶“昨天的冰雹下得蛮凶的,家里车库都压垮了, 我们过来就是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白和给两老端来两瓶热牛奶“我这边还好, 就是玻璃碎了几块。不过房子上的瓦片都砸坏了,现在补也补不了,就怕到时雪融的水会浸到屋子里。” 白爷爷挺喜欢纯牛奶, 不甜而且补钙,白爷爷经常把它当水喝。而白奶奶更喜欢带果汁的那种调制奶酸酸甜甜, 看到后直接推给白和“你喝。” “我已经喝过了。”白和强硬的把牛奶塞到她手中。 白奶奶脸上皱纹加深些许, 像喝中药似的,屏着鼻子一口闷了。 “是个麻烦, 我们那边的瓦片也全碎了,今年天气太怪了,砖头大的冰雹我也是第一次见,先在屋顶铺一层雨布应急吧!你大伯那边有很多, 等下我让他给你送上几捆。” 白和没有拒绝爷爷的好意“爷爷你看我这里的风力发电机好吗?。” “肯定好啊!”白爷爷毫不犹豫的说道,脸上满是赞赏。“你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买的这种好东西, 现在下这么大的雪, 估计电力局的人几个月都不会过来修电线了,全村也就你这里可以正常用电。”白爷爷是个喜欢新奇事物的人, 别看他快七十岁多,但他喜欢各种新奇的东西,还爱琢磨,如果不是小时候没有条件读书,说不定他会是个发明家。 “当时我买了两部,还有一部你等会带回去用。” 听到这话,白爷爷眼亮了。家里没有电,许多事情干起来变得麻烦。 “多少钱。”不等白和回话,白爷爷抢着说“别说不要钱,我一个当爷爷的难道总占你便宜。” “不要钱,我总共才两台怎么舍得给你们,先借给你们用。” 白爷爷想了会,点头“那行,我会保管好的。” 看他们聊完,在一边剥着红薯皮的白奶奶慢悠悠开口“下坡周德良的房子昨天被冰雹和雪给砸垮了。” 白和随口问道“人怎么样。” “今天早上挖出来,尸体都冻僵了。” 白爷爷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死了也好。” 不是白爷爷三观不正,而是周德良这人年轻时不干人事。 六七十年代,仗着当时特殊国情,周德良带着人在村子里□□。村里两户地地道道的农民,就因为家里小有积蓄,就被他定为富农,最后被斗死了。 也是报应吧!中年时期他唯一的儿子上学一去不复返,老婆后来也因病去世,临老落得孤寡一人。 在周德良六十多岁的时候,他申请上了集体供养的五保户,每月能领到钱和生活物资。有手有脚,还吃国家的本,这行为实在让踏实勤劳一辈子的白爷爷白奶奶看不起。老一辈的人吃过苦,所以深知现在安定不愁吃喝的生活很不容易,对国家感恩都来不及了,怎么想过占国家便宜。 “那我要去吗?” 白天成白长青两兄弟成年后就分家了,朋友亲戚人情来往也是各算各的。白和他爸没了,他就得代表着他们家。 一般同村的人肯定是要送份帛金,但都是有来才有往。你来了我家参加寿宴我便去你家吃顿喜宴。 “去什么,这老家伙平时吃肉喝酒把钱花个精光,后事还得村子出钱补贴,你还指望有席。”村子里的钱就是村民的钱,花在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老赖身上这让白奶奶很不爽。 “他亲戚不管吗?”白和对于周德良的印象还是比较深的,读书时每次都得经过他家,拄着拐杖,慈眉善目,见到小孩子笑盈盈的。有几次他还拿着赶集买来的糖饼塞给白和。 “他父母兄弟早死光了,一个侄子在水市十几年没联系。”白爷爷随意的说道。 …… 烤着火,白和想起早上的事“爷爷,立新叔也去你们家了吧!” “来了,哎!我那姨妹子也是命苦。好不容易熬到孙子考上大学了,要享福了,结果走了。” “她本来身子就不怎么好,这几年时不时住院,喉咙里跟住着一只猫似的,每次看她咳嗽我都担心她把肺给咳出来。”白奶奶脸上带着些唏嘘伤感。 老了就怕得病,不仅自己难受,也磨家人。同住一个村白奶奶和这位表姨妹子关系很好,经常一起聊家常,这一年每次他们聊着聊着对方就抱着她哭。吴秋年轻时丧夫,独自拉扯着孩子长大很不容易。陈立新是个懂事的,十五六岁就跟着人干活,不过没读过多少书,干的是苦力活的,赚的钱都是血汗钱。 吴秋心疼儿子,因此也拼命干活,当保洁、种田、养鸡养猪,好不容易家里条件好一点,房子重新装修,但她身体也垮了,离不开药。 有好几次,吴秋握着纸巾绝望的对白奶奶说,宁可得的是癌症一死百了,也好比现在半死不活拖累子孙。 陈立新夫妻很孝顺,从没有放弃过她,因为如此她才更痛苦,不想儿子的血汗钱投到这个无底洞。尤其瞧着孙子成年,要结婚要买房又是一大笔。她心都被黄莲浸透了。 这次天气突变吴秋身体没抗住,白奶奶心想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也没什么求生意志。 这位姨妹子一辈子都是在为别人活。白奶奶心里难受极了。 “你姨奶奶很喜欢你,等会你跟我一起去你姨奶奶那拜一拜。” 白和点了点头,对这位每逢过年都要给他塞红包塞零食的姨奶奶他影响也很深。 聊着又说了村里一些其他事,家里有白大伯这位村书记,村里各种消息都很灵通。 昨晚突如其来的冰雹和暴雪让不少人家遭了罪。不说房子倒了坏了的,就人……尤其是老人,本身抵抗就弱,睡着睡着就去了就两位。小孩也遭罪,现在村卫生所和梁先生家人满为患。哦!梁先生是村里的一名中医,也是以前村里的赤脚医生。 雪下得到腿,还一直往向下,好不容易通了的路又被堵了,房子坏了或者塌了的人也没东西修。 白和留着爷爷奶奶在家吃了一顿饭。吃的是火锅,这样的天气也就火锅最适合了,边煮边吃,热腾腾。如果是其他炒菜,可能菜还没炒全,端出来的菜就冷了。 吃的是鸳鸯锅一个菌菇清汤一个麻辣火锅。外面下着雪,里面锅底咕噜咕噜冒着泡,腾腾热气往上翻别提多韵味了。白和用小米辣大蒜给自己调了一个特别辣的蘸酱,吃上一口就要吐舌头那种。 片得薄薄的牛肉在锅里翻滚几秒就变了颜色,沾上红通通辣酱往嘴里一塞。舌头发出警报,但吞下去不久全身就自内到外热乎起来。 白爷爷也爱辣。本省水汽重,为了除湿,从老祖宗那代就习惯吃辣椒,毫不夸张的说,做菜放辣和放盐一样正常。 白爷爷艰难咀嚼着嘴里的羊肉 “这羊肉老了,咬下去跟橡皮筋一样。” 白奶奶牙齿掉得多,只能吃菌菇和豆腐这些软糯的食品。白爷爷夹着一筷子肉要放她碗里“你看你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你要多吃点肉补一补” 白奶奶打开他的筷子,快速抱着碗躲开了,斜瞪了老伴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夹的那些我都咬不动。我要吃自己会夹。”说着从锅里捞了一块肉碎碎,缓慢的咀嚼着,白奶奶很瘦,两颊的肉都陷下去了,由于磨牙掉了不少,嘴很空,看上去更陷得有些可怕。 曾说过多次的话再次说起“奶,等路通了,我带你去配一副假牙。” 白奶奶鼓大眼睛,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倔着说“要配什么,我这又不是吃不了。” 白爷爷一眼看穿自己老伴真实的原因“你就是舍不得,这钱我来出,正好我养老金几个月没取够你配一副好牙齿。装了假牙你就能咬动东西了,不然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了。哪一天你们许家人找过来,还以为我虐待你。” 两人几十年的夫妻,感情不一般,偏偏临老嘴硬,关心的话也带着阴阳怪气。 白奶奶说不过嘴不停的白爷爷,瞪了他一眼,却是打定注意不去。她的妯娌在镇上才装了四颗假牙就用了两千,她这少了九颗那得四五千,不值当,她都半身子入土了,能吃东西就行。 几人吃完中餐就出门赶往陈立新家。外面不仅落着鹅毛大雪,还有肆意刮横的北风,伞起不了任何作用,几人出行都穿的是雨衣。 陈立新家也在村子里,平时走也就个十五六分钟,而今天他们足足翻了一倍。 地一踩就是一个洞,费力又费时。 第30章 气温太冷, 加之没电、道路不通,白事布置得很简陋。 手机依然没信号,无法通知远地方的亲戚朋友, 来的都是村里人。大家都聚在了房子内。因为里面有一些小孩老人,房子窗户关得很紧,就留着门缝透气。柴火燃烧的烟熏味、加人气味、脚臭味、混杂在一起犹如生化现场。白和打开门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背了口气。 他不由按了按面上的口罩。白爷爷白奶奶年龄大了, 嗅觉有些退化, 倒没怎么受影响。 他们直接来到奠堂。两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赵立新老婆谭梅给他们递过来香和纸钱。白家几人接过将其点燃在棺前肃穆的拜了拜。 可能早有不好预料,六十出头的吴秋不顾家人反对, 在几年前就准备好了棺材和照片。因此在目前的情况下她的后事还能维持个体面。 赵立跪拜在一侧回了个礼, 他整个人是没有生气的,目光无声恍惚。谭梅也没好到哪去,本来她就瘦, 现在都快变成一条杆了,整张脸枯黄憔悴, 嘴上起了厚厚的一层干皮。白奶奶看她这个状态实在担心, 忍不住劝道“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帮你看看场。” “你要是你把自己累坏了, 你婆婆在地下也难受。” 没想人一下奔溃了,抱着白奶奶的手,豆大的泪水从谭梅眼里流出,浸润在红燥的脸颊上。“大姑, 我妈去的时候才六十多斤,比一个孩子还瘦啊!” 哭着谭梅全身没了力气, 如面条般往地下瘫去, 白奶奶见状连忙抱紧她的身子,就往旁边带。 赵家人口少, 物质条件一般,但一家感情十分深厚。赵家母子都是本份厚道人,对待儿媳如同对待女儿一般。谭梅不仅从没有遭受过婆家磋磨,而且她婆婆还想方设法为家挣钱分担负担。过去虽然日子苦,但一家都有盼头。 但好不容易好日子来了,他妈却一天也没享上。 “大…大姑,我们……隔…我们不孝…孝啊!嗝妈…妈,嗝一天一天都没享过福。”谭梅哭得几乎脱气。 感性的白奶奶跟着摸眼泪,周围几个大婶看到连忙帮着扶起谭梅,不断劝慰。 “秋姐知道你们是个孝顺的。” “你这样磨你自己,老太太在地下如何能放下心。” …… 耳边再多的安慰对于处在极度悲痛中的人来说也是听不进的。 “我们家…嗝…家安安……安安还没有回来,妈临……死…嗝前都在念着孙子。” 陈家三代就一个孩子陈有安,现在才二十岁在外省上大学,信号断了后就没联系上了。 失去至亲的悲痛加上对孩子的担忧,让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的谭梅脑袋一黑竟然晕厥了过去。 “快,谭梅晕了,来两个人背她去卫生所。” “快让开,救命” …… …… 本来沉闷的房子,一下乱了起来,混乱的喊叫声,桌凳摔倒的声音混在一起…… “砰”大门被打开,一群人顶着风雪火急火燎的往外跑。 白奶奶也不放心,跟着人往村卫生所跑,白和怕白奶奶有什么意外也跟着去了。而白爷爷则留在陈家,帮陈家稳定局面和处理事项,免得有些人看陈家主人不在便趁乱浑水摸鱼。 舍水村卫生院在村办公楼里,两张病床都躺着人,外面也坐着不少病人和家属 。 舍水村里本来老人小孩就多,昨日突然的变温很多人没遭住,症状轻的就开药回家休养了。严重的就留在这打吊针。小孩的哭闹声,老人粗重的喘息、撕心裂肺的咳嗽和痛苦的哀嚎。人进来心口不由就憋了口气。 卫生院唯一的医生黄治明忙得不可开交,不停的穿梭在病人中,一个人恨不得撕成三瓣用,他的父亲还有子女都在帮着他换吊瓶、开药……。 眼见一大群人闯进来,他甩了甩酸痛的手连忙跑过来“这是怎么了” 房间内的呻吟声都小了点,大家目光不由集中在这边。 陪同过来的人抢着说“刚才她哭着哭着晕过去了。” “掐人中也没醒……” “先把她放下来……。”眼见背着她的男人手臂颤抖,明显坚持不住了,黄医生连忙说道。 大家四顾,院内唯二两张病床都躺着人。一位小伙很有眼力劲找了两条长凳拼在一起,几人小心将她放在上面,白奶奶指挥着人群散开。 谭梅的脸色十分差,两颊深陷,脸黑黄黑黄的像是死人,摸着手也冰凉凉的,黄医生面色不由凝重了几许,他带好听诊器仔细检查一番,然后吐了口气“没什么大事,疲劳加悲伤过度,在家好好休息调整好心情。她有些贫血,我先给她挂两瓶水。” 闻言,神经一直紧绷的陈立新,一屁 股坐在地上,他狠狠揉了把脸,指缝处出现水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围人很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家跟过来的人,在黄医生的要求下很快的离开。陈家现在的情况离不开陈立新这一个当家人,他不可能陪着谭梅,没人照顾,心软的白奶奶便留在这里。 “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你没什么事就回家吧!”白奶奶对着一侧眼睛发直不知想什么的孙子说道。 白和扶了扶下垂的帽子“外面的雪到大腿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 白奶奶挑高眉毛中气十足的说道“这有什么……” “黄医生救命啊!。”她的声音被屋外惊慌的大叫声掩盖。白奶奶和白和目光不由的落在门口。 门口两人艰难扶着一个肚子高涨仿佛已有六七月份的老妇人推门进来。 好不容易歇口气黄医生,仿佛一口吃了一碗黄连,脸一下变得苦涩无奈。 只是几秒时间两人便连抱带拖的将妇人带到黄医生面前。 两鬓斑白的男人哀求道“黄医生她实在痛得不行了,你看看她。” 他们扶着的妇人,已经没了力气,能站在这全靠两人的支撑,脸色惨白如纸,只会哎呦哎呦喊痛。 “大夫你帮帮我妈”这样的场景哪一个当儿女的能看下去,另一边扶着她的女儿几乎要跪在地上哀求他了。 黄治民长吸口气为难的道“赵伯啊!赵婶这病得去医院,我们这里什么设备都没有,看不了的!” 这么冷的天,黄治民脸上愣是出了一层白毛汗。他本护士出身加上政府培训才成为了村卫生院的医生,能力在这里,平时也就看点小咳小热的,肝硬化腹水这种大病他哪敢插手。 “路……路早被雪堵死了,早上我开车试过出不去。”女儿抱着她妈崩溃的说道。 男人也苦苦哀求“黄医生你现在不看她,她真的就要死了。如果真出了事我也不会怪你。” 黄医生左右为难。他很想救,但又怕讹上。医患关系最为敏感,这种时候家属说的话都做不得准,能帮上还好,如果真帮不上没准最后他自己都得陪进去。 周围的人不懂黄医生的难处,纷纷出声劝道“她都要痛死了,先给她打一针止痛剂吧!” “情况不会比现在差了 “人命关天,黄医生赶紧啊!……” 眼见父亲被众人胁逼,他大女儿急着眼睛都红了,扯着嗓子喊“我爸不行的,他看不了。” 小女孩高一已经懂事了,知道事情严重性。他爸没经过正规严格的医培,就是一个赤脚医生。动手最大的可能就是去了 她爸还有她家都承担不起一条人命的重量。 但这时大家是不管的。赵家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不放手,黄医生硬是被众人推到药台旁。 这种情况,如果还拒绝,黄家以后就别想好好在舍水村生存了,黄医生咬牙…… “舍水村村长还有村医在吗?” 门被打开,一群穿着绿色军大医的人夹裹着风雪走了进来。但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人,他们又停在屋外。 趁众人注意力转移之际,黄医生见机脱了身 “我是舍水村村医黄治民,你们是……” 为首的人做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们是奉命带医生给大家打肺炎的疫苗,麻烦让村长通知一下村里人。” 黄医生的眼睛在听到两个字时蹭的一下亮了,他急切的看向后面提着药箱背包等人“同志,这些医生都是医院的医生是吗?” “自然”为首的队长不明所以。 “太好了”黄医生如遇救星,顾不上礼仪扯着人衣袖就往诊台走去。 “麻烦您帮忙看一下,这里一个病人情况十分危急……” 不料这人来到病人的旁边,稍微检查一番后,也是一脸为难。 来的是镇上的医生护士,他们的医术也比黄医生好一些。平时多是治疗老人慢性病,大病患者他们都是往市医院送。 最后他们求救的目光放在最后面人身上。而那位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走了出来,所有人自觉让开路。 他在赵婶身上按了几下又在卫生院开了药,赵婶脸上痛苦之色缓解不少,嘴边那让人心纠的呻吟也停了。 在赵家父女感激涕零之时,他抢着出声“我只是暂时控制住了这位阿姨的病情,她内部情况很严重还是得赶紧去医院动手术。”。 30-40 第31章 苏行也 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白和脸上难得出现呆愣的情况, 他挺直背,眯着眼睛看向被人群围绕的人。 也是那一瞬,人群中的苏行也偏过头他的眼神正好与白和相撞。透黑的眼底, 结起层层薄冰,微微发白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白和垂下眼眸,少有感觉心虚。毕竟他又一次不告而别。他从不怕别人欠他, 却怕自己亏欠人。而苏行也是他人生中亏欠最多的人之一。 苏行也沉沉看了他几秒, 才把目光移开,对着旁边的几位战士说道“张排长呆会还得麻烦你们将这位患者带到军区医院。” “好。” “太谢谢你们了。你们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赵家父女本已经绝望了, 没想到绝处逢生, 此时含着泪不断向一行人鞠躬道谢。 张排长连忙扶起他们。并嘱咐他们可以先回家收拾一下东西。 而在这段时间,村长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大家这才知道这群军人还有医生护士不顾风雪危险赶来的目的是给舍水村的人注射肺炎疫苗。 在信号交通奔溃、天灾疫病横行的现在,这些疫苗能跨越无数省份, 下及到全国各地,是国家不计代价, 也是无数人用汗水鲜血换来的。 这是全人类的一次劫难, 从疫情爆发到现在短短一个月多点的时间,据不完全统计国家减少了七千万的人口。而全世界减少人口已经无法统计了, 在信号未断之前已近十一亿。 村长、村干部分批的通知村里的人到医务室接种疫苗。 这些战士和医生护士们任务很重,他们还需为隔壁几个村子注射。不敢耽误时间,喝了一口热水,就开始工作了。 因为疫情的恐怖传染性, 除了极个别身体情况特殊的,其余人都必须注射疫苗。 仔细看了看注射的注意事项, 白和点了点头。 给白和打的是一个年轻的护士, 手脚利落打得也快,打完之后白和手臂那一块肿痛肿痛的。 等他回到奶奶身边, 奶奶急急忙忙去找纸巾时,才发现因为棉签按置位置不正确,一串血从针孔顺着胳膊流到手背处。 眼看诊所里人越来越多,他这种无关人员还呆在这里就有些碍事了。 “奶奶,我先走了,晚点我来接你,你不要一个人回来。” “我知道了,你走吧!” 白奶奶不耐烦的摆摆手,她的目光全放在人群中的苏行也身上。 白奶奶兴致勃勃的跟旁边的人说“你看这苏医生个子高大、相貌好,你家雯雯不正好没有对象吗?要不要介绍他们认识一下。这缘分啊说不定就来了。” “我这就叫她过来。别说,我们家那丫头就看脸,你说上次她大姨给她介绍一个开厂的大老板,家里几套房子,条件多好,进门就不愁了……结果这丫头竟然嫌弃人家胖矮,你说这长相能当饭吃……。” “是的,是的,现在年轻人大多都有这毛病,不像我们那会……” 白和逆着风雪回到家,门口黑斗早早等在那,暖黄的灯光照在身上,亮晶晶的眼神与矜持摆动的尾巴让白和不由笑了起来,心里有种踏实感。 检查了一下狗盆里的水和狗粮发现还有剩便没有管。接着白和给自己套了一件雨衣,再次走了出去。 上午白爷爷和白奶奶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导致他还没来得及去清理自己的院子。 门口已经堆了一层厚厚的雪再不清理门都要打不开了。车库和暖房的房顶都是铝合金盖片,承重力不强必须及时处理。还有柴房、杂屋的瓦片在昨晚已经砸碎了,必须及时铺上一层防水布,否则整个房子都会漏水。 事情不少,尤其在风雪中工作更增加了危险性。即使白和身手不错,在上房顶前还是给自己栓了一条安全绳。 房顶的雪已经堆得挺厚了,一脚踩下去脚就看不见了,而且底部都结了一层薄冰,随着他走动,不断有雪往旁边滑,这让白和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了。 风卷着雪往人身上每一个缝隙钻,站在外面一会他眼睛就被刺激得不断流眼泪,不得不带上护眼镜。 冬天的夜晚本就来得快,在这样的漫漫风雪天,才五点天就已经全黑了,头顶被风雪遮盖,看不到月亮也没有星光,整片天地黑沉得有些吓人。 白和今天就堪堪打扫了楼房和车库的屋顶。给杂屋柴屋加盖明天还得找一个人来帮忙。 白和缓缓从三角楼梯上下来,耳朵已经冻得没有知觉,嘴唇也冻紫了。回到房子第一时间从热水瓶里倒了一杯热水,带着烫度的热水进肚有种奇异的感受,肚子传出咕咕的声音,像是水倒进一个空桶发出的声音。紧贴的肠肚被热水冲开,肚子里饥饿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心饿得发慌,甚至带动手也有些发抖。 柴火重新被他点燃起来,他烤了烤火待身子全暖和起来后,便将仓库里硬邦邦的鱼放在火边解冻,还翻出一些土豆白菜和红薯粉,白和将材料切好泡好,只等他把奶奶接回来,就可以直接开做了。 重新穿戴好雨衣、毛靴、帽子,白和打着手电筒重新出门了。走在厚雪中,犹如走在沼泽中,每一脚踩下去,雪就淹到近膝盖的地方。腿抬起瞬间,能感觉到底下还在紧紧拉扯。道路水田此时全部被白雪覆盖分不清彼此界限,路边零散的楼房,沉默寂静的立在黑暗中,紧闭的窗户、门像一张张漆黑的嘴,村子里平时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也消了踪迹。整个村子仿佛一下子没了人气。这个白和生活了十多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竟给他了陌生的感觉。 走了几分钟到了大伯家,白和用力敲了敲门,狗叫声从屋内响起,大黄和妞妞看到是白和,警告凶恶的“汪汪”声顿时变成哼唧哼唧的“嘤嘤”声 白语打着手电筒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看见两条狗围着他打转撒娇,不由就笑了 “这两狗挺黏糊你的,看见你尾巴都转出花了。” “可能是因为我每次都会给它们吃的。”白和揉了揉两狗的脑袋,两狗开心得哈哈吐舌头,还侧着身子往地上躺要白和揉肚子。地上的雪这么冰白和可不敢让他们躺。虽说田园狗生存和适应能力强,但两狗出生到现在可没经历过这么冷的天。 白和从口袋里掏出两条手指长的风干肉,两狗身子一下就立住了,眼巴巴的看看。白和也没逗它们,直接肉干塞进它们嘴里。 “也给我点。”眼看两狗吃得香,白语也馋了。呆在家里虽说伙食很好吧,但没零食,总觉得少了个味。 白和直接将口袋里的一包都给了她。 白语一边费力的嚼动着一边含糊的说道“我正准备去你家,没想到你提前来了。爷爷奶奶一直没回来是不是在你那边。” “奶在卫生院,爷还在立新叔家那边,我现在去叫他们吃晚饭。姐你们还没吃饭吧!” “没,这不是等爷奶回来一起吃。” “爷爷奶奶今天到我那边吃,你们也一起来我家吃晚饭吧!煮鱼和烤肉。” 白语有点嘴馋,但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妈和婆婆把菜都准备好了。下次去你家吃。” “行。”白和一口答应了。 拒绝了白语让他到家里坐一会的邀请。白和继续沿着风雪继续往前走。 半路,白和遇见了打着手电筒的爷爷奶奶以及苏行也。 三人不知聊着什么脸上都是笑,苏行也话不多,但他倾听时认真专注的表情,能让人从心感到舒服。 风雪中遇到白和,白奶奶就忍不住责怪道“你这孩子,苏医生是你朋友,你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白爷爷“人家大老远来到这,怎么也得好好接待一下人家。小苏,你今天就睡白和那,你们两朋友好好聊一下。” 白奶奶和白爷爷看向苏行也的目光满是喜爱和欣赏。医生这个身份,在白奶奶和白爷爷这里是有额外的加分的。 白和没有说话,他的眼神落在苏行也身上。苏行也也看着他,面容带着浓浓的倦意,眼底的青乌在冷白的皮肤上看起来十分刺眼。 白和哑着嗓子道“我们先回家。”说完转过身子走在前面。 “对,先回家。小苏忙活了一天肯定饿了,等会我来做饭……” 回到家果然白奶奶一力把持了锅铲,而白爷爷老实的蹲坐在灶台后烧火。 被白爷爷白奶奶强制接待客人的白和与苏行也同坐在了沙发上。桌上摆着各种零食干果,两人却都没看一眼。 “你怎么到这的。”白和纠结一阵,忍不住问道。 “你不想看见我。”苏行也自嘲一笑。 “没有。”白和很认真的回答。他从来没有不想看见他,只是害怕见到他。 “那你为什么再次不告而别。”苏行也嘴唇紧抿,身子不自觉凑近白和。 白和瞳孔全被苏行也占满,他张了张嘴,但看到不远处白爷爷白奶奶的身影,又重新闭上了嘴。 等了许久也没等出答案的苏行也,紧绷的脊背微微弯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和难过。 餐桌摆在火盆边,昏黄的火光摇晃在几人的脸上身上,有种老电影的温馨。 白和肚子饿了很久都开始泛酸了,一上桌他就抱起饭碗往嘴里大口塞饭。白奶奶做的饭菜那没话说,就是从坛子抓了把酸菜,煮出来的鱼汤香得人迷糊,再放入各种丸子配菜,在火上边吃边煮,那叫一个香啊!尤其白和吃了好几天各种火锅底料所做的炒菜和炖菜,这种家常菜重新洗涤了他的味觉。 饭桌上白奶奶和白爷爷好奇地问道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白奶奶眼睛突然一亮,想起什么“我说怎么一直觉得你的名字这么熟悉了。原来你就是白和以前念个不停的苏行也。他还给我看过你的照片。当时白和” 苏行也看向白和。 白和低头干饭,唯有垂下眼睛可以看出他不是那么自然平静。 白爷爷白奶奶难得遇到白和的朋友,谈性正浓,不用两人响应他们就说得停不了嘴“他有一个相册装的都是你们的照片,他哥有一次偷拿了那相册,他还发了好大的火。现在相册估计还被他藏着。” “哈哈,高中时每次一回家白和总是捧着个手机发消息,当时我们还以为他是偷偷早恋了,结果是和小苏你发消息。” “白和性子比较独,我还从没看过他和谁关系这么好。” “你是他非常重要的的朋友。”白爷爷慎重的对苏行也说道。 “小苏你难得来我们这边,一定要多住一阵。” 第32章 吃完饭后, 聊了会天,两位老人就要收拾东西回家。 白和拦十分不赞同道“爷奶,外面雪下那么大, 你们今晚就别回家,睡我这吧!” “我们睡这,小苏睡哪?”白爷爷摆摆手, 拉着老伴执意就要往外走。 白和家房间虽不少, 但因为只白和一个人居住,所以只有一楼两间是被收拾过能住人的。 “……苏行也今晚和我睡一个房间。” 白奶奶顿时不急着回家了, 惊讶的看向自己的孙子“你愿意和小苏睡一块。” 白和点了点头。 白奶奶脸笑得笑朵花一样。白爷爷看苏行也的目光亲切不少还带着写稀罕。 白和是个很独的人,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和人共享东西,在家他都有专门的碗筷。而白和愿意让苏行也和他睡在一个床上,这说明他们的关系确实很好。想到这点白爷爷白奶奶从心里感到开心。 人都是群居动物, 白奶奶他们可能不懂医学,但也知道孙子这样总是拒绝和外人接触, 独自一人窝在家里是没有好处的。 白奶奶又看向苏行也, 征求他他的意见“小苏,你……” “我和白和睡一起没问题的。” “那行, 今天我们就睡这了,你们两早点休息。”两老咧着嘴高高兴兴的走进侧卧。 白和给两人烧好炕就回了房间。 苏行也此时已经洗漱完倚靠在床边,黑色的头发带着水意零碎耷拉在头顶,透明的水珠从清晰的下颌线划过, 纯的黑、净的白犹如水墨隽永。 他身上穿着的是白和的衣服。白色的单衣,宽松休闲的羽绒外套, 此时的他比平时少了一份严谨多了一些慵懒随意。“我没有带衣服, 就从你的衣柜里拿了一件。”白色灯光下,苏行也对着他说。 白和点了点头, 眼睫投射的阴影在灯光的摇晃下颤了颤。 “吹一下头发”白和从抽屉里拿来吹风机。 苏行也并没有接,他坐起身子,眼清凌凌的看着白和“我们谈谈吧!你走的原因” 白和拿衣的手顿了顿,嘴唇抿了抿,干涩的唇皮被尖利的牙齿撕开,血腥带着刺痛在唇间溢开。细微的疼痛只会引起更大瘾,牙齿撕扯开干皮,用力刺进鲜嫩的血肉,带来更大的疼痛与快感。 那些死死被压制在心底黑暗阴郁恶意翻涌出来,带动着心脏跳动加速,胸口这一块涨得不行,让人恨不得撕裂,让里面的血肉喘喘气。 “……我有精神病,我们不适合。”白和的背靠在墙上,他抬起头,眼睛少有直白、不遮掩情绪的看向苏行也。 “我知道”苏行也平静的说道。 白和宛若完美的表情微微怔住了。 “高中时就有猜测,上次去到你家更是证实了猜想。”读书时的白和就是一个脾气稍微暴躁一点的男生,但中二时期比他性格更暴躁叛逆的人多了去,因此高中时没有一个人将他往精神病这方面猜想。 但是爱一个人时,身体的本能会将爱人的每一个操作表情记在心里不断回味。苏行也和白和朝夕相处三年,他本就敏锐自然发现问题。 苏行也高考后选择医学其实也是源自心底的那些不安。 “那你不应该来的。”白和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但想着肯定笑出来特别难看,放弃了。 电视中看到那些相爱却因隐瞒而彼此错过,结局BE,只觉得主人公太拧巴。可真到现实中,你才会更深感触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他的身上并不只有爱情这一件事,人也永远不能只为自己而活。真正爱一个人,你不会想将他拖进深不见底的泥沼。 白和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沉默的走进浴室。即使头顶着六个小太阳,洗澡依然也冷得人发抖。白和放松肌肉让自己的身体慢慢适应这种寒冷。 等白和洗完澡出来时,苏行也已经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白和沉默着从衣柜里拿出新被铺在苏行也的旁边,接着关掉了房间里的灯,整个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白和的床是一张一米五宽的单人床,两人睡在上面即使隔着被子也十分的贴近,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闻到同一种沐浴露的气味。 平时白和到了晚上脑子总是有些浑噩对一切提不上劲,心底也有莫名的空洞难耐。今天身边多了一个人,他身上的器官一下就苏醒起来,周围一切都在放大,他甚至听着墙壁时钟流动“滴滴”的声音也不觉烦躁。 黑暗中不知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白和以为这晚就会这样过去时。 苏行也出声了,黑暗中他的声音沙哑“我们继续在一起吧!明天和意外我不知道谁会先来,我希望我活着的日子每天都有你的存在。” 苏行也从疫区出来几天了,但从没睡过一次好觉。每一个夜晚、空闲的时候,他脑子都会想起急诊室里抢救声,家属绝望的哭嚎,还有病人临死恐惧哀求的眼神……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有情感,即使苏行也再冷清,在不断见到生命的流逝也会感到痛苦。 青城一院去灾区支援的医生护士一共有一百来个,而活着回来的只剩下5人。在死亡之下,人太渺小脆弱了,世界如此糟糕,说不定下一刻他就会离去,他不想留遗憾。 “我是医生我十分了解你的病情。”所以你不用害怕不用担心。 白和整个人如一根木头久久没有回应。 苏行也很有耐心,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良久白和睁开眼,长长叹了口气“……不要后悔。”他的手穿过两人的被子,寻找到苏行也手的位置重迭而上,两人的体温融合 苏行也反过手心紧紧回握住他,十指交握,热意从手心蔓延到心底。 …… …… 早上他们起床时,已经不知不觉睡在一个被窝了,被窝暖烘烘的,白和都舍不得起床。但苏行也是个自律的人,尤其门外白爷爷白奶奶的声音已经响起。 “你再睡会,我先起床。” 苏行也从被子里走了出来,出来的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全身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他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套上毛衣棉衣。 穿戴好,苏行也回头望着向仍迷糊着拿脸磨被子的人,苏行也忍不住揉了揉他头顶的呆毛。 “气温又降了,你等会就在被子里穿衣。” 白和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扯了扯苏行也的衣“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起床。” 厨房里已经传来食物的香味。白奶奶手脚麻利的在灶间忙活,白爷爷架着火盆正在烧水,热气在房间里蔓延。 看见两人进来,白爷爷连忙招呼他们取热水。同时打趣道“看来你们昨晚聊得不错。”昨天孙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得他这个做爷爷的都恼火。而今天两人之间气氛的改变非常明显。眼神肢体语言交流高了很多。 “朋友只有多交流,感情才会越来越好。”端着碗从灶台走出来的白奶奶应和说道。 “来,端碗吃面。”白奶奶做的是简单的肉汤面,上面窝了个煎蛋还放了把豆芽,接着又端来几个小碗,里面放的是她和大伯娘做的酱菜和咸菜。 白奶奶夹了块豆芽放在嘴里慢慢咬,对着白和说“你温室里发的豆芽长得还挺好的,我扯了把下面吃起来还蛮水嫩的,就是有点难咬!” 脆嫩的豆芽既没有煮太过又吸足肉汤,一口咬下去脆生生的,汁水溢了出来确实清新可口。 白奶奶用自己剩的牙齿慢慢磨。 抱着汤碗大口嗦面的白爷爷忍不住又念叨道“都说了要给你配副假牙,你看你那几粒牙齿能吃些什么” 白奶奶往旁边移了移身子已经懒得和他吵了。 “汤圆等会给我把绿豆,我也回去种一点。菜园里的菜都被冻死了,一天天也不知道吃什么。”白奶奶惆怅的道。 白爷爷“汤圆你那个温室建得好,我今天早上去转了圈,你种的菜都长得不错,过一阵就能吃口新鲜菜了。” “嗯,到时你们一起过来摘。” 白爷爷突然想起一件事,放下碗筷慎重的对白和说“以往村里的人大都是用电烤炉取暖,没有备柴的习惯,这两天我看见不少人在借柴。如果有人向你借柴,你别因为面子薄就随意答应了 ” 怕旁边的苏行也产生误解,白爷爷解释道“不是我们不近人情,而是今年冬天来得比往常早也冷,后面还不知什么情况,白和送了一车木柴给我们,他这里也只剩下一车估计也就够用一个月。” 白爷爷看着窗外飘飞不断的飞雪,忧心忡忡。现在这种天气不想被冻死全天就断不了柴,加上他囤的木炭和煤炭也就够他们两家用两个月多点,剩下时间还不知道怎么过。 …… 吃完早饭后,白爷爷白奶奶就离开了,而苏行也昨天的工作还没完成,继续去了卫生院。 白和继续清雪,昨天刚清的雪,屋顶上又盖了厚厚一层,门外的雪也得及时清否则人可能都出不去 。 第33章 “砰砰”白和家的铁门被敲响。白和透过小窗看到了白语和她男朋友宁泽蓝。两人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一双眼。 “我妈给你织的毛衣, 还有她包的饺子。”白语晃了晃手中两袋子。又指着后面扛着一大编制袋的宁泽蓝说“还有爷爷说你要一卷油布,也给你送了过来。” “谢了先进去烤烤火。”白和看两人一直抖,接过东西带着她两来到房间内火盆边。 “好家伙你这生活过得不错啊!”看着白和十分熟练拿出一张铁网放在火盆的上方, 又拿来馒头、肉片放在上面碳烤,白语夸赞道。 “准备比较齐全而已。”说着又拿来一袋炼乳挤进小碗里。 白和自身能清晰感觉回来后他的食欲好了很多 。他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早早就采购了足够多的物品。他空间里的货架都排到仓库顶了。 白语吃了一个烤得焦黄酥脆的小馒头觉得不错, 往自己男朋友嘴里塞了一个。自进来后就正襟危坐想给人一个成熟稳重印象的宁泽蓝, 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口整个人像只仓鼠一样呆了。 宁泽蓝瞪了白语一眼,用眼神告诉她别闹, 接着快速咀嚼, 腮帮的鼓包迅速消下。 白语挺稀罕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凑近对他小声说了什么宁泽蓝身子立刻僵了,耳根也红了。 啧, 腻歪。 白和抬头看看时间已经十点了,冬天做事效率低, 一天又过得很快。“想喝茶自己倒, 想吃什么就去零食车里拿,我继续去清雪了。” “我来帮你。”宁泽蓝见状连忙跟着跑了出来。这些日子宁泽蓝一家吃住在白家, 现在钱已经失去意义,他们几乎相当在白家白吃白喝,虽然白家不在意,但是他却不能理所当然的占据这些好处, 这不是为人之道。 白和没拒绝,将油布铺到房顶他确实还需要一个伴。现在天气零下二十多度近三十度再之风雪不停, 长时间在外干活身体很容易冻僵冻坏, 因此只能做会休会。 屋顶上都凝了一层厚厚冰不好铲,油布只能铺在冰块上方, 等化冻房檐处肯定要生霉,但目前也只能这样处理了。 到十二点多白语喊两人吃中饭了,两人才堪堪把两屋铺完。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菜,紫菜蛋花汤、辣椒炒肉、咸鸭蛋,还有一碟从零食里拆出来的香辣小鱼仔。 “快点,不然菜就要冻上了。”这天气最烦恼的莫过于饭刚出锅就冷了,尤其是肉类油脂特别容易凝固。 几人自己端着饭碗去电饭煲里打饭。白语对着白和说“东西我都是在你厨房冰箱拿的。” 白和点了点头,虽然大部分物资他都是放在二楼和后面的老屋仓库。但楼下的两个冰箱他也是塞满了食物。而且这样的低温天气有一点好,冰箱不开电,食物也不会坏,省了电了。 “你们也知道我手艺,将就着吃吃。”白语在家几乎轮不到她做饭,而工作后就更少做饭了,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公司食堂解决,因此她做饭的手艺也就能吃的程度。如白语自己所说她食欲追求不高,只要不把自己饿死就行,而手艺好很多时候是服务他人。听起来蛮有理的,总之白奶奶和大伯娘没有逼着她练手艺。 “白卓结婚的日子就是后天。如果雪这样继续下客都来不了,还会照常吗?” “其实婚礼就是一个仪式而已,我倒希望白卓结婚后,如三爷爷所说能真正成熟起来,这么大个人还要爸爸妈妈经常给他收拾烂摊子。” 白卓是三爷爷的儿子,也是白家第二代中唯一一个没结婚的人。因为是独生子,加之又是他们三十岁后才生的儿子,他就是三爷爷三奶奶心头肉,他提的要求几乎都会尽量满足他。就算白卓初中没读完就开始满大街混日子,现在三十多岁的人都没个正经工作,两老也舍不得下重手管治。 当然白语心想更是三爷爷两口子底子厚,也不担心自家孩子以后。两口子都是老工人,买了两套房一门面,退休工资也不菲,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估计都为这独子给留着。 白卓因为年龄和他们接近,自小和他们玩在一起,而且自认辈分比他们大一辈,平时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会给他们留一份,所以他们关系挺好的,每次回家大家都要聚一聚。 他的婚礼,难得碰到自己在家白语自然也是想去参加的,可惜天公不作美。 宁泽蓝来这后就没机会过门,对于白家人自然也不认识,因此一直只是听白语念叨。但此时不免也产生了一些焦虑。 “雪什么时候能停” 在白家呆了十多天了,而目前看情况再过十多天交通和通讯也恢复不了。虽然岳母家招待热情,但他们一家一直待在这也不是事,而且他和白语都还有工作,亲朋好友也在海市。 “别担心等雪停了我们就回海市”白语是一个工作狂回海市之心不比宁泽蓝低。小两口眼睛里充斥着同样的憧憬。 白和就呵呵了,舍水村家有余粮做得到自给自足。而外面早就一粮难求,全靠政府援助,等雪停看到从城里蜂蛹跑出来逃灾的人,你就知道目前世道多么残酷了。回海市一辈子不要想了。 白语宁泽蓝两人帮助白和清理完院子里的雪就要离开了。离开前白和给了两人几个大袋子,袋子里装了几件防寒服。 “大家一人一件。”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防寒衣!”高林市低温天气少,大部分人一年可能就买一两件冬衣。而白和一次送了六件新防寒衣,属实让白语震惊。 “这牌子衣服质量挺好的,在青城时看到大打折就多买了些,本打算过年送给你们的。” “买得挺好,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打死我都不相信高林市会冷成这样。”白语和宁蓝泽对视一眼都露出心有戚戚然的表情。 宁家出行虽然急,但因为早就计划来高林市进行订婚,各项准备是充足。只是再多的准备也预料不到天灾人祸,更没想到有一天购物也实现不了,他们在这穿的是白家人的衣服。所以白和这衣服送得刚刚好。 “谢谢”宁泽蓝也发现了白语这堂弟虽然看起来清清冷冷,其实很贴心,而他们之间关系也是真的好。 这让自小是独生子,而且亲戚住在天南地北,来往甚少的宁泽蓝,属实有些羡慕了。 两人走后,白和打开宁泽蓝送的礼物一款光动能手表,能将光能转化为电能而且防水,对白和来说是一件很实用的物品。 下午有充足时间,白和走到他的健身房进行锻炼,首先跑了个十公里,然后进行武术练习。想要生存,一个优秀的身体必不可少,天灾不会等人,只能人主动突破极限适应生活。白和小时候跟着村里一位师傅练功有武术基础,而现在他不断练习的是杀人的技巧。 对于黑斗他也没用放松给它开了跑步机,同时不断进行各种指令训练练习。扑、咬、潜伏、……。 五点多苏行也到家了。打开房门暖气就铺面而来,房间里明亮的灯光火光还有铺面而来的食物香味,让他忍不住放松面上的表情,他拍掉身上的积雪走进房子。 里面的白和正在做饭,一边翻炒还得注意锅下的火,看上很是忙乱还有些狼狈,却充满烟火气。这一刻苏行也有种心落到实地的感觉。 白和看着锅中的大盘鸡火候差不多了,便抽掉火灶中的一些木柴,留下一点余火温煮,回头看见苏行也站在原地发呆“站着干什么?去乘饭。” 苏行也顺势走到他身边“你往我口袋塞零食了。” “嗯!冬天容易饿!” “多亏你给我的零食我才坚持下来,到三点的时候我就饿得不行了。” 白和笑道“乘饭吧!” “好。” “很香”苏行也毫不吝啬夸奖。接着从咕噜咕噜翻滚的锅里,里面夹起一块鸡肉,鸡肉嫩滑,炖入味了香甜麻辣十分下饭。苏行也今天忙了一天体力消耗大也确实也饿了,又塞了一口饭入嘴里。他吃得认真,礼仪也无可挑剔,只是微微鼓起的脸配上那张天然疏冷的脸有种别样的反萌差。 而且苏行也吃得这样享受满足,对于做饭的白和来说心里也十分开心 白和今天一天也没休息,加之多了个人陪着吃饭白和胃口大了不少,他做的大盆鸡味道也确实很好,用柴火炖了四十多分钟,里面的土豆入口就化本身甜润加之鸡汁的鲜香让人吃得停不下来,红薯宽粉吸足汤汁Q弹又软糯,还有新鲜的菜尖…… 两人吃得太香,香气也太诱人,蹲坐在白和旁边的黑斗忍不住流起口水,虽然它有狗粮羊奶吃,但哪比得上香喷喷的肉,它也没有叫唤只是尾巴如同扇子一样在白和腿边扫个不停,眼睛也巴巴盯着他们的筷子。 存在感太强,苏行也目光忍不住时不时放在它身上。 第34章 黑斗是一只很有灵性而且受过训练的狗子, 只服从主人的命令,对待其它人别提多高冷了。 不管肉多香,外人喂的东西它永远不会主动尝试。因此苏行也只能过个烟瘾。 白和看到这一幕也想到什么, 做了一个手势,黑斗快速站了起来。接着白和慎重的将苏行也介绍给黑斗。 黑斗歪着头打量了苏行也一阵,接着冲他摇了摇尾巴。 “你可以试着喂一喂它。” 闻言苏行也夹出一大块肉放在黑斗的饭盆里, 这次它一口吃了。苏行也眼睛弯了弯。 锅里的肉放太多调料了, 狗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喂了几块苏行也冷酷的忽视了黑斗直勾勾的眼和摇成圈的尾巴。 因为狗两人之间气氛也和谐了不少。 白和和苏行也两人正是能吃的时候, 一大铁锅的菜加上半电饭煲的饭最后全被他们两人吃个精光。 饭后苏行也主动起身收拾灶桌、又从灶锅里打水。说到这里不得不说一说这个白爷爷最近做出来的柴火炉, 可以边做饭边煮水,不仅最大程度省了柴,而且它还不重可以拆拼十分方便携带。 白和从仓库里拿来柠檬、橙子、芒果等水果切片, 又泡了杯红茶,一杯清清爽爽又颜值高的水果茶就做成了。 将水果茶递给苏行也时他眼睛一下就亮了, 就着玻璃杯上的吸管深深吸一口, 冰凉清甜的口感瞬间占据了全部心神,里面放了柠檬薄荷叶, 入嘴就十分清新,嘴里余下的油腻一下就冲散余留满口果香,一口气喝掉半杯苏行也才停下。 苏行也和白和一样都是水果爱好者,尤爱酸甜口水分多的水果。水果茶是他爱的一种饮品。心情愉悦的苏行也主动请邀“明天我来做早餐。” “好。”白和伸了个懒腰一口就答应了, 从小白和就是有点懒的小朋友,家务活是能不做就不做的, 能懒偷他何乐而不为。 冬天夜晚长, 吃完饭没什么事做,白和来到健身房继续锻炼。健身房里白和铺了地暖, 因此进来也能脱掉乌龟一样的棉衣,穿着卫衣运动。 白和打开跑步机,先跑了个三公里热身。无意间回头时看到苏行也站在门口抱着手臂含笑的看着他。 白和慢慢放慢了速度,认真打量苏行也一番。苏行也和白和身高差不多一米八几,看起来有些清瘦,手腕白瘦青色血管明显,感觉随时都能扭断。 这样不行。 白和拧着眉将他拉到跑步机前“你要多锻炼” 苏行也失笑“不要随意怀疑一名外科医生的身体。”苏行也没说假话,外科医生不是一个轻松活计,常常在手术室一呆就是十几个小时,而且一些医疗操作还得兼顾力量和精细,从大学时他就坚持对手臂和手腕的训练还有体能和力量的锻炼。 不过白和还是坚持将他拉到跑步机上。苏行也没有拒绝,顺着他手的力气在机子上跑了起来。跑步机只有一台,白和就拿起地上的哑铃进行托举。 …… 晚上白和被狗汪汪的叫声惊醒,意识苏醒那一刻首先是冷,脸好像都要冻僵了。接着发现他和苏行也两人已经不知不觉睡在一张被子下,抱在一起。 两人占着年轻火力大,也就睡前烧了炕暖了被子。昨晚因为气温突降两人本能的寻求温度睡在一起。 苏行也脑袋藏在他脖子里,睡着没什么感觉,此时痒痒的,白和不习惯的眨了眨眼。 苏行也对声音十分敏感,眼还没完全睁开,就伸出手抓起床边的衣服往身上套。 “没事,只是降温了。” 白和紧了紧抱住他的手,苏行也意识清醒,才恍然自己已经没在疫区没在医院。 “抱歉习惯了。”苏行也冲白和笑了笑,重新放松了身体窝回被子。 这时他也意识到两人的身体无比亲密的贴在一起。因为心理已经接受,身体竟然没有丝毫不习惯,心里还有种充实的感觉。苏行也顺应身体的本能的想法抓住白和的手,白和反手与他十指相扣低声说道“不用跟我说抱歉。” 两人安静相拥一会,白和才打开灯,看向墙壁上的温度计已经——零下三十三度,一晚降了十多度,现在的温度的已经不是单凭衣物能抗住的,白和蹭了蹭苏行也,穿上衣服打开了房间里的电暖。 “我让黑斗睡在我们的房间可以吗?” “没问题。”苏行也点了点头,医生都有那么点洁癖,但是黑斗一直被白和打理得干干净净,而且狗子本身也懂事,从不乱跑乱钻。 白和来到客厅黑斗的小屋,黑斗蜷缩在被子里,脊背一直在颤抖,嘴里也不停打着喷嚏。白和给它带上一只狗狗专用口罩,黑斗止住喷嚏,但口鼻被罩住的感觉它不是很习惯,拿着爪子想要扒拉,被白和给严肃制止了。 开了暖气片,房间里的温度一下就上来了,两人回到床上对视一眼,继续睡在一床被子下。为了不漏风被子边角都是紧塞的,两人身体不可避免的紧贴在一起。彼此之间体温气息融合,安静的环境中不知谁的心跳在偷偷加快。 黑夜中不知时间流逝,看不见彼此,白和的呼吸慢慢变得沉重,一直闭眼睡着的苏行也张开眼,专注看向侧面的白和。黑暗中他看不见白和,但他的身形样貌,早在他脑海里勾勒过无数次。他轻轻侧过身子,慢慢向他贴近,手臂、胸脯、腿……每一层皮肤贴合,脸贴着脸,鼻息相交。终于这个人身上全是他的气息,苏行也满足的合上眼,将手放在他腰上。 空气变得温暖,沾染着洗衣液甜馨的味道。白和翻过身,手放在了苏行也的背上,但似乎还不是合适的睡姿,身体扭动几下,直到脚搭在苏行也腿上将他紧紧拥在怀里才消停。 第二天醒来时,久违的雪停了,白和长长松了口气,再下下去人可能就要困死在家里了。气温低到了零下四十度,杯面凝成白霜,家里一切含水的物体被冻得硬邦邦。家里水井果不其然也打不出水,水管全被冻死了。让白和有些心疼的是家里那口用了十多年的大水缸被冻开裂了,家里这口水缸有一米多高乘得下几十桶水,白和本准备以后用来蓄水的。 早上洗漱和做饭用的水,是白和用锤子将水缸里的冰块砸开,再放到水里煮开取用的。 吃完饭后,苏行也就准备离开了。他在村里的工作昨天已经做完了,今天他得和其他医护人员得赶往其他村子。雪停后人员来往会更密集,为了避免感染,他们的工作必须争分夺秒。 “等等我。” 白和走上二楼,过了十多分钟。他提了一大推的东西出来。 “这是雪地靴,兔毛的,防滑防水,鞋码应该是合适你穿的,你先试一试……” “这一袋都是暖贴,这天气太冷了,你们天天在外走容易冻伤,你每天贴上几片,即使没有火盆也不怕……” “这是帽子、围巾、还有保暖衣……你等会都换上。我们这边没有炕和暖气,在外面你就别穷讲究,不要总想着洗澡,忍耐一下……” “书包里我给你装了饼干巧克力还有肉干……,饿了就吃点填一填肚子,不要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把自己身体熬坏了,以后难受的是你自己。里面还有冻疮膏、感冒药……” 青年絮絮叨叨不断忙活的样子,让苏行也目光变得温柔而恋倦。他十分的乖顺,如同一个娃娃般任由白和摆弄他。 看到苏行也全身穿上他准备衣服,用上他买的用品,不可否定白和内心也充斥着一种满足。 “我会早点回家的。”背着背包临离开前,苏行也一把抱住白和。 “嗯,我在家等你。” 这次白和没有掩饰或者躲避他的直接热忱的眼神回抱住他。 苏行也耳朵一下红了起来,心底的彩虹炸开,彩色的泡泡从心底升腾,彷徨的灵魂重新回到归处。 “我有些舍不得走了。”苏行也将脸埋在他的脖颈,感受他血脉原始强力的跳动,喟叹又带着些撒娇说道。 这样直言的表白,让白和面上有几分不自在,但他眼底却泛着光,没有说什么温情的话紧紧回拥住苏行也。 苏行也离去后,情绪已被药物麻木的白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也感受到了失落与孤寂。 明明才相处几天……怎么就不适应了。白和懊恼的抓了抓脑袋。 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压在心底,白和套上防寒服赶往大伯家。他知道操心重的爷爷奶奶肯定放心不下独自居住的他,得赶在两老出门前,提前去报平安。 白和踩在雪上发现底下的雪已经冻成冰了。虽然走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吃力,但危险性更大,十分容易打滑。 到了大伯家,大伯娘看见他就笑“你爷奶还说要去看看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吃了没。跟着我们一起吃点。” 第35章 “不用了, 我吃完早餐过来的。” 路过柴屋,大黄和妞妞两条狗在里面疯狂的摇尾巴,如果不是脖子被栓着估计会从洞口溜出来与白和亲近。 大伯娘笑道“你从小就招这些动物的喜欢。” “这一阵偷狗的人特别多, 我就先把它们给锁住了。前边贺家那一块几家的狗都被偷了,连跟毛都没剩。也不知村子里谁这么缺德缺这口肉。” 大伯娘说起这事就特别气愤。狗忠诚护主能看家护院 ,在他们看来已经属于他们家庭中的一员。 “伯娘家里平时多注意些, 就怕人不只偷狗还有什么别的坏心。” “放心, 我和你大伯都留着心。晚上狗叫我都会起床看看。” “嗯。” 刚进门,大伯娘就快速把门合上, 生怕一点寒风钻进来。因为门窗紧闭, 客厅里点着一展灯,家里十几口人都聚在了客厅,客厅里燃着两个火盆, 柴火烧得旺旺的。室内气温比外面高点,但人依然得裹成球样 。 客厅里原先的电视, 茶厅都被搬走了。只留下几个大沙发和一张大桌子。因此如此多人围在这也不显得多么闷挤。 他来的时候家里人正在吃饭。今早的主食是粥和煎饼, 粥和煎饼是直接温在锅上,边煮边吃, 客厅的大圆桌上摆着各式咸菜还有鸡蛋。大家都很随意,有站着吃的也有坐着吃的。 看见白和也不管他有没有吃饭 ,白奶奶硬塞给他一张煎饼。梅菜煎饼咸香咸香的到嘴后酥掉渣。 大伯娘道“这是你们谢姨做的味道不错吧!” “我没事就喜欢琢磨这些。我煲的汤更是一绝,下次做给大家尝尝。还有西式蛋糕小点心我做的也不错, 可惜这里没有工具。”端着碗吃饭的谢念笑着说道。 这段时间宁家三口和白家人相处得很不错。白家人都是努力生活的人,家庭气氛很好。而宁家条件好但也没有什么看不起人的想法, 居住在白家一直在做些力所不及的事情。这段时间相处让两家人都对彼此有深入的了解, 而彼此也从心里接受了双方亲家的身份 。 饭后白爷爷对着白和说道“汤圆你温室昨天我看了看还有一块地方是空的,我在那块围个圈子把牛羊牲畜放你温室里养行吗?” “这天气太冷了, 家里的牲畜都受不住,昨晚就冻死了两只鸡一只鸭,两只小猪也不怎么吃东西,一直流鼻涕打抖。 ” 猪圈牛圈易燃物太多放火盆太危险,白爷爷和白大伯两人就在圈里铺上里厚厚的干草,但显然现在是抗不住了。 “可以。”本来白和留那么一块就是准备圈养家禽。 “不会让你吃亏的,肉到时分你三分之一。”白大伯豪爽的说道。 “清理喂养都是你们干只是借块地用不了这么多,到时孵小鸡和小鸭给我几个就行了。” “小鸡、小鸭才几块钱一只?孵出来送你就是。现在温室多么难得,我做伯伯的绝不能占你便宜,到时你就等着分肉吧。”白大伯根本不给白和回答一锤定音。 “雪停了,大伯、爷爷我想出去看看。” 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白大伯就是拒绝“去什么去,这雪都都膝盖了你也不怕淹了。” 白奶奶跟着应和“你大伯说得对,现在雪是停了但说不定等会雪又下了,要是你困在路上谁去救你。” “奶奶、大伯现在手机电视用不了,我想知道外面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而且近两个月没出门了我也有东西要买。” “你少什么东西” “煤炭 、盐、卫生纸……要买的东西挺多的。” 最后白家人还是没有劝住白和的念头,不过他们也压着他答应等到第二天无雪再走。 第二天,无雪,如白和所料雪停了,地上的雪结成了厚厚的冰。这天气一个个穿得跟球似的,走在路上摔跤的比比皆是。 早早白和背着一个大书包手拿一根滑雪杖来到大伯家。 白爷爷从怀里掏出一迭红票子塞给了白和“你手上应该没有什么现金了,先拿着去用。”老爷子知道现在年轻人买东西都扫码,那东西是方便,但一停电都废了 。 “还是爷爷你想得周到。”白和一点都没客气的收过了。 白大伯和伯娘见了十分纳闷,因为昨天白和已经在他们那里借了一大笔现金。两人经营各种农业活动,手上存着的现金挺多的,所以借给白和的数额也不少。 这孩子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白和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是花。现在现金还有用,过段时间钱就成了废纸。 今天不只白和出门,白语和宁泽蓝也跟着他一起,两人实在在家憋得受不住了,再如白和所说确实有许多东西要买。 “顺路去你姑奶奶和叔爷爷家看看。”白爷爷叮嘱道。 他有些放心不下自己的弟弟妹妹,大约年幼时遭遇过太多困难,每到这种天灾时期就格外惶恐一些。 眼看丈夫要清一堆东西让孙子带走,白奶奶连忙给阻止了。“这天气走路已经够不容易了,你还拿这么多东西让他们带,你当他们是头牛啊!” 看着裹成球走起来都费劲的几人,白爷爷犹豫一下放下手中的物品,他又有些苦恼都要去县里什么都不带也不好吧! 白奶奶做了决定“带两只鸡走” 白奶奶将前天冻死两只鸡拿来的时候,眼底还一些不高兴。这两家每次来做客不是两手空空就是带几块钱饼,不仅在这里吃上两餐好的,回去还要带上一大袋。如果他们是真的家里条件差也就算了,偏偏两家条件一点都不差,摆明了占便宜。 白家的菜园他们出入得别提多自在了,想摘什么就摘什么,都不用跟主人打招呼。还说:住农村就是好,有块地就不愁菜。 白奶奶听了气个半死,这菜你真当撒了种就能成片片长,还不是她成天挑水施肥的伺候。 但白奶奶每次也只是抱怨,她最重人情世故和面子,东西没有漏给过。 “你们几人出去一定注意安全。下雪了就先找户人家避一避。”临走前白家人殷殷嘱咐。 几人自然点头。 白和几人离开家,在村口、路上遇上了几波出去还有进村的人。 这些天所有人都难熬的很。人在家中坐可知天下事,大家已经习惯现代社会信息的便利,电力和网络的崩溃让村里人都变成聋子瞎子,与社会脱节不免让他们有些惶恐,有不少出门就是想知道外界的情况,还有联系亲人。 舍水村到镇只有七八公里的路程,平时走路也就两个小时左右。但现在可能四个小时都不一定到得了,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有几斤重,穿了毛绒棉裤的腿每迈开一步都十分耗力,才走了两三公里平时运动比较少的白语就已经喘气如牛累得不行了,但出门是她自己的决定,不能随便摆烂拖两人后腿,硬是不顾身体抗议咬牙凭着一股毅力在走 。 “这样不行。”听着白语粗重的呼吸,白和看向拉扶着他的宁泽蓝。宁泽蓝是搞体育的,体力自然没有话说,目前看上去状态还不错。 “我们两拖着她走。” 道路两边都是树,此时树叶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白和选中一根有人手臂粗的树枝就是一折,从书包里拿出户外多功能刀具将树枝劈成两半,再钻孔穿绳,一个简易版的雪橇就做好了。 白语站在雪橇上,白和和宁泽蓝一人拉着她一边拖着她走。没了白语拖累后两人放开了速度,直接用跑的 。 到镇也就用了两个多小时,此时才十点。 白语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个独行侠,未等他开口便主动说道:“我们一起行动太浪费时间了,等去完姑奶奶和叔爷爷家我们就分开行动。” “小叔带了媳妇回来你怎么都得去一趟。” 白和点了点头,他一直记着自己生病的时白卓送钱的那份情谊。 镇子不大,白卓家就住在镇口靠街的位置,一栋栋开放式五层楼房。 白卓家安全还是最得不错的,里面一张防盗门外面还有一张厚实的铁门。白语按了按门铃按了几分钟里面都没有反应,最后只能拍铁门了。 半响,里面传来问声“谁” “小叔是我白语和白和。” 里面传来门锁开动的声音,防盗门打开白卓面色凝重的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是熟悉的面孔他面色稍微放松一点。 “快点进来。”白求进小声催促,在他们进门第一时间就快速把铁门给锁上。直到两层大门锁好,他才长舒一口气。 这情形搞得白语一头雾水。 白卓解释道“前天晚上隔壁楼的一户被人破门抢劫了,家里的东西被抢了个精光。那户就两个老人,阻拦的过程中一个直接被推下楼梯当场没了,一个砸开了脑袋送医院的路上也没了。” 白语实在没想到镇上会发生这样恶劣的事情。镇子的前身是以前纺织厂和矿场家属区,里面住的大多都是老人和小孩,平时扯皮上社会新闻事不少,但像这样的情况很少见。“这么猖狂?” 第36章 说起来白卓就气愤和担忧“这样入门抢劫的事镇上发生十多例了。这些混蛋会踩点, 我猜测还有组织,挑的全是老弱在家的人。” “抢东西也就算了,有些杂种还伤人。” “警察不管?” “管啊!但是我们镇上的民警加交警才十几个人, 哪管得过来,而且这群孙子一个个脸遮得严实,抢完就跑, 现在监控网络全废了警察也难抓人。” “这一阵镇上也不知从哪冒出一些打流、吸毒鬼, 这些人整天在街上乱晃、抢劫,你们出门要小心。” 法治社会, 白语是实在没想到镇上治安乱成这样。 “冷死了, 别站在门口我们进屋聊。” 白卓将他们领进客厅,客厅窗户被棉被裹住只留下半边透光。这是以前矿区分配的家属房,房子年龄很大了, 面积也不大,两室一厅一卫才五六十平方的样子。但因为周围住的都是以前的同事熟悉的朋友, 所以即使买了新房白求进夫妻也舍不得搬。俗话说得好, 远亲不如近邻有事好照应。 客厅是和厨房共享的,空间狭小, 平时餐桌都是吃完就折迭收起来。而此时客厅沙发边还放了一个煤炉,过道都很为难,但有一点好处因为面积狭小燃烧煤炉后房间保温效果还不错,不过就是气味够呛。 白和将带来的一只鸡放在地上。“你们来就来了, 带什么东西。”白卓看到不赞同的说道。 煤炉边一个瘦小的女孩正在烤火,她好奇又带着些羞怯打量着几人。 “这是我的老婆张玲 , 你们叫他玲子就行。”白卓指着她大大咧咧的介绍道。老婆比侄子侄女的年龄还要小, 他们估计叫不出婶婶。 接着白卓又将白语和白和介绍给张玲“这是我的嫡亲二伯的孙子孙女白和和白语。” “这是?”指到宁泽蓝,白卓就一脸困惑了?完全就是一张生疏面孔。 白语与宁泽蓝对视一眼, 牵着他手笑着道“我男朋友” “咦”白卓有些惊讶,细细打量他一番,然后笑得眼睛几乎都眯着一条线,夸张的赞道“不错,一表人才,你们两看起来十分相称啊!” 宁泽蓝脸一下红了。 而白和和白语都习惯了白卓的不靠谱作风。 “玲子去房间柜子里拿点吃食摆出来,酸奶也每人拿一瓶。” “嗯。”张玲柔顺的点了点头。她站起来大家才发现她肚子已经微微鼓起来了。 待到她进房后,白语状似开玩笑地问道“小叔你的老婆多少岁,你不会是骗着人嫁你的吧!” 张玲瘦瘦弱弱的看起来好像还未成年,实在和高大又有些中年发福的白卓不搭。 社会男女比例失调加之结婚成本高,有不少人娶不到媳妇就动了歪脑筋,专门去哄骗那些不懂事的女孩,待到女孩骗了身子生了小孩,想走也走不了了。 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这样的情况不少,许多愚昧的人以不花一分钱就得了个媳妇而感到骄傲得意。女人在他们眼里好像成了对象,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作为女性的白语十分反感这样的行为。 “你们眼中的我就是这样的人?”白卓气得鼻子都歪了,拍着沙发愤怒说道“虽然小玲确实年龄比我小得多,但今年她也有二十一了已经成年了,要不然我怎么跟她领证。而且我和小玲是在厂子里认识的,我们两人是自由恋爱,彼此都觉得合适才结婚的。”越说白卓越生气。 不是哄骗就好。白语长长松了口气。 眼看他要动真火,白语连忙安抚道“我知道小叔你虽然吊儿郎当但绝对是一个遵规守纪的人,是我说错话了?” “算了。”白卓也知道自己平时吊儿郎当不成样子,突然找了这么个年轻的老婆,他们有误解正常。 “叔爷爷和婶子去哪了?”白和问道。 “去超市买东西了。”。 “外面不是很乱吗?”白语诧异的问道。 “是附近几栋楼的人一起约着出去的,有七八十号人。” “那还行。” 这时张玲一手端着一个盆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盆装着瓜子花生和一些小零食,另外一盆就是几盒酸奶,满满当当的走在拥挤的小道上看着就悬。 白语宁泽蓝连忙起身帮忙,但一人抢在他们的前面“小玲你还怀着身子小心。” 白语心里暗暗点头,看来确实是喜欢,否则他这个不开窍的直男小叔哪会关心人。 “喝,别客气。”白卓给每人手里塞了一瓶。 拿着酸奶白语不急着喝问道“小叔你家里的东西够吃吗?” 在雨灾期间小镇就已经实行限购,现在也不知什么情况?每到这个时候还是农村好有地有粮心里不慌。 “够吃的,超市虽然限购但每日购买的物资也可供生活。而且我爸妈平时超市打折就爱囤东西,家里剩的东西还不少。” “对了,二伯他们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白语“我奶奶有些咳嗽,但整体身体还是不错。” 二伯两口子平时对他好,白卓都记在心里“我家里还有几瓶止咳糖浆,你们等会带一瓶走。你们平时一点得多关注他们一点,虽然我二伯二婶他们身体还算健,但毕竟老了身体功能肯定跟不上。 这鬼天气,我之前晚上没盖好被子都差点冻昏过去。” “会的。” “你的婚礼什么时候办?”白语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想办也办不了。”白卓郁闷的说道。现在的白卓只觉自己倒霉没碰上个好时候,食物都限购酒席都开不了。但白卓还是很珍惜自己这个三十多岁才遇到的妻子,打定主意等形式好转就给她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确定好时间我肯定会通知你们的。” 几人聊了一阵了解了镇上和外界一些情况,便离开了。 走出楼房,就听到哀哀戚戚的苦声,小区里一处车棚被改成了灵房,贴满白纸,黄色的纸钱和燃烧后的灰烬随风到处乱飞,十多口棺材都停在里面。 如果以前看到自己家就挨着灵房棺材,肯定是觉得渗得慌,但今年大家对这样的事情好像都习以为常。就舍水村强降温下冻死的、生病死亡的、都有好八、九例。这些棺材一时也下葬不了,只能就近停放。 姑奶奶白月季就住在白卓家前面的小区。到她家时,是姑爷爷郭东方开的门,看到几人手上提着的东西,眼睛明显的亮了。他热情的接过宁泽蓝递过来的鸡“还是你们农村好,现在还有鸡吃,我们一个月都没沾肉了。” 对于这话白语笑笑不说话。农村要真好,你也不会住在镇上了。 “你们一路上过来不容易吧!来喝口热水,你们姑奶奶去超市买东西了等会就会回来。” “哥哥姐姐吃东西。”这时白月季的外孙女郭采薇从房间里抱着个小箱子走了过来,一双黑葡萄样的圆眼睛里是好奇和欢喜羞涩。 郭采薇才九岁上三年级,与白和、白语几人年龄差距大,虽是表兄妹但他们也就在过年时能见一面,交流不多。但郭采薇对两人印象却是很好的,因为每次见面两位哥哥姐姐总会塞给她许多从没见过的好吃的好玩的。难得见到哥哥姐姐来到她家做客,小女孩将自己宝贝零食箱都拿了出来。 “拿回去,哥哥姐姐都是大人哪里会吃你们小朋友的东西。” 郭东方瞪了一眼外孙女,不懂事,也不想现在这么一箱零食多值钱,就这样随随便便摆出来。 郭采薇的嘴一下子垂了下来,两只眼睛看了看爷爷又看了看白和几人,不知无措。 对于这个姑爷爷白语简直没眼看,还是小朋友好,白语笑着对郭采薇说“微微,姐姐吃你一颗糖好吗?” “好,这是牛奶巧克力糖最好吃了。”感受到了白语的友善,郭采薇一下笑开了,亲密地贴近了白语,从箱子里挑选出自己最喜欢的巧克力放在白语手心。接着偷偷望了望没怎么说话的白和和宁泽蓝,抱紧自己的零食箱,有期待又有些胆怯。 “你帮两个哥哥也挑一颗糖。” “好。” 女孩乖乖巧巧的样子实在令人心喜。 白语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和脸。旁边的宁泽蓝看着这一幕,似乎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 几人本就是白爷爷放不下心才来看看,自然不会多呆。临走前白语气不过在桌上摆着的果盘里抓了满满一口袋的瓜子花生。 白和也跟着有样学样,他的口袋深,还没装满盆子已经空了,郭东方的心疼溢于言表。 “真、真没有规矩。”关掉门的郭东方忍不住肉痛说了一句。 出了门的白语是直摇头。本地有个习俗晚辈找到对象都是要带去亲戚家认门。前面的白卓给宁泽蓝包了个一千的红包,而郭东方连口饭都舍不得留他们吃一口。 也不是白语非在意这个,而是当年郭东方的女儿带对象来到他们家时,白爷爷奶奶也是包了大红包的,但郭东方却连最起码的你来我往都做不到。他们都不是圣人心里怎么没有想法。 第37章 白语将手中剥好的花生仁举起, 宁泽蓝低下头自然的用嘴衔过。 “饿了吧!”白语抬头笑着看站在她侧面为她挡着风的人。 宁泽蓝乖巧的点头。 白语可吃这一套了,从口袋里拿出一袋牛肉干垫着脚喂进他嘴里。 白和仿佛是情感绝缘体,旁边的甜甜蜜蜜视若不见, 总结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姑奶奶和姑爷爷就是天生一对。 白语从心底里认可。也是她爷爷一头担子热。几人走了几分钟就进入镇中心区。 “镇上萧条不少。”白语看了看四周感慨的说道。镇还是老样子,但因无人打理满街都是乱跑的垃圾和污水。曾经缤纷绚丽的海报被雨水和雪水刷褪了色,街上的店铺几乎都是大门紧闭。大街上只有寥寥几人, 不是神色匆匆, 就是手揣在袖子里眯着一双眼睛打量着路上的行人。 整个镇子一朝褪去色彩光亮,只剩寂寂暮色。 刚进入街道白和侧头就对上从屋檐里探出来的眼睛, 眼神浑浊贪婪, 如同草原上的鬣狗。 白和直接停下步子,从背包里拿出带的刀。回身对上他的目光,黑如点漆的眼眸之中满是冰冷和不耐。全身都写着不好惹, 男人缩回脖子,不敢再看, 只能目光重新投向街上其他人。 “你们两就在街上走走就行了, 别去小巷子里。” 他们这样背着包、人单力薄一看就是好下手的。 白语慎重的点头。她不是不懂事的女孩,甚至因为长年独自在外打拼, 她更为谨慎敏感。 白和将手中的刀还有一根电击棒给了两人。 镇上主街有警察,只要不出这个范围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要不你还是和我们一起行动。”白语不放心白和独自一人离开。 “姐你放心 我从小练武真遇上还不知道谁吃亏。”白和将羽绒服的帽子扣上,遮住了下半张脸,转身就走了。 白语对着他背影殷殷叮嘱“安全最重要, 我们三点在这碰面。” “嗯。”白和摆了摆手,很快消失在一条巷子里。 白和的目的很明确, 一直往镇东面走。这里是以前工厂的遗址, 底下据说都已经被挖空了。因此这边的房子都是只有一楼两楼高的自建房,还有一些十分简陋原始的红砖黄土房。 走近一处砌着低矮围墙的院子, 能闻到一股即使冬天也消不了的腥臭味。这里是附近最大的养殖场。 白和还没到门口里面就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透过铁门看到两头高大的狼犬,龇着牙眼神凶恶的瞪着白和,不断叫嚣,脖子上的铁链被拉得紧紧的。 狗叫得凶里面却没有动静。白和敲了敲铁门,并大喊了几声。里面才匆匆走出一个矮胖壮实的汉子。 “你们这有马和驴卖吗?”凭借先知白和知道蓝星资源在快速枯竭,汽车等交通工具注定取缔,而牛马驴将重新成为主流 。 “有。”男人点了点头,领着白和白和往前走。 走进里厅就看见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抱着一只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地上积着一层厚灰还有着一滩已变成棕色不知是血液还是油渍的粘稠液体,男孩身上那套靓丽的蓝色长羽绒全抹上了。 “不能吃大虎 ……” “不能吃大虎…… ” 眼泪鼻涕在他脸上都凝结成一团团,脸颊的皮肤皲裂得红彤彤。 在他旁边站着两位妇人,一个长相和他有几分相似,应是他的母亲,鼻孔剧烈张合,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可以看出在强压着一股火气。她拿着衣架子指着男孩吼道“陈旭阳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起不起。” 看到衣架男孩身子本能瑟缩一下,红彤彤的眼里有着明显的惊恐和惧怕。哭声小了许多,但还是坐在地上没动,紧紧抱着怀里的狗。 这狗也是特别的乖巧,不管男孩怎么折腾,一直安静的趴在他怀里不动,只偶尔摆了摆尾巴。 女人忍耐不住了,高举的衣架就落了下去。“哇!”男孩的哭声变得尖利。 他怀里一直乖乖巧巧的大狗抬起脑袋用舌头心疼的舔了舔小主人的脸上的泪水。 眼看衣架子又要落下来。年头发斑白的老妇人反应过来连忙拉住了儿媳的手。 “孩子还小,不要打他。” 说完又气又心疼的看着吓到不断打嗝的孙子“阳阳你听话赶紧起来,你妈妈现在真生气了。等会她要打你奶奶可拦不住了。” 男孩缩了缩身子,头都不敢抬,将期翼的眼神看向一直很宠他的奶奶“嗝…奶奶……嗝……你们答应我不杀大虎,我就从地上起来。” “阳阳啊!奶奶知道你喜欢大虎,可是大虎都走不动也吃不下东西。它活不了了。” 仔细看男孩怀着的狗却实病恹恹的。 “哇!大…大虎会好。奶奶…嗝……骗人。你们就是……想吃大虎。”听到这话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本来他就哭哑了嗓子,此时声都要发不出来。 奶奶心疼得不行,抱着他身子就要将他拉起来。但男孩身子肉嘟嘟的加上他抱着几十斤重的狗不撒手,她怎么拉得起来。 “你们不要吃小虎好不好,我嗝……嗝……以后再……也不吃零食,我会乖…嗝…乖听话。” 带着白和进来的男人看到自己的孩子还在闹,火一下就剎不住了。 “妈,你拉他干什么就让他哭,老子天天累得要死给他赚钱,他就一天天给我折腾事,我看就是打少了,打一顿就知道了。” 无视男孩惊恐的眼神,男人抢过妻子手中的衣架。 奶奶见状连忙拦在孙子的前面“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妈,这小兔崽子太不懂事了。王哥前天不顾危险帮我们赶走小偷,他开口要一条半死狗,难道我们还舍不得。” “大……大虎…是我……带回来的,是我的……狗,你们不能把它给别人。”男孩心里又怕又委屈,他不懂爸爸怎么能把自己的伙伴送给别人吃掉。明明大虎还在舔他脸逗他开心,奶奶怎么就说它要死了。 他太小了不知怎么保 护自己的朋友,只能把它抱在怀里不松手。但是小孩怎么能拗过大人。 不顾男孩的意愿,男人一把抢过他怀中的狗。 男孩眼睁睁看着无力阻止,慌极、怕极,他的脸像窗户纸似地变得煞白,眼泪水哗哗往下流,嘴巴大张着却没有了哭声。 本拦着儿子犯犟的奶奶见到这一幕,神经猛的一下绷紧了。“阳阳怎么了,你跟奶奶说。” 男孩手僵硬成鸡爪,眼神十分惊恐。同时身子不由蜷缩在一起,喉咙里发出呼呼的怪声。 “阳阳。”孩子的爸爸妈妈这时也明白事情不对了,全围在小孩的身边。 场面乱成一锅粥,拍后背、拉手指、哄抱,无论家人选取什么方法孩子的表情越来越痛苦。 正当几人相互指责,慌乱找钱找衣服去医院时。 “狗在这里,别急。”在一旁观察一会的白和将黑狗重新送回小狗手上。同时白和不动声色给抱着她的妈妈调整出一个合适姿势。 “来,慢慢的吸气。” “慢慢呼气” “……吸气” “……呼气” 他声音里的冷静感染到男孩的家人,看到男孩呼吸逐渐顺畅,他们心稍微稳了稳。 “好了,不要在刺激到他了。”白和将男孩扶坐在椅子上。 看着男孩慢慢放松开的身子,男孩奶奶后怕的拍着自己的腿“小祖宗你这是要吓死你奶奶啊。” “你们也是的,这狗是阳阳一手喂大的你们说送就送孩子怎么能受得了。” 男孩父亲也是心有余悸,但依然梗着脖子嘴硬地说道“这小兔崽子年纪这么小,气性就这么大,这条狗他不舍得就养着吧!” 男孩的妈妈眼一鼓,赶在妻子发作之前,男人将目光投注在白和身上。“谢谢你啊!兄弟。” 男人的感激溢于言表,这年头家里都只有一个两个孩子都是宝贝。 白和摆了摆手,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表。“带我去看马和驴吧!我等会还有事。” “行,兄弟。”男人从桌子里拿出一盒烟递给白和。 白和接过将其塞到口袋。 这养殖场有一千米左右的空间,分割成无数的小圈,此时这些牲圈差不多都空了,硕大的养殖场只剩下廖廖几头牲畜。 不用白和询问,老板自己就说明了情况。“市里的超市和公安把我养的这些猪牛羊都买走了,剩下这几头都是留着自己家吃的。” “驴、马我们这边挺少的,我也是在二道贩子那买的,准备养大留着过年再杀。结果现在这猛的降温,到过年别说养胖能不瘦就行了。”老板心疼的拍了拍缩在角落里有些发抖的黑驴。抱了一大捧干草铺在因为返潮湿漉漉的地面。 “兄弟你看上哪头我便宜卖给你。” 圈里一共三头驴和两头马,都是老板养来卖肉的,所以别指望着什么品相灵性。但白和思考片刻后决定驴马各要一匹。驴温顺能干,马行动力快,以后它们的作用将无比重要。 第38章 白和没有接受老板的优惠坚持用原价付。一头半大半小的驴和马一共花了九万多, 几乎用光了白和所有的现金。 但白和却觉自己运气不错。纸币只在和平年代才能发挥应有作用,现今多的是人有钱买不到东西,如果不是白和凑巧救了老板儿子一把, 仅凭现金要将两条加起来有三百多斤重的牲畜卖给他,不如洗洗睡。 得知白和买了并不是为了吃肉,而是准备养着干活。老板还送了白和一辆小木拖车, 拖车上放了一袋饲料。 这情分就大了, 白和将他一直背着的,有着他大半个身子这么高的背包取了下来, 从里面拿出一大袋子东西塞给了黏在他身边的男孩。 老板看了连忙阻止“不能要、不能要, 您救了我儿子我们全家感激还来不及,现在您还给孩子这么大一袋东西,哪有这么个道理” “我很喜欢这孩子, 这是给孩子吃的一些零嘴,不值什么的大哥您就别说了。”白和将他伸出的手挡了回去, 眼神坚定真诚, 老板搓了搓手没再说什么,但脸上的笑更加真诚。 临走前, 白和又看了看被放在客厅角落旧衣堆中的大狼狗。眼睛闭着,身体蜷缩成一团,连尾巴都摆动不了了。 老板顺着他的目光,叹了口气“这也是一条好狗, 军犬后代,灵敏通人性, 我家小孩最喜欢它了, 可惜吃了小偷投了毒的肉,现在兽医店都没有药只能等死了。” 一条看家狗换以前陈老板怎么都不会吃, 可是现在人都吃不饱饭,如果被人知道他们家肉多得可以去扔,周围人又怎么看待他们家 因为种种顾虑,陈老板做了这个伤孩子心的决定。 旁边抱着袋子的小胖墩眼珠子转了转做出一个决定。“哥哥,大虎很喜欢你,你将大虎带走吧!。” 说着他将白和硬拖到狼狗的面前,小孩注意到白和过来后,没有精神的小虎尾巴再次摆动起来,更加坚定自己决定的正确。 “哥哥,你将大虎带走吧!”男孩期翼的看着白和。 白和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大虎有几十斤重,相当于六七千块钱,一百多斤的米,现实点,它的去留小男孩做不了主。 但接下来让白和惊讶的是,阳阳奶奶竟然同意了孙子的举动。 一直没怎么吭声的阳阳妈妈直接将狗塞进白和的手里“看得出你也是个喜欢狗的人,带走吧!是死是活都是它的命。” 几人都被今天的事吓到了,也不计较得失只想将祸头送走。 白和看着怀里大虎湿漉漉的眼,没有拒绝。但他从口袋里拿出三袋奶粉和两盒感冒药放在桌子上。来之前白和就了解到这两样都是目前市场上有市无价的硬通货。 白和走时,阳阳奶奶正跟着邻居家一个妇人说话“这小伙是个爱狗的人,看不得大虎活等死,就把它买了去。今晚我们家杀羊,等会你们一家都到我家来吃晚饭,顺便拿上半边羊,前两天真是多谢你们家老吴了……” 白和走后,老板一家人打开了袋子,里面东西挺多,有饼干、果干、果仁还有几大瓶果酱。 白和空间里第一批水果成熟了,他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大部分他就做成能长久保存的果干、果酱等。 看到这几样东西,老板家几人都有些惊喜。各种灾难接连发生,现在市场上绿叶子都难看见,更别说水果了。这些确实是珍稀物品。原本还有些肉痛的老板和老板娘心里舒服了。 马和驴都比较老实,白和牵着绳子它们就乖乖跟着走。路上白和小心给怀里的狼狗做了检查,因为爱狗且自己养狗,白和早年特意去学习过兽医知识,目前这条大狼狗的情况确实很糟糕。呼吸困难,全身痉挛,看得出当时应被催吐过,否则熬不到现在,但因为没有后续治疗,此时也处于断气的边缘。 “也是你幸运。”白和摸了摸它的头。幸运碰上他,而他早早给黑斗备上各种药物。 狗这种情况必须及时进行静脉治疗,带它回家肯定是来不及了。白和带着他来到镇上的兽医店。 兽医店的老板是白和本村的人,与白和的大伯的关系不错。因此将狗放在这里也能稍微安心。 药都是白和自己提供,另外也付了两袋饼干当医疗费。摸了摸在药物作用下眼睛慢慢沉下去的狼狗,白和离开了。 还有时间,白和牵着马和驴来到镇上的市场。室内的市场比室外好一点还是有几家开门。 镇上的各种零食店小卖部的商品都被政府给征收了,其余店铺生意惨淡这种天还坚持开门的店铺,大部分是家里条件困难,吃饭都快要吃不上的。 白和走进一家电器店,裹着厚棉被在沙发上缩成一个球的老板,搓着手热情的迎接过来。 自停电后,他的电器店就没了生意,每天都是干坐着着急,难得进来一个人。 “有真空机吗?” “有。小哥来瞧瞧这几件都是牌子货,质量没得说。” “多少钱” “不要钱,只要粮食。”老板舔了舔嘴,坚定的说。这一月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三十多岁老板设想过人生无数困难,但没想过有朝一日会饿肚子。 家里有三个小孩为了他们的身体健康,食物都是妻子每天早上去菜市场买新鲜的,家里没有储存食物的习惯因此当镇上市场关闭超市限购后,家里除了一些主食竟没有别的什么食物。 现在全家靠着镇上超市限购的食物生存。以前还能买到一些火腿肠腊肉什么,现在每人份额就是半斤米或两个大饼什么。这点吃的能干啥,就他们家三个长身体的孩子都不够吃。之前家里的三个孩子还有挑食的毛病,肥肉不吃、青菜不吃、牛奶不喝……现在白粥都抢着喝,喝完粥的碗还要舔完一遍。他和妻子看得无比心酸。 他和妻子也不是本地人,有困难也找不着亲人帮衬。为着家人他想尽办法在市场上买了一些高价粮,但远远不够。看这灾情现状交通通讯最少得要一个月才能恢复,超市没有货源,坐山吃空,以后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少,说不定哪天里面就发不出东西了。 捂着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老板心里暗暗发誓。等灾后他得买个千把斤的粮食、几百斤的肉囤在家里,吃个吐。同时脑子不由浮现曾经吃过的大餐,老板更饿了。 “这台多少粮食。” 白和指着体积最大看起来也是功能最多的那一台。 “这台是商用全自动的,一次可以包四袋,干湿都能密封。灾前我卖三千二。现在小哥如果你要买,给我五十斤米就行了。”目前镇上大米的交易价是在五十到七十跳动,老板并没有乱报价。 白和对这个价格没有异议。 “这种商用的还有吗?” “没有了!家庭装的真空机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够用了,这种商用的一两月才能卖出去一台,因此我也是卖一台进一台。” 白和点了点头,心里多少有些可惜,真空机对食物保存的重要性不必多说,之前白和根本没采购,也是最近空间一批作物成熟,需要保存,他才想到它。他在镇上找了几家店也就这家有真空机卖。 “家庭装的真空机也不错,这台在我家销量最好。现在你二十斤米带走。”老板卖力推销。 店里的家庭装的真空机一共有四台白和都买了。并把店子里的真空袋买光了。 做了一笔大生意,老板眉头上的愁苦也减轻不少。 注意到白和的眼神停留在其它电器上“老板,你看还有什么要买的不?我们家是连锁店,电器绝对是镇上最全的。”白和的大手笔让他也不喊小哥了,直接喊老板。 烘干机、烤箱、消毒柜白和也采购了。 粮食早在一处无人之地白和就移到了驴子拖着的车上。 “可以用土豆、红薯代替一部分吗?”支付时白和问道。空间里这两样也成熟了,现在有一堆。 “可以。” 听到后白和爽快支付了。 白和走时老板塞给他一张纸条,殷殷嘱咐“这是我家的地址,小哥以后还要买什么东西就到我家来,我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接着白和又去买了一些日用品,日用品的价格比电器可贵多了。 拖着这么一车东西加之半大的马和驴,路过谁瞧见不多瞅两眼,不过街上有着警察巡逻,而且白和的东西都是大对象,都是有贼心没贼胆。 又陆续买了些东西,到兽医店接了大虎,白和在三点多来到与堂姐约定的地点。 这一串家家大门紧闭。白语和宁泽蓝两人只能躲在一个棚户下抱着取暖,两人眼睫毛和帽子上都有冰渣。 看着白和牵着一手牵驴一手牵马,后面还拖着满满一车的东西两人都呆了。 “你这是把电器店搬空了……。”白语指着车上一个个大箱子说道。 “还有这驴和马你买了干什么?”白语万分不解。 白和言简意赅“有用。” 白语:还是不理解。 难得出来一趟白语他们买的东西也不少,本来还有些心疼男友,现在不用了。 回去路上白语他们遇上不少同行人,大多和他们一样抱着各种生活用品,不少人在抱怨价格之离谱、一支牙膏一百多,一卷纸二十五…… 第39章 白和几人到村时五点多,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但村口的位置点着蜡烛围着一群人。 掏号的哭声从中间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白语第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穿着红色棉袄的老母亲。 “村头张大成家孩儿还有吴军家的孩儿没了。” “在学校病死的。你说都十七八岁了太可惜了……” “还不是孩子上高三了担心耽误学习就把孩子放学校,哪晓得会出这种事。” …… 从人群的纷纷议论之中大家得知了原由。 白和牵着马和驴并没有多停留,只是眼底到底有些沉郁。他与这两个孩子并不熟悉, 只是看着生命逝去他也做不到麻木。 这两个孩子的死亡给不少家庭压上一块沉重的石头。现在外界是远比他们想象中的不安稳,而他们村几乎每一户都有人在外工作,许多人都断了消息。 可能是今天停雪, 能够外出和进入, 因此空寂许久的村子,重新出现了几分人气, 路上有不少打着灯笼出来的村民。家家户户几乎也看得到灯光。 白和回家先要经过大伯家, 他先进去报了个平安。进去时只看见家里奶奶一个人正在翻动火盆上熏烤的腊肉。 “你爷爷去张大成家帮忙了。” “村上组织年轻人去山上伐木,还来了一批陌生人要卖粮,你大伯从下午就一直呆在村委会没回家。” “泽蓝爸妈跟着你婶出去了。” 白奶奶手里灵活的做着事一边解释道。 白和点了点头, 放下白语和宁泽蓝买下的东西。在白奶奶的寻问下,告知了白卓婚事的推迟。 回到家, 白和打开门, 就看到门后早已蹲坐等着他的黑斗。这一瞬间白和心底多了一些温暖,无数独处的日子黑斗都是他连接现实的渠道。 黑润的眼睛和摇起的尾巴显示出它的开心, 身子在第一时间就紧贴上白和的腿。白和蹲下身子爱怜的揉了揉它的头。 本来十分享受与白和亲密的黑斗,似乎感受到什么不同?鼻子嗅了嗅,硬是从白和的手掌底下钻出脑袋探究的看向白和怀里。 白和衣服底下是还十分虚弱的大虎,身体蜷缩成一团, 本来还蛮威武的长相看起来有些可怜。它对上黑斗的眼神,眼睛不服输凶狠的瞪着它, 尾巴都是绷紧的。 白和伸手安抚它僵硬的身体, 指着黑斗介绍介绍道“这是黑斗,它是哥哥。” 同时向满眼好奇加警惕的黑斗说道“黑斗这是大虎, 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白和将身子蹲下,让两狗互相熟悉一下对方的气味,便把大虎带进厨房。 因为离了人整个房间冷冰冰的,吐出的空气都是白茫茫一团,白和拿出几根粗木在盆里点燃。又从空间里拿出一个新狗窝将大虎放了进去。大虎目前连身子都动不了,白和便用注射器给它喂了些温羊奶混合蛋黄的糊糊。 不能厚此彼薄,白和同样给黑斗准备了晚餐,它不仅有羊奶狗粮还有一个罐头。 忙完这些,白和接着又马不停蹄的将刚买的驴和马转移到暖房。看了一眼暖房上的温度器,现在温度是零下两度。有一块地专门供牲畜生活的,里面铺了干燥的干草,鸡鸭鹅羊……都缩在一团保暖,一侧蔬菜上结了薄冰。白和往温室灶中添上木头,热气顺着管道蔓延在整个温室。 接着白和将车子里的物品也搬到房子里。 至此白和才有时间躺在沙发上歇口气。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白和也不想再麻烦的煮饭炒菜,就着昨晚剩的羊肉汤煮了碗面,放上一把青菜一颗蛋味道还不错,白和吃了一大碗,因为里面放了胡椒和辣椒,吃完后身子都有些发热。 此时房子外有些热闹,无数人声杂声传来。白和透过大门的玻璃窗看到许多大车小车拖着满满的树枝和树干从后山下来。路面上堆着厚厚的雪对于这种人力车实在难得行驶,因此几乎每一辆木车轮车上都有四五个人拖拽,声势浩大。 到了第二天白和才知道那是村上组织伐木的人,这种天气去伐木不说费劲程度,危险性也比平时高了很多,就昨天一天就有四五个人受了伤躺在村卫生院。但今天依旧还是有不少人约着一起去山上,没办法,村子里如白爷爷这种平时就有大量储柴习惯的人还是少数。据说不少人家为了保暖和节省柴火一大家子七八口甚至十多口人挤在一个房间。 现在大家都意识电和暖气短时间是没法恢复的。想要在这个冬天少遭点罪,只能趁现在雪停去山上多砍点木头带回家。至于树木还是湿的也没办法在乎了,边烧边烤。 第二天白和来到大伯家,作为村上的书记对于各项消息他们总是最先接触的。 “大伯听说昨天村上有人买粮,村上是什么反应?”白和问道。 白大伯拧紧眉“我和村长都不赞同卖粮,以后年景不知道怎么样?但这群人开价高,就怕有些人见钱眼开。”虽说村干部但现在是民主社会,总不能强压着人不卖吧! 白大伯叹了口气,没和外界接触他都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这么糟糕,还有被饿死的,冻死的……。 白和点了点头,自古以来贪婪短视之人不少,这事是防不了的。 “你今天有事吗?没事的话帮我干一下活。”白大伯说道。 买不到饲料,家里的干草是有数的,赶在牲畜饿掉肉之前白大伯准备把大部分给杀掉,这是一项大工程。 三头羊,三头猪,一头牛,鸡鸭鹅加起来几十只。肉太多了,考虑到家里的人力和食物的存储。白家没想着全部自销,早在之前已经通知村里人这个消息,有需要的自会前来购买。 有了白和与白语宁泽蓝一行人在镇上的经历。白大伯听取了他们的建议不收钱只收粮食和农副产品,虽然以现在这个物价换购实在划不来,甚至如果物价恢复几乎一两年的辛苦付诸东流,但白大伯也认了。钱亏了还能再赚,但如果以后年景不好缺粮人饿死就没了。 不用钱买这对于村里人来说是高兴的。毕竟现在外面肉价已经是天价了,真出钱谁舍得,但农副产品就没事了,舍水村靠山,稍微勤劳点的人家有空时都会在山上捡点蘑菇板栗松子之类的……所有几乎相当于白换。 抱着这样的想法,加之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得囤货,白和家里的肉很快就被人给抢光了。只是结算时各类东西兑换比较麻烦,等所有事情处理完白家和宁家几口人几乎喉咙都哑了。 肉买完了,接下来事也不轻松,白大伯白爷爷准备学习白和挖个隐蔽的地窖储存一部分粮食。还有这些肉都得腌制风干。宁家三口因为一直在白家白吃白住心里很过意不去,现在有事,不管是体面的宁父还是讲究的林母都撸着袖子不顾脏污在努力干活。白奶奶大伯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雪停了,白和知道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短暂的宁静。有一件事他心里挂念很久了,那就是给奶奶配假牙。年龄到了,白奶奶嘴里只剩下几颗牙了,吃饭对于她来说不是一件轻松事,而且白和观察到,由于咀嚼困难白奶奶有意识避开了各种肉类,因此她已经有了营养不良的症状。 当天天还没亮白和就给自己的驴车搭上架子盖上帆布挡风,又在车上铺上厚厚的棉被。白奶奶是个固执且舍不得的人刚开始怎么都不愿意去镇上花这个冤枉钱,后来全家上阵,她才不情愿的上了车。 白和带着奶奶直接去了镇上医院,发现医院的牙科已经关闭。询问得知资源有限,医院将精力全部集中在外科和内科几个重要部门,其它无关紧要的都关闭了。 而镇上其它的牙科诊所早就关门了,而且现在有条件制作牙套的也只有医院。市里太远了,带着老人家去她肯定吃不消。但就这样回去白和肯定是甘心的。 白和以一包饼干从一位护士那里得知了牙科几位医生的信息。 白和以两百斤米加上三十斤肉的价格打动了一位牙科医生,他偷偷接了这个私活。 这个价格在目前肯定是高得可怕。但白和还是觉得值,全市设备基本全部瘫痪,现在要弄一副贴合奶奶条件的牙套,医生所费功夫不小。 而且白和也不怕这位医生跑路,他是地地道道的镇上人,家人亲人都在镇上。 假牙要两周才能出来,白和先交了一半的定金,便带着白奶奶回村了。因为雪停镇上来了许多外来人口,人员混杂,带着奶奶白和不敢多留。 雪停的这几天,村里一些在外工作的人陆陆续续的回家了。这些回来的人实在是狼狈凄惨,夏衣秋衣冬衣混在一起穿,似乎把所有能穿的东西都迭在身上,比乞丐还像乞丐。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个别严重的脚趾手指都被冻掉了。 第40章 一个个面黄肌瘦, 看人的时候眼睛都发绿光。据最爱热闹的周老太说,那目光渗人的很,看人跟看块红烧肉似的。 村头的吴家儿子吴晓回来一连吃了七碗饭还不愿意放碗, 家里人吓得不行,担心他把肚子吃坏,硬是将他碗给抢了。只是抢夺过程中里面的饭不小心打翻到地上,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竟不顾脏污从地上抓起就塞进口里。他父母当时就红了眼。旁观者也直喊“造孽、造孽” 村长带着村干部去了这些人家拜访。失去手机电话等通讯工具, 他们目前对外面的情况是一团瞎。 抱着期待去,回来时村干部的脸都是菜色的。据吴晓所说在疫情爆发后, 城市里每天都有无数公司企业破产倒闭, 无数人失去工作。像他们这种外来务工人失去经济来源后生活更是困苦艰难。物价飞涨,他们甚至吃不上饭,没有地方住。在连生存都无法保持的状况下自然有无数人铤而走险, 入室抢劫、伤人等各类犯罪案例频繁发生,警察根本管不过来。 吴晓是在隔壁的城市打工, 如果不是疫情爆发被封锁隔离, 工地关闭的他估计早就回来了。最开始他们租住的地点被封锁不能出入,但有志愿者挨家挨户送食物和生活用品, 虽然质量不能保证但生存还是没问题的。当时大家最焦虑莫过于时间荒废,每天只见钱出不见钱入。但没想到更糟糕的事还在后面,水灾爆发,他所租住的城中村直接被淹了。大家什么也顾不上了只能逃命去了, 跟着人流他躲避到当地最高的一家酒店。 但酒店的食物是有限的,而外面又是一片水泽, 停留了几千人的高楼成了困兽场。吴晓说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那里的场景, 平时优雅、端正、体面、善良……的人,在生存的逼迫下, 他们脱掉人皮变得比野兽更可怕,兄弟操戈、母子反目、夫卖妻……每天无数糟糕事件发生。如果不是组织定时运送物资过来,吴晓猜测后面估计都会吃人。 酒店里人员混杂,他们这一群老乡抱团,且因为都是干苦力有把子力气的大老爷们,才得以存活下去。 洪水退了,救援来了后吴晓和同乡飞一般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几人吓怕了,一路上不敢停歇,日夜兼程往家赶,回来后他整个人就直接崩溃了。 因为从吴晓那得来的听闻实在太过悚人,导致这几天村里外出的人都是成群结队。而村口这几天徘徊的人明显更多了,每天都有人不顾冰寒在村口翘首等待家人的归来。 村口不免成为舍水村最热闹的地方。那里能看到重逢的喜悦,也会听到悲痛的哭声。对于一些未归的人来说,目前可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随着一部分村人的回归,大家对于外界的消息也了解得更多。这次受灾范围太广也太严重,国家政府和部队即使全力抢救,但依然一部分地方管不过来,人也乱了。 很多失去家人、财产、房屋的灾民,他们一无所有因此无所顾忌。光天化日抢劫伤人的事频频发生,能回来的都是运气好的。 这些天村子里陆陆续续也有陌生人进来,有买粮的,有乞讨的,还有借粮的……。刚开始大家还没什么想法,甚至有些心善的还会救济一下。 直到村子里偷窃频繁发生,甚至村子里一户人家遭遇陌生人抢劫伤人,大家终于从安逸中晃过神,明白这不是以前那个安定法治的社会了。 舍水村的人报了警,但公安局那边相应的事太多了,起码得半个月后才排到他们。钱财粮食被抢光的那户人家直接摊在地上,绝望了,半个月后只怕连人影的边都摸不到,而且就算找到抢劫犯东西也拿不回来了。 这件事给村民敲了警钟,事关自己的生存利益村子的人警惕心生到最大,除了村口村子里其它入口都被封闭了。村长也组织了村民日夜巡逻。 无数人总觉得灾难困难只是一时的,不久将来这个世界国家必定回归以前的安稳,车水马龙、五谷丰登、河清海晏,大家会为生活质量惆怅,但不会为生存担心。可现实再次给人重重一拳,两天后雪再次下了起来,纷纷扬扬,比之前更大更急犹如无数白纸片从天空中撒了下来。舍水村里好不容易被村人清扫平整的道路再次被覆盖,放眼望去一切皆白。 这些洁白的雪花就是死神的镰刀,它断了无数人的希望。在舍水村人看不到的地方,无数人在绝望的怮哭,还有数不胜数的人永远沉睡在这场大雪中。 早起的白和望向窗外重新回归白茫茫的天地,眼睛刺痛的同时眉头也深深皱起,他内心开始担忧在外的苏行也。 下雪之后热闹了一阵的舍水村重新回归平静,轻易没人敢出门。现在室外温度可不是好玩的,零下三十度,走在外面稍不注意是真的可以把人活活冻死的。 白和身体素质好,在家只烤火并且通过运动锻炼还能维持活动。而白大伯家白天炕也必须烧起来了,南方的大家抗冻能力不强,即使裹得再厚实在外面还是难呆住,因此很多时候大家都是在炕上度过。这个时候即使是讲究的白语等女生也不说什么卫生干净了。 白家因为提前储备了木柴和煤炭,男女还能分开烧炕居住。而舍水村目前许多人家还在冒着冻全家上阵做炕,现在这种日子单凭烤火已经很难熬了,由于之前白爷爷白大伯将盘炕的方法分享给大家,因此大家也能在家自做,只是材料不足也是一个大问题。 而且对于大部分人家来说每天要烧的柴火也是很大一个问题,村上不少人目前有的只是雪停后从山上伐来的木头。木头是湿润的,先别说难烧,烧起来烟也特别的重,整个房子都是浓烟。烧个几天整个人也被腌入味了,大部分人喉咙也不免出现点问题。只是大人难受尚且还能忍,但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小孩就难委屈自己了。一出门几乎总能听见孩子扯着嗓子嗷嗷哭,撕心裂肺,听着别提多难受了。 40-50 第41章 “许姐, 我这趟也是厚着张老脸过来。我家孙子还小,身体又弱,他闻不了烟气, 一闻烟就哭,喉咙都哭哑了,我这做奶奶的实在看得不忍心。跟你家借点柴, 过了这个冬天就还过来。” 白和一进门就看见白奶奶的牌搭子陈花儿拉着她在苦苦哀求。 白奶奶不忍心却也不敢轻易开这个口。村子里都是沾亲带故的, 今天陈花儿借,明天那谁谁来借怎么办? 白奶奶碍于情面不好意思拒绝, 白语就没有这个顾忌了。“陈奶奶我们也想借, 实在是我家柴也没有多少了,您可以去我家后屋看。” 陈花儿脸色一变,想要说些什么?她旁边的媳妇儿眼疾手快的拦住她“小语是吧!好久没见了越长越漂亮了。” “柴现在可宝贵了, 我们不白要拿钱买。” 看文付费会员裙VX(Maeve-0) 白语看向父亲和爷爷,两人点了点头。白语将人领进后屋。 陈家媳妇不断道着谢, 挑着柴走了, 走到外面她婆婆陈花儿脸立刻就变了,朝着白家门唾了一口不满地道“平时一幅老好人样子, 现在跟她借点柴还要用钱买,真虚伪,她儿子还是村干部什么思想觉悟!” “还有刘慧你干嘛答应他们用米换柴。”陈花儿想着自己等会要送来十斤米就肉疼,现在十斤米卖得了几千块钱嘞。尤其前一阵各种亲戚借粮, 家里粮仓也空了不少。 “妈,你讲点道理, 今年情况特殊, 柴是可以用来救命的,人家愿意换已经是好心了。”陈家媳妇是个明事理的人, 知道不能拿以往的认知衡量现在,而且她现在心里也是十分忧虑,白家给的这些柴也只够用几天。听白家语气的意思再借明显不可能,后面又该怎么样?想起家里儿子最近哑了的嗓子,陈家媳妇的背沉得厉害。 村里是很难保存秘密的。陈家借了柴,很快其它人都知晓了。但听到需要用粮换柴,不少人蠢蠢欲动的心熄了。只是免不了在背后议论白家掉钱眼去了,没人情味。 白和给爷爷他们送来了一些预防感冒和驱寒的药还有一些水果干,白奶奶反手就给他了一大包的肉干 。这些肉被白奶奶用大料腌制再碳烤,吃起来很劲道。 白家食材充足,在家没事干的众人琢磨起了各种吃食。做饼、熬糖、烧烤、泡菜……短短一阵时间大家竟然都胖了。 白和回到家时看见大虎正慢吞吞的从窝里移出来,大虎是一条年轻健壮的狗,恢复力强,伤势好转得很快。旁边的黑斗歪着脑袋探看,尾巴不断摇动,似乎有凑近玩耍的想法。只是大虎尾巴紧绷明显还很紧张,是个小绅士的黑斗抖了抖耳朵放弃自己原有的想法。本打算重新窝会自己的狗窝,但听到脚步声,“刷”的一下立起飞机耳,飞快跑过来,喉咙里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相当反萌差。白和蹲下身子抱了抱它并揉了揉它的头。 抬头白和看到已经悄悄挪到他眼前的大虎,跟个小可怜似的,眼睛水淋淋,眼神期待又带着小心。 这谁能忍住,白和抱起它摸了摸头,大虎眼睛享受的半眯起,喉咙里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撸完两条狗,白和拿出一些工具,开始自制武器……。 “砰砰”大门被敲醒,白和从沉迷中醒了过来,扭了扭酸涩的脖子将有些僵硬的手放在火上烤烤。白和来到大门,透过可视玻璃白和看到一张有些熟悉但叫不出名字的脸。 “白和,白和。我是汪有功,你小时候上学每天要经过我家呢?” “有什么事?”白和冷淡看着他。 汪有功脸上的热情不退,揉了揉冻红的脸凑近说道“你先把门打开我们去里面说外面太冷了。” “吱呀”铁门被推开时发出沉重悠长的一声。 汪有功啧啧道“后生可真有劲啊!”嘴里称赞着,眼里却时刻带着几分警惕,快步走在白和两米多远的位置。 白和可是在精神病院住过的神经病,伤人杀人可不犯法。 汪有功刚进院,黑斗就跑了出来,冲着他不停叫嚣。它身材庞大,叫起来显得很是凶猛,汪有功被吓了一跳接着脸色一沉,大声斥骂道“死狗” 白和眼神一下就冷了,他缩了缩脖子一下怂了不敢多说。 不过想起自己的来意,汪有功硬着头皮凑近套着近乎道“白和侄子听说你家建了栋温室,我来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白和站在院子里不动,丝毫没有带汪有功进去的想法。 汪有功冻得嘴唇直哆嗦,眼神左右漂移,有点下不来面子。但尴尬一会,汪有功自然的道“白和侄儿你汪婶身体不好,我就想跟你讨点新鲜菜。” “我家三斤菜要一斤米,你要换多少。” 要换,汪有功的脸崩不住了,干干地笑道:“白和侄儿我们都是同村的,你爸还喊我一声哥,问你讨点蔬菜,你跟我说用米换,这也太见外了吧!” “我跟你不熟。”情感的淡漠让白和完全不想维持所谓人情世故。 白和直白的看着汪有功,让他想搪塞都搪塞不过去,只能干笑。年轻人最抹不开面子,依着这一套他平时占了不少便宜,没想到在白和这碰了墙壁。 但他也不敢像对待别人一样与白和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怕刺激白和发病,他是亲眼见过白和发病的恐怖。心里是真有点怕面前这白白净净的年轻人。 “换不换。”等了一会白和有些不耐烦了。 “不换了!”汪有功干巴巴的说道“我家米不多了,如果换了菜全家后面都要饿肚子了。算了,算了我老丈人家应该晒了干菜,我去他家问问。”说完一溜烟走了。 回到家后,看到婆娘黑沉的脸,汪有功又有些懊恼,他跑什么?磨一磨说不定又成了。 在汪有功走后村里又陆陆续续来了些人讨青菜。白和的温室现在可是香饽饽,村里的土地都被冻得硬邦邦的,作物根本无法生长。放眼整村也就他这里有新鲜蔬菜。 第42章 目前村里人衣食方面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天天吃干粮熏肉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尤其一些老人上厕所简直要把命豁了。 白和不耐烦招待,直接在门前贴了一张白纸写了交换事宜。 有人理解,毕竟温室每天要烧柴, 而柴是现在最重要的物资之一。 同样有人觉得他的做法太冷情,毕竟同一个村子的人,给大家一点蔬菜怎么了?菜又不值钱。 总之白和这一阵就是村里的热点人物, 加之他身上有不少争议的地方, 有些人光聊他就能聊个几小时。 白和这里占不到便宜了,有些人就把关系打到他家人身上。 白奶奶精明抠门而白爷爷宽厚是个好说话的。 这天白爷爷敲响白和的门, 身后跟着两人, 一人帽外露出的鬓角花白,只是身子骨看起来还是很结实。另一人佝偻着腰,被围巾捂着的嘴巴里不时传出几声干咳, 呼吸间有着“哧哧”如猫哼的声音。 “伯爷爷伯奶奶。”白和点头冲来人打招呼。 “嗯嗯,白和啊!”白爷爷的大哥白辉眯着眼睛点头回应, 他旁边的妻子抬了抬头也跟着笑眯眯应了声。 外面太冷, 白和领着他们去了房子里。去的路上杨翠兰扭着脑袋将白和家打量个遍“我们也有几年没来这了,变化蛮大的。”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话题。气氛沉默, 没人回话。杨翠兰只能自己笑笑。 进入厨房,里面明显暖了起来。白辉摘下帽子,杨翠兰也将脸露出围巾外,她的脸带着一股黄色和虚色。 白和将炉子上烧着的壶子提了下来, 给几人倒了杯茶,之后就坐在一边扭绳子。 “你们年轻人就是心大, 这么好的沙发放在灶旁, 你看这布都烧坏了。”杨翠兰有些心疼的抚摸着沙发上几个洞。 “这沙发不就是给人坐的吗?”白爷爷看孙子一直不说话,主动接过话缓解弟媳的尴尬。随后白爷爷说明了来意。 “您要买菜。”白和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自家的爷爷。隔断时间他都会送一些菜到大伯家, 家里人应是够吃的。 “嗯,就按你规矩来,你看我东西都带过来了。”白爷爷笑哈哈的扯了扯自己脚边的蛇皮袋。 “行”白和自然也不会打自己的脸,公事公办的拿来了称开始称量。 这个过程旁边白辉有些过意不去,拦着白爷爷的手,“我们买菜哪用你出,我来出。”他的老婆杨翠兰也在旁边虚虚应合。 但都被白爷爷拒绝了,两夫妻再说了两句便也就势罢了。 坐了一会,杨翠兰手摸到沙发的缝隙,红色手套出现一层的灰“白和和他伯爷爷像,都不爱收拾,你看这沙发角落都积了一层灰,还有这房子里东西也是随意摆放。” 话音一转“要是有个女人就不一样了。” 果然他这伯爷爷伯奶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白和的目光终于从手中的线移开“我觉得挺好的。” “哪里挺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年龄不小了该找个对象了。”说着杨翠兰伸手想要拉白和的手。 白和不给面子直接避开了。 她哂哂笑着将手缩回去,矛头指向一旁的白爷爷。“这点我就不得说说你们这做长辈的。孩子不懂事你们这当爷爷奶奶的也不懂事吗?” 白辉也跟着应和“这可是孩子一辈子的事。你们是该多操点心。” 白爷爷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对于白和这个孙子他内心是十分心疼的,可怜他年纪轻轻得了那个病,又可怜早早没有爸,妈又是个没良心的。白和的婚事一直是他两老的心头大石,可是他的病没有哪个好姑娘不介意。 白和内心浮现反感和愤怒,脸紧紧绷着。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谈论自己,但特别讨厌别人将他的事牵连在家人身上。 而杨翠兰完全没看出,或者看出了也没在意,有着长辈这层身份,她似乎能够居高临下的指点白和,自顾自的说着“你长得高高大大的,条件又好,要自信点。隔壁村的一个女孩就一直喜欢你。” “真的。”原本难过的白爷爷眼神亮了一下。 “当然。我们家白和多优秀啊!小时候多少女孩偷偷跑到我们村看他。” 跟着弟媳的话,白爷爷也想到昔日景象,挺着背自豪道“我们家汤圆是很优秀,小时候拿的奖数都数不过来。” 白辉也跟着出声“村里就没有比咱白和优秀的孩子。” 那时候的白和是真的亮眼,看到他第一眼你就能感觉到他身上满满灵气。是远近闻名的天才,上过报,领导给他颁过奖,当时谁都不会否认他有光辉的未来。 “只是可惜啊!……”白辉心想这个孩子本该光宗耀祖,只是可惜最后还是没能飞起来。 他们白家似乎就是这样,没有读书的命,从没出过真正厉害的读书人。 杨翠兰心底嗤笑,现在谁不知道白和是个神经病。所以说小时候厉害长大未必是个人物。 想起自家三个孙子一个当了销售经理,一个当了店长,一个在大公司坐办公室,且一个比一个孝顺。 让杨翠兰心底有了得意。她几个孙子小时候可被白和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过嘴里还是殷勤说道“那女孩小时候就偷偷喜欢着我们白和。听她妈妈说得了什么好吃的都巴巴的想留给白和。” “现在她妈央求我做个介绍,你们见一面吧!女孩子是个本分勤快人,在娘家做饭洗衣那都是这个。”杨翠花竖起大拇指。 “只是这女孩子离过一次婚,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没有孩子,且结过婚的人更懂事,知道疼人,也知道经营家里。” “我不需要!”白和冷冰冰的看着兴致高昂的杨翠兰,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理。白和别怪你伯奶奶说话难听,你现在年轻没什么顾忌,但到了老了总得要有个人照顾自己吧!单身汉有什么好下场,你看村尾的周大汉死了都没人知道。” 第43章 “没错, 这男人得成家生孩才算完整,到了老了儿孙满堂才不寂寞,是吧!二弟。”白大伯适时配合道。 白爷爷面有触动。 “伯奶奶, 白成峰要结婚了,有时间你不去帮衬一下他。” 听到这话杨翠兰脸一下就变了。白成峰是杨翠兰的大孙子,别看杨翠兰身体常年病恹恹的, 但她这人有手段心机, 年轻时把村里黄金单身汉白辉拿捏得死死的。即使她家里就是一摊泥沼,白辉也硬是不顾全家人反对拿出家里大半积蓄一意孤行的娶回了杨翠兰。 嫁到白家后, 杨翠兰仗着白辉对他的喜欢一直拿钱补贴娘家, 白辉娘看不惯,劝告几次,但每每被其无赖言论气得半死。未分家前嘴硬心软的白和奶奶也在这个厉害妯娌手上吃了不少哑巴亏。 但在白家无往不利的杨翠兰, 最后遇到她的天敌也就是她的大儿媳妇吴红,白成峰的妈。 杨翠兰掌控欲强大, 儿子结婚后还想着拿捏两夫妻让两人上交全部工资。但她儿媳妇是个泼辣不吃亏的人, 怎么可能对婆婆事事顺从。进门第一天就吵了起来,她儿媳妇是个不管不顾图自己心里爽快的人, 吵起架来理智全无什么脏的臭的都能从她嘴里出来,也不怕丢脸闹得整村都知道。 别看杨翠兰在家里精明厉害,但她爱面子,对外一直维护着自己贤惠温柔媳妇的形象, 哪里受得了自己成为村里人的谈资笑柄。 和媳妇暗地里较劲几次,都没占据上风, 她实在怕了这个滚肉刀儿媳, 对她的所作所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杨翠兰那自小在强势母亲阴影下有些怯弱沉默的儿子,也被吴红拿捏得死死的。让杨翠兰尝试了一把自己婆婆当年的憋屈和难受。 自杨翠兰小儿结婚后, 他们就分家了。现在他们两老虽然和两孩子住在一栋房子里,但房子都是隔开的,吃饭也是分开吃。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算了,这事强求不来,他不愿意结,就不愿意结。总之他姐和哥会照顾他的。”白爷爷还是很清楚孙子的脾气,在孙子发火之前止住了这个发题。 杨翠兰不甘心,她侄孙女可是承诺了只要她能拉成线就给她五千的好处费。 白辉扯了扯妻子的衣袖,他弟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再说只怕会发火了。 杨翠花悻悻停嘴。只是心还是有些不甘。要介绍的这姑娘是她大姐家的孙女。这孩子自小就喜欢着白和,前一阵正好离了婚又知道白和回来就缠着她做介绍。如果是第一婚她表姐肯定不同意。但二婚的女人不值钱,虽然白和有神经病,但现在看起来和正常人差不多。而且他有房有车又会赚钱起码以后侄女生活不用愁了。他们杨家亲戚也能沾点光。 接下来气氛就沉默了,白和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淡。白辉和杨翠兰被下了面子,也有些不高兴,怏怏离开了。 出门白辉杨翠兰提着白爷爷给他们的一袋子的菜,便分了道。 白爷爷刚到家,客厅坐着人,表情顿时就变得热情起来。 在白爷爷把东西送出去之前,白奶奶一把抓住他的手,笑盈盈地对众人说道“我这几天没事干一直呆在白和那里,发现我家小孩这大冬天的养活这些菜是真不容易,每天要烧一大堆柴。而且他一个小年轻也没有储存粮食的习惯,现在拿些菜跟大家换粮食,承蒙各位亲朋好友照顾他生意。” 顿时众人脸上笑意消了,脸色不好看了。如果他们愿意出这个钱,还会来这吗? 白奶奶也不惯着他们,死死压着自家老头子,免得他头昏脑涨说瞎话。 僵持几秒,有几人可能感到不好意思,兑了几斤,红着脸走了。 还有几人空手离开时,沉着一张脸活像白家欠了他几万债似的。 等他们离开后白家宁家几口人长舒了口气。自早上起家里就没有一刻安静,而且由于气温原因大家洗澡不勤,有部分人甚至个把月没洗澡了,这房子里的气味简直了。 白奶奶第一时间将门窗打开透气。大伯娘、宁母等人也开始打扫遗留在地上的瓜皮果壳等垃圾。 “看你这做的什么事?这么些人在我们家呆了半天,柴烧了一筐你说。还有你看这沙发。”白奶奶心烦地看着乳白色沙发上那几个黑爪印。 白爷爷讪笑“我来洗。”只是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明知会触老妻眉头还是忍不住说道:“都是邻里邻居的,他们都求上门来了,你还收人东西也太伤感情了。” “你重感情,那些人重视你吗?就是看你好糊弄才来这里占便宜的。真需要去汤圆那买,三斤菜一斤米,我就不信他们谁缺这一斤米。” 白爷爷这人仗义、大方。当时没多想,现在听媳妇这么一说也意识到坏事了。 “你看新民家、宇子家还有那谁……都是用米换的。他们要知道你这大爷白送,不会对汤圆有意见吗丁?你这是在拆汤圆的台。” 白奶奶越说越火大,手砰砰的拍到着桌子。老太太发火,周围人是不敢插嘴的。 “我知道了,我再也不做这种傻事了。”白爷爷懊恼地摸着自己的头。 “记住你说的话,别逞强当烂好人。你看看之前你巴巴去你大哥家帮忙,干得别提多卖力了一身都是汗,别人他都发钱,就你一包烟都没有,我看就是欺负你老实。” “唉~这不是亲戚吗?给钱反倒客气了。之前我们家打鱼他不也是来帮忙了吗?” “那不一样我们家给了他四条鱼……,还有……” 白奶奶现在一开口几乎就停不住。自知理亏的白爷爷也垂着眉任由妻子数落,事后笑呵呵的搂着她哄着她泄火。其余人对这一幕见怪不怪。 “小宁啊!你腿长跑得快,把你二哥叫过来,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他。” 白奶奶指着自己刚收的一些米、干虾等物品。 “好的,奶奶。” 宁泽蓝笑得乖巧阳光。白奶奶看着心情都好了很多,心想还是年轻人纯粹。 宁泽蓝在白和那边逗留了一下,等两人回来时,厨房里也冒出饭菜的香味了。 宁母将这个侄子真心当儿子疼,趁间隙给白和塞来一罐饼干“这是你宁阿姨昨天做的你尝尝,跟店里买的一个味道,香香酥酥的,知道你喜欢吃咸口,给你留的都是咸蛋黄肉松味的。” “汤圆尝尝看好不好吃,好吃阿姨下次再给你做。” 一个多月过去,穿着两件棉袄臃实的宁母失去刚来的精致多了几分地气。 宁母很感谢这段时间白和对他们的照顾,他们的衣服鞋子大多来自白和。疫情之前他们自能十倍百倍的回报,但目前他们吃人家住人家,有心而力不足,只能通过这些小东西聊表心意。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宁母从心底里觉得大概祖宗庇佑,才得以遇到这么实诚友善的亲家。自古以来有多少人能共患难。 外面粮比千金,他们在白家白吃白喝住了一个多月,不仅没有听到他们说一句怪话,还一直在包容他们的一些习惯,真正将他们融入到家庭之中。将心比心,宁母现在已经完全把白语当做自己亲身女儿看待了。 别说什么配不配得上,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宁母和宁父看着小两口甜蜜窝在一起,对视一眼满满都是笑意。 “很好吃。”白和吃了一块,很给面子的说道。 吃完后,白和很严肃很认真的对他亲人说“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是认真的,如果你们还抱有这种期望我不会再回来了。” 白和定定的看着众人。即使他看到爷爷眼红了泪花在眼睛里打转,也没有心软,这是原则问题…… 白家人哪里不知道白和有多倔。几年前他空手离开,宁愿在外卖苦力睡公园,也不愿意拖累他们。 “不结婚,不生育儿女,你的人生就不完整。”白爷爷猛然站起身,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碗筷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满屋的人被吓到不敢说话。 白和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执拗。 “你这孩子真不听话,我怎么向你爸交代。”白爷爷真的被孙子伤心了,背一下佝偻起来,身子一直抖。 世界上白和在乎的只有寥寥几人,爷爷就是其中一位。自小他生活在老人膝下,受其养育,得到他最无私、深沉、不求回报的爱。 看到爷爷被自己伤透了心,白和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放在口袋里的手已经僵硬。 但白和理智很清醒的知道他不能妥协,妥协只会给彼此带来更大的痛苦。 看出白和情绪不对,怕他犯病。大伯娘站到两人中间,小声劝道“爸,你先坐下,喝口水缓一缓。” 一旁的白语其实很赞同白和的想法,精神疾病是有遗传性的,万一生了个带有遗传的孩子,别说人生完整,是一辈子生不如死。但她不能为白和说话,一旦她开口无异于往火上浇油,老爷子会气坏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过好自己的就行了。白和他爸自己婚姻都过得一团糟,只希望他过得好。”白奶奶心疼的拍着老伴剧烈起伏的胸口劝道。 白奶奶接触新鲜事物多,她觉得年轻人的一些想法蛮正确的。结婚不一定过得好,有了子女晚年不一定有依靠,没良心的人多的是。永远不要过多设想未来,因为你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到来?活在当下,过得快乐舒服才最值。 最后不欢而散,白爷爷也是气极了,很久都没有理会白和。 …… 一周左右时间大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它不同于稳重聪慧的黑斗,活泼好动一刻都闲不下来,白和给它的玩具咬坏了好几个,但幸好黑斗督促它,因此才没有养成拆家的毛病。 有了大虎这个家多了几分人气。时不时能听到“唧唧”的撒娇声。平时白和工作时黑斗也不会孤零零的坐在一旁,有了伴它也多了几分活泼调皮,时常能看到两狗在院内追打、翻滚的身影。 白和很高兴黑斗身上的变化。黑斗对于白和来说是重要又特殊的存在。黑斗的妈妈是白和爸爸专门为白和训练的陪护犬。在它去世后,黑斗又被选出来培养。 它们母子陪伴白和度过很多艰难时刻,也给了白和很多安慰和温情。因此他由衷希望黑斗有更多的快乐而不是时刻处于工作的紧绷状态。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目前贫瘠困顿的境地是糟糕的。但对于白和来说这种回归原始自然,没有任何人打扰的清静生活,却让他短暂驱散了灵魂深处的疲惫和厌世。 最近他空间里种的一批早熟水稻成熟了。但晾晒是个大问题,空间里每一分地都被他利用上种满作物,根本没有空地。 好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可以随便造。放在炕上烘烤、烘干机、烤炉各种方法运用上花了三天时间,将五百多斤水稻全部烘干装袋。 期间与镇上医生约定的时间也到了,虽然路重新被雪埋了但怕迟则生变,白和还是冒着雪去取回了牙套。 时间在一天天琐碎的事物中流逝。这一天傍晚收拾好锯子锤子等工具,白和正准备将中午吃剩下的土豆炖排骨热一热,家里的门被敲响了。 敲门声“咚咚”很有节奏,白和心脏处有着什么细小躁动的因子顺着血液流淌。天色昏暗,人影不清,但透过门窗白和就是很确定这是苏行也。 黑斗和大虎跟着白和从房子里跑了出来,大虎垂着尾巴半压着头对着门叫嚷得凶狠。黑斗紧跟在白和身边尾巴轻轻摇晃。 打开门,透过白雪折射的光果然是苏行也。他身上穿着的还是离去时白和给他准备的一身。他瘦得厉害,脸骨凌削,两颊也被冻得红肿脱皮,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北方朔朔吹在耳边,球形白雪落在头上、耳畔、呼吸间如刀的的寒气钻入肺腑。“扑”白和胸口处深埋的小草蓄力钻破冰层,荷尔蒙在脑子发酵,导致他脑子出现熟悉的断层。 同时不可否认心底里某根一直绷着的弦松了下来。无数忙碌过后,寂静寥寥的深夜,白和脑海里总会不受控制的跳出各种不妙的想法。这些想法总让他焦虑,难受,迷茫。 因此他总让自己忙得停不下脚,忙得大脑无法再思考多余的事。 “我现在是不是很糟糕啊!。”看见白和他嘴角微弯,如焦糖般棕黑沉静的眼底闪烁着光彩。 “回来了就好”一改之前的被动,白和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嗯”苏行也将下巴抵在白和的肩头,眼睛慢慢闭起,同时长长的吐了口气。心底某种刻意放纵的情绪如烈火燎原般冉冉升起。 白和将他带进厨房,强行将他按压在沙发上,便像陀螺一样忙起来,先是灌了几个热水袋放在他身边,又在房间里点了两个火盆,让整个房子快速暖和起来,接着又煮起老姜可乐水…… 整个过程中,苏行也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他。 高中时的白和是很懒散的,扫把倒在地上不会扶,垃圾要积一堆才会去清理,课桌上的书本试卷永远都是乱的。 而此时白和做这些事却是利落熟练。每每看到这些苏行也就能清晰感知两人之间那道由时间划过的巨大沟壑。 白和拿出医药箱坐到苏行也的旁边小心翼翼的褪去他的手套,果然那双修长漂亮的手此时长满冻疮,甚至有些地方裂开了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口子。 白和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下颌紧绷,强忍着怒气说道“你是外科医生,不应该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吗?” 白和曾经手伤得露骨,眼都没多眨一下,可是面对苏行也手上的伤口却有点难以下手。 他裂开的伤口里黏附着灰尘、线条等脏东西,因为长久没处理已经开始发炎,边缘处出现黏液。白和倒上碘酒,拿棉签用最轻最轻的力气一点点将已经和血肉完全黏合在一起的脏东西清理掉。 这样的白和对苏行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的目光专注认真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苏行也心里冒出股甜水。 中途薄痂被撕裂血液流出,但苏行也却没有丝毫感觉,呼吸声都没有波动。 白和忍不住抬头,就对上他专注的眼,幽深的瞳孔里只有他。心里升腾的火“哧”的一声被一道突然的水给浇灭了。 “抱歉我不应该对你发火。” 白和知道他之前说的话是毫无道理的。医生是一个伟大而特殊的职业,特殊时刻,他们就要像战士一样抛弃生命、不顾一切走到危险的最前线。 苏行也反而嘴角上扬,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高兴。“我现在很高兴白和。” 半蹲着的白和讶然地看着他,眼里充满茫然。 第44章 这样的白和看上去好乖, 苏行也心里的痒意更盛了。他忍不住弯下身子伸手戳了戳白和的脸“笑一笑。” 这突兀的请求让白和整个人都是懵的,瞪大眼睛探究地看着苏行也。 苏行也却笑着重复道“笑一笑嘛。” 明明没有喝酒,但此时的苏行也给白和一种呆乎乎的感觉, 与他平时冷静自持完全相反。 空气中一下子似乎都上了胶水黏糊了起来。 苏行也轻哄道“笑嘛!” 无奈而轻微地叹气声从白和嘴里传出。接着白和嘴角往上扬起,猫似的琥珀色眼睛被拉弯,两颊藏着的酒窝也露了出来, 清爽又明朗。 苏行也心满意足了, 心底里一处小小的黑洞终于被填上了点东西。他喜爱的人就像那天上的太阳,耀眼、夺目, 笑起来时世界在它面前都变得逊色。 苏行也目光灼热。 白和不自在的低下头, 阴影处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般不断颤动。 不可否认即使他刻意遗忘和压抑,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他还是会有特别的感觉。 但白和也清晰知道时间的隔阂也让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亲密无间。 白和本想给苏行也做顿好点的晚餐补一补。但在上药过程中苏行也就已哈欠不断,处于意识半迷糊的状态。白和只能简单给他吃了些东西, 便让他上炕睡觉了。 虽然身体各处还在叫嚣,但第二天五点多的时候苏行也生物钟还是把他给叫醒了。醒来后苏行也揭开自己被子自然的翻进白和的被窝里。 白和的睡眠一直很浅, 苏行也刚动的时候他就醒了, 他只移动一下身子,两人的手就碰上了, 慢慢的,自然的两人十指交缠在一起。 两人都很享受此刻的安逸亲密,睁着眼睛保持一个动作直到两人掌心冒汗。苏行也才缓缓开口“交通全部瘫痪了,我回不去了, 你愿意收留我吗?” 白和领悟到他话音里的深层意思,呼吸停滞, 脸不由侧过去“当然愿意。” “只是你的家人?”白和的心脏紧了紧, 连呼吸都忘记了。 “我爷爷奶奶在三年前都走了。”苏行平淡的诉说。 他是一个亲缘很浅的人。他父母的结合来自于一场斗气,两人之间没有感情, 生下他就飞速离婚了,接着一人定居国外,一人不断建立新的感情。多余的苏行也在吃奶的年龄便被抛弃在爷爷奶奶身边。苏行也爷爷奶奶两人都是中医,工作十分忙碌,常常整月整月回不了家,连自己都无法照顾好,更别说照顾他了。因此小时候他是被保姆照料,等到他长大后就是独立野蛮的生长。 自小到大苏行也在物质方面是宽松的,但情感方面却极度匮乏。 他有生以来见到父母的次数屈指可数,父母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符号。而养育他的爷爷奶奶虽然爱他,但他们更看重彼此与自己的事业,一年三百六十日有三十日呆在家里已是难得。 自小感情缺失导致苏行也丧失了正常交际的能力。他不懂怎么与人交流、交往,在幼儿园、小学阶段他都是有名的机器人,呆板、沉默、阴沉。 上初中后苏爷爷苏奶奶终于意识到自家孙子的不对劲,进行了干预,虽然后续病情恢复了。但苏行也自己本身也丧失与人交往的兴趣,在他看来与人交往只是浪费时间。 苏行也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态度,一直冷淡示人。因此学生期间不管他多么优秀,但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其实对他都是敬而远之的。 直到高中碰到另类、肆意、耀眼的白和,如同月亮与太阳的相遇,磁铁正极与负极的相吸。 白和身上有着矛盾的冲突感,他外表乖巧听话,但行为却肆意;他明明行为浪荡不羁、任性,但又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阴郁沉寂;他会和老师顶嘴、和同学打架,但也会和小学生一起蹲在地上拍画片。 他这个人身上写满了问题,在那一撮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学生之中,他是那么的突兀,就像白纸上多出的一滴墨点。有着强迫症的苏行也无可抑制的在他身上多放了一点注意力,原先是因为别扭,但到后来目光不知不觉停留在他身上越来越多。 直到两人有了交往,他被吸引,被蛊惑,乱了章法。 苏行也前十八岁是不屑于感情的,但后半生却尝到深爱、爱而不得。热爱科学、数学……常以理性思维思考,严谨考究问题,获取数据的他,发现原来世界上是有东西无法用科学数据解释、也无法用理性制止。 九点左右,直到天微微发亮,两人才从床上起来。 离开炕后,身体体温直线下降,裸露在外的任何一寸皮肤都在传来刺疼的感觉。 白和娴熟的点燃火盆与炉灶,拿起热水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热水。 端起杯子喝水的时候,苏行也想起什么,冲着白和笑道“我记得你高中时每天早上必喝一瓶牛奶。” 在白和小学时,白和家人深信电视广告宣传牛奶是非常好的营养品,买了一堆的奶粉,每天逼着三兄妹,当时的白和和白端都是挺抵触的,牛奶味道寡淡而且有股腥味,他们更爱喝酸酸甜甜的饮料。 但喝久后反而养成了习惯,一天不喝就觉得少了什么?而且他们也真切感受到喝牛奶的好处。比如白和的爸爸和大伯都只有一米六八左右,而他和堂哥白端都有一米八几。 白和内心羞窘,但面色不变,反问道“家里有不少,你要喝吗?” “等会饭后来一瓶。” 前一阵的相处让苏行也熟悉了白和家里的布局,他走到厨房旁边的仓储室,从里面拿了几颗冻得硬邦邦的西红柿和鸡蛋。而白和拿出一块卤牛肉还有几个面饼。 早餐两人一起做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还有两个卤肉卷。 细长白色的挂面浸在红色的汤汁里,碗中分散着的金黄色的蛋花给整碗面带来了敞亮的感觉。从色相上来看就十分诱人,而且冰冷冷的天,人身体本身也渴望这口热度。 白和挑起满满一筷的面条,直接往口里塞,酸酸甜甜的味道一下就打开了味蕾。 白和的卤肉卷都是用半成品做的但味道不错,牛肉卤得很香,咬下去冒汁,还有黄瓜中和口感。 第45章 两个男人自然饭量不小, 很快就将桌上的东西横扫一空,吃完后喝着牛奶、烤着火、撸着狗很是惬意。 苏行也回来后,整个家里都大变样。他是一个有着强迫症和轻微洁癖的人, 看不惯白和对待卫生的糊弄和家里物品的随意摆放。第一天就将家里的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接着指挥着白和将家里各个家里沉积的污垢一一清扫。这对于白和就有点痛苦了。与苏行也不同,白和从小就是个懒人,不爱收拾和打扫, 想着法偷懒, 而白家人又惯着他,因此这毛病一直存在。 两人忙活两天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整理好了。 两个人的生活到底是不一样的。就连家里两只狗子也发现家里的变化, 多了个常住人口后, 他们主人变得活跃很多。会额外抽出时间陪着他们做游戏,虽然很多是为了与另一个人类互动,但总之两个狗子都很享受。 白和温室生意一般, 农村人节俭是刻在骨子里的,舍不得花费粮食换新鲜菜。都是拿家里秋天腌的咸菜或者晒的干菜凑合, 只偶尔来一两人买上几把尝鲜。 但眼见着到了年底, 白和的生意又好上很多。 在接连灾难之中夏国最重要的春节来了。 这注定是一个特殊、沉重,让无数人都难忘的春节。没有了热闹的烟花炮竹声, 没有了喜庆的红色,无数家庭有着成员永久离开。 大年三十那天,白家一家人早早的就忙起来,女人负责做饭, 男人就负责大扫除。 到了晚上白家和宁家人围坐在饭桌边吃着丰盛的晚餐,是能从心底产生幸福。乱世之中, 家人无恙且不受分离之苦, 已是祖宗保佑。 新年新兆头,舍水村其它人家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日子里, 也一改往日节俭,拿出家里藏着的食材和零食,让家人吃了一天好的。这日无数小孩从早到晚脸上笑容就没停过。 这几月要说小孩们的日子也是难过得很,灾难前他们都是家里的宝,不说要什么有什么,起码衣食无忧。而灾难后平时放到过期都不会吃的硬糖都成了稀罕品。 大年初一,八点左右白爷爷白大伯他们就来到白和家这边拜年,清冷的家在在进来七八号人后一下热闹起来。 白语观察细致,一进门就发现白和屋里的变化,贴了红对联、红窗花,客厅桌子上还摆着各式零食水果,过年的气氛很明显。 要知道往年白和回来过年就是摆烂,什么都没兴致做,呆个几晚就走,掸尘扫房子都是她妈还有她奶奶看不过跑过来帮忙。 处于女性本能的直觉,她看向正弯着身子倾听白奶奶白爷爷讲话的苏行也,他的神情认真而温和,被两老拉着絮絮叨叨聊了几分钟,甚至有些方言他都听不懂,却没有一点不耐烦,明明从他的语言、动作、气质可以看出他是那种受过良好教养、家庭条件优越、与他们有着鲜明的区别的男孩。 这样的人她在工作中有过接触,因为是天之骄子,他们有着天然的骄傲与任性。苏行也凭什么屈就她的家人呢? 但最最重要的是她从没看过白和与谁有这样的亲密。只是苏行也看了一眼桌上的水,白和就将一瓶牛奶递给了他。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之前不管爷爷奶奶怎么说苏医生与白和关系多么好,白语都倾向于长辈们自我美化。因为她这个做姐姐的一直很清楚,白和因为自身的病,血缘母亲的背叛,他有着很强的防备心,他很抗拒甚至反感外人的亲近。他内心树立了一道铜墙铁壁,没有人能进入,也没有人能再伤害他。 白语的打量,苏行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没有避讳甚至表现出与白和默契亲密的一面。 他们之间即使多年未见,但一些习惯默契依然在,他们有时只用一个眼神的交流,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比如桌上原本摆得整整齐齐的零食,因为人们的拿放变得有些凌乱,苏行也只是皱了皱眉,下一秒白和就整理起来。这一幕看得一旁的白语眼珠子差点都要掉下来。这是她那个家里垃圾起霉都舍不得拿扫把的堂弟。 后续白和这个主人瘫在沙发上无所事事,一直都是苏行也这个客人在招待他们,甚至家里的一些物品存放地点,白和还要询问苏行也。这两人位置是不是倒换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白语心不在焉,他的男朋友宁泽蓝在旁边给她投喂剥好的松子仁、开心果仁。 陈珍很高兴女儿被女婿两口子感情好,但是……“泽蓝啊!别让语丫头吃太多零碎东西,等会她就吃不进饭了。” “嗯嗯”在女朋友长辈面前,一米八几的北方男孩总是表现得十分乖巧听话。让白家的长辈现在是越看越喜欢了。就是一直对着这份感情抱着担忧态度的白奶奶,现在见到小伙也忍不住笑。 帮白和暖完居后,白爷爷一行人就回了自己的家。比之白和这个小透明,白大伯这个舍水村的书记,今天注定闲不了。 果然他们一回到家,家里客厅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白大伯被人拉着聊天脱不开身。陈珍和白语熟练的在家里摆起场子,虽然今年年景不好但她们还是在客厅桌子上摆上瓜子、花生、糖果。 有不少村民过来拜年的时候会带上自家小孩,有礼貌的就意思意思在桌子上每样抓上一点。但也有那不讲究、不懂事的小孩恨不得将整个盆子都端走,身上各个口袋装得满满鼓鼓还不够,眼见盆子里还剩下一些,直接倒入自己衣服帽子里。大人在旁边看到也就不轻不痒责怪了几句。 白语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也知道是这年景闹的。舍水村虽然不富裕,但也不贫困,以往再贪便宜的人也不会在大年初一做这样丢脸的事。 后面白语就吸取教训了,也不将东西全摆在桌上任拿,来了人就自己抓一点给客人。 让白家人有些纳闷的是今年来的人超乎以往的多,连那些一年见不到面情感生疏的同村都来到这拜年。即使他们再精打细算,这一天几乎把白家的瓜子花生糖果耗去不少。 到了下午他们有空去别人家拜年才知道,村子里大多数人家就给杯水,能摆上一盘花生或者瓜子的都是阔气的。无怪乎今年这么热闹。 到了初二,白爷爷的大姐白玉兰来到白家拜年。白爷爷对这个姐姐是十分亲近且尊敬的,因为小的时候他是由这个大姐手牵着手带大的,在缺衣少食的年代为了填他的肚子,她姐姐常常走几里路去抓青蛙泥鳅,或去土里翻虫子。 白玉兰虽是白家大女儿却没有享过什么福,她出生时年景不好,母亲重度营养不良,她生出来时跟只小耗子似的十分瘦弱,而且她母亲一口奶水也没有。 本来是想丢弃她的,是奶奶不愿意,担着饿死的风险,从牙缝里省出粮食熬汤一勺一勺将她喂活。稍微长大些,大人都需要下地赚公分,还没有灶台高的她就开始负责家里所有家务杂活,洗衣、做饭、割猪草、喂鸡、带弟弟妹妹……才十岁的她,常常挑着一百多斤的水桶来回于家与池塘边,瘦瘦弱弱的身体被压成一道弯弓。 从懂事起她就像一只陀螺没有停歇过,甚至到了读书的年龄因为父亲生病家里缺少劳动力,白月兰只读了一年书就辍了学。 长期干重活加之营养不良白月兰长大后只有一米四几的身高。因为家庭条件差,加之自身外貌不出色,白玉兰在二十四岁才出嫁,嫁的是邻村一位比她大上十岁的男人。 这男人家里有个多年瘫痪在床的老母亲,每月花钱如流水,家里一贫如洗,因此到三十四岁都是单身一人。 白玉兰看重他孝顺老实肯干,怕自己再拖下去,就只能嫁给鳏夫、二流子……一类,也怕极了村上的流言蜚语,便嫁给了他。嫁人后白月兰把自己当成男人使,耕田、挑土、砍柴、种地……样样都干。 贫困的家庭情况在两夫妻努力下慢慢好起来。可惜她婆婆临到最后,身体情况恶化,他丈夫不愿意眼睁睁看着相依为命的母亲去死,一直坚持治疗,医院就是一个无底洞,两人好不容易存起来的一点积蓄不仅全用光了,还欠了外债,最后人依旧是没了。 为了还债,他丈夫去了沿海城市打工赚钱,只留下白玉兰一人在家里带孩子,操持十五亩地还有五亩果树。 白爷爷心疼这个大姐的遭遇一直帮衬着她,而白奶奶因为自己同样是家里的大姐,感同身受,也是对这个家姐多有照顾。白玉兰也不是白眼狼,有帮必有报。两个家庭因为你来我往,关系是非常好的。这从白月兰回娘家过年先到二弟家拜年就可以看得出。 “新年快乐!”进门白玉兰就拱着手拜年。 白爷爷白奶奶见到她身影是有些惊吓的,连忙将她扶到沙发上“姐,这样的天气你来干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还缺这点形式。” “这几步路怕什么,我身体好着了。”白玉兰笑眯眯的说,她快八十了,身子干瘦,棉袄穿得多,整个人仿佛都被埋在山一般的衣服里,行动起来似乎都有些不便,她儿媳一直走在她旁边小心看顾着。摘下围巾后,可以看到她精气神确实还是蛮好的。 她的另一边站着一米九身材壮硕的儿子易峰,他胳膊比一些人大腿都要粗,笑起来时脸上的肉便会挤在一起,看起来很凶,加上他一直从事着屠夫贩肉的工作,已成为了小孩的童年噩梦。但真正和他接触的人就知道他是一个仗义热情的人“我妈老早就惦记来舅舅这边了。” 说着他和他爸将手里提着的满满几大袋东西放在客厅桌子上 。 “我和你舅妈本来就打算今天就去你们家。你们还来干什么?还有你这当儿子也太不懂事了,这么糟糕的环境也不看看你父母能不能吃得消。” 舅舅劈头盖脸一顿责怪,让这个大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还有这是你亲舅家,又不是别的什么人家,你提这么多东西过来,太生分了。” 白奶奶看着桌上满满三大袋子的东西,心里是十分感动但改不了唠叨的毛病。 白月兰却不在乎的摆摆手“没什么值钱的,都是自家种的土豆、红薯、还带了一些我腌的红鱼和做的梅菜扣肉,你们家几小孩不是喜欢吃吗?” 第46章 “你这也太费心了。”白奶奶感动大姐的用心, 心里已经在琢磨着等会给大姑姐回些什么实用的礼了。大姑姐家有两个还在上学的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可不能占人家这么大便宜。 “妹夫, 我家柚子树今年没长多少、柚子个头也小,但味道还算甜,给你们带了几个, 别嫌弃。” 白月兰的丈夫易大山殷勤的指着一个袋子。他满头花白, 古铜色的脸上皱纹层层迭迭,牙齿已经快掉光, 脸颊干瘪像是一颗风干的褐枣。他妻子还能走一截, 而他这一路都是由儿子背过来的。 白爷爷却反应泛泛。白爷爷对这个姐夫一直是有意见的,只因他大姐嫁人后实在过得太苦了,跟一条老黄牛似的起早忙黑, 又是当爹又是当妈 。想起自己姐姐曾经甚至想要偷偷跑到市里去卖血还债,白爷爷一辈子都看不顺眼这个姐夫。 你想当大孝子, 完全没问题, 但凭什么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拖到泥沼里。 易大山无措站在原地,气氛有些尴尬。但客厅里两个女人都没出声。 弟弟对丈夫的态度, 白月兰是知道的,也没想过调解。因为她心里对他也有着怨气,要不是牵挂孩子,这日子是跟他是过不去的。 有些人确实是个老好人老实人, 没有花花肠子,待人真诚热情, 乐于助人, 勤劳肯干,外人对他都是赞不绝口, 但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他却不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爸爸。 当年婆婆去世后,白月兰就是直接掉进苦水堆里。丈夫拍拍屁股去外省赚钱,留在家里的她不仅每天有做不完的事,还要竭尽心力应付讨债的邻居亲戚。而且当时孩子才一岁多点离不开人日日哭闹不休,那时的她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整宿整宿焦虑痛苦得睡不着,好几次都抱着孩子来到河边。 最后是她这个沉默寡言的二弟还有刀子嘴弟妹,在她即将崩溃寻短见时送来了几千块钱解了急。 也是在那次患难中她看清了人的真心。 此时正好陈珍端来了几杯老姜红糖红枣茶。“来来,大家先坐下喝一杯驱驱寒。” 尴尬气氛被打破,易大山悄悄吐了口气,慢慢松开自己已经揉皱巴的的裤缝。 这期间白爷爷向自己的大姐一家介绍了自家孙女婿一家人。 白月兰由衷为白语还有弟弟一家感到高兴,白月兰还是老式一套想法,认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理。 白语才二十四岁时她就旁敲侧击的提醒,热情的为白语搜寻好的男生。等到白和二十八岁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她比白语家里人还要焦急和担心。在她看来女人到了二十八岁还没嫁几乎就完了,男人其实一个个现实得很,爱颜色,看条件。当年她自己吃了年龄家庭这方面的亏,因此不希望自己的侄女遭受这方面的苦。女人就是菜籽命,落到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 白月兰仔细打量着面前高大帅气的小伙,忍不住频频点头。也明白自家侄女为什么每次看不上她介绍的人。 这次白月兰冒着大雪过来拜年,也是因为今年多灾多难,而且两家断联一两月了,有些不放心。 白月兰所在村子这个冬天的情况很糟糕。他们村子经济情况比舍水村要差一些,难得有这样赚大钱的时候,在粮食价格飞涨时无数人被钱财冲昏了头脑将家里的粮食卖了个精光。 国家几十年的安逸可靠麻痹了他们,没有人想过在当今社会有饿死的危机。 现在大雪封路,外面的人进不了,里面的人出不去,村子大半人家断了粮,许多人像是五六十年代一样勒紧腰带过日子。这个冬天村子里有一些老人偷偷离开家去看亲戚、找粮食给家里的人省下一口粮食。 说到这里白月兰浑浊的眼里不断掉落泪水满脸悲恸。所有人都知道在零下五十多度的天气里,这些离开避风港的老人只有一条路,而这些再也不会回来的人里就有她朝夕相处的邻居、朋友……。 物伤其类。白月兰觉得自己也快到时候了,她说现在常常梦到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些情景,梦到一些早已离去的人。 听到这话白奶奶还有她媳妇连忙“呸呸”白奶奶双手合一虔诚的对着天道“这是我大姐胡言乱语,天老爷莫信莫信。” 他儿子皱着眉头十分生气地道“妈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身体健朗,起码还能活个二十年。” “是的,妈我和易峰都是勤劳肯干的人,家里存的粮食还很多,足够我们一家吃上两三年了。”易峰的媳妇宋双双也紧紧抓着婆婆的手安抚道。 易家的人是比白家还要舍得干的人,一直养着牲畜,承包着果园、池塘、田地。粮价上涨时他们家卖出的东西绝对是村里最多之一。当时村里有多羡慕眼红他们,现在就有多同情。 其实他们家远不像外人所想那般把食物卖空了,家里还留着一批新粮。不过他们也怕漏财招祸,在外一直紧巴巴过日子。今天出门拜年也是特意挑的凌晨抹黑出门。 所有人在惶恐担忧。白月兰自己内心却是平静坚决,如果有一天她没用了成为了孩子的累赘,她也会像这些老人一样主动的离开。 白月兰他们所讲的事,让白家人更加清晰认知现在的局势的残酷,同时他们内心的危机感也拉了起来。 社会国家一直在告诉他们人的生命可贵,人的生命受到国家保护。可是现在有人活活被饿死,被局势给逼死。 那一刻所有人心里某种东西被打碎,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担忧涌上心头。 “是大雪影响了国家的救援,等到开春雪融,一切就好了。”白大伯到底是国家干部,开口给大家重新竖起主心骨。 “是的,等春天到了,大家就能继续上学、工作了……” “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大家眼里都带着憧憬。 见一面,知道彼此都好,是这个糟糕冬天最好的消息了。 在这里吃上一顿丰盛的中餐他们就离开了。离开前白家为其准备几袋子的东西,但易家人就拿了一些药品、还有小孩子吃的奶粉和零食。 过年这两天村子里恢复了点人气,但是到了后面又变得死气沉沉。 零下五十度的天,每天透过窗户眼里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耳朵里也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在可怕的寒冷、死寂中,整个世界生命的踪迹几乎消失。 农村不是每一户都有存粮的习惯,但是同一个村子里总有沾亲带故的人,厚着脸皮每家借上一点,还是不会被饿死,再不济队里也囤有储备量,因此舍水村还能保持着安稳的状态。 而几十里外的镇上已是截然不同的一副天地。 镇子里那些褪了色的广告牌、广告纸全被人撕了拆了,当做柴火取暖。甚至路边的大树都有人直接砍了带回家。 前半月镇上即使道路上的雪积得有两米深,但还是有店子挂起招牌营业。而现在镇中一片狼藉,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暴力砸开,东西也被人洗劫一空。 一切转变都是因为十天前,几十个吸毒者在超市最忙碌嘈杂的时间段,袭击了毫无防备的警察。当场三名警察死亡十多名警察受伤,超市的东西也被抢劫犯和周围的市民洗劫一空。 之前几十人能管住这一个有着几万人居住的镇子,都是基于人们长久对国家法律的信畏。 而这次暴乱后也让许多人意识到镇府的外强中干。政府的被打破,尤其在超市被洗劫一空,无数人失去了唯一食物的来源,在生存都无法得到保障后,什么道德法律也变成了废纸。 超市暴乱的当晚,无数人蒙着面手拿武器出了家门。小卖铺、服装店、甚至饲料店……全被砸了抢了。 那些平日炫耀家里物资丰富的,就成为了抢劫的首要目标。白月桂小区有一家人是开餐馆,在所有人忍饥挨饿的时候,他家时不时还能传出肉香,自然被无数人惦记、妒恨。 这一晚,他家的门直接被无数包裹严实的人拿着消防锤、扳手、棍子等物品暴力拆开。 那天小区的人都听到他家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惨叫,但除了少数几人去劝阻外,其余都窝在家里一言不发。 家里只有老人和孩子的白月桂一家,被吓得把所有家具堵在了门口和窗户。听着外面的或远或近的惨叫、砸打……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提心吊胆的熬过一晚。 矿区家属区一楼住着一对七十多岁的老夫妻,他家的子女都在外地发展,两个老人舍不得离开家乡,就一直留在这,因为年迈两人身体不是很好,因此家里常备各种药物事物也储存了不少,这不就被人盯住了。刚开始一个人去敲门,但老夫妻很警惕,不是熟人根本就不开门。几个人见计不成直接拿着锤子拼命敲打这门锁,火星迸发,这栋有着几十年历史的老楼发出痛苦的呻吟,墙灰大片大片的落下。 第47章 房子内的老夫妻吓得腿脚发软, 哆哆嗦嗦的朝外呼救…… 巨大的动静传入这栋所有人的耳朵里。 就在老夫妻楼上的白卓脸一沉,拿起自己年轻时用来耍帅的的唐刀,就往门外走去。 “你不要命了。”白老三当即脸色就变了, 他们家就这一根独苗苗。 “你这个混账,这可不是你胡闹的时候。”他娘易珍珠快速跑到儿子面前,就要抢下他手中的唐刀。但白卓握紧就不松手, 易珍珠急了, 直接拍打起他的手。她打得不轻,一下就是一个巴掌印, 但白卓反而握得更紧了。 熟知儿子秉性的白老三眼就是一黑, 指着他头破口大骂“平时你混账也就算了,你现在都是快要当爸的人了,做事还不考虑后果吗?” 白卓看着妻子慌张无措的面色有些不忍。但知道想要长远的保护自己的家人, 他今天必须出去。 “杨爷爷张奶奶是你们几十年的同事和邻居,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读书时每次你们上班加班, 都是他们喊我吃饭。” “其它事我都可以帮杨叔他们,但这是要命的事啊!我们家就你这一个儿子~”白老三一个大男人急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爸、妈如果遇到事我们都窝在家里不出去, 那以后别人抢到我家,也没人出来帮忙。”白卓一把拍开父母的手,就坚决往外走去。 他年轻当过混混后又当过保安,有几手打架功夫, 但也深知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出门后并没有直接下楼和抢劫者杠上, 而是上楼敲响这栋楼里的其他住户的大门。这栋楼住的都是煤矿工人, 大家都是几十年的同事和邻居,平时虽有摩擦, 但人情味还是浓的。在白卓的劝说中,楼里年轻健壮的男士都陆续出来了。 楼下的那几人应该也是第一次抢劫,看到这么多人过来,明显有些慌,聚在一起,佝偻着腰像是一群老鼠,为首的人拿着刀子虚张声势的威胁众人不要多管闲事。但在一个年轻人拿弹弓将他手中的刀子打掉后,整个团队就乱了,楼里的人见机逐一击破,很快就把几人打趴在地。 听着外面风雪都阻挡不住的叫喊声,白卓和其他人商量轮流值守在楼下。 自这一晚后镇上的潘多拉魔盒就被打开了。街道上几乎所有的店铺都被人砸破,被洗劫一空。 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敢在大街上抢劫。抢不到食物,就抢人身上穿的保暖衣服。因此城镇角落里也会时常看到被冻僵的尸体。 最初警察也在尽力维持秩序,但是现在人们就像被逼到绝境的老鼠,在生存的威逼下已经失去对一切事物的敬畏,在陆续有警察重伤死亡时。警察局在某一天彻底关闭了。警察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需要保护。 警察局关闭后,镇上最残酷的一面被撕开了,大家在饥饿、寒冷、混乱中艰难生存。 白月桂抱着孙女坐在床边,她们身上裹着一层厚实的棉被,而她的老伴正坐在火盆边填着柴火同时煮着粥。曾经干净温馨的田园风格卧室,直接变成杂物间,中间放着火盆,墙边堆着煤炭、柴火还有一些厨具。柴火有一些还是新鲜的似乎从树上砍下来不久,房间里充满浓烟,但房子的窗户却只敢开一条小缝。 “好了,可以吃饭了!”郭东方将架在柴火上的小罐端出,里面就是一罐白粥,还窝着一个鸡蛋。 郭采薇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蛋,很懂事的先夹到奶奶的嘴边,白月桂脸一歪,压着嗓子说“鸡蛋我吃着噎人,不爱吃,你自己吃。”说着轻抿了一口粥,滚烫烫的,咽下去一路烫到肚子里,舒服得白月桂长长叹了口气。 郭采薇端着碗就要下床走到爷爷边。郭东方看了就连忙摇头制止“别下来,现在受冻了可没人给你治。家里不缺这点,你就自己赶紧吃吧!” 得益于两人在疫情期囤了大量货,还在下雪前各自去乡下亲戚家走了一趟。所以他们家目前不愁吃的,但两人根本不敢吃。久饿之下,现在的人一个个鼻子就像狗鼻子一样灵,家里有点油盐气,都能闻得清清楚楚。 两人都是人老成精的人,怎么敢为一点口腹之欲惹祸上身? 因此自那一晚后,他们就不吃味道重的东西了,甚至在家里声音和动作都放得特别轻。就希望能被所有人忽略。 见此郭采薇边窝在奶奶怀里小口小口吃起饭。她真的是个非常乖的孩子,疫情开始被限制在家里不能出门,她没有耍过性子,每天很懂事的跟着奶奶一起做家务,自觉学习。现在不仅不能出门,每天还过得像老鼠一样不能发出大的动静,吃的也是一些没滋没味的粥和糊糊。这一切对于大人来说都是十分难熬的,小孙女却从没有抱怨过。白月桂看着日渐变得沉默瘦弱的外孙女心疼又怜惜,内心也满是煎熬,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头。 外面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家都会处在担惊受怕之中。而且她无时无刻都在挂念着远在千里之外当护士的女儿,整天整夜的睡不着,短短数日保养良好的她头发便半花白。 相比于镇上白月桂的煎熬,呆在村里的白和他们就幸福多了。时不时就吃个火锅,炖个骨头汤。苏行也的手艺很不错,而且热衷于投喂白和,每天都会做些小甜点和小零食,白和和两条狗享足了口福。 “你打了快两小时拳了,休息会。”苏行也看着在客厅内对着木人桩不断闪躲挥拳的白和劝道。同时小心的将烤炉上已经烤得开花的板栗夹了出来。这是白奶奶在前山捡的山板栗,个头不大,但味道很甜,尤其经过碳烤后粉粉糯糯的,白和和苏行也都爱吃。”嗯”白和退了下来,挨着苏行也坐下,就穿着一件毛衣的他,身上还冒着腾腾热气,苏行也拿来棉衣给他穿上,同时将一杯热茶递给他。 白和看着他手边的医书诧异的问道“哪来的?” “从黄医生那借来的。” 白和了然,村里卫生所黄医生的父亲以前也是村里的医生,识得各种药材也懂得一些中医术。黄医生能够成为村医也是得益于他的父亲。不过黄医生父亲去世较早,他中医学得不多,还是跟着组织安排的培训学得一些基础药物知识和护理的知识,村里的小病小疼也基本能应付。他父亲的家当也就一直闲置下来。 这几月苏行也一直在村卫生室工作,黄医生知道苏行也的本事,本着多条人脉的想法,见他对中医感兴趣,很大方的将他父亲留下的医书、病例等借给苏行也观看。 高中时白和和苏行也关系最要好的时间,两人去过彼此家许多次。对于彼此的家庭情况也是很了解。 苏行也的爷爷奶奶是很厉害的中医,苏行也从小跟在爷爷奶奶的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学了不少东西。他爷爷奶奶本寄希望他考中医大学,将祖宗的东西传承下来,但苏行也高考时却决心考医科大学。 “疫情期间全国各地药物就已十分紧缺,现在灾难频发,说不定后面中医发挥作用更大。”苏行也解释道 白和很赞同的点头。后续国家建设恢复根本开展不起来,而且未来空气中似乎含有一种特别物质,导致金属腐朽得特别快,因此人类科技也倒退几十年。所以未来本土的中医确实作用会更大。 白和跑到楼上搬来了一大堆书,放在桌上,全是医书,但大多是二手的,他们都是白和从垃圾站回收的。 白和生病期间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给自己买来许多的书,也尝试着去学习了很多东西。 中医医书他也看了一些,当时他是寄希望从中医中找到方法来治愈自己的病情,但很快他就放弃了,中医需要长期的时间去学习和实践,白和做不到。后续找了中医治疗一年,中医调理了他身体,但对他病情作用不大。这些书也就放在书架中积灰了,现在有人看,买来也不算浪费。 大雪将这栋房子隔绝成一个独立的小世界,两人彼此之间言语不多,但相处却日益和谐,感情也在不断升温。 一天晚上,白和醒来发现那种无论盖多厚的被子、穿多厚衣服都消除不了的刺骨冷寒消失了。 是升温了!! 白和猛然意识到,他打开手电筒照向墙壁上的温度计零下二十八度,升温了二十多度。 苏行也被白和的动静给惊醒,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 “升温了,没什么事,你继续睡。”白和按了按苏行也肩头的被子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白和与苏行也同床的不习惯和异样感已经消失。现在两人挨着身子,他也不会像被针扎着一般整夜难眠。 “升温了”苏行也眼睛睁大,接着整个人一下就清醒了。 第48章 现在已经五月, 本是春暖花开时节,但世界依然冰天雪地一片,气温保持在零下三四十度。季节异常让众人恐慌。半年的消耗, 大多数人家存粮已经见空。村上涌起了一股借粮热潮。 村里的“大户人家”深受骚扰,如白家,村子里都知道他家养殖了众多牲畜而且承包了二三十亩田。幸好冰灾前白家在众目睽睽之下卖了许多粮食给国家, 这才没有那么显眼 在意思意思借了几家粮给亲近人之后, 也向外人哭起惨。 人性的阴暗是不可直视,他们只会愿意看见身边的过得跟他们一样差或者更差。如果你情况比他好只会招来恨。 意识到天气升温了, 白和和苏行也两人便睡不着了。白和还有许多准备要做, 苏行也担忧冰灾之后会不会带来疫情,两人一直聊着,聊到天亮。 等到上午九点, 天上的云层薄了很多,世界比以往也亮了许多, 气温已经升到零下十多度, 一晚升温了二十多度。 这一天无数裹得像熊一样的人,笑着哭着的从家里走了出来。再不升温他们就熬不下去了。 升温了, 他们的生活也快要回归正常了,抱着这样的期待,村民们都精神多了。 到第二天气温就升到零度以上,人们厚重的衣服可以脱掉一些, 地面上冻得硬邦邦的雪也在不断融化。 晚上白爷爷和白大伯来到这边,两人都是经过不少事也见过不少世面的人, 知道气温升得如此之快, 事出反常必有妖,让两人多加防患。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 气温已经二十多度了,地上的雪全都融了,根本不给人防备的时间。这些雪水犹如洪流一般涌过,地势较低的一些人家一层直接被淹了。 本还寄希望外出的人,看着全是水的道路也是傻眼了。 城市里的人在气温回升、雪融化、道路显现之后,也疯了,从高空可以看出他们就像蚂蚁一般,大片大片往外涌。 距离中心城市比较近的村子刚开始看到外来的人,还很惊喜,毫无防备的放人进来后才发现这是一场灾难。这群饿疯了的人,看见吃的就抢,看见房子就闯。 舍水村这边因为融化的雪水淹没了出村的路,暂时被隔绝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有家人在外的,尤其是孩子被困在学校整整半年多都没听到消息的家长,哪能呆得住。当天村干部就拿着扩音喇叭在村里通知下午去村办公楼开会。 村办公楼原身是舍水村小学,当时小学师资力量差,且出现了几起严重事故,有能力的家长都想法子把孩子调到镇上与市里读书。在白和读三年级的时候舍水村小学因为生源严重不足就垮了,学生都被合并到另一个村小学。 后续小学整修就变成了村办公楼和村活动区。小学的操场大,村里几百号人全来了也不拥挤。 这半年在家憋狠了,这次村会几乎能动的都来了,半年多村民面孔和精神都发生巨大的变化,如此多的人聚在一起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白奶奶白爷爷在村里生活了一辈子,他们认识村里每一个人,有无数的好友。这次村会两个细心的老人发现无数熟悉面孔消失了。 老人身体弱,部分老人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冻死过去,还有许多本身有严重的基础疾病,但因药物缺失,病情反复没能抗住。 两位老人出来前其实是有些心里准备,但真正听到这些噩耗,依旧不免感伤。 这次村上会议一是安抚个人情绪,还有就是解决无数人关注的村口堵水问题。 村里有几个厉害的老人,参加过不少建筑工程的基础建设,有着丰富经验。经过他们的商讨和沟通最后规划出一条排水道。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困在山里半年之久,每个人都迫切想要了解外面的情况。按照村里要求每家都出上一个壮劳力去挖渠。白和家自然是他自己,而白大伯家宁泽蓝使出吃奶的劲劝退了自家岳父,积极接下这个任务。在老婆家白吃白喝这么久,他急需做点什么来表示。 穿着白大伯打鱼用的连体雨衣,再带上工具,宁泽蓝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村口。 宁泽蓝本想着自己一个身强体壮的体育生做这些事情应该是很轻松,但第一个环节挑土就让他怀疑上自己。 看着个头一米六多点的干瘦老汉,轻松就挑起两个装满湿土的桶子。宁泽蓝没听劝阻,也将一根扁担放置在肩上,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肩上的皮都要炸开,肩膀那块骨头嘎吱嘎吱疼,龇牙咧嘴走了一趟,宁泽蓝就不得不放下扁担。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旁边一堆人笑开了。一个头发已经斑白的大爷挑着已被压弯了的担子,稳稳走过他身边,咧着嘴说道:“都说了你们这些娃儿肩膀太嫩,挑不起担子的。” 走动间扁担也在他肩膀处轻微移动,透过薄薄的衣裳,可以看到老人两边肩膀处都有巴掌大的硬茧。 “去挖土吧!”大爷善意的劝道。 宁泽蓝羞红了耳,同时纳闷的看向另一边轻松挑起担子的小舅子。 白和以前自然也是挑不起担子的,家里人一直宠着他惯着他,哪里会让他干这样的活。 但在他最狼狈阶段,为了有口饭吃,跑到工地上搬过砖。刚开始也是担子一上肩,肩膀就疼得不行,但当时他心里的戾气很重,偏执的逼着自己干活,用身体的折磨抵抗精神上的暴躁。肩膀的皮被磨破了,白和也能面不改色挑上满满两箩筐的砖,最初一阵白和的衣服常常和血肉粘连在一起,有时挑着担身体都在不停的颤抖,但他精神却异常亢奋。工地的人从他的行为和表情看出他的不正常,也没人敢与他接触。因此白和在那处做了近半年,肩膀磨破了愈合就开始起茧,茧在长期工作中又被磨平、增厚,反复几次,再挑起担子的时候就不感到疼痛了。 在全村人协力下,排水道一天就挖好了,但水彻底排出还得等一天。 舍水村的干部还是很理智谨慎的,考虑到雪灾之前外面的情况很不乐观,当天便与村民沟通,每家每户出人轮流在村口巡逻并严格控制外人进入。 他们这一举措,真的是给村里人避免了很大麻烦。 村里的水还没完全排干净,到胸口处时,村子巡逻的付磊就看到十多个邋里邋遢的人淌水而来。虽说现在气温升了,棉袄可以脱了,但是这水还是冷寒的。 他们的行为怎么都不正常。谨慎的他当即就吹响口哨,并让同伴去通知村里的人。 十几人摇摇晃晃地走近,付磊先闻到一股十分刺鼻的味道,这些人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黑漆漆的看不清底色有些地方还结起了块。一个个面黄肌瘦,一幅风都能吹跑的样子,但是眼睛看到他们却亮得可怕。 付磊不由退了几步。 而有人群中几人握紧手中的铁棍悄然往前移。 “磊哥”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喜地呼唤。 付磊本能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个子很高,但瘦得像竹竿,看上去也很虚弱,身上那些含满水的衣服竟让他直不起腰。 付磊感觉人看上去有些熟悉,但一时就是想不出。就在付磊绞尽脑汁想的时候。 男人直接说破了身份“我是周启明啊!住你隔壁家的王启明。” 王启明癫狂的指着自己的脸,又哭又笑。付磊惊了,他实在无法将隔壁那个斯斯文文的男孩与现在的流浪汉联系起来。 “启明你不是在安市读大学吗?怎么成这样了。” “学校……学……,”回到自己的家,熟悉的地方,见到熟悉的人,王启明内心所有的坚强防备一下就塌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那些深埋在心里的害怕、恐慌、委屈……此时全部涌了出来。这一路真的太苦了。 二十多岁的王启明像个孩子一样哭得直打嗝,付磊想起他考上大学意气风发的样子,看着就不忍心,连忙跑过去想把他搀扶起来。 看着付磊毫无防备的背影。旁边几人对视几眼,握紧铁棍。 “外面来人了” “在哪?” 这时村口乌拉乌拉跑来一波的人,一个个瞪大眼睛好奇惊喜地看着外面的人。 村里的人面色健康,一看就知道吃喝不愁、力气充足。几名男子不用思虑就迅速将铁棍收回。 “啊!是王大家的启明回来了啊!快点回去你爸妈就在家里修房。他们天天挂念你,你妈眼睛都哭肿了。” 王启明被村民搀扶簇拥着往村内走的时候,外来的人也跟着往村里走。 “同志,你来我们村有什么事吗?”村长白酒带着几个班干部拦住他们。 白酒语气很礼貌,但是眼神却很警惕。白酒是退伍老兵,本能直觉告诉他这里的人不是很对劲。 “砰、砰、砰”几声,人群几个人沉沉的跪下 “我们都是住镇上的,好几天没吃东西,快要饿死了,求你们给点吃的吧。”说着便磕起头来,磕得那叫一个狠,一眨眼功夫额头处就青紫起来。 村民们哪见过如此场面,一个个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急急赶上去搀扶“哎!这位同志你干啥呢?快起来……” “经不得,经不得。” “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 眼看情况不对,村长冲旁边的小儿子说道“旺生你赶紧去家里拿些红薯萝卜过来。” 旺生“哎”了一声,撒开腿像一只灵敏的兔子般往家里跑。 其余的人看到这一幕,脏兮兮面孔上的眼睛一亮。 第49章 也跟着苦苦哀求起来。情绪激动的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他们实在是苦、难,如果不是实在要活不下去,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第一波出城, 又怎会抛弃自己的尊严,将自己的伤疤撕给别人看。 现在镇子里情况复杂且危险,势单力弱的人很难生存。镇内有一家戒毒所, 疫情期戒毒所内管理人员受到感染减少了许多, 到了冰灾期,因为没有物资补给, 工作人员都跑光了, 没人看管里面的吸毒者自然就走了出来。这些人常年被毒瘾折磨,很多精神都出现问题,也没有多少人性, 先是袭杀警察抢占超市,后又进行多次抢劫, 杀害了不少人, 也欺辱了许多女性……罪行罄竹难书。不是没人反抗和报复,但刚组织人走到他们面前, 就被为首的人用木仓给击杀了,为了立威他们甚至当众吃了一个人。 即使当时的人们因为饥饿和生存威胁,内心底线摇摇欲坠,但食人这样的枉顾人性的行为, 还是将镇上所有人的胆子吓破了。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人人自危, 整个镇子几乎成了一座死城。 这些吸毒者因为没有药物治疗或者毒品慰藉, 毒瘾时常发作,发作时他们样子十分可怕, 犹如疯狂的野兽,攻击力和破坏力都极其强大。 也是因为他们彼此之间有着深深戒备,镇上的人才得有喘息的空间。 来到这里的人,很多都是因为长期躲在家里,食物消耗殆尽,眼看即将饿死,才会在雪融后冒险偷偷跑出镇子。 他们因为平时吃得少,身体虚弱,所以一路走得很慢,快的那一批已经抢了、借了或者买了大堆大堆的东西往回跑了。 短短几月,对所有人来说,生活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菜盘里的肥肉,年轻人吃了怕胖,年老的吃了怕提高血压,现在做梦都想吃上一口。 自家的孩子曾经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挑食得厉害,现在一碗白粥都能把碗舔得干干净净。 刚开始,这些人哭还只是为了引起村子里的人同情,后面就全是真情实感了 。 曾经他们设想中生活会遭到疾病、意外、贫困等困难。但从没想过自己和家人有一天会面临饿死的危机,饿的感觉对于当代人来说很稀奇。曾经年轻人听老一辈讲古总是有种种质疑,但当有一天他们感受到饿的痛苦时,才发现“饿”真是人世间最让人难熬的苦难之一。 一个个二三十甚至四五十岁的成年人不顾形象哭得撕心裂肺。感性一点的村民已经跟着抹起眼泪,还有热心的人当即要拿点什么送给他们。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有几人趁机就想往村里走,但村长和几个村干部就站在村口,进去就势必经过他们。 突然一个人哭着哭着就往地上倒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被吸引了,几个村干部也急忙围了过去。 “是不是饿的啊!” “谁手里有点吃的啊!救救急……” …… 村民们还没遭遇过事,相当单纯,一个个热心不已。 人影错乱,此时村里又陆陆续续走出一些人。几个外来人趁乱溜进了村里。 妇女主任给晕倒的女人灌了碗粥她就缓缓醒过来。 处于种种考虑,村长没有让这些人进村。而是安排家里人炖了一大锅萝卜青菜汤,并蒸了几大盆红薯南瓜让他们吃了个饱。借此也从他们口中得之外面情况。 天色昏沉,就在众人准备吃晚饭的时候,一道愤怒的叫喊声穿破小半个村子,没有了冷寒的威胁,大家都变得活跃起来,听到动静一个个都从家跑出来。 原来是小春嫂家的七只鸡全被人偷了。零下四十度的天,为养活这几只鸡小春嫂付出很大的心血。 她费心养活这些鸡也是为了她怀孕的儿媳,她儿媳和她儿子结婚好几年才怀上孕,全家人高兴得不行,把儿媳当祖宗供着,为了给孙子提供好的营养,小春嫂早早就喂养十几只鸡和两头猪,这些鸡都是喂的谷子青菜,平时放在后山竹林散养。 眼见儿媳马上要生了,结果该死的小偷全给偷了。 “怪我!怪我!不应该看今天天暖了,就把它们放出来。” 小春嫂捶胸顿足,最初的十多只鸡在冬季陆陆续续冻死病死,只剩下这七只了,把这七只当宝贝呵护着,好不容易要用上,结果全送到别人口里。 “谁偷的?” “不知道啊!我看见魏洪今天鬼鬼祟祟提着个袋子从这边走过,是不是他啊?” “不至于都是一个村里的人……” “谁知道呢?他手脚一直不干净。” 村里人跟着议论起来,有冷静的开始调查现场。小春嫂后山竹林有着斑驳血迹和凌乱羽毛,可以看出小偷抓住鸡后就直接用石头将鸡给砸死了。 “你们没有听见声音吗?” “……家里没人,我和我家老郑都跑去村口了,我儿子陪着儿媳去他岳父岳母家去了……哪想着会有小偷……这昧良心……”小春嫂嚎叫着嘴里接连吐出一串脏话。 有和小春嫂关系好的,连忙跑过去安慰。其余人面露同情,同时心里也暗暗升了层戒备。 这时有人急慌慌的跑了过来,告诉大家村另一头的一个消息“刘志才家晾在外面的谷子被偷了一袋。” “什么?”顿时人人自危起来。 “啊!我家没人,门还开着,不行我得回家。”有人听了猛拍一把膝盖,火急火燎赶回家。 “我也得回家看看,今天我的菜干还晾在外面去水分,我家就剩这点吃的,要是被偷了全家只能去死了。” “是谁干的?这么多的东西想要带走,肯定是会留下痕迹。大家想想今天有没有看见人拿着大袋东西或者提着行李箱出去的。” “我今天看见两个外人抬着两个袋子出去了。当时我还好奇的问了问,他们说是在村子里高价买的。”一个村民气恼的拍了拍头。当时他还心想有哪个傻不拉几的在这个时景卖粮,也不怕饿死。没想到是明目张胆的小偷。 安稳日子过久了,他压根就没往“偷”上面想过。再一个也是农民老思想,总觉得稻谷不值啥钱,不值得人去偷。 “哎~要是我能多问问就好了。” 舍水村不大,但也不小,村民住得并不是很密集,大部分民居房之间是隔着一点距离的,这样的距离,平时能让邻居生活不受到影响,但也导致真发生什么事情,旁人很难第一时间发现或帮助。 今天的事情给舍水村的人敲了记警钟。 村长是个老兵,危机意识比较强。尤其当他从外来人口中还有本村王启明口中得知外界一些事后。当晚就聚集村民开了个会。 先由刚回村王启明跟大家说了自身的经历。 他是在一千多公里外读书,但因疫情严重学校提前给学生放假了,相比很多回不去或者无路可回的同学,他很幸运抢到一张火车票,虽然不是直达本市,是到达临市望明。 归心似箭的他,并没有在意这点距离。望明市和高林市距离不是很远,有直达的城际和长途汽车。 没想到就是在家门口位置,他被困住了。刚下火车到达望明,望明疫情全面爆发,进入最严重的阶段,几乎十人中有五人被感染了。 整个城市被封闭了,交通系统几乎全部被瘫痪,路上你见不到几个人,王启明本人在望明市也是裹得严严实实,连空气都不敢多吸两口。 王启明最先做的回家的计划全部行不通。 本来这种情况可以求助家人,望明开车到舍水村也就是三四个小时车程。望明市各主要道路封锁,如果有人开车走乡道,还是能把他接回去的。 但他家没有车,如果知道他在望明市,他爸只能去求人帮忙,但谁又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接他。告知父母不过给他家人增添负担和痛苦罢了。 台下的王启明的父亲忍不住红了眼眶,几度哽咽出不了声“这孩子、这孩子……哪用他这么懂事” 王启明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有个双腿残疾常年吃药的妈妈,还有个正在读初中的妹妹。他爸一直在工地上干重活赚钱养家,七十多岁的年迈爷爷奶奶也在种田种地帮衬着他们。 家里条件虽不好,但是家人之间感情很好,王启明父亲吃够没读书的苦,在村里很多小孩初中毕业就去工厂赚钱的情况下,一直咬牙坚持送一双儿女读书。周围人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唯独他们家一直在原地踏步。在舍水村一众二层小楼房小别墅中,他家还是二十多年前老式红砖房。 看够了家里人为生计窘迫的样子,高大的父亲面对周围人的打趣、恶意哄笑,手足无措沉默的样子。王启明心里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家里人过上好的生活。 他也知道他这样的家庭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 王启明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不是因为他多么聪明,而是他往死里读书。 第50章 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读书上, 吃饭、干农活时他脑子里都会一遍遍的背诵知识点、记忆单词。没有钱买资料,他厚着脸皮帮同学打开水、打饭、跑腿……,以此换得借辅导书的机会。 在最为注重面子和尊严的学生时代, 他的行为不是没有引来同学异样的目光与讨论,但当时王启明真的没有精力和脸面去顾及。家人为了钱一次次弯下脊梁卑微的样子,像颗钉子狠狠的钉在他心里。 好在一切付出有了好的结果, 他考上了重点大学, 他父亲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背挺得那么直。 考上大学后, 王启明并没有松懈积极申请助学金、奖学金, 寒暑假都会打工赚钱,他自己承包了大学所有的学费。 周围人都说王勇先你苦了半辈子,终于熬出头了, 但王启明的父亲知道是他几辈子积福,才有这样一个报恩的儿子。 如果儿子生活在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家庭, 就不用这么懂事了吧! 王勇先别过脸狠狠抹了把泪。 幸运的是, 王启明有个同学住在望明市,他不至于留宿街头。而且临出校前听从老师的建议, 将自己手上的钱都换成现金,在住进同学家前又买了大量的食物,因此在下暴雨时,他没有被人赶出去。 不比高林市疏水工程的完善, 一个多月的雨淹没了望明大半个城市,无数人因为转移不及时被水给淹没在家里, 还有不少人因为物资用尽被活生生饿死。 这种情况自然不缺为了活着, 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这样的情况下,王启明真的十分感激同学一家给了他一个庇身之地。 他是个懂脸色的人, 雨停之后他就立刻拜别同学启程回家了。 有着一定忧患意识的他,在所有人因为国家救援赶到而松一口气同时,他将剩下的所有钱都买了耐储存的食物,他本来还想买些药物的,但药物已经全部被收购世面上根本见不到。 王启明回去并没有独自返程,而是找了一个小团体同行。他这一个选择救了他的命,回程路上并不安定,有趁火打劫的 ,还有因疫情家破人亡精神崩溃报复社会的……他们甚至还撞上了一群食人魔…… 他一路的惊险,听得村里人不断倒吸凉气,同时心里也似吊了颗石头般的直往下坠,外面都已经乱成这样,社会秩序真的能恢复正常吗?这一刻所有人心里的坚定动摇了。 村长又跟大家讲明了镇上的情况,同时再三提醒村民看好自家的粮食。 会议之后,村干部提议在村口位置修建高墙。同时增加了村里巡逻队的人员,提高巡逻的密度。 水退后,即使村长无比慎重的劝诫大家外面形势很危险,可以等政府整顿治安后再外出,但村里还是有不少人义无反顾的出去寻人了。 孩子就是一家人的命根子,村里有不少小孩在外工作和学习,没听王启明的经历他们尚且能忍住,听了之后如何能心安。 像白家就很挂念在外出任务的白端,尤其他还是个军人,有任何危险都得站在最前方。几个月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是否安好。 每天白奶奶都会给祖宗上香,祈求他们保佑孩子平安。 此时白和静静地看着客厅内帮助他整理训练器材的苏行也,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做事时总有种特殊的美感。他似乎理解那些手控的人了。 苏行也嘴角翘起,自然的坐在白和身边,封闭的环境中,到处都是他两的气息,苏行也内心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忍不住说道“我们一定要好好的。” “嗯。”白和很认真的点头,犹豫一会,然后侧过头在他嘴角轻轻亲了一下。感觉自己耳朵烧得厉害了,白和连忙侧过脸去 苏行也呼吸停滞,不太置信地看向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白和,浓烈的欣喜从心里涌出,以至于他心脏都隐隐出现痛感。耳边“嗡嗡”地响着血液在身体里极速流转的声音,激动的心情无法排解,他感受到了他们之间那层无形的薄膜被撕开一道痕迹。 无数欲念升腾而出,但怕把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吓跑。苏行也只能紧紧抱住白和,然后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脖子里,平复内心的激动。肌肤相贴,温热的呼吸扫在敏感的颈侧,白和身体一下就僵硬了。 曾经亲密的记忆在脑海里不断翻滚,慢慢白和呼吸变得滚烫,嘴唇不自然的抿起。 …… 自这天后村里没了安宁,大波大波的人往村子里赶来,陌生人尚且可以拦在外面,但熟人呢? “月香啊!你得救救你娘老子啊!家里人都等着你的粮食救命啊!”干瘦矮小的老太太从女儿家里提着一袋几乎有她人高的编制袋就要走。 “可是娘我们家粮食也不多了啊!您把东西都拿走,我们家吃什么?”她的女儿紧紧抓着编制袋不放,满脸苦涩与为难。 “你家大伯子家里不愁吃的,你去跟他借一借,再说过一阵就要播种了,这些东西你就给我们吧!”干瘦的婆子使劲一根根掰开女儿的手指。 女儿不断摇头,被扒开一只手,另一只手又紧紧抓上袋子。 这时一直在外等着的男人,看到周围邻居被动静吸引围了过来,站不住了一把抓住编织袋抢了过来。 女人因为紧紧抓着袋子不放,重重摔在水泥地上。 “哥。”女人磕在台阶上,嘴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男人动作顿了顿。她的老娘辅助着将袋子放到儿子的肩膀。转过头看着哭哭啼啼的女儿,面孔一下就沉了下去,恶声恶气地说道“老娘还没死你哭什么哭。我和你爹养了你十多年,现在就拿你一点吃的,就要死要活,养条狗都比你要有孝心。” 母亲的诛心之语,让女儿忍不住趴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她怎么就有这么一个狠心的娘和哥,家里东西她都搜罗走了,等她男人回来准会打死她。 …… “王庆,你要是敢偷偷将家里的东西拿给你弟妹,咱们就离婚。” “从前你没日没夜的工作赚钱供他们读书、找工作,现在他们一个个是有出息了,成了城里人,但看得起你这个泥腿子大哥吗?” “逢年过年生怕我们去他们家打秋风,一个个都说工作忙。” “他们是我血脉相连都至亲啊!我爹临死前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好,你去当你的大孝子,但别拖累我和孩子。我们现在就离婚,你住到他们家去,继续给他们当牛做马。家里的粮食都是我种的,你别想拿一颗。” 妇人愤怒地将门关上,房内一对子女都眼神冷漠地看着他,眼里还有着怨气。 “小阳~月月~,爸…” 男人嘴巴张张合合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最后痛苦的蹲到地上。 此刻村里大部分家庭出现激烈的争吵,谁家没有几个至亲。但现在的情况借粮出去无疑是把自家的命交托出去。 一向治安不错的村子,盗窃事件频繁发生。 部分没有存粮习惯的家庭,本就是靠亲戚朋友的救助才从冰灾中支撑下来。本以为灾后社会秩序会快速恢复,没想到只是混乱的开始。 现在村里人危机意识很强,即使是亲戚朋友粮食也很难从中借出什么东西。为了活下去那些家里没有粮的人,他们只能去偷去抢。 白和家狗几乎每晚都要叫上好几次。 50-60 第51章 要不是白和家围墙高, 上面还插有铁丝、玻璃等防护,估计有不少人要翻到他院子里。 白大伯家院子很大,住宅和饲养牲畜的圈舍是分开的。饲养牲畜的圈舍都是以前的老屋改造, 窗户就是几根木头做成。晚上窗户直接被人偷偷给取了下来,如果不是家里养的狗一直咆哮示警,白家也不能及时作出反应。 白家人赶到圈舍时, 猪、羊都已经被迷晕了, 一只小羊甚至被抬了出去。 是团体作案,几个小偷胆子不大看见人来了就慌忙逃离了。 不想在这个时候生事, 白大伯拦住了想要追赶的女婿。 经此一遭, 白大伯知道他家已经成为了很多人眼红的对象。 虽然他们家一直保持低调,吃喝也不漏外,但防不住一些有心人探查。家里鸡鸭、牛、羊、猪这些牲畜动静也瞒不住附近的人。 有这些东西在, 他们家就会成为村子里的靶子。 第二天早上在进行一次简短的家庭会议后,白家就计划把家里的大部分的牲畜给处理了。 长远打算, 白爷爷将刚出生的一对双胞胎小羊买给了村长, 同时将家里那两头掉了不少肉的猪还有三只羊给宰了。肉自留一半,剩下的与村上一些要好的亲戚朋友进行交换。 …… 村里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 在频繁失窃事情发生后,又变得紧张起来。家家自危,现在出门大家也不敢唠嗑了,就怕遭贼惦记。 这天村子里发生的一场严重事件, 更是拉响所有人心里的警报。 疫情期间村子里很多年轻人赶了回来,但村子里黄老太太儿媳和儿子不属于其中, 他们被困在了万里之外的z市。等到洪涝灾害发生时他们与家里的联系也断了。 满怀担忧的黄老太太独自带着孙女熬过了前面的极寒, 却死于人祸。 黄老太太很能干,不仅种田种菜一把抓, 还饲养了不少鸡鸭,家里食物充足。加之老人做饭一直是烧柴,家里有囤木柴的习惯。在这个极为难熬痛苦的极寒,一老一少生活过得很不错。 但也落入到有心人的眼里。白家这种人口较多的家庭都有人打主意。这一老一小弱势群体,自然是一些人眼里的肥肉。 住在她隔壁,家里粮食已经快空了的吴大虎,凌晨时摸进了她家。 老太太睡眠浅在他撬锁的第一时间就醒了,两人直接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被村里人从家里抓出来的黄大虎赌咒发誓当时他就想拿点吃的没想伤人命。但没想到这老太太抱着东西不撒手,我就轻轻推了她一把,哪知道她头就磕到桌角上。 除了他的家人,没人敢为他说话或者同情他,他害死一条人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特别是黄家孙女才十岁,父母生死未卜,唯一的奶奶也没了。 唉~ 看着已经哭不出声,两眼肿得像核桃一样的小女孩,大家心里一阵怜惜怜悯。不管什么时候,没有家人庇护小孩,都会过得很苦。 小姑娘年龄还小不适合单独居住,最后经村上商定,暂时由其姨奶奶照养,家里的东西放置村上保存。 也是杀鸡儆猴,对于过失杀人的黄大虎,村上是严重处理的,不顾其家人亲戚的求饶,村长决定待外面情况好点就将他送往警局,按法律处理。 村上的偷窃风气也得剎住,村干部连夜开会,但还没等他们商量出行之有效的方法。 村子就先来了一场灾难。 自雪融村子与外界连通后,每天就有源源不断的外人过来求助或者乞讨。最初村上的人同情心泛滥,还会拿出家里的吃食给与其帮助。 待接二连三有人在救济时遭遇哄抢还有攻击,还有人时不时想要趁乱摸进村子里时。村上的人便收起了自己的同情心,对于这些外来人也有了戒备与抵触。 因为无聊或者寄希望能从这些外人口中得知一些亲人朋友的消息,村口每天都不少人聚在这里。 这天村子外又来了一群人,一个个衣衫偻烂、瘦骨嶙峋,里面还夹杂几个小孩。一年的时间,本该被家人小心呵护千娇万宠的小孩,眼神里面充满恐慌和饥饿。 面对他们希翼的眼神,小声地哀求。这两天心被磨冷的村民,都有些不忍心,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 但有前车之鉴他们也不敢离这群外人太近。 “小孩你走近一些。” 隔着墙,几个好心的村民将几个饭团、几个红薯、还有几块南瓜扔了过去。 东西落地瞬间遭到哄抢,只有一两个小孩幸运地抢到。 抢到的人,看着周围人蠢蠢欲动的眼神,连忙将东西塞进嘴里,及时被噎得面孔发红,也死死捂住了嘴。 “再来点” “求求你们了,我一整天没吃饭了。” “我用钱跟你们买。” …… 村子里有心软的,但耐不住他们手中没粮食。 求了半响村子里再没有动静,村外的人在愤恨嫉妒之下便破口大骂。 村里的人刚开始还打算冷处理,但没想到对方却骂得越来越脏。有几人忍不了直接与其对骂起来。 唾沫横飞,怒火高涨之际,几个灾民直接翻越了村子里才修了一半的城墙,跑到村子里面。 巡逻队成员又怒又惊,正想把人赶回去,没想到一人低着头快速跑到他们面前,猛地抽出衣服里藏着的水果刀,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村民就是一捅。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液不要钱似的从村民身体里飚飞出来。 村民被捅了个对穿,整个人直接呆了,过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惊恐地看着自己胸口。 舍水村其他人也被吓住了,他们虽然一直从别人口里听说外面的混乱,但没有亲身经历过,到底就隔了一层。 巡逻队的人虽然身抗护卫村子的重任,但这些临时组成的队伍,根本没有应急能力,也没做好直面生命危险的准备。 此刻见了血,涉及人命,他们反应很拉胯,混乱地救助伤者,害怕的的退缩。而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或者说他们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彼此之间已经有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混乱一起,外面那些看起可怜麻木的人,如同饿狼一般往村子里跑去,你不知道他们那么瘦小的身躯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气,不知道他们把人的脑袋砸扁,为什么眼里也没有一丝波动。 有人甚至享受鲜血与惨叫,下手的时候,故意给予人折磨。 一些人已经不能单纯叫做人了,他们只是一群为活着而无所不用其极的畜生,人类几千年所塑立的道德教育已经全部被他们抛弃。 无需指挥这些人在将村口人干倒后,就如蝗虫一般钻进村民的家里。 凄厉的惨叫、惊恐的狗吠……在村子上空彻响。 “白和哥出事了,村里进来很多外人,你关好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宁泽蓝匆匆跑过来通知,说完便要折回。 家里一堆的女人,白爷爷白奶奶年龄也大了,他实在不放心。 白和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然后从房内拿出一大袋东西“把电击棒还有防狼喷雾给白语她们防身。还有这些东西你也带走。” 宁泽蓝好奇的往袋子里看去,震惊了,里面竟然是一整套防暴器材。 小舅子到底干啥的? 没有时间给他多想,远远近近传来的惊呼,让他心里十分不安,拎起东西就撒腿往家赶 。 人走后,白和直接拉开了家里围墙电网的电闸。 两只狗也放了出来,黑斗是经过专门训练过的,看守、制敌都很出色。大黄是狼犬,体型较大,而且以前就是专门用来看家护院,有几分凶性。极寒期间白和没事就对它和黑斗进行训练,现在整只狗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家里的铁门紧锁,整个院子看上去和壁垒一般。 “你看家,我去大伯家。”白和将手里的复合弓还有防弹背心交给苏行也。便开始快速穿起装备、防护衣、头盔、匕首……这些武器装备一部分是他找关系花高价从暗地里买回来的,一部分是自制。 白和家后面是一片竹林,不大不小,穿过它需要一小时左右时间。守住前面大伯家,他家这边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我跟你一起去。”苏行也严肃地道。 “我学了十多年搏击而且一直坚持锻炼。不会拖你后腿。”苏行也利落的将东西穿戴在身上,语气强硬。 “好。”白和没有多话。 白大伯距离白和家就一两百米,两人很快就赶到了。 赶到时看见几人已翻墙进入白家院内,还有几人正在翻墙途中。 “啊!死狗,打了正好煲狗肉汤。” 院子内大黄和妞妞合作撕咬着一个壮年男人,直把人咬得嗷嗷叫。 白大伯则拿着钢叉不断扑打那些试图翻墙进来的人。宁教授一辈子在文化场上打架,哪见过这个场面,手拿护盾,无比严肃紧张地将白大伯护得严严实实。 宁泽蓝是练体育的,有几分武术功底,一根长棍在他手中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他挥得极快,空中只看得见棍影。 第52章 其中一个人的腿已经被他打断, 倒在地上哀嚎。另有两人冲他跑来,一人眼底猩红,架势十分可怕, 手拿着一米多长的大砍刀,十分疯狂的对着宁泽蓝劈砍,砍刀劈在空中发出“赫赫”风声。这力度要落在人身上, 骨头铁定都要被劈开。 男人招招下死手, 而宁泽蓝不敢伤人性命,动作不免有些束手束脚。 而打架这事拼的就是胆气和气势, 你一怂, 就落了下风 。这不他很快就被人抓住漏洞。 “砰”一人在他躲避的时候,拿起铁棍狠狠敲在他的手臂上。宁泽蓝握棍的手就是一抖,身子一个踉跄。眼看砍刀当头而来。 “宁泽蓝”白语被吓得脸色煞白, 呼吸骤止。 宁母瞬间腿软了,直接倒坐在地上。 …… 危急时刻, 宁泽蓝本能就地一滚, 险险躲开。 拿着铁棍的男人身材敦实,相貌平平, 丢人堆里找不出,但下手却快、狠、准。“都说了,我们不伤人,只拿东西。你给我们一条活路, 我们自然给你们一条活路。大家好好的不行吗?” 男人说得真诚,动作是与之相反的狠厉, 两人夹逼让宁泽蓝十分狼狈。 “我们给你一袋粮食。”白大伯果断的说道, 他很担心女婿,砍刀每次落下去他心就突突直跳。 男人闻言敏锐的感知到白家家底丰厚, 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过分“大哥懂事人,但你看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家里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哪够啊!” 白大伯脸一下冷了下来,这是贪得无厌的饿狼。 “你们这地方好啊!到处都是田,想必村子里不缺粮,这个冬天过得很不错吧!你是不知道我们市里饿死的一大片。”男人似乎想到什么,眼底晦涩。 转眼面上闪过厉色,冷森地说道“把家里的东西给我们。粮食你们今年还可以再种,但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是真没了。” 白大伯表情冷沉,眼里却有动摇之色 “爸,不行。”不断躲避的宁泽蓝闻言就急了。粮食没了,他们一家后续日子就难过了。 房内,脾气暴烈的白爷爷见这盗贼如此嚣张,急火一下冲进脑门,虎目大瞪,握紧手中的锄头就要去帮忙“你们这些狗日的。” “爷爷别去” “老头子你干什么啊!” “白叔……” 房内几人不察,只能看着白爷爷气势汹汹从房内冲出去。 白爷爷常年干农活,有一把子力气,一锄头挥出去,空气中都发出尖锐的声响。 不过因为敦实男人提前看到白爷爷的身影,及时闪躲过去了。锄头“砰”的一下砸到水泥地里,直接砸出一个小坑。白爷爷提起锄头就要继续追打回去,但到底年纪大了,骨头灵敏比不过年轻人,在他要动手之前,敦实男人已经恼怒地拿起铁棍砸向他的头。 以白爷爷的反应能力根本躲不过。 见到这一幕,院子里几人浑身汗毛都吓得竖了起来。 “爸” “叔……” 危机时刻“哧”一枚箭刃精准地射穿了男人的手。是门外的白和出手了。 于此同时白语猛的冒出,将电击棒捅向男人。瞬间男人脸色骤变,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大口地张着,身体不断颤抖,最后呈虾米状晕倒在地上。 男人躺在地上意识不清,而始作俑者白语表情却很冷静。 她很有自知之明,没想着去帮大家,确认男人失去行动能力就第一时间强拖着自家爷爷回到屋内。 放下弩的白和,抬眼就对上围墙外几人的目光。 他将弩收起来,一把脱掉身上厚重的棉衣,活动肢体时,他很明显的兴奋与躁动从他眼底冒出。 一直以来白和心底里就住着头猛兽,它躁动、暴怒、多疑,一直在撞击他的心锁,让他日夜辗转,痛苦煎熬,小时因家人教导和担忧,他一直将这头猛兽死死压在心里。 直到后来参与到拳击比赛,在血与汗中,在痛苦和暴力之中,这头猛兽得到了释放也让白和内心得到暂时的安宁。 白和脸上露出肆意的笑,上前直接抓住围墙上一人的腿往下拖,男人本能的紧紧抓住围墙上的装饰借力,但毫无作用,那只手就像铁手,上面传来的力气根本无可抵抗。 他整个人硬生生从墙上拽下来,被狠砸在地上。未等缓过神来,天旋地转,他一个一米七高一百来斤的男人,就像是纸糊的一般被反提起来。 白和握紧拳头直接往他腹部一砸。 男人发出痛苦的惨叫,接着口里吐出大量的酸水与食物残渣。白和随手将其丢在地上。 年轻的男人整个呈虾米蜷缩在一起,眼睛翻白。 当拳头狠狠砸进肉里那一刻,白和心里一直憋着的那股火,还有一直折磨他神经给他带来痛苦和烦恼的力量,似乎也借此宣泄了一点。 这是实打实的力量展示。 在场几人都被白和镇住了。围墙的人,不是憋着劲往上爬,就是后怕的地往下跳。 几人对视一眼“一起上” 这些人都是没有功夫的,章法很乱,但都说双拳难敌四手,乱拳打死老师傅。 如此多的拳头还有武器,一窝蜂的往身上堆,如果是一般人确实会吃不消。 但白和不是一般人啊!自小学一年级他就在镇上的一个武馆学习,宣泄过于旺盛的精力。长大后健身、锻炼、拳击从没有停过。他的身体一直保持着最佳水平和状态。 轻松闪躲开两把菜刀,然后握住一人的手,往前一扯,直接将其当成盾牌挡在前面。 菜刀、拳头、脚……“砰砰”毫无留情落在“盾牌”身上,“盾牌”惨叫声惊悚,鲜血直飚。 白和眨了眨被鲜血溅到的眼,将半死不活的人往前一推。 “哎呦”“哎”……措不及防之下,袭击的几人被压得直往后倒。 白和趁机连续挥拳,拳头狠狠砸到人脸上,顿时犹如打翻一个染料盆,红的、白的在空中横飞。 两人摇摇晃晃几下,半跪到地上。 同时白和身后的苏行也一个横踢,直接将一个拿斧袭击的人给踢飞。 外面的人被两人轻松解决,接着白和一个助跑跳起,两手稳稳抓住围墙顶部,手臂一用力,整个人就已经站在墙头。也不用辅助,白和直接跳了下去。 刚落到地上,一人就拿着红砖拍了过来。 白和侧身躲过,然后直接用一记猛烈的拳击打在对手的腹部,使他痛苦地弯下腰。紧接着他屈膝往上一顶,坚硬的膝盖毫不留情的撞击到脆弱的脸部,鼻子直接断裂,血液狂飙。男人眼神溃散,挣扎几下,最后还是无力地倒下。 畅快,这一瞬间白和感觉自己骨头都舒展开来,一股热液在他身体里流淌。 “小心。” 就在白和走神之时,一个女人从背后偷袭,拿着水果刀就要往他腰部捅。 白和眼一下阴沉了,他躬身一躲,然后展脚一踢,水果刀飞了出去,“嘎吱”女人的手直接歪曲成奇怪的角度。 大颗大颗冷汗伴随着惨叫从女人的身上流出。 这还不够,白和捡起地上的水果刀,朝着女人就是一捅,下手毫不留情。 刀子抽出,红色的血液就像自来水一般不要命的往下流。白和面色平静,握紧匕首就要继续往下刺。 “白和。” 白家众人面色大惊,连忙出声制止。 而这些袭击的人,却一幅见怪不怪。反而趁机朝着白家人致命位置打去。 白大伯晃神之际,吃了亏,手臂直接被人砍出了一条血口。 搭档的失力,让宁教授这个一辈子靠脑子吃饭的人,立刻变得疲于应对。以挨一脚重踢为代价,躲过要命的刀子。 女人也是一个狠角色,看着腹部大股大股冒出的血液,感受从身体里传来的虚弱和疼痛。她摇摇牙,不退反进,直接撞上刀口,然后手心藏着的伸缩美工刀朝白和一捅。 她的动作只在一瞬间,如果是一般人,肯定是反应不过来的。 但白和长期混迹拳击场,遭遇过无数次的险境,经历过无数次血与痛的洗礼。对待对手他从没有松懈过,深知猎物濒死的时刻,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白和一把握着其手,然后一折,反手夺过美工刀,就要往其脖子上抹。 “不要……” “白和住手……” 他这一动作,几乎将白家的魂都吓飞了。一直以来他们最为害怕的一幕即将出现。 几年前去精神病院接回白和时,就诊时医生的话,就像一颗雷埋在他们心底,多年后这颗雷爆了。 昔日孩子乖巧的面孔,弟弟殷殷目光似在眼前,白大伯不顾一切的想要阻挡惨剧发生。但他的对手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听着耳畔亲人焦急慌乱的叫喊,白和动作有一丝迟疑。但对上女人凶狠挑衅的眼神,白和精神一下就绷紧了。 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一只手紧紧抓住他握刀的手腕。阻止了惨剧的发生。 另一边匆忙赶过来的白语,看到被制止的一幕,瞬间长长松了口气,握着电棒的手松了松,一阵寒风吹过,她打了个冷战。 第53章 “白和他们不值得你手中沾上鲜血。” 苏行也紧紧抓住白和的手和肩膀, 他手心腻乎冰冷的汗水浸润到白和的皮肤上。有些痒有些怪。白和环顾四周,一张张熟悉面孔里装满了担忧和后怕。 “啧。”白和一声无意识咂舌,握刀的手不断收紧, 青筋爆出,“咯吱”美工刀的塑料壳硬生生被他给捏碎了,尖锐碎片刺扎着血肉, 带来一种痛的爽感, 白和死死咬了一下后槽牙,内心的躁动微微压抑住了。 此时白和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眼神冷漠, 像冬日的湖水,没有一丝温度,浑身散发着一种可怕吓人的气息。 白和刻意的在家人面前展露出自己隐藏另一面, 冷漠、暴力、偏执…… 因为他的病情,白和知道白家人一直希望他一生健健康康、无忧平安。 从小他聪明敏锐, 在教育他这方面白家人一直慎之又重, 他们竭力包容理解他,帮助他塑造正确认知, 用无私的爱浇灌着他的成长。 白家年轻一代,长辈们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和资源最多。 和平年代,他自然愿意朝家人期待的方面伪装,给家人一个安心。但现在不行, 唯有展现出绝对的强大冷漠才能让人敬畏惧怕。 白和的情感淡漠,尤其自父亲离世后, 他就很清晰的发现自己与正常人的区别, 他缺少一定同理心和共情能力,因为这一点, 导致他身边没有发展出什么真正的朋友。没有谁愿意将自己情感投向一个黑洞,就像电话一直拨号也是期待响应。 所有人都想要自己被独一无二的对待,毫无保留的支持,而他做不到。 想到这,白和不由想到高中时他和苏行也相处。当时好像……一直都是苏行也靠近,他被动接受。 一瞬间很多画面念头在他脑海闪过。 白和定定地看向苏行也,似要看进他的心里。 看到苏行也的眼底没有害怕、抵触、退缩等让他不舒服的情绪,脑子里一根紧绷的线稍微松了松。 他松开双手,任由刀子掉落地上。同时女人也滑落地上,她捂着伤口蜷缩在地上“赫哧”喘着粗气。 此时的女人很痛苦,她能清晰感受到生命在身上流逝。琥珀色的眼底有害怕恐慌,但也有某种固执,她的眼睛死死看向身边的同伴。直到有两人对着她点了一点头,她才放心的合上眼。 白和和苏行也的参与让局势一边倒。 很快所有人都被制服了,白爷爷拿来绳子将这些人绑在一起。 但其中几人被刀砍到,尤其那个袭击白和的女性伤势最重,如果不妥善处理只怕熬不过今天。 苏行也准备将她带至村诊所,不管现在外面形式怎么样?苏行也和白家人都不想让白和沾上人命。 受环境天气等因素影响,国家力量现在虽然没有有效启动,但后续国家绝对不会任由社会秩序混乱下去。 几十年前风雨飘摇外国入侵之际,国家都挺立下来,并在各种打压封锁下快速发展。 遥望历史,夏国一路发展波折连连,国家和人民都吃过很多苦,遭遇过许多困难,但它们都依靠自己的力量坚持下来,夏国老一辈的人们对于国家有着纯粹的信任。他们相信国家是绝对不会放弃民众,等国家恍过神,抽出空,肯定不会放过这些违法分子。 苏行也检查女人的伤势,发现女人身上刀口看起来恐怖,但其实都避开了重要位置。 用上白家储存的药品就把女人伤势暂时止住了。此时苏行也放下了心,他们该尽的义务尽了,后续女人因为得不到好的治疗出现问题,白和身上要承担的责任不大,他们正当防卫而已。 今天这一遭,让白家和宁家几口后怕不已。 冷不丁白和出口道“我去帮帮村子里的其他人。” “别去?外面那些人都是不要命的。”白奶奶一把抓住自家的大孙子,神情紧张。年幼之时白奶奶见过一些不好的事,知道亡命之徒的可怕。 她家老二就这么一个命根子,出了事,九泉之下她如何面对老二。 “奶奶我很厉害的,他们伤不了我。”白和咧牙笑,但根本安慰不了多忧的白奶奶。 连平时很有责任感,注重村子的白大伯此时也不同意白和外出,虽说村内有不少亲朋好友,他也很担忧他们的安全。但他更舍不得让嫡亲侄子冒着生命危险出门,关键时刻白大伯还是分得很清。 白家人这份担忧和偏爱,让白和眼底的坚冰融化了一些。 但这一趟他必须出去。一时提前适应环境,树立威望,二也是为了自家十多口人。 虽然他对村子里绝大多数人没有感情,但现在村子就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乱世单打独斗很难存活,要想长久生存还是得依靠集体的力量。 一个分崩离析毫无反抗能力的村子,只会沦为别人口中的肥肉。而身在其中的白家,也必定受到波及。 白和一旦下定决心就很难更改。宁泽蓝看看担忧的岳父岳母,想起这一阵白家人还有白和对他家的照顾,没有犹豫就站在白和身边,与他作伴。 白和也没有阻拦,年轻一辈是得担起担子了。 走之前白和看了看院子,又看了看家里剩下的老弱。嘱咐他们将牛羊牲畜暂时赶进一侧车库,人直接躲进房内防守。 白家大门和护窗都是几年前找熟人做的,用料扎实,十分坚固,除非动上大工具很难破坏。而白大伯家围墙最初修建只是为了隔出空间,类似栅栏,防护系数不高,所以今天才会让这么多人翻进来。今天事了,这围墙肯定得改造一下。 几人快步走出家门,发现村子里一片惨象。 舍水村的人安逸太久了,而且村内老幼妇女居多,对上这群饿惨了的人根本就没有胜算。 机警聪明一点的还知道几家人联合对抗。大多数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这群蝗虫攻进了窝。 村里的一些老奶奶老爷爷还没有搞清情况,看见有人青天白日抢劫,竟然倒地撒泼,一顿臭骂。和平年代年轻人自然怕被老人讹到。但现在,两个耳光上脸已经是轻的。 没有挨过饿的人,永远不知道它的痛苦。外面的人,能活到现在都是吃够了苦,舍弃了怜悯同情的人。 有奋起反抗的,但双拳敌不过死手。如这一户,男主人被击打得遍体鳞伤,全身都是瘀青和伤口,女主人则抱着两个吓坏的小孩,崩溃地坐在地上大哭。 家里仿佛被台风刮过,所有东西都被翻出来,地上一地碎片和杂物。家里吃的、穿的、有用的东西全部被人搜刮走了。 宁泽蓝这个阳光开朗的男孩,见到这一幕心里沉甸甸的还带着浓烈的愤怒。如果刚才他们的家没守住,也会是这样结果,可能比这更惨,想到那群人手里拿着的刀棍,宁泽蓝内心如同灌了瓶开水一般,难受得很。 苏行也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男主人。大多皮外伤,最重的是他右腿骨和一根肋骨断了。 看到苏行也三人到来,女人仿佛看到了救星,慌张地爬了过来,紧张兮兮的问“苏医…苏医生,我家…我男人没事吧!” “没有生命危险,右腿骨和一根肋骨断了晚点去找黄医生看一看。” “嗯嗯”女人又哭又笑。 苏行也转头看向两个啼哭不止的孩子,小小的他们被之前的□□吓坏了,眼神都是浑噩的。 苏行也将他们一一抱在怀里安抚,待孩子身子抽搐停止后,便将其转交到妈妈的手上,并嘱咐道“两个孩子被吓坏了,这几天你要多多关注一下他们,。” “嗯嗯” “苏医生我家东西都被抢走了。”女主人用期待无助的目光看向几人,明显希望他们能够帮忙追回来。 但没人接这个话,即使是最年轻气盛的宁泽蓝也知道这事很难办。 帮助女人将她男人和孩子带到邻居家躲避。 几人继续往外走,路上白和遇见一些已经抢劫成功,抱着大堆东西往回赶的强盗。 白和几人见到便一律将其拦下,并将东西给抢回来。 一路上几人发现情况最惨的是村上那些经济条件不好的家庭。一是他们家里用的还是老式木门没有任何防护作用一撞就碎,二是他们将财务看得比较重,反抗力度大,不仅争斗严重,有的还出了人命。 半路,白和几人也遇到一些缓过神的村民,他们将自家的盗贼打跑后,也很有义气和勇气走出家门,一起帮助其它村民驱赶这些入侵者。 村长家就是最早走出家门的一批。他家家底厚,有些人似乎摸过底,目标明确的跑到他家。但他家老少习武,来的人都没讨得了好果子吃。 村里有了村长指挥,大家也有了主心骨。一批堵在村口阻止人出入,一批配合村内其它人员,将余留的劫匪瓮中捉鳖。 等整个村子事了恢复平静,已经是八九点了。 第54章 几十个盗贼被捆绑在村办公楼, 无数激愤的村民对其打骂唾沫。 村长头疼得要命。一要防止情绪失控的村民将其打死,二是现在镇上警局都关了,这些人抓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村上人员伤亡也很严重, 十六人死亡,受伤人员不计其数,其中一些受伤严重必须送去医院进行治疗。 还有不少村民家里被洗劫一空, 正守在村办公楼哭诉。 今天对于舍水村人来说是不眠的一夜。而这样的日子以后也会越来越多。 …… 舍水村的村干部忙活了一夜, 第二天当他们准备冒险去十多公里部队驻地寻求帮助时。 部队提前来到村子里。 那熟悉的绿色身影,给人带来十足的安全感。但也让昨天失去至亲的人, 一下子又崩溃了, 老老少少抱住战士又哭又闹 “怎么就不早点来?我老公都死了。” “你们还说保家卫国,需要你们的时候怎么一个都没有出现。我的小武还没有结婚……呜呜……” 这群平均年龄不大的战士,面对老人的打骂一动不动, 眼神中带有愧疚。 匆忙赶过来的村长,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 提起精神上去劝阻。 “都在干什么?” “我知道你们伤心难过, 但这是部队的责任吗?不能他们好说话,你们就对着他们泄火。” “王二家的扶一下你的婆婆。” “小左小右来帮一帮忙。” …… 好不容易将人拉开, 村长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国家正是艰难的时候,你看这些同志衣服上都是泥巴,他们并没有放弃我们。” 但这些失去至亲、失去粮食物资的人,又怎能听得进去。他们一心只想发泄内心的痛苦。 “我们一家遵纪守法从没有干过坏事, 可怜我公公婆婆七十多岁的人,昨天还被打了一顿, 现在还躺在床上动不了。家里的东西都被抢了砸了, 我们一家八口人只能饿死了。” “你们这些政府人员,当兵的都是干什么吃的。” “要是你们早点过来, 我的哥哥怎么会死?我的家会怎么没了?呜呜……” …… 情绪是很容易被带动的,那些原本只是沉浸在悲伤激动之中的村民现在也不由对部队和政府生出一层怨气和迁怒。 人群之中虽也有人在辩解不是部队的错,但声音太薄弱了。 眼见气氛越来越紧张,还有人口不择言骂起脏话。 村长脸一下就沉了,怒声吼道“你们看清楚,抢劫的伤人的是他们吗?你们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同志们一直体谅你们,你们别。谁再闹?妨碍同志们执行公务,别怪我这个村长不客气。” 村长是退伍战士,工作认真负责,帮助过不少村民,在村里有很高威望。 这话一出,大家都没有吱声了,强忍下怒气。 “同志不好意思昨天一群人闯进村子□□,村里有不少伤亡,这些亲属还没有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神来。”村长道歉。 “抱歉,是我们来晚了。”为首的队长慎重地向所有人敬了个礼。 这一个动作顿时让很多人红了眼,忍不住摸起了泪。 是晚了啊! …… 这群战士是附近坦克部队的驻兵。他们带来了许多物资。 这些物资极大的缓解了村民的恐慌。他们从军队行动中感受到了安全感踏实感,尤其是那些家里被洗劫一空的人,如逢新生。村里好几个老人悄悄放下了农药瓶。 部队的到来,给村子注入一线活力与生机,村民不用恐慌某一天歹徒会再次破门而入。大家终于可以松开神经好好休息了。 而最让村民解气的是那群抢劫犯杀人的直接被领去市里统一枪毙,情节轻一点的则被领着去挖煤矿、修工程……。 为了快速恢复社会秩序,解决众多社会问题,国家采用重典手段。在天灾期间趁乱犯罪的人全都受到重罚。国家现在重建期,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那些不足以处之死刑的罪犯,全部被派去干最苦最危险的活。每一个刑期以满走出来的囚犯都去了半条命。 村里受伤严重的被带去医院治疗。家中有伤亡和失窃的家庭都得到一定的补偿。这些补偿比起正常情况肯定是不值一提的。当时有很多人再次闹起来,但都被村长强硬压了下去。村长看得很清,现在可不是以前的社会了,硬要闹事吃亏的这会是自己。 总之一切都得到较好的解决。 部队的重拳出击,将许多鬼祟之心压了下去。就舍水村内部,都有不少人受到不良风气影响,准备来一批零元购,在前车之鉴下顿时扼杀了这个念头。 部队人员来到时,白家几口便满怀期待的在人群中寻找白端,但很可惜没有从中看到他的身影。询问部队人员也没能得从他们口中得到具体消息。 白大伯失落而归,村长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村长两个儿子都在部队服役,他也是最懂白大伯感受的人。 十多个人去世,村子里蒙上了一层暮色,现在就是不懂事的小孩,也不敢嘻戏笑闹。 年轻一辈没有棺材,只能高价从老一辈那里换。没有条件办丧事,只是请了几个相熟的人帮忙挖坟抬棺,再撒上一把白纸烧上一把纸钱就完了。 一个人生命很重,好像又很轻。 白和站在堂弟的坟墓旁,看着他家人悲痛的跪趴在棺材旁,哭得撕心裂肺。 白和对于这个堂弟最深的印象是在他小时候,他比他和白端低三个年级,一直就是他们的小尾巴,上下学一直跟在他们的身边,很乖,不爱说话,有些胆小。 每天早上都会早早在家门口等他们。放学后白和是闲不住的,会带着他去同学家玩溜冰鞋、去山上摘野果、偷橘子……。每次玩得晚了,这孩子就慌得不行,怕路上有拐子带走、怕鬼、怕被爸妈骂…… 后来长大了,他变得更为内向沉默了,亮晶晶的眼神消失了,长辈跟他搭话时,他总有些无措,用手机缓解尴尬。看见白和也会有意识躲着。 这次据说是保护他的姐死被砍死的,身上被砍了十多刀都不成人样了。 …… 在这一日后,大家见到的战士也越来越多。 夏国是粮食生产大国,储备粮食很多。部队打开了储备粮仓给镇上村上每一户都发放救济粮。没了生存危机,自然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干违法的事。 社会治安肉眼的好了不少。尤其是镇上、市里进行一次公开处刑,威慑力十足。当镇上那些毒虫和食人者被一一枪毙时,受难者无不欢呼叫好,不法者两腿战战。 警察局重新运作起来,现在每个村子与镇子都派有战士驻守,他们持有枪械,特殊时刻可以直接枪毙。 在部队有效管理下,社会秩序快速恢复,大家也敢出门了。 …… 这天白家的门被敲响了。白语从门缝往外一看,仔细辨认一会才认出是她家住在镇上姑奶奶和叔爷爷。 两人是退休工人每个月有不菲的退休工资,一直注重养生,身体保养得很不错。而现在两人完全没有以前的风采,头发斑白,面色憔悴,圆润的脸半年内似被吸掉所有脂肪,皮肤松弛,颧骨在塌陷的脸上像退潮后的礁石那样突出来。平白老了十岁。 “开门。” 白月季心急地拍打铁门,“砰砰”的震鸣声,引来两只狗的狂吠。 “喀吱”铁门被打开,白月季和白求进迫不及待地跑进来。不等白语和他们打招呼。两人放声大喊。 “二哥,二哥。” 屋内的人闻声走来。白爷爷看到两人的样子一下呆住了。如若不是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下竟不能认出。 “二哥,我差点见不到你了。”白月季一把抱住顿住的白爷爷哽咽地说道。旁边白求进做不出这样亲密的动作,但眼眶同样也是红了。 “你们受苦了。”白爷爷拍了拍弟妹的肩膀,安慰地说道。什么都不用说从两人的样子就可以看出这半年他们过得很艰难。 两人强忍的泪水一下子忍不住了。白月兰伏在白爷爷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小时候不能吃一丝亏,结婚后控制欲强将丈夫女儿管得死死的。争强好胜了一辈子而现在不顾晚辈还有嫂子在场,哭得不顾形象,是心里真的熬不下去了。 “哥前几月我都半只脚都踏进阎王殿了。如果不是可怜我那外孙女,我真的熬不下去。” 小时候大人忙着下田赚工分,他们两个小的就是由哥哥姐姐带大的。大孩子领着小孩,忙活在灶间、山林、天地,几个哥哥姐姐在他们成长过程中占有很大的分量。长大后随着自己能力越来越大,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哥哥姐姐身影也变得矮小。甚至有时还觉得兄姐没有出息,一辈子都只能在农村里忙活,赚些辛苦钱。 但老了真遇上事,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竟还是自己这些亲人。 “说什么瞎话?你还年轻,有大把好日子过。”白爷爷生气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第55章 白月季低下头表情苦涩。两个月前, 家里剩的东西不多了,为了省粮食,她每天就只吃一顿。挨饿的滋味小时候尝过, 年老的时候再尝实在痛苦煎熬,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腿脚发软, 思维也变得迟缓。 程东方不顶事, 遇着事就只会逃避和埋怨。小的又是一脸懵懂。 忍饥挨饿加之过度忧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病了, 等发现时已经烧得特别严重, 咳嗽无法停歇,头疼得像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充满沉重和痛苦。 不敢出门, 家里又没有成人的药了,她被程东方灌了两包原本给外孙女准备的感冒冲剂。 家里所有的被子和保暖衣物都堆在她的身上, 但依然有寒气直往她骨子里钻, 让她冷得直发抖。以前的生活片段像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快速闪过。隐隐约约她都已经看见了离世十多年的父母在向她招手。 夜晚,弥留之际, 外面的风刮得像万鬼在恶号。程东方已经窝在她旁边睡着了,她那外孙女可怜极了,像一只小鹌鹑般小心翼翼地窝在她身边小声啜泣。连火钳都不怎么会握的她,整夜守着火盆, 不断为她替换热水袋里的热水。模糊中,看到她手指被水壶烫到都不敢大声哭泣的样子。 白月季心揪着疼, 真是前世欠她的。这一瞬白月季心里那股横劲上来了, 她不能死。她还没看到这傻丫头长大。她生来爹就嫌弃,娘又长年累月的看不到身影, 外公也不可靠,要是她死了,这小可怜该怎么活? 老天保佑她熬过去了,只是留下个咳嗽的毛病。 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她也看透了,不再顾忌与白求进那些矛盾,也不觉得自己这张脸有多么重要。时隔八年,她第一次主动和她三嫂说话,低声下气的恳求,把尊严踩在脚下,希望他们能给个庇护。 曾经白月季觉得自己死都不会向她三嫂低头,后来发现尊严这东西也没啥用,白月季木然。 “一切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好的。” 这个时候,即使平时和白月季别过不少苗头的白奶奶,也是心疼她的。 领着两人走进房内,陈珍很有眼力地将桌上摆着的一些瓜子红薯干和南瓜饼推到他们的面前。刚刚在外面两人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跟你们侄媳说了,快点做饭,等会吃好的。” 两人也没客气,抓着一个南瓜饼就往口里塞,嚼都没嚼几下就匆匆往肚子里咽,这些饼都挺干的,不出意外白求进就噎着了,看他直锤胸难受的样子,白语连忙将水放在他们的旁边。 两人生怕对方抢,吃得特别快。几分钟桌子上的东西就被两个人吃得干干净净。吃完后两人精神明显好了很多。也开始向白家众人讲述了这几个月的生活。 白月季家因为两人勤俭节约的习惯,家里囤了不少东西,前两个月除了因极寒带来的一些风湿疼痛,一家过得还是很不错。 但后续警察离开,商店被洗劫一空,镇上就陷入了恐慌混乱之中。明目张胆的抢劫,让这一家老弱整日整夜提心吊胆。好在她家周围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彼此关系很好,有他们的照应,熬过了好几次危险。 刚开始两人还拿着东西感谢,后来发现人性是很难定义的。原本出于好心帮助他家的邻居和朋友,在感受到他家物资充足后,内心就开始不平衡,有了别的心思。 在一次上门道谢,朋友家人话里话外嫌弃东西不够,好心喂了狗时,两人就知道坏事了。 渐渐开始有邻居陆续上门借粮。你能不借?老老小小,失去庇护就是别人口中的肉。 也就是在这样的焦虑中,她病了,清醒后果决地找了白求进。 白月季和白求进两兄妹感情很复杂,两人是白家过得最好的,但有一个特点就是自私,否则当时也轮不到他们两个小的进城当工人,吃上国家粮。 虽然都自私,但两人大面上都过得去,在外形象都维持得很好。一直到了白求进结婚,取了个老婆两人感情极速下降,甚至一度形同陌路。 白求进老婆易珍珠长得漂亮,成亲后就紧紧将白求进抓到手心了。 易珍珠控制欲强,而白月季也是一个强势的,两人锋尖对麦芒,第一次见面就很不友好,后续更是闹了不少矛盾。 尤其在白月季知道,易珍珠在外跟人嚼舌,她只生了个女儿,让程家绝了种时,白月季直接炸了,这是白月季一辈子的痛,生女儿时受了伤,她没了生育能力。婆家人对她冷嘲热讽,外面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现在自家人也嘲笑她,委屈愤恨难过一股脑涌上,她直接拎着铁棍在白求进家大闹了一场。 闹得很严重,白家和公安去了人才止住事,两家因此也彻底闹翻了,逢年过年不来往,路上见面也不打招呼。白求进后来有心和好,但他管不了老婆更说不动自己的妹妹,只能在中间混稀泥。 当时白月季放了狠话,死都不会去找易珍珠。而这一次她把脸皮和尊严撕在脚下,让易珍珠发泄了够,才换来了他们庇护。 比之白月季一家的曲折艰辛,白求进一家情况就好得多。他家白卓虽然没有什么赚钱本事,但是路子广,朋友众多。在混乱刚起的时候,他就组织了楼内邻居和一群朋友结成了互助队。 大团体的力量,让外面那群宵小不敢随意冒犯。他家在疫情期跟着囤了一批东西,最初吃的是不愁,比较苦恼的是取暖,当时小区周边的树都被他们砍光了。幸好镇子旁边有一家森林公园,树木够,只是人被烟熏入味了。 家里有了个孕妇,需要各种营养的补给。后来孩子出生还需要奶粉和各种婴儿用品,家里也变得见肘捉襟。如若不是组织及时出现,白卓就要走上歪路了。 两家的经历,让白家内心沉重的同时也有些庆幸。还好还好,家里所有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家里添新口,你做爷爷了,大喜事啊!”白爷爷向白求进祝贺道。 白求进时刻绷着的眉头,一下松开了,他点点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意,新生一代总能让人感到希望,尤其白卓的下一代是他和妻子盼了无数日子才等来的,怎么疼都不够。 可惜他孙子生的时候不对,什么好东西都享受不到。想起孙子连奶粉都难喝到,更别说各种补充的营养剂、玩具和用品。 刚刚升起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他和白月季对视了一眼,殷殷开口说道“哥,嫂子我知道这时候说这话挺不好意思,但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们想向你们借点粮。” “什么不好意思。我一个当哥哥的还能看着你们去死,等会我翻东西给你们。” 旁边的白奶奶内心长长叹了口气。 知道白爷爷的脾性,这顿饭白语炒了盆鸡蛋,还特意炒了盘烟笋腊肉,饭菜比家里最近吃的都好上一点。 肉上桌的那一刻,毫不夸张的说白月季和白求进两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肉的味道他们几乎快不记得了。肠子在打架,这时他们根本顾不上仪态,抓起筷子就夹,边夹边往碗里拔拉。一迭肉就被两人分完了。 把锅里的饭吃的干干净净,饭菜几乎要漫都喉咙眼,两人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筷子。 白爷爷拉着袋子,准备给两人捣腾些东西,但往仓库里一看傻眼了,四袋稻谷孤零零立在仓库里。 白奶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疫情期间我们就卖了批粮食出去,有蒸了一次酒,这半年家里十多口人,加上鸡、鸭的口粮,你以为不要东西吃吗?” 听到这话白月兰和白求进心里很不得劲,他们在镇上饭都没得吃,这里米竟然还用来喂牲畜。 转眼看到一旁的宁母,怕这个孙女婿妈心里有想法,白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还能剩这么些,都是我和小念、珍珍精打细算。” 白爷爷不怎么管家里的内务,听了也觉得有没问题。转身带着歉意看向白月兰和白求进。然后给他们一人称了30斤米。 看到只这点东西,两人表情一下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二哥,您再多借一点,我们家三口人吃饭哪里够了。” “是啊!哥这么点东西,能吃多久,尤其我们家还有个孕妇。二哥我看你家灶上还在熏肉,是杀猪了吧!……等会我跟你买点肉。”感受到二嫂和侄媳妇的脸色不太好,白求进换了种说法。 “我家的肉都是有安排的。”赶着自家老头说话前,白奶奶一口堵死。 她和白月季是有些小矛盾,也看不惯白求进的一些行为作风,但也不至于在他们困难的时候冷血旁观。东西她是愿意给的,只是看不惯这两兄妹的一些小心思。 钱,现在有什么用? 他家老头论年龄不是最大的,为什么这两人一遇到事就找他,不找大哥,还不是因为他大方好说话。 这两人典型的吃软怕硬。换他们到老大家敢这么说话吗?只怕第一时间就被扫地出门。 “政府发放了救济粮,我们乡下每户最少都发了几斤压缩饼干和罐头水果等东西,你们镇子上发的东西应该更多吧!” 白奶奶死死掐住白爷爷的手,态度异常坚决。白爷爷到嘴的话硬生生憋下去了,但一双眼瞪得像铜铃样。 白求进脸一下就涨红了,恼怒地说道“是发了…,但那能吃多久。” “你想要吃多久的粮食?虽然我们是你哥哥嫂子,但也没能力一辈子管你们吃喝。” “二嫂你说话太难听了,我哪里是这个意思?现在情况特殊,我才开这个口。没想到你们是这样想我的。”白求进语无伦次的表达。 “以前我们求你给白语找份好工作,你们说能力不够,我们能理解,现在你们也能理解我们吧!” “毕竟我们也有难处。”白奶奶指着空空的仓库。 以前如果不是顾忌白凯旋这个傻子,她早就和这两人扯破脸皮了,哪轮到他们现在过来装大尾巴狼。白奶奶心里一百句脏话在回响。 妈厉害啊!陈珍崇拜的看向自家如战士一般的婆婆。家里两个男人都是手松的,如果不是婆婆管制,这个家迟早得完。 白奶奶撕开的一些陈年往事,让两人也没了脸。黑着一张脸离开了,但两人走的时候还是将30斤米带走了。 白奶奶发出呵呵几声冷笑,两人听见了,顿了一下,然后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 走出白家的路口,两人表情都很糟糕。二哥重感情,大方,这次来他们其实带有很大期望,但没有想到几乎是被赶了出来。 两人看着手里三十斤粮,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想起家里老老小小,两人往村子又走了走。 “很好,现在脸皮变厚了。”白奶奶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冷嘲热讽道。 陈珍很想附和自家婆婆,但看到脸压抑着怒火的公公,还是很有颜色的离开了。 “别跟我再说他们是你的亲弟。他们是你的亲弟亲妹,可不是我的。我一把年纪了没有义务照顾他们两。” 白奶奶率先发火,那些一直压在心里的话,今天一股脑地说出来。 “现在粮食就是命,你敢拿这些粮食去救济这两个白眼狼,你就是要我们全家的命。” “我……” 老爷子脸红脖子粗,嘴刚张开,就被抢了话 “别跟我说这些粮食也有你种的。你想想每年酿酒用了多少粮食?” 白奶奶恶狠狠地瞪着他,相处几十年,张张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话了。 “白凯旋我今天摆明了告诉你,你如果继续拎不清,那我们就不要过了。” “砰”门一摔,白奶奶气冲冲走了,宁母和陈珍见状连忙跟上去。 白爷爷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看着老伴离去的方向,嘴张了又张,这话就是粘在嘴里说不出口。最后颓然的坐在地上。 曾经坚实挺拔的脊背现在已经直不起来,倔强尖硬的头发也在岁月的洗涮下染上了白霜。 旁观了整个经过的白大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语重心长地劝道:“爸,如果小叔和小姑品行像大姑一样,你想要帮助他们,我们肯定是没意见的。 但他们今天来了后,一直在诉苦,可有问过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如果是以前,我们家不缺这些东西,你给点自然无所谓。但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升米恩斗米仇这个道理还是你教我的。” 白长青知道自己父亲的思想观念一时还没转变。他的父亲是一个物欲要求很低的人,心性豁达,很少计较个人得失,但今时不同往日,帮人可能就会帮出仇来。 他小姑和姑父离开时,可不像是会善罢罢休的样子 。 “政府也有救济,小姑和小叔少了你的帮助,也就生活质量差一点。” 说完这话白长青便不再出声了,坐在一旁陪着他,等着老爷子自己把思绪捋清楚。 …… 经历过上一次争吵后,白老爷子沉默了很多,曾经饭桌上总能听见他那爽朗的笑声,而现在不仅话不讲了,饭也吃得少了,连最爱的酒也不喝了,整天整天的埋头做事。 宁父和老爷子相处得很好,看到他苦闷的样子,很想开解他,但老爷子倔着不吭声。 白长青也冲他摇摇头,这事只能老爷子自己想清 短短几日老爷子又瘦了一圈。 原本怄气要吐血的白奶奶,看到老伴这幅样子,这会又有些心疼了。白凯旋这人虽说脾气倔有些小毛病,但结婚几十年来对她实打实的好。 心疼虽心疼,但白奶奶这次下定决心逼他做个割舍。 人老可以一时胡涂,但不能长久拎不清。儿子孙子是孝顺,但长久以后又岂能没有想法。 晚上,两老躺在同一张床上却背对着彼此,中间隔着不小的距离。两老有个习惯睡前要聊会天,但自出现矛盾后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说话了,两人心中都憋着口气,有事也是让晚辈去传达。 房间只有老式时钟转动时滴滴的声音。 就在白奶奶闭着眼睛数羊催眠自己时,耳畔传来闷闷的声音。 “我会改的。” 白奶奶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那边的白爷爷就有些心急地道“我下次不会随意做主了。” 确认自己没听错白奶奶“哦”了声。 就这样? 这让绷紧神经,做好要遭遇一顿狂风暴雨打击的白凯旋,悄悄松口气的同时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 但话说出了口,做出来决定,白凯旋心里舒服了很多。紧绷的手脚放开,翻身子的时候动作幅度大了许多,也不怕碰到老伴了, 听着耳边细细碎碎的翻动声,慢慢转变为熟悉呼噜声,白奶奶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些。 这天后白爷爷自己想开了,也不自己为难自己了,言语行为都恢复了正常。 家里的几个晚辈看出两老之间紧张气氛缓解,心里也悄悄松口气,吃饭间也敢说笑了。 第56章 吃饭间, 白语发现桌上那盆蒜苗炒腊鱼腥味特别明显,闻着她胃里翻滚,泛起阵阵恶心。 “妈, 今天的腊鱼是不是没有处理好,好大一股腥味。” “没有啊!”陈珍夹一块放入口中尝了尝,和平时一样的味道。 做腊味她都会先用热水洗一遍, 再放到锅里煮。今天的腊鱼是先蒸后炒, 里面放了辣椒、蒜叶和姜调味,腥味都被压了下去, 只剩下一股鲜甜味。 其它人也跟着附和。 白语就纳闷了, 这么明显的腥味怎么就她一人闻到了? 白语咽了咽口水,夹上一筷酸菜想压下这股恶心。 不行,酸水直往喉咙里冒。 白语匆匆放下筷子, 捂住嘴,朝洗漱间跑去。宁泽蓝担心地跟上去。 “呕呕”白语抱着洗漱台, 几乎要把五脏六腑给吐了出来。 吐了足足几分钟, 把胃里的酸水都要吐光了,白语才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我带你去找苏哥。”白语的状态看起来实在令人担忧, 宁泽蓝帮她擦了擦脸,便紧张的抱着她往外走。 客厅里的人听着洗漱间传来的声音,也没有心思吃饭了。 “是不是着凉了,昨天白语才穿一件薄外套。” “现在温差大应该是感冒了!” …… 白奶奶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鱼猜测道“不会是有了吧!当时我怀老二也是一点腥味都闻不了。” 这话一说, 大家都愣住了。 两个孩子是领了结婚证的合法夫妻,这半年来都住在一起, 没有避孕措施怀孕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宁母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兴奋说道“我想也是有了, 两个孩子正年轻怀孕了正常。老宁我要做奶奶了。” 宁母激动的抓住宁父的手。宁父心里也是十分开心,但还是谨慎道“先去找小苏看看。” “没错,别闹了个乌龙。” 回到餐厅的白语握着水杯的手一顿,她的经期一向不准,所以平时也没有刻意去记时,现在一想月经确实是有许久没来了。 白语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内心很复杂,期待中带着一些紧张和惶恐。 苏行也不是妇产科医生,但他去妇产科轮转过,根据白语身体上的一些症状与试孕棒反应,判断白语很大可能是怀孕了。 闻言白家和宁家都处于兴奋期待之中。 而白语本身却处于一种懵圈的状态之中。虽然她已结婚,但着实没有做好成为妈妈的心理准备。此时一半灵魂喜悦地飘在天上,一半灵魂惶恐地躲在身体角落。 她和宁泽蓝的孩子。白语仔细端详旁边眼神晶亮,傻乎乎不断重复向苏行也确认的宁泽蓝。 他们能成为合格的父母吗? 新生命到来确实让人欣喜幸福,但也意味着一份永久的责任。他们有能力养好他教育好他吗? 似乎感受到白语内心的担忧,宁泽蓝从狂喜之中回过神来,他半蹲在白语面前,眼神温柔而坚定。 “阿语我会用生命去照顾你和宝宝的。” 白语笑着点头,此刻誓言不一定能永久保真,但她相信此时宁泽蓝的心意却是真挚的。 …… 因为组织的有效管理,道路交通、社会秩序……都在快速恢复。 这几天村里很热闹,陆陆续续人回家了。有人欢喜也有人悲,收到不好消息的人也不在少数。无消息时担忧,但心里也怀抱希望,如今得到确切天人两隔的消息,对于在世之人,尤其父母来说未免太过于痛苦绝望。 村上一位婶子在听闻自己在外读书的儿子被活活冻死,尸体都找不到时,直接吃农药跟着离去了。 村上每日都有不少生人来访,大部分是村里的亲朋好友,有来求助的,也有来确认平安的。 人员混杂,有了上次教训,村上的巡逻队即使累,也不敢有任何松懈。 通知村民来确认,没问题就将其带回去。 这天轮到白和在村上值守,审查外来人员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张扬另类的紫色头发只余下了半截,曾经时髦帅气的卷发因缺乏打理也成了邋遢鸡窝。此时他正手脚并用激动地跟着身旁的青年说些什么? “张燕。” “白和。”闻声抬头的张燕,惊喜的看着他。然后拖着行李箱“当当当”激动的跑过来。他张开双手一把抱住白和。 “我tm差点饿死了,你小子过得不错啊!看上去还胖了。” “我tm当时就该听你的。” “咳”旁边眉目沉稳的青年听到他接连的脏话,忍不住咳嗽两声。 张燕脸一垮,嘴一撇“好好,老子不说脏话行吧!” “真是前世欠你的。”活活给自己找了个爹。后半句张燕当然只敢在心里说。 “这是白和,我们从小就认识。” “这是贺和嘉,冰灾时认识的朋友。” “你好!”两人对视一眼,礼貌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从贺和嘉的身姿和手中的茧,白和看出他的工作不一般。 “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要回来这个地方了,没想到啪啪打脸啊!”张燕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烦躁,一想到待会要跟他奶奶还有后爷爷一家打交道,他心情就糟糕起来。行李箱被他转上转下,发出咯咯刺耳的声音。 “你先回去收拾,晚上来我家吃饭。” 张燕闻言先惊了一下,接着像捡了大便宜一般笑得见牙不见眼。“哦!好,难得吃得上你请的饭,我一定早点过去。” 白和笑了笑不置可否。 …… 中午换值的时候,白和与苏行也说了这事。苏行也顿时对张燕产生了好奇,这还是第一次白和请外人来家吃饭。 在两人备菜做饭的过程中,白和跟苏行也说了他和张燕的事情。 小时候的玩伴加同学,但初中后张燕跟着母亲去了外省,两人交往就少了。 直到白和初三那年新年,他跟着他妈回来了,隔老远都能听到他家传来的摔打怒骂声。 当晚从白奶奶和一些邻居口中才得知,张娜娜将张燕带到外省的两年,不仅没有让他上学,还把他送去作坊当学徒。 张燕正在家里闹,要他妈把他赚了一年的工资拿出来去交学费。 但张娜娜却不愿意,她一个没有正式工作的女人,赚的钱也就够自己用,如果让她去供养张燕读高中、大专是办不到的。 平时她可没少听那些工友抱怨培养一个孩子多耗钱。一个家庭培养一个孩子尚且吃力,她一个没有什么能力的单身女人又怎么能做到。还不如送他去学门手艺,早点工作赚钱。 在私人作坊当了一年的学徒,被各种师傅使唤取笑,每天听各种脏话和黄段子。张燕已经意识到学校的美好,读书的重要性,自然不愿意。 即使张燕说自己会打寒假工暑假工赚学费。张娜娜都没动摇,她都计划好了,张燕现在的工作不仅包吃包住还有工资,等三年后出师了赚的钱多了,赚个十年,房子也能买起来了。比读书可靠多了。 至于张燕的不满与反抗,张娜娜就是一顿毒打。对于这个儿子张娜娜心里存有不少怨气,未婚生子,年少时觉得不是事,长大后才知道自己一辈子毁了。不仅自己遭到无数人的指指点点,家人也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 在外混累了,张娜娜也想找个可靠的人结婚生活,但是男人一旦了解她过往的经历,就不愿和她正经过日子。 张娜娜把生活的不如意都怪在张燕身上。 大年初二,满身伤的张燕跑到白和面前,向他这个曾经的好友借钱。白和还记得张燕当时的样子,像一只走到绝路的小狗。 “我要去找我爸爸。”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十分的亮,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你不是没有父亲。”张燕的母亲的事在村里不是秘密。 “我有。”张燕语气笃定。 “我偷听外婆跟人聊天,我的父亲叫周旺,他就住在h市。我去找他,他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即使一直以来张娜娜和他的外婆灌输给他的是没有父亲。但孩子心里对于父亲的向往是天生的。 他根本没有考虑验证话语的真实性,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奔赴那渺茫的希望。 张燕告诉白和,他已无法和他妈妈一起生活,这一年来他不敢睡不敢说话,因为他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就会引来一顿莫名的毒打或者极其恶毒的咒骂。 初二之前,因为天性他对这个很少见到的母亲充满无数美好的幻想和思想。但当他怀揣着喜悦激动与妈妈一起生活,才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带着期待与爱出生。他是妈妈的灾难,是恶心的东西,是不应该出生的人…… 出于不忍,或者是张燕眼里的痛苦崩溃触动到他,一向谨慎白和借了他五百。 张燕很大胆,偷了他妈的手机,独自一个人买了火车票去往了h市并找到周旺。 最后结果给了张燕很大的打击,周旺确实不是他的父亲。 收到警察来电的张娜娜,又愤怒又感到很丢人,她过去的经历并不光彩,她一直在竭力隐瞒淡却,而张燕再一次让她陷入难堪。 第57章 见到张燕那一刻她很奔溃, 抓着棍子往死了打。张燕那一刻感受到他母亲是真的想他死的。 知道来龙去脉的张燕外婆,仿佛吃了口黄连,她完全没有想到张燕会将她与表妹偷偷说的胡话记在心里, 而且还敢一个人往千多里外的地方跑。现在她里外不是人。 后来新年没过完张燕母子就匆匆离去了。而且自那以后两人回村的日子都少了很多,常常一两年都看不到人影。 后续张燕自然没能读上书,年纪轻轻就混迹在各种私人作坊。从村里一些只言词组中得知, 他似乎还学坏了, 跟着一群混混到处游荡,还敢打她妈妈了…… 白和自那次再没见过张燕, 也没有想过找他要回那五百。 直到前些年他精神病的事情瞒不住, 他独自一人跑到b省。那是他人生最糟糕的时候,不仅病情反复而且身无分文。 当时在大街上他被张燕认了出来。张燕啥都没说,带着白和回到他的出租屋, 给了他住,给了他吃, 甚至白和离开时, 偷偷在他衣服里塞了三千块钱。 虽然后续两人联系也没有变多,但张燕这份恩情, 白和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边聊天边做饭,时间过得很快。五点钟左右张燕与贺嘉和来了,他手中还提这个红袋子。 “给你带了两瓶洗发水,应该用得上, 嘿嘿。”送礼送两瓶洗发水确实有点不合适,但现在他兜比脸都干净, 这两瓶洗发水都是他压箱底的好东西了。 “跟你说, 这牌子洗发水老贵可了,以前都要卖三四千一瓶, 也就是冰灾这些东西不值钱了,我才有机会享用。”张燕笑嘻嘻地说道。 白和接过将其递给了苏行也。 “这是?”张燕的目光转到陌生的苏行也身上。 白和为彼此做了介绍,言行间没有掩饰与苏行也的亲密。 “哦哦,慕名已久啊!”张燕眼中先是恍然,然后好奇的打量着苏行也,直接的说道“白和的心上人,念念不忘之人。” 苏行也惊讶地看向张燕,笑容止不住的从心底里溢开。 “果然人中龙凤,难怪白和在无意识状态还念着你的名字。”张燕打趣笑道。 看两人不似正常恋人一般亲密黏糊,知道白和这人矫情,那他这个好兄弟就帮助他一把! 苏行也忍不住看向白和,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涌来的热流从脊骨流到全身。 虽然两人重新在一起了,两人也住在一起,但他心里总有着不踏实之感,因为一直以来白和表现太平淡太内敛了。张燕的话让他长长松了口气,心里一直悬着的担忧放了下来。他抿着唇,脸上是克制不住的笑意。 此时的白和握住他的手,苏行也紧紧反握住,心里的甜意几乎要把他的心淹没。 张燕得意的冲白和使了个眼色,白和瞪了他一眼。 这是恼羞成怒了 贺嘉和说得对,“我草”确实不能精准概括意思,成语博大精深,咬文嚼字的感觉真不赖。 走进房子,里面冒出浓烈的香味,餐桌上有着正咕噜咕噜冒泡的鱼火锅,红色的辣椒和绿色的蒜叶在汤中翻滚,看起来无比诱人。还有炖煮得红润软糯的猪蹄,蒸得半透明的腊肉…… 张燕狠狠咽了口口水,然后内心升起满满的感动。 想起今天继外公那一家人见到他时难看的脸色,还有外婆明里暗里嫌弃他给她添麻烦了,对比白和的招待,这一瞬间他有想流泪的冲动。 “白和,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张燕慎重的说道。 在外面呆了半年,他深知白和能给他准备这一桌是多么难得。 饭桌上张燕也没有讲客气,筷子不断的往肉上使,知道贺嘉和这人穷讲究,担忧他不好意思,还不断往他碗里夹菜。 “白和你就是我的义父啊!”抽空张燕感动地说道。大口大口吃肉的感觉对他来说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对比前些日子饿得要吃的土张燕幸福得快要落泪了,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容易满足。 旁边的贺嘉和筷子一顿,看着张燕的眼神都是震惊,这话张燕也跟他说过。当时他听后还很不好意思,义正言辞的告知他不必如此夸张,没想到这话他是能随便对人说的,贺嘉和再次加深了对张燕脸皮的认知。 满满一桌的菜和一锅的饭全被几人吃光了,盘底都被张燕拿饼蘸了吃了,饿怕了,饭菜都顶到嗓子眼都停不下嘴。 吃饱喝足,每人手中捧着杯茶,张燕讲了他这几个月的经历。 在等车的时间,他就遇上了急降温和暴雪被困在了市里。因为白和的提醒和自身的警惕,在降温的第一天张燕就花高价买了不少食物和保暖衣物,所以前期生活得还可以。 但是到了后面,物资不足,整个城市都混乱了,旅馆管理者带头撬客户的门。势单力薄的他只能转移到了由政府临时组织的避难所—体育中心。 这个避难所就真的只是给人提供了一个住的地方,人挨着人没有任何隐私可言,稍微不注意东西就会被人给顺走。 凭借着一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他暂时和周围的几人打好了关系,没有落单。 也就是在临时避难所他遇上了贺嘉和。 “他就是绝世冤种。”张燕带着气愤说道。贺嘉和是一名特警,休假期间到高林市办事,结果就被困在这。冰灾期间他配合部队进行救援。当时张燕从旅馆转移到体育中心就是贺嘉和组织的。当时看张燕神色狼狈贺嘉和还给了他块巧克力。 在人人自私且自危的大环境,还有这么一个傻子善意且真诚,张燕很难不注意到他了。 在后续观察中张燕发现人民战士们和贺嘉和他们这些救援队员是真的很了不起,哪里有需要就往哪冲,明明他们时常自己都吃不饱,但还是会将抢救回来的物资分发给普通老百姓,说这话时张燕神色是佩服的,他永远做不到像贺嘉和这样善良真诚。由衷佩服这些行走在泥沼黑暗之中,还愿为周围人点灯的人。 在救援一户住在危房里的居民途中,贺嘉和被倒塌的房子压倒了,受伤很严重。医生给他做了处理,但是身边没人能时刻照料他。他救助出来的人,还在责怪怨恨他没有将房子里年迈的父母救出。分配给他补充营养的物资,还会有人趁他休息时偷走。 张燕看着就觉得很不舒服,觉得好人不应该被人这样欺负。在一次又有人趁他昏迷时将他食物带走时,张燕忍不住了。 这时一直安静的贺嘉和出声了“张燕虽然一直说自己不是好人,但其实他是一个很心善的人。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和照顾,我不一定还能站在这里。” 白和点了点头。人好不好不是从外表看而是从他的行为。张燕重感情,你给予他一分帮助,他就会还以五分八分,白和就亲身体会过。 被人定义为好人,张燕浑身都不自在,惊恐地反驳“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当好人。” 从张燕以往的经验中可知,一旦被定义为好人,就容易受人欺负,被人占便宜。 “会帮助你,照顾你,也是看出你这人有良心。” 食物都是有限的,张燕早猜想到后续避难所不会安宁,所以一直在物色可靠的伙伴,而正巧贺嘉和正好他眼底。 后续证明他没做错。因为有贺嘉和这个实力爆棚的伙伴,他才能完整的从鱼龙混杂的避难所走出。 “太难了。” 想想之前几个月的日子,张燕仰躺在沙发上真心感觉活着太累了太难了。 “但再难,也得活,活着才能享受。”转眼张燕就自己开解了自己。 贺嘉和看着这样的他脸上浮现满满的笑意。 等到天全黑了,他们要离开时,白和指着门口两个大编制对张燕说道“把东西带走。” 张燕满脑问号,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有米、有干货、有肉…… “你没有拿错吧!” “当时你在我车里放了两千,我用这两千给你买了点东西。” 之前张燕坐他车离开时,可能是看他没有正经工作,又被关在家隔离,在他车里悄悄放了两千。 现在这两千就还给了他。 “白和。”毫不夸张在此时张燕眼里白和真是全身发光。 “我讨厌欠人情,你拿着走吧!”白和受不了他的表情,有些嫌弃的摆手。 目送着两人离开。 白和问向身边的苏行也“那个贺嘉和……”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的性取向和我们一样,而且他应该对张燕有好感。”虽然从外表和行为上看不出,但是见到他第一眼苏行也就感知到他是同类,而且从一些小细节看出他对于张燕的感情。 “不过张燕应该还没有开窍。”苏行也紧紧握着白和的手,将他领进房。 “张燕很缺爱,两人相处久了,他难免会动心。” “嗯。”苏行也将白和按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色有些莫名。 第58章 嗯, 白和诧异地看着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谈他了,我想谈谈我们。” 两人的眼神再次交汇,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妙的氛围。 “白和你喜欢我吗?”沉默片刻,苏行也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一双略带凌厉的丹凤眼紧紧盯着他。 这是他们复合后第一次直白的说出这个问题。 两人目光在空中融合, 白和可以感受到苏行也眼神中毫无保留的深情、执拗还有决绝。 “不是喜欢, 是爱。”白和深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 苏行也的大脑一瞬间空白了, 他愣住了, 心中的喜悦如泉水般涌出。他喜不自禁。 “我本来在计划正式向你告白。没想到你现在问出来了。” 白和舔了舔唇,此刻他的心跳得像鼓一样快,脑子却异常清醒。他专注看着眼前这个人, 这个无数次徘徊在他梦境又被他刻意遗忘的人,他的变化不是很大, 看似冷静理智实则大胆又倔强。这一瞬间他仿佛回到十年前的时候, 那种甜蜜而又忐忑的感觉。 药物让他情感冷淡,但苏行也让他灵魂燃烧。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阿也我们重新在一起吧!我们的过去留有很多遗憾, 我不想未来再增加遗憾,我想以终生为目的与你交往。” “白和,我……”苏行也的声音有些颤抖,曾经他站在无数台高难度的手术台上, 都可以冷静得像一台机器,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脑子仿佛生锈了一般, 他试图说些什么, 却发现言语已经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激动。 他背过身子一手捂住自己的脸。良久调整好情绪,他又恢复成那个冷静理智的苏医生, 唯有眼底猩红显露出他真实的状态。 “让我们再次分开的只有死亡。”苏行也紧紧地抱住白和,眼底藏着疯狂的偏执。他接受不了再一次的分别。 “嗯。”白和抱住他。 他们都知道,这个瞬间,彼此间的距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近。 满腔的情感和喜悦,让两人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不知不觉中两人贴在一起,头贴着头,鼻顶着鼻,白和低头吻向他的嘴角,这一吻似蜻蜓点水,虔诚不染情欲。 渐渐地,两人呼吸略微变得有些沉重,亲啄变成完全贴合,接着一发不可收拾,两人像是以口腔为战场,在亲吻中尽情宣泄这些年来的遗憾与思念。 水声渍渍,舌尖处传来的痒意和滚烫,让苏行也觉得自己像是烈日下的水母,快烤干了,却又想在极度愉悦中燃烧殆尽。 …… 另一边两人扛着东西摸黑走在回家的路上,张燕悄悄摸了把泪,声音发颤的说道“我以后一定要报答他。” 他妈都没有管过他,白和这份心意他会永远记在心里。 “嗯,我们一起报答他。”贺嘉和认真回答。自古以来锦上添花容易, 张燕家本来距白和家就不远,短短几分钟两人就到家了,因为长期没人居住,房子显得有些破败,院子里到处都是杂物,窗户玻璃也有几块被砸坏了,房子内部更是厚厚一层灰。两人下午的时间也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卧室和客厅。 “还好被子都被真空收起来了,否则我们今天还得去白和那里借住。”张燕将东西放柜里收好,环顾四周,家还是老样子,只是人变了。 “咚咚”门被敲响。 张燕诧异挑眉,难道是白和有事找他。说来也不觉丢脸,因为他妈那点事,他从小就没少和人干架吵架,村里人也不愿意自家孩子和他这个没爹母亲不正经的人玩,所以村里张燕除了白和没有一个玩得好的。 打开门,看见门口的人张燕愣了,接着抱胸冷笑。“呦!这是我眼花了吗?怎么看见张婆婆来这破地。” “你这猛子怎么说话的?”张婆婆也就是张燕的外婆,眉头紧皱,不开心地说道 张燕还记恨着上午她帮黄家说话“我说错了吗?你不是把黄家当家,把黄子傲当成自己的孙子宠吗?” “我拿他家钱,在他家做事。”张婆婆对于自己的定位很清醒,她就是黄家保姆。 不耐烦的推开张燕走了进去,看了一圈张婆婆忍不住念叨“就知道你不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家里连个桶和碗都没有……” “还好我都带来了。”张婆婆将自己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到桌子上。里面有日常用品,还有红薯、泡菜和一条腊肉等。 “你不是说不管我吗?”张燕神色复杂的看着碎碎念的张婆婆。黄家老头不是个大方的人,也不知道她怎么拿来这么一堆东西。 “我是前世欠你这个冤家,今生来还债的。”张婆婆没好气地说道。 “你今天就这样跑到黄家你知道我多为难吗?唉~大的小的都不省事,也不知道你妈现在什么情况?” 张婆婆的大儿早逝,只余张娜娜这一个女儿,不免有些娇惯,结果就惯出问题。 儿女都是债,她命苦啊! 临走前,张婆婆避开贺嘉和小声对张燕说道“你还知道你爷爷挖的地窖吧!” “嗯。” “我在里面藏了些吃的,你省着点吃。” “黄家那些人还想用钱糊弄我,现在钱抵毛用。”张婆婆脸上透着股精明和得意。 张燕看着她干瘦佝偻的身躯心里五味杂陈。 “我对你这么好,有口吃的都省给你吃,以后你不能没有良心,要好好待我哦!”领走前她不忘叮嘱。 看着她摸黑匆匆往黄家赶,张燕心里很不是滋味,拿来一支手电筒跟在她旁边,不顾她的劝阻送她回到黄家。 晚上张燕和贺嘉和躺在一张床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张燕瞪大一双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贺嘉和我不怪我外婆,反而很心疼她,她一辈子过得苦,临老不要名声再嫁,去伺候黄家老老小小,是因为我妈不靠谱,我也赚不到钱。她害怕自己晚年没有依靠。” “我真的很没用。” 张燕送完外婆回来情绪就很低落。走在路上他发现那个干事利落说话泼辣,给了他一个家的人,这些年老得有些吓人,牙齿掉了好几颗,头发也几乎全白了。 她说话很不好听,每次把他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羞愧欲死,张燕曾经的梦想就是远离她、远离这个村子,后来发现她可能是世上少有几个对他好的人。 贺嘉和没有说话,安静的倾听,只是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 自昨天后,白和和苏行也之间终于有了恋人那种亲密和黏糊。不管干什么都要黏在一起,时不时眼神就交缠在一起。 这天吃着饭白和突然说道:“我想将我们的关系告知家人。” 苏行也闻言心里美妙得似有无数烟花绽放,但他还是认真说道“没必要的。” 老人都比较保守,很少能接受这种关系,两人能保持现在的状态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他并不想让白和为难。 “有必要。”白和身上流露出一种很坚定的态度。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也想我的家人接受你。” 听到这话苏行也笑容止不住从心里头溢出来。他无法拒绝挚永远这个词。 …… 日子好像一天天的在好转,有了一点灾难前的样子。就在人们满怀期望之时,老天再次给予了重击。 升温了。 一天足足升了二十多度。 早上还只十八九度,到下午就有了四十二三度。气温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往上升,世界犹如一个巨大的蒸炉,腾腾往上冒着热气。地上刚攒着劲探出芽儿的野菜,一下被晒得蔫不拉几的。 是真的要世界末日了吗?无数人绝望的想。但不管是不是,人都想活啊! 全市大部分区域没有通电,因此人们只能靠自身熬热。 而且自雪融后,一个巨大的问题暴露出来,空气中土壤里多了一种特殊的物质,它不仅阻碍通讯的传播,还能让各类金属快速腐朽。虽然这个消息只在少部分中传播,但也瞒不了多久了。 下午白和推开门,天空无一丝云彩,太阳散发着灼人的光线,空气中的水分一下被抽干了,非常干燥,热气蒸腾,让人感觉呼吸困难。 穿着短袖短裤的白和刚走到外面,发现皮肤就像被针扎一般,传来一股刺痛。他敏锐感觉有些不对劲,折身回到房间拿出一把防晒伞。 打开防晒伞,把阳光隔绝后,虽然依然很热,但那股不适却消失了。 白和留了会神,发现平时爱动爱玩的两只狗竟然都躲在房间内。 心里感觉到不对。想起苏行也时常去村卫生院帮忙,走时白和嘱咐道:“阳光有点不对,你如果出门记得穿防晒衣、打防晒伞。” “嗯。”苏行也恹恹的回了一句,他怕热,即使风扇对着他吹,整个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将白和泡给他的加了冰块的柠檬百香果茶喝了一口,冰爽清新的气息暂时压下了那股从心里漫出的烦躁。 白和拿着一大袋的防暑用品来到白家。他来时白奶奶正难受的躺在凉席上,白语拿着把扇子不停的给她扇风。突然的极速升温,年轻人还能扛住,老年人就难受了。 白和走了过去,白奶奶看到他担忧的目光,摆了摆手“我应该是中暑了,刚刚喝了药好多了,睡一会明天就好了。” 白和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白奶奶脸色有点差,心想等会还是叫苏行也过来看看。 看到他手上提着的东西,大伯娘笑着说“我们还打算晚点给你送正气水和凉茶。没想到你先给我们送给来了。家里还有剩了许多避暑药,等会这些东西你还是提回家。” 村里的稻田收割和播种几乎被白家承包了,每年夏天他们几乎是停不下脚的,所以白家每年都会存放很多的避暑药。 “就留在这吧!我那边也有不少。” 陈珍也没有过多推辞“行,待会你带点凉茶回去喝,刚熬出来的,效果很好。” “嗯。” 白家凉茶都是白爷爷在山间找的草药自煎的。方子是卫生院黄医生告知大家的,效果很不错。小时候四十多度的高温,他和白端撒欢似的往外跑,没有中过暑。 “这是你大姑奶奶给的橙子,你带点回家吃。” “不用了,给我姐吧!她现在胃口不好。”白语基本可以确定怀孕了,她孕吐得厉害,闻不得一点油烟肉味。家里的老老少少为了让她多吃点东西费尽了心思。 “大姑给了一编织袋,你姐吃不了这么多,你提点走。而且最近她孕吐好多了,鸡肉能吃得下了。” “晚上我和你大伯提点避暑药和保健药去看看你大姑奶奶。上次我去看她一直咳嗽,不知道现在好了点没,她年龄不小了得多注意点。” “嗯。” “大伯娘太阳光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你们出门时注意防晒,不要把皮肤露出来。” 看了一眼窗外白灿灿的光,陈珍眼就感觉晃得疼,连忙撇回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对,刚刚我出去挑担水,现在皮肤还火辣辣的疼。” …… …… 到了晚间气温低了一点,起码不会热得人坐不住了。 因为天气突变,村口又聚了一堆人。 晚间是白和做饭,考虑到苏行也胃口不好,白和做了一盆清爽的凉拌菜并煮了一锅清热解暑的绿豆粥。 晚上白和和苏行也被热醒了,窗户大开着但外面没有一丝风,热浪犹如一团无形的火,弥漫在空气中。白和摸了一把脸上的汗,看向墙壁上的温度计四十二度,此时才三点多。 苏行也的短袖已经全部被汗湿了,冷白的皮肤此时泛起一阵潮红,眼眉也湿润润的。虽然很不合事宜,但白和起生理反应了。 白和喉结滑动一下,接着若无其事的从床上起来,宽大的上衣滑下遮住了他身体上的变化。他从保温杯里倒了杯水给苏行也。保温杯里白和昨晚放了冰块,所以现在水中还带着凉气。 “先喝口水,我开空调。” “嗯”苏行也接过水杯,仰头大口大口喝下,一杯水下肚,身体上的躁热驱散了很多。 白和出门看了看两条狗,正张着嘴大口踹气散热。两狗的皮毛厚实,相当于穿了一件厚棉袄。 他将狗领进卧室外间,此时空调运作起来,冷气顺着门透出来,两狗顿时乖巧的趴在纱门外。 走进里面,房间里的温度降了下来,苏行也已经在浴室洗完澡出来了。发上的水珠,沿着额头,滑到他的鼻梁,然后隐入殷红的唇间。白色的t恤沾了水呈半透明状,透露出里面纹理紧实的肌肉和线条流畅的身形,隐隐红色随着他的动作露出。 白和眸色一下就深了,刚想走近,但闻到自己身上汗味,脚步转向浴室“阿也等我会,我洗个澡。” “嗯。”苏行也对上白和波涛暗涌的眼,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等到白和从浴室出来,苏行也正半靠在床头注视着他,暖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有着玉石般的润泽,水般的冶姿清润,他安静专注的看着他,直看到他的心底里。白和心一下就陷了一块。 两人躺在一起,温热的呼吸吹拂在白和敏感的颈侧,他神经一下被绷紧了。 猛的白和身子绷紧,嘴里发出一道重重的喘息。头靠在他颈侧的苏行也突然伸出舌头慢慢舔舐他的颈部皮肤,甚至用牙齿轻咬他的皮肤。清冷的眼里夹杂着欲念。皎皎君子,坠入欲河。 第59章 白和喉结不断滑动, 一把按住他,灼热凶狠的吻落在苏行也的眼上…鼻…唇。舌头在两人口中相互交缠,剧烈的心跳几乎要破出胸膛。 白和的手探进苏行也的衣内。白和的衣服也被撩了起来, 苏行也对于人体构造极为了解,他懂得什么部位最为敏感,也知道怎样给人带来极致的愉悦。 粗重的喘息从白和口中传出, 他柔韧结实的腹肌上, 流畅的背脊上出现细细密密的汗珠。 苏行也此时也并不好受。两人高中就对彼此的身体也进行过一定的研究。他的敏感点,白和一点都没忘。而且白和这个人极其能忍, 即使身体里的欲望把他血液都要烧干了, 但他还在观摩着苏行也的神态,一点一点摧磨着苏行也的意志。 苏行也觉得自己像在海浪的顶峰,一层层被推起, 又感觉自己像一壶沸腾的水,几乎要被烧干了。 最后苏行也投降了。 喘息夹杂着水声, 在房间内回荡, 床摇晃了许久许久。 两人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一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麋香。两人进行一番激烈运动, 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刚出房门,滚滚热浪就直接拍到身上,感觉人泡在蒸笼里,空气都变得粘稠, 呼吸也闷得慌。白和抬头看向客厅里的温度计—46度。 窗外的太阳红得发白,外面一丝风也没有, 树木就像雕塑一般立着, 周围世界除了一些虫鸣竟然没有其他动静。 太阳光像是箭一样沿着窗户照在桌子上,白和摸了一下桌面很烫。外面的水泥地如果人没有防护只怕会被烫伤。 白和就简单的煮了一份面条, 用紫菜胡椒等做底,放上煎得椒香的鸡蛋和虾。 白和重新走进房间,里面的苏行也虽然醒了但还是懒懒的躺着,他们闹的时间太久了,即使苏行也一直坚持锻炼也累得够呛,腰部几乎要失去知觉。 “抱歉,我昨天太激动了。”看着苏行也裸露皮肤上浓烈痕迹,白和喉咙一下就哑住了。 “下次我想在上面。”苏行也灼灼的看着他,上扬的凤眼尾端还有些红润。虽然早上他也很舒服吧!但男性的胜负欲让他还是想处于主导地位。 “好。”白和坐在床上为他按摩着难受的腰部,他的手法专业,那些僵硬了肌肉仿佛泡在在温暖的海水中,苏行也表情都舒展很多。 等他的肌肉放松,白和端来一杯柠檬蜂蜜百香果茶。酸酸甜甜的果茶一下滋润了苏行也干涸的喉咙。 苏行也还未洗漱不愿意吃饭,白和便将面条放在了桌子上边。 “阿也你别出房间了,外面气温有46度。” 苏行也眉头一下就拧起来了“天气不太对劲。” “嗯,所以我打算今天把温室里的菜都收了,晾晒成干菜。” “不用你帮忙,你好好休息。”白和俯下身子像小动物一般贴了贴他的脸。 这是他们高中最喜欢做的动作之一。苏行也一下就被愉悦到了。 “那你注意防晒。” “好。”白和穿上几乎到脚的防晒衣,戴上墨镜和宽大的防晒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寸皮肤。 昨天他已经温室上方拉开了防晒布,但内里依然闷得慌。幸好牲畜已经被他放回圈里饲养,否则气味根本不能闻。 前天还水灵灵的青菜,今天就有叶子蜷缩起来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再看土地,明明昨天晚上白和才浇的水,现在就已经干巴巴的。白和泼了一盆水上去,”滋”的一声,一下就被吸干了。 白和又想到一个问题,极热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舍水村水源充足几十年来没有断过水,但依他梦里的惨烈情景,凡事都要做最差打算。 人可以几天不吃饭,但离不开水。储水势在必行,他家里有一个储水塔,还有许多水桶,但水多多益善,还是得找机会弄来一些储水工具。 天气太热,长时间干活就容易中暑,白和干一会歇息一会,用了半天温室里除了一小方刚发芽的菜,其它的成熟的未成熟的都被他收了。 菜也没有晾晒在太阳底下,而是放在温室里慢慢烘干,过程中白和还往里夹杂了一些空间的私货。 到了晚间白和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脸也红得厉害。 “不用这么急。”苏行也拿来毛巾帮他擦掉脸上的汗水,有些心疼。 “没事。”长年坚持锻炼,他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要好上许多。 晚餐是苏行也准备的,他炖了一锅玉米排骨山药汤,拆了一袋现成柠檬凤爪,并拌了一碟大伯娘做的泡菜,两人一大杯加冰可乐 白和食物储存得非常多,吃食这一块两人都没有刻意节省,但半年时间也就吃了两个冰箱不到,楼上还有四个冰箱的储存。干货、快餐等易于保存的更是不计其数。 柠檬凤爪酸辣入味,入口就打开了胃口,驱散了高温带来的恶心。辣得舌尖发麻时,再喝上一口鲜甜的排骨汤,太舒坦了。两人坐在空调房里边聊边吃,一股温馨升起。 吃完饭后,快七点钟了,天还没有黑的迹象。 白和看着没精打采的两狗拿来了剃刀给它们剃毛,剃的过程中发现两狗其实已经掉毛了,明明前一周毛发还很厚实,现在却大把大把的掉。 剃到脚掌,发现两狗脚掌大了许多,扳开嘴,里面的牙齿也尖锐许多。 动物的身体已经在自主适应这个极端的世界了吗? 给两狗剃完,白和来到饲养家禽的鸡舍和禽圈。 鸡舍有一部分的鸡状态不是很好,躲在角落里张开喙喘气,白和特别撒了把碎米,它们也不吃,安静的窝着。另一部分鸡就比较暴躁,攻击性强,白和刚进去就飞过来扑人、啄人。白和抓住一只研究,发现它们原本被剪掉的大羽重新长了出来,而且鸡喙也尖锐许多,鸡舍的木头被啄出一个个小印子。 驴暂时没有看出什么变化,悠哉悠哉吃着草。 白和重新将鸡长出的大羽剪掉,顺便加固了鸡舍。 回屋的路上发现天终于黑了,而此时已经八点。气温并没有下降多少,闷得厉害。 “砰砰”铁门被人急促的拍响。 “苏医生。” “苏医生。” 焦急的声音从外传来,白和透过窗子看到是卫生院黄医生的女儿黄璇。 “白和哥,苏医生在吗?”黄璇应该是一路快跑过来的,此时正双手叉腰大口喘气。 “在。” 听到这话,黄璇眼睛就是一亮。 “苏医生,救命啊!” 黄璇边跑边扯着嗓子喊,里面逗狗的苏行也闻声立刻跑了出来。 “怎么了?” 苏行也这几月在卫生院帮忙,与黄璇也比较熟悉,她虽然还是卫校在读生,但性格沉稳,很少出现这样的神色。 “情况比较紧急,黄医生边走边说。” 路上黄璇说了经过。下午诊所来了两名病人,红色潮红,不断冒冷汗且有恶心头晕等症状。跟家属沟通发现两名病人都有长时间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情况,黄医生就判断是中暑,给两人配了药。 但几小时过去,到了晚间两人不断没有好转还恶化了,呕吐不止,皮肤泛红严重,还出现水泡和溃烂的情况。 到了诊所,被家属围住申讨,焦头烂额的黄医生,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推开家属,把苏行也迎了上来。 第60章 “苏医生你知道我的水平的, 这种情况我真没法治。” 短短几月黄医生老了许多,额头上皱纹一层堆着一层,五十岁不到的年龄黑发里已经夹杂着不少白发。 他就是一个赤脚医生, 水平有限,以往病人病情稍微严重点,他就把人往镇上医院推。但雪灾期间, 大家出不去, 村民生病只能找他。 看到一些重症他人都是麻的,人命关天他根本不敢乱治, 但村民可不听你的解释, 你是医生就得治。 陷入困境的家属不讲道理的,如果不是一点责任感撑着,还有村长的理解与支持, 加之后续苏行也这个专业医生过来,他早就跑路了。 “苏医生你快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苏行也走进一看, 眉头就紧紧拧在一起。床上地上都是呕吐物, 病人已经处于无意识状态,表情痛苦, 嘴里时不时发出呻吟声。手臂和脸上的皮肤通红,皮肤表面还有大小不一的水泡,一些水泡因摩擦已经炸裂,一些夹带血丝的液体流了出来。 苏行也表情严肃的带上手套口罩, 开始仔细检查两位病人身体。家属此时也很懂事的站远了,诊所内七双焦急担忧的眼紧紧盯着他。终于苏行也检查完了, 进入诊所内部取药。黄医生和家属急切的询问“怎么样?” “他们皮肤出现严重的损失, 已经出现感染,这里没有专业的仪器我不能对病因做出准确的判断。先给他们消炎止痛维持住体征, 等会家属将他们送往军区医院治疗。” “这么严重吗?苏医生你不能治好吗?。” “去军区医院得花费多少?他们现在不收钱吧!” “我今天也晒了十多分钟太阳,现在手臂也是红的,像是烫伤一样,不会出事吧!” “我就说这太阳不对劲,叫他不要出去还不听,现在出事了吧!。” 家属吵吵闹闹,哭哭啼啼,但也知道事情严重性,各自回家找来朋友与亲戚帮忙冒着黑出发了。 因为怕病人路上出事,两家求着医生跟从,黄医生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到苏行也身上。 白和走上前直接挡住他的目光。“苏医生不去,黄医生你去吧!” “我哪行啊!”黄医生像是被踩到痛脚般都要跳下来,头摇得像波浪鼓般。 “黄医生,苏医生只是义务在诊所帮忙,他并没有责任为诊所做这些事情。” 不能因为苏行也能力强,就理所当然让他收拾烂摊子,并把责任强加给他。 黄医生被白和这不留情面的话说怔住了,吶吶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我怕出事……”说着就将祈求的目光放到苏行也身上。 苏行也哪会拆白和的台,况且“黄医生我已经为病人做好了处理,短时间内他们的病情并不会恶化。你的护理知识其实挺好的。” 苏行也的话并不能安慰黄医生,他双手使劲磨蹭着裤缝,忍不住的叹气,额头上的皱纹挤在一块。 白和不能共情黄医生的为难。既然拿了这份钱,谋了这份职,就该担起这份责任。 他希望苏行也帮他这一次,下次再下次遇到难事是不是还会找他,一旦把帮忙当成理所当然的事,一次没帮上岂不是会生怨。 白和态度坚定地看着他,黄医生又羞又急,他是真的怕。 “爸,我跟你一起。”这时黄璇紧紧抓住他的手,近看女儿似乎比父亲还要冷静一些。 “你哪行啊!” “我在学校学了急救的知识。而且苏医生已经做好处理,路上出事的概率不大。” 女儿好说歹说才说服了黄医生。 黄医生走后,白和和苏行也将长时间被太阳暴晒可能致病的消息告知了家人,嘱咐他们白天千万不要无防护出门。 白大伯念叨着明天要告知给村上其它人。 但没等他通过村干部,黄医生就带着医院里的消息来了。 昨晚他赶往医院,发现医院到处都是被太阳晒伤的人。有部分严重的全身的皮全都烂了,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黄医生喉咙内发出作呕的声音。 “经一些专家研究,现在的太阳光线里含有某种对于人体危害极大的能量。长时间将身体暴露在太阳底下是会出人命的。大家白天出门千万不能把皮肤暴露在太阳光线下。” 这消息一出,底下是一片哗然,太阳都有毒了,人还能活吗?底下一片咒骂和哭泣,村里病情严重的就两人,但是暴露在太阳底下的绝不是两个。 “大家不要急,短时间暴露是没有大问题的。” 这时村上两名部队留守人员出来安定人心了。 “大家不要急,组织是不会放弃大家的,我们给大家带来了防暑和防晒的药物,等会大家去村卫生部领取。” 这消息顿时分散村民的注意力,一部分人开始往村卫生所跑了。 陈珍怕药不够,后面的人拿不到,连忙指挥人高腿长的女婿跟上。 …… 白和正准备回家,被陈珍一把抓住了“家里杀鸡了,中午一起来吃饭。” “嗯。” 十一点白和提着一大袋东西赶到大伯家。“这是最后一批水果了,里面还有一些我之前自制的一些果干和蜜饯。” 空间里的水果又成熟了一批,白和将它全部晒干保存,现在家里储存了一堆。土豆红薯也成熟了,白和直接将其制成能长期保存的粉条 。 有什么好东西两家都会想着留给彼此,因此白语很自然地接过,并问“你真将温室里的水果都摘了?” “嗯。天气太热估计很难存活。” “多泼一点水,当初你的那些果木都是花大价钱买的好品种,死了也太可惜了。”白爷爷插嘴道。 现在一个水果多难得,也就是白和有个温室才能实现水果自由。 “我尽力……。” 白和洗了几颗草莓塞给奶奶,白奶奶很爱草莓的香味和口感,但因为草莓比较贵,从来舍不得买给自己吃。 白奶奶今天状态比昨天好上一点,但还是吃不下多少东西,看到这个大味甜的草莓忍不住赞道“汤圆很厉害!这么娇气的草莓养得这般好?” 60-70 第61章 白和笑笑没说话, 这都是空间里长出的,因为空间土壤肥沃且日照充足里面的水果都很甜。他温室里的植物虽然也长得不错,但比不上空间的好吃。 吃完白奶奶看着外面的烈日泛起愁“以往这时候都要播种了。” “是的, 但现在我们连种子谷都买不到。”陈珍也跟着发愁,以往播种都得先去镇上农机商店购买种子谷。但农机商店在冰灾就被洗劫一空了。 农民不种地心里总是不安。 “这太阳光对人有毒,还不知道农作物晒了会不会死。” “应该不会, 外面的树木长得还行。”宁教授说。 “先种点易存活的土豆、红薯和玉米, 家里有种子。” “这么多人等着吃饭,组织肯定不会放着不管。”村书记白大伯肯定地说道。 “只是这气温。”白大伯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光, 露出苦笑。 今天气温比昨天又高了好几度, 现在外面的气温有五十度了,人根本无法出门。白家房间内如果没有空调,根本坐不住。 后续气温如果还继续上升, 人还能活吗? “爷爷、大伯挖地下室吧!气温如果继续上升,地面是住不了人的。以后大家估计得转移到地底下生活。”白和建议道。 白家人沉默了。如果真到了这一天, 人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了。 “今天就开挖。”白爷爷看了看周围一大家子人下了决定。 宁家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低落, 他们来到青市本是为了躲避疫情并见一见亲家。没想到就被困在这里,还不知道有没有回去的机会。 但某种程度他们一家又是幸运的, 因为白家的庇护,他们才能安稳度过灾难。如果依旧生活在海市那样人口众多的大城市,可能他们在暴雨期就没了命。 宁母是土生土长的海市人,她的亲人朋友都在海市, 理智上知道即使她能回去也可能物是人非,午夜梦回强压的思念担忧全部一涌而出, 眼眶一下就湿了, 回屋后将头深深埋进丈夫怀里。 宁教授拍了拍妻子的肩给予无声的安慰。 …… 自这天后大家开始了昼伏夜出的生活。 因为各村各镇都有带着木仓的士兵驻守,且政府稳定放发放物资。所以当阳光有致害能量的消息传出, 虽有消极不良言论,但也没有出现大混乱。 晚间政府人员也召开了心理座谈会,主要开导大家情绪。接连灾害,导致现在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问题。 在此情况下邪教再次兴起,人们对未来的迷茫和在困难面前的软弱让邪教组织趁虚而入。 它们通过编造歪理邪说,发展成员,敛取物资财物。 其中一个火神教到处散布“世界末日降临,加入该组织可获拯救。”火神教教徒有许多极端行为,在大街上聚众自燃、上吊自杀……,追求所谓“□□净化,灵魂重生”。 邪教的行为引来众多恐慌。 …… 这天晚上白和被叫到白家。 “现在白和来了,你们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白爷爷冲旁边的白老三夫妻还有小妹说道。 白老三表情有些难以启齿,但在旁边的妻子掐了他一把后咬牙说道:“当初卖给二哥的那块村上的地皮,我后悔了。当初我收了你一千二百块钱,现在十倍还你一万二千块钱。” 说着他旁边的老婆易珍珠从包内拿出一沓的现金“你们数一数。” 整个房间出奇的安静,白家人都用看外星人一般的眼神看着白老三夫妻。 当初白老太爷给三个儿子一人分了一块地皮,二十几年前白老三急着在镇上买房,就把地皮卖给了白凯旋。而这块地皮现在建着的房子就是白和的家。 “你是在说梦话吗?”良久白爷爷不可置信地说道。 白老三羞得满脸通红,几欲钻到地底下去,而一旁的易珍珠表情自然。 白家人出奇愤怒,白奶奶几乎要一口唾沫吐在这两夫妻的身上“白老三你摸摸良心,当时是你急着在镇上买房,求着我们把那块地皮买下来。” 易珍珠面不改色“是,二嫂你们当时不是很情愿,所以我们现在重新买回来。” “你…你……这话要是让其它人听到真是笑掉大牙。”白爷爷面红脖子粗,明显被气狠了,话都说得磕巴。 白凯旋也知道自己这要求很不要脸,但脸和以后的生活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她老婆易珍珠诉起苦“二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楼房积热,根本住不了人。我们隔壁的得了热射病直接死了。我们年龄大死了也没事,但我家的小宝还不到一岁,我们总得为他着想。” 白爷爷被气笑了,拍着桌子喊“老三我不跟你婆娘说话。你是我弟,你说这么多年我这个哥对你也算可以吧!你怎么好意思站在这说这话。” 白老三整张脸是通红的,头都抬不起来。 这时易珍珠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小姑子。 白月季叹了口气,站了出来,厚着脸皮提了个建议“二哥白和一个人也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不如让三哥一家和他们共住。” 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站在一旁的白和听不下去了,觉得来这一趟纯属浪费自己的时间“地皮和房子都是我的,不要命尽管到我这闹。” 白老三是亲眼见过白和将人打得半死不活的,可不敢惹怒他。他拦住了还欲说些什么的易珍珠,干巴巴冲白凯旋的说了一句“二哥,我们过两天再来谈。” “嗤”耍混只对讲理的人起作用,遇到他这种耍横的就毫无办法了。 “呸!你要是敢来,我把村上的人拉来看个稀奇。”白奶奶冲他们呸道。 白爷爷冰冷地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身影,今天这一遭彻底让他寒心了。 之前长辈说话不好插嘴的白长青几人,安慰道“爸妈你们放心,这事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没理。” 几人申讨了白老三几人一番,让两老消了气。但几人也有了一个共同困惑。 当初白老三那么费劲娶了城里的女孩,在城里安了家,一直也以自己城里人和退休工人的身份为荣。现在翻出二十年前的交易,不惜与白家闹翻脸,想重新在村里定居 ,难道仅仅因为村里居住条件更好。如果以后天气恢复正常了呢? 几天后白端回来,解开了众人的疑惑,经各类专家研究,全球天气异常并不是一时而是长期的。舍水村这一块依山傍水地理位置优越,组织准备在舍水村以及附近几个村子建立安置区,以后农村才是主要生活区,城镇上的人也会迁移过来。 白端带来的消息,犹如一颗炸弹在所有人心里炸开,难以消化。白和却是石头落地的感觉。 “高温是长期的。” “是的。”白端肯定的点头,半年没见,他整个人瘦了许多也沧桑了许多,脸上手上都是各种冻伤、擦伤……。 说着他和自己的战友从车厢里搬出一堆的东西,有罐头、压缩饼干、盐、桶装矿泉水、日用品等。其中还有白和需要的储水罐。 边放白端边嘱咐“有机会大家多屯点物资和水。” 白家人听进了心里,大家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忙完白端摸着肚子说道“家里有吃的吗?” “肯定有,你想吃什么?妈马上给你做。”陈珍忙不迭说。 “家里有什么就做点什么?我的战友也一起吃。” “不用,不用,队长。”此话一出四士兵连连摆手,食物重要性现在不言而喻,懂事的都不会在饭点去别人家。 “平时我也没少吃你们的东西,来到我家还用跟我讲客气。”白端一人给了他一拳。 白奶奶眯着眼睛看,几个小伙都是以前跟着白和来过的熟面孔。 她握住一个腼腆小伙的手,慈祥和蔼地说道“不要讲客气,小蔡你上次还帮着奶奶搬柴嘞。都是好孩子” “快来,家里不缺你们这口吃的。”白爷爷和白大伯拉着人往内走。 热情难却,几个小伙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走了进来。 “你们先吃点零食垫垫肚子。”陈珍从柜子里拿出果干、饼干、肉脯、花生等物,满满当当的摆了三个盘子。 “不错啊!”白端捏了一块花瓣形里面还点缀着果酱的饼干塞进嘴里,惊喜地说道。 “这是你谢姨昨天做的,她做糕点饼干的手艺是这个 。”陈珍竖起大拇指。 “谢姨这手艺要是开店生意爆棚。”白端很给面子的夸奖。 谢念听了满脸都是笑“喜欢的话,走的时候你们都带点,平时垫垫肚子很不错。” “好。” “吃、吃、吃不用客气。”白端抓着东西往有些拘束的战友手里塞。战友并不像他家里底子厚,不用操心,很多都是平时自己省吃挨饿,补助贴给了家人。 深感孙子工作不容易,那边白奶奶也将家里的好东西拿出来。 干笋炒腊肉、剁辣椒蒸鱼、羊肉炖萝卜、梅菜扣肉……。 这一桌子菜出来,白端和几个战友眼睛都直了,连着咽了好几口口水。他们都是刚出任务回来,之前已经三四天没吃上热食了。现在真是极致诱惑。 第62章 “不要有负担, 我家养了猪和羊。” 闻言士兵们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养殖户以前给人的印象是又累又脏,现在绝对是最让人羡慕的一个职业,吃喝不愁, 多难得啊! 白端率先夹了一块蒸得晶莹软糯的扣肉,如果以前吃这么一块纯肥肉肯定是腻得慌,但现在真的是超级解馋, 醇厚的肉汁与梅菜的甘甜在嘴里化开, 身体传导出久旱逢甘霖的感觉。 部队也会发肉罐头,但是数量少, 味道也远远比不过自己家里的。 鬼知道他在外多么想念家里这一口吃的。 有了白端的开头, 还有白家人热情的招呼以及自身对于肉的渴望,士兵们一个个也放下拘束,大肆朵颐起来。 而白奶奶白爷爷他们看着这群小伙吃得香比自己吃还要满足开心。 几人都是能吃的时候且饿了一段时间, 二十分钟不到桌上东西就被他们吃得干干净净,真正意义上的, 碗底都被他们拌了饭, 饭锅被刮得一粒饭都没留。 吃得很满足,但吃完后这些士兵有些忐忑的看向白爷爷他们, 发现他们眼中表情上没有任何嫌弃或者不满的表情,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白家人哪里会有不满,只有心疼。都是父母的孩子,有的脸上还带着稚气, 这在外吃了多少苦啊! “小伙子吃饱了没有,阿姨还下了一锅饺子你们也来一碗。”陈珍看着这些士兵目光亲切而温暖, 白端和她说过, 在外出任务他的战友就是他的亲兄弟,他们之间有着过命的交钱, 他们难得来家里一趟陈珍怎么也得把他们招待好,只有真情才能换真情。 几人感动得不行,连忙说“饱了饱了。” “饱了也吃一点,饺子已经下了,不吃这种天气要坏的。”陈珍和白长青硬是给他们每人装了一碗。 这段时间他们不是在外救援就是抢修,食物时常得不到及时的补给,甚至有时因为食物不足他们还得将自己的东西分给百姓,经历了一段忍饥挨饿的生活,发现能吃到热乎乎的食物,并能把自己吃饱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吃完后白端捧着用粉末泡出的橘子果汁,曾经他嫌弃香精味太重,现在喝起来却很香甜。 “爸妈以后我们外出任务应该会少很多,可以经常回家了。” “那很好啊!”白家人高兴得不行。 自白端当兵后他们就很少见到面了,也做好心理准备他退伍后才能回到他们身边。现在着实是惊喜。 家人都在一起,于未来的惶恐也少了很多。 白端有两天的休息时间,送别了战友留在家中。 白和在他闲了后找到他“哥,你帮我搜集点东西。”说着拿出自己早准备好的清单,里面有武器、防毒、户外用品、日用品、还有肥料等。 “你想得很周全。”白端细细看着里面罗列的东西。 “你们应该有自己的渠道,我可以用粮食与你们兑换 。” 现在粮食绝对是硬通货,组织也是因为前期储存的粮食够多,现在才能稳定形式。 “好,我帮你留意。不过这些东西拿到很难,这些现在都是被严格管制的。” 白端指了指里面的火器、复合弓等杀伤力巨大的武器。 现在人心惶惶,出现了不少极端现象,为了减低危害,组织对于有危害性的物品把控很严。 “不过我会帮你留意的!” “好。” “这段时间辛苦你照看家了。”白端与他击了击掌,脸上浮现欣慰夹杂着感激的神色。 刚刚父亲和他讲了最近家里发生的事,他很内疚不能在家里有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但又很庆幸有这么一个得力弟弟在家,让他减少了顾虑。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他们也是我的家人。”白和翻了个白眼。 问言白端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他一番,惊奇地道:“咦哟!一阵时间没见,你这小子多了点人情味。”这话放以前打死白和也说不出口,他永远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 五十多度的天气是真的难熬,尤其是老人和小孩别提多受罪了。 村里三个小孩怕热,偷跑到池塘里游泳,回来时整个人不成样子,全身皮肤发痒溃烂,即使送到军区医院,拖了两三天也没了。 人们也正式进入昼伏夜出的生活。 白和家厚厚的遮阳布把屋子遮得严严实实,最近太阳能发电机时常出故障,白和拆开检查发现其中部分金属开始氧化生锈。 白和和苏行也两人这几天忙着将冰箱里的肉腌制风干再密封保存。蔬菜在前两天就晒成了菜干现在也是将其一起进行密封。 地下室白和之前就已经挖了,还进行了一定的加固和装修,两人在里面住了一晚,除了湿气和土腥味重点其余都好。 舍水村的村民已经开始适应昼伏夜出的生活。没有稻谷种子,大家也和白家一般栽种一些易活的作物,并搭起棚架种起蔬菜。只是看着因干枯而开裂的土地,大家心里急得慌。往往太阳下山还有凌晨可以看到不少村民挑着水桶往返于池塘和田地间。 日子一天天过去,气温基本稳定在六十度左右,一天白昼时间在17小时以上。 城乡之间的差异再一次显现出来,城市坚硬钢筋水泥成为了铬铁,巍峨的高楼成为了蒸笼。时常能听到各种爆炸声,来源于气瓶、储罐等压力容器受热发生的爆炸。更危险的是火灾频繁发生,由爆炸引起,皮革坐垫聚氨酯以及轮胎橡胶等易燃物受到阳光暴晒自燃。 现在各种设施停摆,救援不能及时,还有部分地区干旱缺水,导致火一起就很难灭。常常一烧就烧掉了整栋楼。 高温才短短半月时间,死亡人数就已不比极寒的时候少,危害也更为广。 城市不得不将地下车库、商场等改造成居住区,很多居民再次开始了团体混居生活。因为生存压力,食物焦虑,每个人的脾气都蹭蹭往上涨。争吵已经成为习以为常的事情,甚至时不时还会出现斗殴。 生活的艰难,逼得很多人不得不另找出路,比如回归农村或投奔亲戚。 …… 镇上的白老三所在的小区整体情况还好,因为他们这小区是老小区,绿化广,而且小区内种有许多树木,楼房下几层都被树木掩盖了。 但是白端却依然很焦虑,不到一岁的儿子因苦热啼哭不止,奶也喝不下去,妻子因为整日整夜的照顾,也变得憔悴不堪。 这天他咬牙将家里储存的食物收好,准备厚着脸皮到乡下大伯或者二伯家轮流借住一阵。 白卓虽然混,但还是知人情世故,不管多近的亲戚拖家带口长期住到别人家,必定会给人带来很大的麻烦,也会引入非议,尤其是目前这种特殊形势。 正准备收拾一些东西,作为礼物带给两位伯伯。结果看到自家父母尴尬且带着气愤的神色,顿觉不对劲,在他一再逼问下,白老三说清楚事情的经过。 听完白端气笑了,简直想掰开自己爸妈的脑袋看看他们到底哪根筋搭错“唉!爸妈你们脑子在想什么?我二伯人是好,但不是傻子。” 二十年前的地要回来,亏他们能想出来。 “卓儿,你知道你强叔是……”白老三指了指上面。 “他有准确的消息,部队准备在舍水村那块建立安置区。” “建立安置区说不定还有赔偿。”白老三小声说道。 白卓愣了一会,接着崩溃地抓挠脑袋“你们怎么觉得自己能拿到。卖了二十多年的东西,你想拿回,不管从哪方面讲,你都是没有理的那方。” “谁说没有理,当时我们是亏本卖的。”易珍珠理直气壮地说道。 白卓感到深深的无力与困惑,他的爸妈以前虽然斤斤计较过于抠唆,但不像这样胡搅蛮缠啊! …… 最近舍水村热闹了很多,因为几个搬到城里的村民,又拖家带口重新搬了回来。 这事对于没有任何娱乐,生活枯燥的村民来说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晚上大家聚成团来围观 他们中有两人已离村多年,年轻一辈基本不认识,房子也因长期无人居住变得破败脏污,无法居住。他们只能找到村长,希望能得到帮助。 村长并没有一口答应,因为两人户口早就迁移出去,算不得村子里的人。 但两人很客气又是递烟又是塞糖,村长想了想“我可以和村里人沟通让他们帮忙修整一下你们的房子,但你们得承包他们的口粮并给予一定报酬。” 这话一出一人立刻应了,握着村长的手感谢。 另一人表情就垮了表情很是为难,他是在城里生活不下去才想转回村内,他手里并没有多少存粮。 突然他想到什么,殷勤地给村长递了根烟小声道“村长,我看到我们村子里还有很多无人居住的房子,我们可不可以暂时借住一下,我保证等天气好点我就搬出来。” 此话一出,村长想也没想拒绝了“不行,虽然没人住但都是有主的,我不能做主。” 第63章 男人从包里拿出两包烟往白酒怀里塞“还望村长你想想办法。” 生产断了大半年, 此时烟已属于难得的奢侈品。 “不行,别人回来我没有办法交代。”白酒重新将烟塞回男人手里。 “村长,那我一家就没活路了。”男人用力将烟推回, 肩膀微微颤抖,眼底一片猩红隐隐有水光泛出。 透过窗可以看见一个四五岁女孩胆小地缩在妈妈怀里,手中还紧紧抓着一个彩色魔方, 干瘦的妈妈抱着孩子疲惫的倚靠在墙壁, 焦虑不安的目光不时往向里面。村长心软了,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他眯着眼睛想了想“村里沙石厂前两年搬迁了, 但留下的厂房除了脏了乱了点, 还是能够遮风挡雨,你们一家就暂时住里面。” “好,好, 谢谢村长,谢谢村长。”男人千恩万谢。 “还是得想法子把你家的老房修建好。”村长没忍住提醒一下。 “嗯嗯。” 男人匆匆走了, 他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妻子女儿, 女人疲惫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小女孩感受父母身上传来的轻松愉悦,脑袋也悄悄探了出来, 脸上露出纯真的笑。 …… 这几家回来后,后面陆陆续续又有人搬回来,其中不乏一些很有出息只存在于村民口头中的人物。 缺乏娱乐项目,村内的人对于村里任何一点动静都会异常关注。 其中一家颇让人关注, 在无数灰头苦脸或者怨声连天的返回人群之中,他们一家还颇为光鲜, 是开着车回来的。现在车子易出故障, 且汽油之类的能源早被组织收集,街上已很难看到汽车的身影, 大家出行都是靠腿还有一些牛车驴车。 等车停到一栋颇为豪华的房子面前,村民的目光都有些惊讶。 “这是周振民吧!他不是已经在省城里当官吗?怎么也回来了。”村民小声议论。 “混不下去呗!城里的人现在过得比我们惨多了,当官又怎么样?”有人酸溜溜的说道。 尤其看到车门打开,里面走出的人一个个白净精神,一看就吃喝不愁,车子后面还跟着一辆货车,天黑看不清具体有多少东西,但看那高高堆起的形状,大家心想肯定不少。 “他可是我们村里最有出息的人,岳父是大官,前两年都做到皇城脚下去了。”村里人不懂官场,但想起周振民每次回来地方官员追捧殷勤的样子,也猜到他在外面肯定是混得风生水起。 关于他的传言村里一直不少,在这个经济很一般的村里,大多数挣的是辛苦钱,孩子中考上本科的都少,更别说出一个大官,不少人想沾一沾他的光,可惜周振民很少和村里人来往。 “自他爸妈死后七八年没有回来了吧!这当官的气势就是不一样。” “有出息又怎么样?又不认得人。”说话的是和周振民沾点关系的亲戚,脸上一股子酸气和怨气。 十多个村民站在周家门外看热闹,不时指指点点。 里面一对双胞胎脸色就臭了,男孩忍不住抱怨“真不懂爷爷为什么要回这么一个穷地方。这都是一些什么没素质的人。” 男孩出身优越且自身长相出色,在学校一直是风云人物,接收到的都是赞扬羡慕等正向目光,而外面那群人仿佛看猴子一般看向他,如果不是下车之前爷爷严厉警告过他们,他当场就要发作了。 女孩没说话,但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厌烦,身体也不时地轻轻抖动,显示出她的不满和烦躁。 “你爷爷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双胞胎的妈妈,一个微微有些圆润,脸上还画着淡妆的温柔妇人,安抚的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背。 但转头看着周围落后破败的环境,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是不懂爷爷的,明明我们在m市过得很好。”另外一个女孩充满怨气和不满的,如果不是爸爸拖着她,她根本不愿意下车…… 女孩身后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性,跟她很是相似的男性沉声说道“以后我们都在这生活了,你们好好跟人相处,紫菡改改你的坏脾气。” 女孩一下就炸了“为什么?你看看这房子几十年没住人了灰都积了一指厚,你再看看这村子脏死了,还有这些人……,我要回m市。”女孩砰的一下把包砸到地上,不断跺踏泄愤。 男人脸一下就沉了。 “紫菡快别说了,你爸要生气了。”一个整理物品的高挑女人匆匆将她抱住。 “我们也就在这呆几月,等天气好了,你就可以继续上学了,你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买。”女人宠溺地哄道。 但女孩明显还有一肚子的气,不断摇着头“不、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无意间看到地面一摊干涸的黄白色鸡屎,周紫菡胃里一阵翻滚恶心,眼泪哗哗的流。 男人深吸一口气,慎重地对一旁的温柔女人请求道“今时不同往日,嫂子麻烦你好好关注一下孩子们的情绪,不要让他们惹事。” “我们周家都是好孩子,怎么会惹事?他们只是一时不适应,好好跟他们沟通,他们会理解的。” 周家的长子周安志看着外面一圈的人,走出院子,态度亲和地给每人发了根烟“各位乡亲,我是周振民的大儿子周安志,麻烦乡亲们以后多关照。” 收了人家的东西,村民的目光没那么直接赤裸。 有胆大且好奇心重的村民趁机问道“省城那么好你们为什么回来?” “家父已经退休,身体不是很好,我们舍水村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家父想要回家养老。” 听到这话,村里人皆露出自豪的神色。“没错我们舍水村真是不错,如果不是老天爷做鬼,我们村子都要被开发成景点了。” “这里虽然赚不上什么钱,但住着是真舒服,而且风水好。你看外面村子癌症绝症一个接着一个,而我们村子里老人一个赛一个能干。” 周安志笑着应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事实上周家愿意抛弃省城硕大的家业回到这个偏僻普通的村子,是因为从母亲外家那边得来的消息。 他友善的态度,一下子打破了与村民之间的隔阂。村民对他们的到来也没有那么抵触。 而后周家为人处世上也挑不出问题,没有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态度,住下后,每户他们都有亲自拜访并送上一小包糖。 这一小包糖对于小孩子来说诱惑力可大了,地上躺着哭着要拿。拿人手短,村上也没人好意思在背后议论他家的是非。 周家一个年轻人来到白和家拜访,性格很活泼,看见白和家两条狗就吹起口哨,想要逗弄。 两条狗对待外人警惕得很,一直压低身子用低吼威胁,男生也不怕,从口袋里掏出几根肉条引诱。可惜他 “白和,好久不见。你这变化很大啊!”男生熟络地和他打着招呼。 白和仔细打量面前的男生,确认不认识。 男孩嘻嘻笑道“十几年前省城数学竞赛培训,我们在一个班,还常在一起,想起来了没。” “没有。” 男孩也没有在意“已经过去蛮久了,你忘了我也是正常。我是周润,当时的你可太厉害了。” “哦!”白和有点印象了,当时省奥赛培训班班上确实有一个大方且很会来事的同学,班上压抑紧张的气氛因为他的搞怪轻缓了许多。 那时候的白和聪明也很爱玩,与他接触蛮多。 “你是能冲进国赛的,可惜放弃了。”周润感慨了一句,没有过分深挖。 “以后我们都在一个村子里了,多来往。”将东西塞给他,周润再对狗吹了个尖锐的口哨便离开了。 回到村后周家人并不像大部分一般深居简出,老人与大人时常参加村上的活动与会议。他们善于沟通,见识广,村里人都很喜欢围绕在他们身边询问各种不知道的见闻,他们很有耐心的一一作答,很快周家就融入到整个村子。 …… 不知不觉一月时间过去了,高温依然没有退下的迹象,天上一滴水都没有下。纵然村里人守着作物浇水但还是没能阻止一部分作物枯死。 村里的土地从未有过的一片片土地黄了起来,那些顽强的小草和老树在连续高温和灼日下,不可避免的出现萎蔫、叶片焦枯等情况。 村里流经的溪流水位迅速下降,幸运的是舍水村背后的山,地下水层非常丰富,且附近还有湖泊,没有出现缺水的情况。 只是在极度干旱干燥的情况下,一旦起火就难以平息。各类防火防灾的警告紧锣密鼓的宣传起来。山林边缘也安排了巡逻人员。 就在这时村子里来了一队陌生人员,他们对村子进行着一系列的测量与规划。 设置安置所这个消息也被众人熟知。听到这个消息村子里大部分人是激动的兴奋的,在这个经济条件一般都村子,很多人的终极梦想就是征收,拿上一大笔提前过上享福生活。 第64章 不少人追着工作人员询问征收的补偿, 但都没有得到准确消息。这让很多人心痒痒,也不琢磨着怎么把地种好,一股脑的想得到内部消息。 白家白端在部队工作, 村里都有人拐着弯问。 有那冲动的,直接跑到周家“你们是不是从内部提前得知要征收才回来。” 人心浮动。但白和和苏行也两人私下猜测结果不会如大家所想的美好。土地是国有的,人民只有使用权, 特殊情况国家绝不会大力补贴。被划分为安置所, 村里必然会加入很多陌生人,人一多, 麻烦也会多起来, 舍水村的村民利益也必然受到影响。 但也有好处,他们这片成为组织重点管理区域,安全问题能够得到很大保障, 也能最快接收到各种消息和资源。 总之被划分为安置区有利也有弊。白和和苏行也两人整理了一下现有的资源还有两人的能力,确认即使出现变动他们也是能够较为稳妥的应对。 部队的效率是非常的快, 第二天就下发了征收的具体处理措施, 同时各种机器也开始在外部动工。其雷厉风行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 村里的人看到文件立刻炸了,每户保有已有住址并每人半亩土地。那怎么能行, 不仅没有补偿,反而要占据他们已有的东西。一时间怨声载道,抗议的、耍赖的一堆。 每到晚上就有人组团去基地抗议。村干部都是有一定政治觉悟的人,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的道理, 逐一找人聊天做思想工作。但没人听进,反而很多人和村干部闹起矛盾, 认为他们是吃干饭的、是没良心的走狗, 连着几天舍水村都处于一片火药味之中。 陈珍很心疼自家老公,这几天回来喉咙都哑了 这一天当村民成群结队躺在工地上阻碍施工队动工时, 那些和善的战士们没有以往的好脾气,直接把所有闹事的人抓了起来。 这一行为使得最近有些得意忘行的村民傻了眼。不顾村民的哭喊、挣扎,闹事的人统一被压往了部队。 着急无措的亲属们,找到了村干部求助。毕竟是自己村子里的人,村干部也不能坐视不管,通过村内驻扎的组织人员,才得知他们全部被关进看守所内。 村民再次傻眼,第二天下发到村内书面上明明白白写着“妨碍公务罪拘留20天”。 夏国人遇上事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找关系,送好处,让大事化小。 但这次不管他们找到谁都没用,送出去的东西不仅被退回来,还得到警告。有了之前的教训家属也不敢随意去基地撒泼、捣乱,舍水村气氛一时又处于低迷之中。 去基地开会,挨了一顿批评白大伯恨铁不成钢地道“他们是被立典型了。都说了胳膊掰不过大腿,和组织硬对硬不是鸡蛋碰石头嘛!” “时代变了。不能再把以前的想法放在现在的社会。”白爷爷附和一句。 以前组织使用怀柔政策,现在明显就是铁血手段。 见识到组织强硬态度,各个村子即使一片哀声怨道,也没人再敢进行阻挡。 村内大肆兴建,因为机器运营成本太大,对于人力的需求就更高了。工地各类招工启事在村镇市内张贴。 搬运工、木工、电工…… 各个招工档口挤满了人。政府虽然每周还在发救济粮,但是量比之前减少了许多,量也就保持人每日基本生存。 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痛苦地看着床上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骨头,不断求死的母亲,却什么也做不了。这一阵为了求药,他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当光了,现在家里剩只下前两天领来的四个红薯。听到外面喇叭传出来的招工信息,死寂的眼睛一下亮得惊人。“妈,你坚持一下,马上就有药了。” 一个正被家人逼着当暗娼的女孩,听到窗外的话,瞬间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向父母保证,一定会拼命工作,赚很多食物给家里。 年龄大的爷爷奶奶看着招人启事上,有专门只为老弱开展的清洁、整理等工作,展开了久违的笑颜,心里长长松了口气,不用再拖累拖累子女了…… 这些招生简章让整片地区焕发出新的生机。 舍水村村民看着工地招工报酬也很心动。工资都是发的罐头、压缩饼干等可以长期保存的食物。但是他们和组织前一阵闹的矛盾还在,有心结。每天晚上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的人忙得热火朝天。 部分工作是日结,看着人高的箱子一一被分光,看着每张疲惫的脸在拿到食物那刻开心满足的笑容,村民心里贼不是滋味,论干活他们最在行,如果他们去干肯定能拿高待遇。 但放不下心结,只要他们去参与无形就代表他们接受了这不公平的安排。 凭什么啊?这是他们的家,舍水村村民很不平衡。 部分村民眼不见心不烦,晚上也不出门溜达了。将心思放在种田上,前一阵政府发了一些新培育的种子,耐旱存活能力强。 一部分人呆不住,不停的溜达,哪里有热闹就往哪凑,尤其是村里的一些老奶奶老太太,这里摸摸那里瞧瞧,工地上一些废弃物品都被她们悄悄带回来了家。 …… 随着打工热的兴起,白卓带着自己的父母和妻儿回到了舍水村。白卓实在没有脸在父母做出那样的事后再找二伯,考虑之后还是去了白大伯家。 看到他们一家六口的到来,白辉有几分意外。但看到被白老三抱在怀里小小的孩子,脸上露出丝丝笑容。 “这是卓儿的娃吧!不错你也当爷爷了。” 白辉对孩子的好态度,让白老三这边几口人心里轻松了一点。 “是的,健健这是伯爷爷叫人。”白老三哄着小小婴儿说道。 才半岁的白安健哪会叫人,只有被打扰后的难受,嘴巴扁扁的,喉咙里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白辉“不要折腾孩子了。” “卓儿这孩子长得俊俏,就是有点瘦啊!小孩子还是要胖点好。” 说到这个,白老三几人眉眼就暗淡下来,眼里脸上全是心疼“健健这孩子自出生起,不仅各种保健品都没有吃过,奶粉都不一定每天都能喝上。” 白辉叹了口气,看着孩子的眼里全是怜惜“等会你走的时候带点白米黄米,回家用小火熬出米油给孩子喝,不能饿着他,不然以后长不高的~。” 此话一出,白卓握着背包的手一紧。 白老三笑着说:“哥这次我们不回镇了。” “不回镇你们住哪?”白辉诧异地问。房内慢悠悠倒水的杨翠兰动作也停止了。 “想在你这借住一阵,现在镇上环境不是很好。健健还小受不了。” “啊!”白辉眉头狠狠拧在一起。 “这……” 杨翠兰端着水出来了,笑眯眯地说道“三弟,孩子还小确实不适合住在镇上。” 在白老三几口人松口气时,杨翠兰为难地说道“但你也知道,我们家早分家了。” 白辉有两个儿子,原来的宅基地在他们成年后也被分为两块,两个儿子都在上面建了新房。而他们两人是在两个儿子房子的后面建了一间平房,不大但足够他们两人生活。 白老三勉强地笑道“耀军、耀武都建了两层小楼房,随意清出一间给我们家居住就好了。” “哎!他们两个现在儿子都娶了媳妇,哪有什么空屋?而且这两孩子自私得很,你可以去找老二,他们家房子大,而且还有肉吃。” 白辉认同地点头。 “我和二哥闹了点矛盾,不好意思找他。” 白辉夫妻惊讶对视一眼,白辉笑着说“兄弟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你好好跟你二哥说话,他不会不管你们的。” “就是就是。你二哥对你们一直都挺好。”杨翠兰附和说道。 她可不想白老三一家住在他们这边,不说添麻烦,后续白老三他们遇到任何困难,他们也不能束手不管。甚至他们住着不想走了怎么办?不如一开始就将麻烦推给老二那边,反正他家大业大。 “大伯,大伯娘,我们也不白住。每个月给你们交房租。”眼见父母尴尬得不行,妻子眼里带着惶恐不安,白卓直接了当地说。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想?这关房租什么事?” 白辉脸上露出不愉之色 “没有,没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们都姓白,都是一家人,你们有困难我肯定不会不帮的。 一番推辞,白辉夫妻不情不愿接过白老三一家递过来的袋子。 而白老三一家人也搬到白辉夫妻旁边的杂房。 “这屋子里放的东西虽然有些多,也有点乱,但面积大,你们一家住着会更舒适。等会我们一起帮你们整理打扫。” “嗯,谢了大哥大嫂。”白老三笑着送走了白辉夫妻。 转身看着杂物成堆,空气中漂浮着一层灰尘,还有浓重异味的房间苦笑道“没想到,我还有住回这里的一天。” 这个杂屋以前是他过世父母所住的房间。 第65章 易珍珠自来到舍水村后, 就很沉默,一直压着脾气,此时忍不住了“我去找白凯旋和白和要回地皮, 你们要脸,我不要脸。” “妈,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行不通的, 长青哥是村里的书记, 你斗得过他吗?你想我们被赶出去吗?” 白卓知道自己母亲现在已经听不进道理了,她已经被困境弄昏了头脑, 只能把事情严重性说给她听, 让她自己主动放弃这个想法。 易珍珠无力的坐到椅子上,心里涌上一丝丝后悔,如果她能够和老二家打好关系, 如果前一阵她没有怂恿自家老头……情况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 张玲抱着孩子的手已经酸痛到麻木,但胆小的她不敢出口。她是从几千里外的地方远嫁到这里, 除了白卓没有任何依靠。 自冰灾后见识到各种混乱, 她就像只小老鼠一般小心谨慎,生怕让白家对她生出厌弃。 还是白卓察觉到她的强撑, 一手将孩子抱过,另一只手握住妻子的手,轻轻捏紧无声安慰。 “不要多想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不会差的。”白卓的话让两夫妻打起点精神。 自从这天气乱了套后, 唯一让白老三夫妻欣慰的是儿子成熟懂事了许多。两夫妻私底下沟通都认为是成了家,有了孩子, 男人身上有了责任感, 也就管事了。 有点遗憾没有早点催儿子找对象,否则也不至于找这么一个矮墩墩。是的一直以来白老三夫妻对于儿媳一米五的身高有点不满意。 此时的两夫妻一致忘了之前儿子吊儿郎当不务正业, 根本没有女生看得上他的事实。 天黑乎乎的,几人舍不得用蜡烛,就决定先休息会等天亮了再打扫房间。 而白卓和白老三休息会后,便趁着太阳未出,天气还不很热的时候,回镇里搬运东西过来。 破家值千金,尤其现在生产瘫痪,市场消失,什么都得省着用。如牙刷现在根本没有地方买,用了半年,毛都炸开了的牙刷,大家也舍不得扔…… 冰灾期白卓和一众男生打好了关系,此时也派上了用场,十多个人一起搬运,很快东西就搬了过来。 悄无声息的白老三一家就在村里住了下来。 白月季在前一阵就回到她老公的老家,他们的情况比白老三好,在老家还有套破旧的房子可以落身。 …… 村子与组织之间的僵持是周家先打破的。 周家有关系,而且周家人很有能力在工地内都当上了管理。周家人一改之前的低调,积极配合组织工作,有村民询问报酬和工资都会毫不保留的告知。 看着周家生活得滋润,时不时有难得的水果罐头、饼干等物享用,舍水村的大家一边嘀咕着周家腿往外拐,一边心里酸水直冒。 直到一个村民背着大家在工地上做了一周。被发现后,他振振有词地说道“我家已经很久没有吃肉,回家后我看着孩子吃得开心,我就觉得可以。” 他说出了舍水村一部分人内心真实的想法。如果不是害怕被村子其他人排斥,他们早就去做工了。 村内反抗联盟自然瓦解,大家也意识到一味与组织僵持怄气,其实毫无意义,组织根本没空搭理他们,更别说补偿他们,还不如去赚现成的好处。 村民一个个也加入到了工地建设的行列,基建这块夏国是杠杠的,缺少了很多机器可能效率没有那么快,但人的智慧和经验得到完美体现。各种水泥、瓦工老师傅们焕发了新春。在工地干活是可以赚取积分,积分可以去工地超市兑换各种物资。 小朋友们吃到久违的糖果、零食,开心得不行,清脆的笑声长久飘荡在村内,舍水村压抑低沉的气氛减轻了很多。 女人们小心地将盐、味精等调料填补空瓶之中,心中一块大石头也消失了。调料不起眼,但做饭离不开它,而且从生理角度讲,人不吃盐不仅没力气还容易生病。如果不是村里都有腌肉制腊味的习惯,家里的盐都是成箱成箱的买,半年时间盐早就耗光了,舍水村也不会有这么长久的安宁。 虽然后续部队发了一部分盐下来,但量不多,给不了村民安全感,此刻看着商店成山堆的调料,大家心安了许多,开启了疯狂购的模式。 超市里很多东西生产日期不是很新鲜,但没人在意,就是过期食品也是饱受欢迎的存在。工地超市对于来到这里工作的人来说就是疲惫中的支撑,看着它心里都会涌出一股劲。 这阵苏行也很忙,他被受聘到工地临时诊所。组织对于他这种经过系统培训且在大医院任职的医生是十分看重,最初想予以编制,让他享受更好的待遇。但苏行也深思熟虑后拒绝了,加入组织便要受纪律的管束和组织安排,以后行动就没有这么自由了。 他与白和感情正浓,是真的舍不得离开。 舍水村的黄医生也忙得不可开交,各地频繁出现食物中毒的患者。缺乏得当的保存方法,食物在高温下很容易变质与腐烂,很多人因为舍不得丢弃变坏的食物导致身体不适。 有几位中老年人因为舍不得去诊所看病,拖拉了几天人直接就没了。 白和得知后第一时间跟白爷爷白奶奶来了个约谈。两老都有舍不得的习惯,以前家庭情况好时,吃剩下的肉菜他们都会留着第二天吃。现在更加见不得一点浪费,因为心疼晚辈,常常老人自己把剩菜包罗了。 “你大伯娘都把剩菜喂猪了,我怎么吃?”白奶奶带着点怨气和心疼说道。 眼见白和皱起的眉头,白奶奶连忙说道“亲家跟我说过事情的严重性我知道轻重的,不会偷偷吃。” 白和闻言表情放松了许多,白奶奶脾气比较倔,但只要她开口应了,她就绝对不会阳奉阴违。 “我会看着你奶奶的,我们的命可比菜叶子值钱。”白爷爷对老伴打趣道 接着严肃保证“我们坚决不给你们添麻烦。” 白和闻言认真地纠正“你们没有给我们添过麻烦,一直还在帮衬我们,你们是很好的长辈。” “我们还能动,肯定不能趴在晚辈身上吸血。”白爷爷白奶奶心里暖乎乎的,他们明显感觉到这阵白和变得更有人气了。 这股变化是出现在苏行也来了后,两人私下感慨苏行也不愧是大医院的医生,医术高超,两人商量着一定得好好报答人家,让人在这吃好喝好。 坐着聊了一番后,除了怀孕的白语,剩下的人便推着木头做的小车赶往村后。 女人去割猪草。男人则钯柴火和砍木头,没有煤气水电,现在家里做饭全是靠柴火。去年的低温的恐怖让人后怕,提前做好准备是全家都认可的事情。 因为接连暴晒,后山地面上的枯枝残叶都十分干脆,一脚踩下去就“嘎吱嘎吱”响,有些树木直接被晒死了,稍微用力一踩就能拦腰折断。所以这个时候收集柴火是真的很合适。 有这个忧患意识的不只白家,村里很多人也趁着晚间天气微凉的时候到后山忙活。尤其林中还藏有一些甘甜的野果与可食用野菜与根茎,小孩晚上都爱往这里跑。这一年的生活改掉所有人挑嘴的毛病。如果出现野鸡或者兔子等活物,那更是惊喜,几乎十几二十个人争着去追赶。 黑灯瞎火干活难免会出现意外,这不一个小孩为了摘斜坡上的甜草根,扯着坡边的一根小树当支撑,慢慢往下滑,结果小树根本支撑不了他身体的重量,整个人如球一般往坡下滚去。 他出事的时候家里人离得有些远,且忙于砍柴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等要回家时才发现人没看见了。 等村里人一起找到小孩时,都已经痛晕过去了。 送到苏行也处,发现孩子手已经摔断,脑袋磕到石头脑震荡,卫生所条件不足只能送往军区医院。 男孩的家人考虑一会,先让苏行也治好他的手,出诊所门后,脚一转回了家。 灾前医院就是一个烧钱的地方,现在医疗物资珍贵,医院更加是一个望文生畏的地方,买点药或者做个什么检查都要一二十斤米,住院更是五十斤起步。哪里是普通人看得起的,小孩家人带着侥幸将小孩带回了家调养,其中因为小孩呕吐加抽搐,找过苏行也再次看病。 村里人对于苏行也是十分尊重,其一是因为他是大医院的医生医生没得说,二是他治病能不用药就不用药,尽量为病人家家庭着想。 没有专业的仪器和药物,事后孩子虽然智力没有受损但也留下头痛、头晕的问题。 …… 日子一天天过去,安置区的建设也完全展开,位于建设区的村子内部多了很多陌生身影。一部分是因为工地宿舍太简陋,于是在村里租了房子。还有一部分就是二道手或者说是货郎,这个原始的职业随着科技的消失,再次慢慢萌生。 第66章 他们挑着箩筐、箱子或者推着木轮车于夜晚中穿梭在各个大街小巷与村落。他们的箩筐里装着的东西五花八门, 有电器、书本、日用品、文具…… 他们是枯燥生活中,小朋友最期待的人之一,父母经不住他们的闹腾每每会在货郎到来的时候给他们换一点炸米花或者一点麦芽糖。 货郎们也常会在歇脚时, 给村民们讲讲外面的一些情况或者自己的一些经历。 渐渐村民们都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身影,尤其是一些老人小孩往往会在村口翘首等待货郎的身影。短短一年的生活,村里的老人老得很快, 腰弯了许多, 脸上也多了抹不去愁苦仓皇之色。 很多夏国式父母一生都在为子女服务,他们如同一头老黄牛只知付出很少想过索取。情感教育的缺失也让许多子女觉得父母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 这也造成当老人干不动的时候, 他们内心时常会产生惶恐与不安。明明他们口头常说养儿防老, 但当真到这一天,他们要接受自己没用的事实时,反而迅速枯萎了下来。 这一年中舍水村走了很多老人, 中间的一些并不是家里实在过不去,而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不想成为子女拖累。 货郎们不仅贩卖东西, 也回收东西,老人自己种的一些蔬菜或者手工编织品, 往往能从货郎那里换取一些零碎东西,这些零碎东西能给家里添个菜,让孩子甜个嘴,也能缓解生活的一些压力。 意识到自己还有用, 这些老人们也有了生活的动力。 坐着在村口闲聊带孩子的年迈老人,看到货郎推着独轮车“嘎吱嘎吱”走来的身影, 便一涌而上。 “老人家别急、别推, 答应给你们带的东西,我都带来了。” 货郎是个年轻的健壮小伙, 笑容可亲,态度好,在他的劝说下急切的老人们也放慢了脚步。 “大家看,这都是我赶早挑的最新鲜活泼的鸡崽子。跟着我走了半晚了,是有点打不起精神,但你们带回家好好照顾一下,喂点水,就没事了。” 货郎打开笼子,在众人灼灼目光中小心的逗弄了几下笼里的小鸡,有经验丰富的老人,看到里面的小鸡因为长时间困在笼子里不是很精神,但呼吸不张嘴,眼睛干净且灵活有神,就知道货郎的话确实不错。 心热了起来,扯着嗓子问“怎么换?” 养一只母鸡长大后就能下蛋了,家里也有荤腥了。 “半斤米。” “半斤米这价格有些高了,这小鸡崽估计才出壳一个月,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很多老人迟疑了。 小伙也不急笑眯眯地解释道“我们养的鸡也不是天生天长,每天都得喂它东西吃,成本在那里。以后你们的鸡养大了,生蛋了或者孵出小鸡,我们都回收。” “听起来真不错。”有老太太老爷爷嘀咕道。 “等等我,我去家里拿粮食。我一次换五只能不能少点米。” “不能呢大爷,我们组织都订好了价,我要是少收了得自己补贴。” “哎!……小伙子不要这么拗灵活变通一点。” “不行的。”小伙态度坚决的挡掉老爷子伸过来的手。 “好吧!好吧!看你也不容易,我要母鸡,你别把公鸡给我啊!”大爷谨慎说道。母鸡能下蛋,给家里加营养,公鸡就是净吃白饭的,现在哪能养。 “大爷大娘你们放心,我这里都是母鸡。” 做工回来的张燕看着笼子里的小鸡,想起久违的鸡肉味道,不由停下步子,砸吧砸吧嘴对旁边的贺嘉和说道“我们也养几只□□!” 常年的颠簸生活使得张燕没有什么安全感。虽然两人都在工地做工,且每日赚的积分不少,但兑换的东西大多都被张燕存了起来。 罐装肉在积分超市的价格很高,两人工作起也就吃了一个。每日清汤寡水,对于嗜吃的张燕来说真的很痛苦。 “可以。我小时候养过鸡,我来养。”贺嘉和说道。 “嗯,我小学也帮我奶养过,我们一起养,到时我一定得煎十次鸡蛋吃。”一想到上次一个鸡蛋打了三碗汤,张燕心里就发了狠。 两人换了五只小鸡崽,商量着把屋后那一片空地给围个栅栏。 …… 货郎耐心的和村民沟通并换购,等到人渐渐少了,便推着他的小车往里走。 他脑袋上带着的太阳能头灯只发出一点微弱的光亮,堪堪照亮车前的一小块路,明显电能不足了。 货郎加快脚步,待走到一座高墙围筑,防卫森严的房子才放慢脚步,听到院子里面传来的活泼狗吠之声。货郎眼里露出羡慕之色,现在这个年景还能坚持养狗,并将其养得膘肥体壮是真正的大户人家。 不过很快他将眼里所有的神色都收了起来,敲了敲门锁。 等了一两分钟,门被打开了,看着门内的身影,小伙情不自禁露出热情的笑容,这可是他的大客户。 “白哥。这是你要的东西,你验验货。” “这是我们老大想尽办法才联系到一个研究员从实验室弄出来的最新产品,质量没得话说,当然价格……” 白和检查了一下货郎送过来的几套防护衣,面料偏厚但柔韧泛凉,白和拿出一柄美工刀往上一划,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且搭配全套呼吸器等装备……如果再次遇到病毒感染或者毒气污染情况也有了保障。 “嗯!确实很不错。” 货郎笑得真挚,但其实心里很困惑,这防护衣在疫情期间是热门货,不然实验室也不会砸大钱研究。但后来国家研究出了疫苗,这防护衣也废了,不然凭他们也摸不到这最新科技的边。 因为前期投入过多,即使现在毫无市场,实验室卖价也不菲。货郎实在不理解白和花一堆粮食买来一个无用的东西。 怪人,怪人。货郎想起几次与白和的相处。但有一说一白和是个爽快人,□□,从不拖延也不讨价还价,而且家底子厚,是他的天使客户,因此货郎对他很殷勤。 “东西都在那,你核对一下。” 白和指了指墙角的两个个大编制袋,里面装的是满满的米。货郎熟练的搅动袋中米粒,并把手深深伸进袋子里面抓出一把米检查,没有沙子石子之类的杂志,而且粒粒白米完整、干净、透明,他接着拈了几粒扔进嘴里嚼了嚼,眼里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这批米的质量很高而且保管得很好没有一丝杂味。 他每天晚上走街串巷赚的是辛苦钱,真正利润大头都是从极个别人手中赚取。别看现在很多人吃不饱饭,面临饿死的风险。但市里依旧有不少人过着奢侈的生活,他们在灾前所积累的财富,让他们到现在依然能够任性追求高质量的生活。 这样高质量的大米,足以让他们组织在那群奢靡的高层人手中换取不少的好处,而他也能从中得到不菲的抽成。 “白哥你想要的其它东西,我们组织也在收集,下次过来我带给你。” “好!” 想到即将到手的好处,货郎离去脚步都是轻快的。 路上行人看到他那堆得高高的小车,不是没有起坏心思,但没人敢动手。 最初这个组织出现的时候,多的是胆大妄为的人去劫货,但往往朝这些货郎出手的人都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即使他们的抢劫行动再隐蔽,也能被这个组织的人找到蛛丝马迹,并狠狠的报复。渐渐的大家也知道,这些货郎背后组织关系网强大。 天渐明的时候,苏行也带着满身疲惫从卫生站走出,今天来了几个被钢筋砸到的工人,其中一人伤势严重,伤到内脏,他抢救了一整晚,刚刚病人才随着车子去了部队医院治疗。 卫生所里还有一个情况不怎么好的老人,因为长年吃得少且差,现在身体出了大问题,剩下时间不长了。 老太太是被邻居送过来的,过来时嘴里还含着一口纸,她有五个子女,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照顾她,她独自一人住在老房子里,因为极度的不安全感,她每天吃的很少,东西都省着存着。来到诊所时,饿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老太太,却讨好的将那些保存了很久她舍不得吃的饼干糖果塞给他们。被医生拒绝时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般无助恐慌,浑浊的眼里几乎要溢出泪。 一旁的邻居在旁边劝道:不收下她是放不下心的。 果然看到医生收下东西,老太太自在许多,听到一位医生说东西好吃后,她僵硬的身体都放松了很多,干瘪的嘴巴向上弯了弯。 在检查过程中老人异常的配合,从她不断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出她很害怕冰冷的仪器贴在身上,但她似乎更怕给人添麻烦,一旦医生露出异色,她就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紧紧抱着自己的拐棍。检查过程中也不断向医生们道歉。 老人一路察言观色、小心卑微的表现,让苏行也心里很不是滋味。 苏行也幼时随爷爷奶奶长大,年长时跟着老师前辈学习。一直以来他的身边多是老人,因此对于老人他有着很大的同理心。 尤其据老人邻居透露,她是一个很勤劳朴实的人,年轻时尽心尽力抚养孩子成人,但年老后子女有了各自的家庭,也嫌弃年老无力母亲是个负担,不愿意抚养照顾。 第67章 沉重疲惫的心, 在看到站在门外等着他的那个人瞬间被轻扫了一遍,透入了一丝光。 “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来。家里炖了你喜欢的西红柿牛腩我们一起吃。” “嗯。” 今天一整晚都没有时间休息, 带过去的口粮原封不动的锁在柜子里。工作时不觉得怎么样?到家后精神放松,身体感觉也复苏了,心率加快, 腹内犯酸, 待白和将饭碗端上来,苏行也都来不及说几句便抱着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坐在对面的白和将菜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之前家里大部分时间是苏行也做饭, 他享受烹饪的乐趣, 更享受与爱人一起品尝美食的快乐,每次看到白和吃的满足的样子,他心里就十分充实。 但自从苏行也去工地卫生所任职后, 家里做饭、家务等活不得不移交到白和手上。 经过一段时间磨炼,白和的手艺虽比之前强了不少, 但天赋在那里, 味道很一般。白和本人吃得不多,但苏行也每次却吃得津津有味。 两人吃完, 白和抱出一个大箱子。 “阿也,给你。” 苏行也惊喜地打开里面是满满的医术和一些医疗设备。 喜悦占满了内心,苏行也觉得时光能慢点就好了。 …… 在时间流逝之下,村里的荒地也建起一层层的楼房。 城内的人不断向这边流动, 村里那些很难被注视的阴暗角落,也滋生了许多的肮脏。 这天苏行也在值班, 一个女孩被爸妈拽着拖了过来。 “医生你帮我看看, 我家妞儿是不是生病了。” 小女孩十三四岁,很瘦, 圆润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因为爸妈的沉重的表情,装满了惶恐与不安。 “医生我家妞儿,最近身子瘦得厉害,而且整夜整夜做噩梦。麻烦你帮我娃儿看一看。” 父母眼睛紧紧盯着苏行也,女孩站在父母的旁边,低着头,脸白得吓人,手指不断地扭动。偶尔目光对上苏行也又仓皇的离开。 学过一定心理知识的苏行也皱起了眉头。 “我先给孩子检查一下。” “麻烦你了医生。” 苏行也一靠近,女孩明显变得更为害怕起来。当他的手触碰到女孩身子时,她就像个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孩子父母也发现不对劲了“妞妞怎么了?” 苏行也停止检查叫来了一名年长且亲和力强的护士。护士是儿科的长期与孩子打交道,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在她的帮助之中,女孩完成了全部的检查。 检查完后,苏行也的表情很凝重。看着女孩紧紧缩在护士怀里,害怕到僵硬的身体,苏行也放缓了表情“没事的。” 他让母亲将孩子带到外边,先独自和孩子父亲谈了谈。 听到苏行也的话后,女孩父亲整个崩溃了,不敢置信。 “怎么会?我家娃儿好乖的,怎么会被侵犯。”父亲急促的呼吸在房间回荡,说着他转过身就要去找妻儿对峙。 苏行也及时拦住了他“如果你不想你的女儿出事的话,冷静一点。遇到这样的事,女孩的心理伤害远比身体伤害要大。 苏行也和他解释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及现在孩子身体方面所要做的治疗。 女孩再次被妈妈带了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去观察父亲的神色。虽然父亲没有发怒,但表情中的不自然还是被女孩敏锐的察觉。 恐慌害怕充斥在她大脑和身体每一个角落。女孩很后悔,那一天她不该嘴馋的。 一些片段因为大脑的自我保护已经刻意模糊,但那些恶心的感受依然存留在心里。 女孩十四五岁正是朦朦胧胧的时候,她知道自己遭遇了很不好的事情,但也很害怕爸妈生气担心,一直隐藏着。 “爸爸妈妈对不起。”看着父母眼中溢出的泪水,女孩难过又愧疚。 母亲一把将女儿紧紧抱住怀里。她有什么错?有错的是他们当父母没有照看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两人就这么一个孩子,一直很看重,将其养得也天真善良。但现在这个社会,天真很难活下去。 后续,村子里一个外来打工者被人打晕在角落,被发现的时候命根子糊成了肉泥,人也只剩下半口气。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个例。身在卫生所苏行也的消息比大部分人更为灵通,村子因为外来人的加入,风险系数高了很多,紧张的环境,冲动性犯罪屡见不爽。 尤其一部分舍水村人在灾难中生活依然稳当,家人健在,自然遭受到一些人的仇恨与眼红。 凭什么我们家破人亡,饱受折磨,而你们还能和以前一样。 …… 持续二月多的高温和干旱,导致大部分的河流和池塘干涸。 之前夜晚为了图凉,村里有不少人搭着帐子背着凉席睡着水边。现在人们也不得不重新回了家。 有经验的农民看着干枯开裂开始沙化的土地,就有预感今年的日子会很难过。 舍水村村内的河道,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到最近只余下大腿深的水在茍延残喘。 村子上方两条瀑布,源头是夏国第三的长河,原本气势磅礴景象壮观,是市里已经铁板钉钉的重点开发景点。现在水量大减,汹涌的水流只余细细一条,在烈日下茍延残喘,深藏的石头被迫裸露出来苍白又无奈。 这样的现象二十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河道边每日都有老人沉默的坐在这,眼中是几乎要溢出的哀伤和痛苦,但小孩就没有这个烦恼了,他们看着渐渐裸露的河床里面被迫显现的鱼、虾、螺……双眼直冒光。 现在的人对于吃有着超乎寻常的渴望。尤其是小孩,他们无法控制身体本能欲望,有谁在外吃点好的,准能收到一双双馋得发绿光的眼睛…… 鱼是肉,是好东西,晒成干鱼能够保存很久。小鱼仔煎得香香脆脆,一口下去小孩能够嗦着手指头回味许久。泥鳅、鳝鱼打汤或者做菜也是难得的美味。 村里的小孩这时也不背着父母钻林子去寻那些干巴巴的野果或者追赶那些异常敏锐的兔子。 河道成了他们新的乐园,小孩们每天数着时间等天黑,天一黑就成群结队拎着小桶在河道里翻找打闹。 此时不存在溺水的风险,大人们都很放心,况且村里除了需要做工的人,能动的几乎都来到河道。 免费的肉是多难得啊!尤其越来越多外来人的加入,更加增添了他们的紧迫感。 最初几个工地工作的工人发现这块宝地,渐渐的引来越来越多的人。舍水村怎么放弃门口的利益,双方发生了剧烈冲突,出现了伤亡,惊动了警员。 最后还是判定为舍水村人的责任,因为河道虽位于社水村但它是公有的,谁都有捕捞权。 不管村内人如何愤懑,抵不住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跑。河道一寸一寸被人挖掘,里面藏着的小虾、小鱼……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人捞了上来。 吃上肉了,按道理众人心情应该好上很多。但舍水村人看着田地里干瘪的稻穗和枯黄的叶子心里就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怎么也睡不着。 本来今年因为粮种稀缺,大家最初播种的稻谷也不多。现在又因为连续干旱,稻谷的长势很不好。即使舍水村村民早出晚归的挑水泼地,作用也不大,这些干枯的田地就像是填不满的黑洞,一瓢水下去瞬间就没了痕迹,实在让人绝望。 现在村里的河道、池塘干枯,村里人取水还得爬到山中取山泉水。虽然山中修了楼梯,但道路极为陡峭高远,来回一趟就得三小时。怎么够地里使用? 饿肚子的滋味没有人想尝试,有人不免将主意打在村里水库上。 …… 舍水村这种地势优越的地方尚且陷入用水困境,国内大部分城市更不用说了。 C市一青年拿着小区分配的五百毫升水水欲哭无泪。现在每人每日限量五百毫升,够啥喝的,出来排队流的汗都要比这多。青年连连叹气,但看到旁边人望着他水瓶渴望贪婪的目光,背后一凉,连忙将其藏入口袋内。 虽然小区有志愿者和警员维持秩序,但时有人遭到抢劫。被抢了,一天就得干着了,如果在这段时间因失水过多而出了什么事只能自己扛着了。 这一两年的生活,将人的心都磨冷了。 走入人群之后目光少了一半,青年长松一口气。人潮拥挤,吸气时一股夹杂着馊臭、汗臭、狐臭……无比恶心的气味,传入到他鼻子里。青年情不自禁捂住鼻子,强忍住恶心。 入目之处,是一张张油腻发亮的脸,黏糊成一片的头发,或者成咸菜一般皱巴黄黑的衣服。一瞬间青年有种错觉,他仿佛来到了行动的垃圾场。 曾经他一天不洗澡都难受得慌,现在躺在垃圾堆,十天半月不洗澡,也能活下来。果然人是一种适应力很强的生物。青年自嘲的笑了笑,加快脚步,跟着巡逻队回到了家。 也幸好他家有个地下车库,才避免了和一群人在安置区居住。那边不仅环境差得很,秩序也很混乱。 第68章 青年隔壁, 四五岁的小孩将自己小杯内最后一滴水舔入口内。然后将渴望的目光投向父亲手里拿着的水瓶,软嫩的嘴巴因为干燥起了一层层死皮,有些地方甚至裂开了一道道细小的口子。 “爸爸, 我还想要喝水,我渴。” 白嫩的皮肤因为缺少清洁起了一层层的小红疹。时不时他就会扭动一下身子缓解一下 “宝宝忍一忍,你已经喝了一小杯水了, 剩下的晚点喝。”男人抱着孩子安抚。但小孩哪里能够理解, 他只会跟从身体本能的需求。 “我要喝。” 小孩扯起嘴哭,嘴巴上的细小伤口炸开, 丝丝血迹流了出来。 “把我的那份喂给小宝吧!我不渴。”沙发上的女人心疼孩子, 声音微弱地说道。 “你从昨天起就没喝水了,再不喝水你会渴死的。”男人心疼的看着妻子憔悴枯黄的面容。 “我没事,这些草根里都有水, 吃了还能饱肚子。” 女人抓起旁边篮子里一把根叶往嘴里塞,这是一种带有一定水分且含有纤维的植物。它确实可以补充水分和饱肚, 但味道极其差, 不仅苦还很涩,吃完之后几乎一两小时味觉都是丧失的。 女人吃的时候虽然竭力想保持一个平静的表情让男人放宽心, 但是这味道对于以前嘴挑的她来说还是太难以忍受了,喉咙上下不断滑动,脸都都青了才堪堪咽下。 “喝水。” 男人将半瓶水硬塞进妻子手中。 “喝完它。” 男人不容拒绝的说道。 “我明天跟着王队长一起去邻市找水。” 女人眼里浮现忧虑。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儿子望向水瓶渴望的眼, 无力地合上嘴。 …… 水对于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些有能力的, 不甘每天在生死边缘徘徊、听天由命的人, 组建了一支支队伍,在各个地区甚至城市进行水源和物资的倒卖。 因为通讯、科技瘫痪和接连的天灾, 国家力量并不能管控到每个地区。很多偏远地区的治安并不友好,在废弃的公路,荒芜的山野,时常可以看到干涸的鲜血和横死尸体。干这行可以说是把脑袋别在腰里,但他们的利润也是恐怖的。 男人刚签好卖命合同正式加入到王队长的队伍,就被分配了一桶水和一袋米。 男人第一次出任务,就被分配了个苦差,去几百里外的一个山城,那边拥有充足的山泉水。商队人员全程徒步,运输工具也是驴车马车,这一趟最少也得用上一个多月。 这一趟完全是为市里高层人员服务。说来嘲讽,在很多人压榨草根、喝尿想尽办法获取一口水的时候,市里的一些富二代权二代竟然要开个泳池party。 这一段路要经过不少山坳、城市,注定要死不少人。但商队愿意接下这个任务,一是对方出手大方粮食给的多,二是商队也得罪不起这些人。这年头做生意难免有些激烈手段,一旦上面的人仔细追究,都吃不了兜着走。 …… …… 高温天气持续了四五个月,现在已经十一月,气温依然没有下降的趋势。 说不出的恐慌在人们心里蔓延,不少人患上恐阳症,每日看着头顶悬着的烈日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 “起火了。” “起火了。” 这日白天,刺耳的铜锣之声,伴随着求救声响彻村前村后。出于对阳光的恐惧,第一时间冒着风险出来的人并不多。跟着滚滚雄烟,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数人来到着火地点。 那是一处民房,因为干燥且屋内屯有不少柴火,火势涨得很快,后屋已经全部沉没在大火之中,前屋也被火给包围,人们才走到房子的围墙外,就感受到一股几乎要将皮肤烤熟的热意。 屋内两个侥幸逃出来的人,涕泗滂沱地跪在众人的面前请求大家救一救他们的家人。 众人纷纷沉默,这样大的火进去无疑就是送死,有行动能力强的人,从邻舍提上一桶水浇在火上,一点作用都没有。 “唉,孩子起来吧!不是我们不想救是真救不了啊!” 仿佛证明似的“轰隆”一声巨响,后院全部塌了,火势瞬间高涨,热风卷杂着火星向前扑来,众人被吓得连连后退。 “爸爸妈妈。” 地上一人见状,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就要往里冲,村里的人及时给拉住了。 三个人才堪堪拉住疯狂的女孩,众人苦口婆心地劝道“宁宁啊!别做傻事,火这么大,你不仅救不到人还会送了一条命,你还有你弟弟了。” 村民从各处提来一桶桶水,但都只是杯水车薪。七八分钟而已,火就已经全部把屋子给包裹住了,希望灭绝,两人绝望地摊在地上。 “都看着干嘛,赶紧灭火啊!你等着它烧到你家。” 余家烧光了但火势并没有止住,它延着屋边的杂草、灌木往外扩散。急急赶过来的村长看到这一幕,浑身冷汗直冒。 这话一出谁还能坐得住?但河水已经干涸了,没有水怎么灭火?舍水村临水鲜少出现火灾,偶有灾情消防也第一时间解决,这就导致村民灭火经验和知识严重不足,一些人竟傻楞楞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行动? 村长气急“去挖防护带,去挑沙子和土灭火。” “你们都跟着白和听从他的指挥。”村长随机指了十多个人给白和。又陆陆续续安排一些脑子灵活、可靠的人带队干活。 事关村子安危,村内窝居的人也被一一叫出,同时工地上的工作人员看到火灾严重,也赶过来救火。众人齐心协力之下花费了几个小时终是把火灭了。 起火源头余家只剩下一堆灰烬,另还有四家房子受到波及,参与救火的人中有不少人出现中暑脱水等情况。等村长和警员一一处理好事情后,已是晚上十点多,终能询问幸存者起火的原因。 “我不知道,当时我们都在大厅里休息,突然后面就传来一阵阵白烟。当时我爷奶在后院休息,我爸想要把他们救出来,但进去就没能出来。我妈让我和弟弟赶紧逃命,她想把屋内那半袋米带出来,结果……” “当时我拉着她不让她进去的,她不听……”女孩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后悔痛苦几乎将她整个淹没 “要是我坚定一点就好了,我应该拉住她的。” 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村长媳妇面露不忍,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这不是她的错”。 女孩上六年级的弟弟已经开始懂事了,眼睛通红的他,小大人似地牵着自己的姐姐,坚定地说道“姐姐你还有我。” 村长和警员没能从两姐弟这里得到线索,只能自己去探查。 余家两姐弟还未成年且没有亲人愿意照养只能被安置到救济所。临走前两姐弟惶恐不安的样子,让一众村民唏嘘不忍。 “这是村里大家伙给你们筹集的一些东西,你们好好保存。”村长小儿推着一辆土车跟在两姐弟身后。 “救济所就在村内有事你就来找我们,我们不会让你们欺负的。” “婷婷以后你就是大家长了,好好照顾你弟弟。” 突然间的家破人亡让纯真的女孩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一路上她很沉默,只是紧紧抓着他的弟弟,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 随着余家两姐弟住进救济所,余家的惨剧也成为村口最热的话题,村里众人一个个都化身福尔摩斯,为这场火灾发生的原因做了无数个猜想。 才过两天,余家话题还未冷却的时候,又有两家起火了。 一家好运当时正在亲戚家吃饭,没有人员伤亡。 另外一家人则全部丧命于火灾里,他家屯的干柴比较多,天干物燥,火势一起便迅猛无比,瞬间包围住了房屋,等火熄灭,房子只剩了个框架,里面的人和东西都烧了个干净。 接二连三的起火,大家都预感到这并不是什么意外事件。人人自危,村内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气氛再次被恐慌所笼罩。 警署自然也不会放任这样的恶性事件,安排了人员日夜巡逻,警员也不断找村民谈话寻找线索。 在太阳落山,光芒消失的一瞬,村子活了过来,一户户紧闭的大门打开,人也从中走了出来。 张燕的外婆,张婆婆手里提着个编织袋慢悠悠的走进自家。 “外婆你怎么过来了?”正在吃晚饭的张燕见状连忙放下筷子。 接过老太太手中的东西,沉甸甸的少说有二三十斤重,张燕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不高兴地说道“最近村子里很不安全,你个七十多岁老太太跑出来干什么?有什么事托人告诉我就好了” “天刚黑了,村子里到处都是人。再说我一个要死的老太婆,有什么人会害我。”张婆婆捂着膝盖缓缓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喘气。 “你就嘴硬。” 张燕打开袋子看见里面有土豆、豆芽、手工做的扫把、菜篮,甚至还有一把菜刀,眉头瞬间皱起,眼中浮现忧虑。 第69章 “奶你提这么多东西过来, 黄家那些人能允许。” “他们那些人懒死了,家里的菜都是我自己种的,还用他们允不允许。”张婆婆理所当然地说道。 “还是得多囤一些东西, 这狗日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我明天晚上再带点东西给你,你好好给我收着。”老一辈与老天爷打了半辈子交道,早就培养出一种敏锐直觉。此时她就像一只惶恐的小老鼠, 拼命把东西往家里搜罗。 说了半天不见张燕吭声。 “我送东西给你吃, 你还不得劲了。”原本带着邀功心态过来张婆婆抬头见孙子那副臭脸,好心情瞬间消失了, 沉着脸坐在凳子上。 一股火从张燕胸口涌上脑子, 反驳的话到嘴边,张燕硬生生又把它忍回去了。张婆婆已经七十多了,同龄的人都在含饴弄孙, 但是她却不能停下来,七十多岁还做保姆伺候人。 曾经风风火火, 走路像是一阵风, 能一人挑起满满两桶水,比男人还要能干的郑招娣, 已经老了,头发已经全白了,牙齿都掉了大半。 张婆婆毋庸置疑对他是好的,虽然这好里夹杂着很多东西, 但对于出身不明,一直被众人排挤的张燕来说, 却十分难得。但为什么他们一度会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为什么张燕牵挂着她,却一直不敢回来。因为他们都不会正常的交流和相处。 张燕从电视里听过一个什么专家说的话, 觉得很有道理,一个没有被爱过的人,你怎么能让她会正常爱人了。 张家几口就没有幸福的人。多年来和张婆婆的朝夕相处,让张燕知道此时他说任何话都是火上浇油。 果然任着老太太抱怨挖苦一阵,将情绪发泄过去,这事就过去了。 “到底是老了,提一点点东西都累得不行。”张婆婆皱着脸,不断锤打着自己的手臂。 “我给你买了一些膏药,你带回去。” “不要舍不得贴。” 在张婆婆说话之前,张燕将东西强硬地塞进她的口袋里。 “这些东西你用了多少东西换来的,买它干什么?我就是劳累命,过一阵就好了,用不上它,你去退了。”虽然感动,但张婆婆更心疼东西。 看着嘴巴张张合合念叨不停外婆,张燕心疼她又觉得她很悲哀。虽然她嘴里一直念着“养儿没有用。”一直在控诉女儿、老伴的没良心,但是心又软,一辈子都在为人付出。明明她人生已经接近尾声,还不会享受。不堪的家庭经历、痛苦不幸的生活,让她只有不断拼命工作,表现自己的价值,才能有些许踏实感。 “我和白和换的,用不了多少东西。” 闻言张婆婆表情好上一些“那小子生活过得好啊!他……” 眼看张婆婆还要说什么,张燕将贺嘉和端过来的饭碗塞进她的手里。 “别说了吃饭。” 张燕将桌子中间的那道唯一带着肉沫的菜,放到她面前。 泛着油光的茄子炒肉沫,那香味别提多诱人了,吃了几个星期素,脸皮都发黄的张婆婆口水一下泛滥起来。 不过,张婆婆脸色更难看了“你这憨子,馋货,吃了上顿不想要下顿吗?谁家肉,像你们这样放肆吃……” 张婆婆看清碗里那几乎小半斤的肉,仿佛有人在割她肉似的,握碗的手抖得不行。 “我和老贺天天干苦力活,不吃油荤怎么有劲。别说了,你吃就是的。” “再说现在这情景,还不知道有没有以后呢。”张燕以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说实话张燕已经不对未来抱有任何期待了,过好一天是一天。 张婆婆嘴巴张张合合数落个不停,张燕埋头吃饭,油盐不进。 说话间张燕和张嘉和已经把碗内大部分的肉挑到了她的碗里。 老太太本来就瘦,现在肉全没了,皮肤都贴着骨头了,像是行走的骷髅,张燕看着心慌得不行。 老太太一边发着闹骚,一边就要把肉夹回到张燕碗里。 “你不吃,我就把它都倒了喂狗。”张燕脸一沉,明显生气了。 张婆婆也不敢出声了,知道自家外孙是个犟种,说到做到老太太哪舍得给他浪费。抱着碗慢慢咀嚼起来,虽然她表情依旧很不好看,但从老太太吃的表情和速度来看,她不像自己所说的,不爱肉,吃不了好东西。只是习惯压抑自己,讨好他人。 暗淡光线之中,张燕再次对老太太说道“别在黄家呆了,我养你。” 张燕曾跟着老太太在黄家呆过一阵,受了一肚子的气,后来他宁愿一个人跑到外面流浪,也不愿意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你怎么养我,你连自己都养不动。”想也没想老太太就拒绝了,说完她还看了一眼旁边正老实收拾东西的贺嘉和。 最初张婆婆确实是看不惯自己孙子收养一个吃白饭的,但现在看来自己孙子是遇上好人了。因为贺嘉和,她那冒冒失失、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孙子,才能过上稳定吃肉的生活 。 吃完饭,帮张燕他们收拾一下菜园,张婆婆便不顾劝阻执意回了黄家了。 回黄家之前,还不忘在山上耙一担柴火带了回去。 她回来时,黄家人正好都坐在客厅,黄家大儿媳皮笑肉不笑道“呵呵,张婆婆回来了?。” 张婆婆低着头没有说话,佝偻着腰狼狈地将一大担柴拖向厨房。 黄家大儿媳并没有罢休“这次出去,你又拿走了家里什么东西。” “我就说家里现在每天吃的东西越来越少,是不是你把东西都拿走了。”黄家二儿媳在旁补了一句 “黄家现在吃的菜都是我种的。”张婆婆没忍住抿着嘴反驳道。 “菜种都是我们家出钱买的,还有当初如果不是我们家收留你,你和你那外孙早到街上乞讨去了。”黄家大儿媳眼睛一瞪,语气咄人。 张婆婆默然,当初她女儿犯了事,讨债的人都跑到家里,如果不是黄家她和张燕确实只能流落街头。 “爸,以前我们就不多说了,现在这年景你还留着她干什么?”张婆婆不接招,黄家大儿媳的箭头一转对准自家的公公。 对于张婆婆这个明面上的婆婆,实际上的保姆,她心里早已积蓄了许多不满。 坐在沙发上发呆的黄大有叹了口气,家里几个儿媳都不是吃素的,而他身体又不争气,能指望她们伺候他“我跟她说。” “你跟她说有什么用?就是你好说话,她才敢放肆,要我说今天这事都可以报警……” 厨房里忙活张婆婆听着外面的声音,神情恍惚。当年黄家对她有恩情,但这些年她对于黄家也是尽心尽力,黄大有中风,儿子孙子都嫌弃得不行,是她给他端屎端尿好好伺候着。家里的家务活、做饭都是她一力承包,一天她就没有个空闲时刻。 此时听着外面的话,张婆婆不免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恐慌。 她已习惯安定的生活,纵使在黄家受到很多排挤,生活很辛苦,但是黄家会给她发工资,即使钱不多,但对于她这样一个年迈已被社会淘汰的老太太来说非常重要。 张婆婆像是只乌龟一样,自欺欺人地以为把头缩进壳里,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 ……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了一月,这一月中,那些在工地上闹事的村民回来了。 他们的惨状让村民倒吸口凉气,仿佛被吸了精气般,一个个只剩下把骨头,眼神是呆滞的。 从他们口中得知,被抓后直接被安排到山上挑水、挖水渠……。日子苦得有如古时候的劳工,一天两顿稀的,干不动就是打,晚上还有犯人实行霸凌,一个个被吓破了胆子。 这也给村子里人敲了一记警钟,那些随着安置区建起而升起的花花肠子也压了下去。 …… 十月安置区基本已经全部建成,安置区分为内区和外区,市内官员、富豪……依次入住到区内中心。而舍水村位于外区和内区交接处。 安置区集中了本市绝大部分资源,衣食住行皆有保障,且有一个部队负责安置区安全。对于外面朝不保夕的人来说这就是天堂。无数人想尽办法要挤入其中。 因广大人民的需求,在安置区城区外出现了一条夜市摊。最初就是本地村民用家里的农副产品与安置区内的打工人换取一些生活用品。渐渐的人越来越多,本市的、外来行商都会在这里摆摊销货,这里的货物也是五花八门,上到各类肉食、蔬菜、水果,下到科技用品,防身武器。 没事的时候,白和就喜欢去夜市摊淘金。苏行也每次上班回来,就能看见家里多了不少陌生的东西。 白家人还挺担心白和大手大脚坐山吃空,时不时爷爷奶奶大伯等人借着名头给他送东西,还苦口婆心地劝说。 白和口头答应得挺好,但该怎么样做还是怎么样做。无奈白家人只能寄希望于苏行也。 这一段时间两人没有刻意避开彼此间的亲密,白家人再迟钝可看出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 第70章 最初肯定是震惊、不解和难过的, 老一辈的人受传统观念影响,肯定是希望两个优秀的孩子都能回归正途。 但经白语和白端的劝说,还有考虑白和自身情况, 白家长辈最终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一个看不到未来的年代,结婚生子虽然满足了老人传宗接代的愿望,但对于新生的孩子来说并不美好。 说这话的时候, 白语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面露担忧。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让孩子来到世间是对还是错。而且生孩子对于女性来说,就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 村里大部分孕妇舍不得, 也没有条件去军区医院生孩子, 便选择找接生婆或者卫生室的医生护士。 没有足够的医疗条件和技术,且没有细心调养,一些孕妇生育后就留下了后遗症。村内一名高龄女性因为大出血一尸两命。 因白端打理了关系, 且白家舍得花资源,白语到了预产期便可以直接去军区医院生产。但可能是雌性激素分泌过多, 也是看到听到了许多骇人事件, 她心里总有数不尽的担忧与害怕。 …… 白家人的期待只能打水漂。苏行也才是最惯着白和的那个人,不仅不阻止, 还拿出自己的所有积分支持白和在夜市上摆了个摊子。 因为金属生锈的原因,白和家的电器也渐渐开始报废,很多冰箱里没有吃完的东西,白和只能拜托白端卖给部队转换为积分。 夜市摊位因人流量的不同, 价格不一,白和向夜市管理员交上十斤米获得了一个位置有些偏的小摊一周的使用权。 白和摊位上摆有青菜、干货、咸鱼、陈米等食物, 还有他自己做的一些手工用品。吃的在这个年代就不缺客户。 最受欢迎的是十多块钱一大包的固体饮料粉冲出来的果汁。尽管香精味十足, 但甜味果味对于现在的人们有着致命的诱惑。东西一摆出就勾得无数人停下脚步。因为已过期的原因,白和一杯定价很低。 客似云来, 本来只是过来帮白和凑凑人气、烘烘场子的白爷爷和白大伯,看着蜂拥而至的人群,自动转换为服务员忙得停不下脚。而白和也有了精力去留意那些外来客户。 白和摆摊不单单是为了赚取积分在安置区立足。还因为这里是人员最为混杂也是消息最为灵通之处。 …… 安置区吸引了本市所有人的注意力,但因所容有限,想要在里面定居是比较严苛的。 其中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嫁到安置区内。 舍水村最近喜事频繁发生。 太阳落下,在家窝了一整天的村民习惯性围坐在村口。 “老陈恭喜啊!你们家儿子终于结婚了。”一大婶稀罕地对一个矮小且有些邋遢的老汉说道。 老汉蒲扇一扇,翻了个白眼“说的什么话?我儿子一表人才,以前没找对象那是他心没定。” 此话一出,无数人悄悄撇了嘴。他家儿子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年近四十没有一个姑娘看上,本以为要打一辈子单身,没想到撞上这么一个年代。众人心里一阵唏嘘,为现在女孩子的现状感到可惜担忧。 “陈叔,听说你的儿媳以前还是一个明星。”一男人好奇问道 “没错”说到这,干瘦的老汉挺起自己的胸膛,满脸得意。 尤其看着众人羡慕的目光,陈老头感觉自己身子骨都轻了些许,曾经憋的那些怄气,此时全都抒发出来。 “只要他们早点生娃,我这一辈子就满足了。” 老汉一脸期待的说道。心里却有些肉疼,为了获得安置区户口,外面多的是人想要倒贴进来,而他儿子被这女的勾了婚,竟然拿了家里两条肉、一瓶酒、一大袋红薯土豆当彩礼。鬼扯的仪式感。 “他们怎么认识的。”一侧的女孩紧紧追问道。 “陈婆介绍的,她以前可是市里有名的媒婆。” 老汉打量了一下女孩,穿着一件老婆子才穿的碎花背心,勾着背,披头散发不象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李丫头你也要找个对象了,这年头女娃可不像以前那样好过日子。” 女孩没有说话,心里也浮起一些小心思。 她是个颜控,但自己长得一般,相亲数次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本来都打算认命了,现在看来…… …… …… 转眼五年过去了。春夏已经彻底消失,每年极热之后就跳到极寒,许多物种没有适应极端天气已经灭绝。人类数目也是大幅减少,现在存活人类只有灾前的七十分之一。 无数繁华的城市已经荒芜,高楼大厦那些曾经象征着人类文明进步的钢铁森林,如今成了断壁残垣。偶有几个穿着破烂的人影,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废墟之中艰难的搜寻着一切可用的资源。 他们是被大部队抛弃,无力前往更好的生存地点的老弱病残。弱肉强食在这个时代展现得淋漓尽致。 安置区在经过五年后已经成为附近几个市中最大的人类生存基地。 高层领导的能力不错,也愿意干实事,来到安置区的普通百姓只要舍得干,起码能活着。 “舅舅”杂货店内,一个安静坐在竹椅上摆弄魔方的小男孩,抬头看了看柜上的沙漏,发现只剩下一小截时,连忙跳了下来,朝里面大喊着。 埋头在仓库里清理货物的高大身影,将最后几箱物品整理好,缓缓从里面走出。 五年过去白和,相貌变化不是很大,但眉目之间带了几分明显的煞气,一看就不好惹 五年间白和的地摊也变为了区内二环的一家百来米门面。生意不错,跟东南西北的商人都有来往。 “舅舅天快要亮了。”男孩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些焦急。 白和也朝窗户外看了看天,天际已经出现变色。 “遂遂,今天舅舅抱着你回家吧!” “嗯!”遂遂乖巧的点头。 “放心,我会看好店的,快走,半路天亮了可不是好玩的。”在给货架上货理货的张燕,看这时白和还在不放心地检查,忍不住催促。 白和冲着他点了点头,便抱着遂遂走入街道,刚走没几分钟便遇上了区内巡逻队。 “白老板回家了?” 巡逻队中有白端的队员,他们去过白家吃饭,平时和白和打交道也比较多,很是熟稔地和他打招呼。 “是的,大磊今天轮到你们值班,最近辛苦了。” 前一个月邻市突发地震,一批幸存者迁移到了这边,自此区内治安就差了很多,偷鸡摸狗、□□劫的事频发,甚至有人将主意打到商业区,半月前有两家粮店就被抢了。虽然当时人员都被逮住,并罚去开荒,但被他们糟蹋掉的东西却回不来了。 巡逻队的工作也增加了很多。不只晚上,他们现在白天也要定时定点巡查。 白和的店铺开业以来就比较顺畅,没有宵小来闹事,也没有人给他制造问题,一部分原因是白端帮他把渠道打通,另就是巡逻队队员额外看顾的,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 “还好。”巡逻队内都是一群大小伙,笑得憨厚。 “这是c市一种植物熬出来的糖,昨天刚到,很清爽,醒神效果不错,兄弟们尝尝,有什么建议跟我说一下。”白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用纸包的糖果,不是很多,一人也就能够分个两块。 这群小伙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白和大方客气,店内出了新品,时常会分点给他们尝尝,说是征求一些意见。 几个小伙不善言辞,但也懂白和的好心。巡视到这片时格外用心,在店内忙不开的时候也会帮忙维持秩序,有外地商人来做生意,他们也会将其推荐到白和的店面。 巡逻队的人很珍惜地将糖果放进口袋,没有人舍得将糖独享,只要想到回家妻子、父母看到糖果惊喜的样子,苦涩的生活里也能透进一点光。 白和和几人告别后,便匆匆往外走。 “馋了” 走了几步,白和对上怀里小朋友直勾勾的眼神。 “嗯。”遂遂直率点头,黑漆漆的眼睛里带着渴望。 “不行。今天你已经吃了两块了。”白和果断拒绝,现在长出虫牙可不像灾前还能去补。 遂遂有些失望的垂头,却没有痴缠,乖乖将头搭在白和的肩膀上。 遂遂正是白语的孩子,这孩子出生在灾间,是白家唯一一个第四代,一家人虽然很疼爱他,却没有娇惯,深知娇养的花在恶劣的环境活不下的道理。自走路起他就跟着家里人锻炼,该吃的苦一样没少,性格也养得很坚韧。 店铺离舍水村距离不远,快走十多块分钟就能到。舍水村与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村里密密麻麻搭建了许多房子,土屋、木屋……,一眼看上去显得很混乱。 此时临近天亮,大家都下班了,从四面八方往家里赶。 路上白和碰到了白卓,白卓肩上扛着个大编制袋,快步往村内赶,面容疲惫但脸上却带着笑。 70-77 第71章 当年城市情况十分糟糕, 白卓很有前瞻性用粮食租了大伯白辉家一间房。但租了不到一年,眼见灾情越来越严重,白辉老婆担忧白辉倒贴家里的粮食帮扶兄弟, 平时没少排挤和冷讽白老三一家人。 白老三夫妻因为是城里人,对于自家泥腿子兄弟一直有种优越,哪受得了这个气, 两方隔三差五就吵了起来。 白卓无奈且焦虑, 现今不比从前,道德与法治成为废纸, 他们一家老的老弱的弱且寄人篱下, 与大伯一家闹僵,只会带来众多隐患。 直到后来安置区建立,白卓花了一半身家搬进村内一座守鱼塘的小屋, 才将关系缓和。别看屋子小,且旧, 但在当时也是热饽饽, 不少人盯着。 安置区内提供给普通民众的住所,大多都是集体宿舍, 小且挤,而且根本没有个人隐私,遇上个人品不好的室友,直接玩完。 这几年来, 白卓的变化很大,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江湖气消失, 脸上凝聚了许多岁月磋磨的沧桑与疲惫, 但也有了父辈的担当和厚重。 白卓比他父母有远见,也比他父母更能适应环境。灾情来临后, 他将父母管得严严实实,使其再没做过惹人烦的事。而且亲戚家有什么事,不用说,就会自己过来主动帮忙。因为白卓的有意经营,让舍水村村民对他占房的事,也少了些闲言碎语。连对白老三夫妻颇有微词的白奶奶对他的官感也是很好。 遂遂见到长辈很有礼貌地打招呼。白卓看向白和怀里肉嘟嘟、精力充沛的遂遂,眼中有掩不住喜爱和羡慕。“遂遂长得真壮实,平时有空的时候多去叔爷爷家找吉宝一起玩。吉宝性格有些内向,希望你能带动一下他。”说着白卓从袋里抓出一把爆米花和一把炸麻花塞进遂遂的口袋里。 担心遂遂长虫牙,白家人一直控制他的甜食摄入。很馋,但以往的经验还有家人的教导,也让他养成不随意吃别人东西的习惯。咽了咽口水,亮晶晶的眼睛看向白和。 “叔爷爷给你的就收下吧。” 闻言遂遂眉开眼笑“谢谢叔爷爷。” “不客气。”白卓看着遂遂红扑扑的双颊,儿童独有干净的眼神,再联想到家等着他的孩子,紧绷的神经都轻松了许多。 “既希望你们快快长大,又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现在的无忧无虑。” 白卓的孩子白吉出生时,村内正处于恐慌混乱之时。恶意纵火的事件频发,继袭村事件之后村内再次扬起片片白布,人人自危。 为了避免造成更大恐慌,官方安排了不少专业人员进行侦查。但当时正处于安置区建设的关键时期,村内每日人流量大,让破案增加了许多难度。 经过十多天的时间凶手被抓住了。凶手的遭遇让人唏嘘,一个是被家人抛弃,差点被当成二脚羊吃了的十一岁小孩,他的精神已经扭曲,只想报复社会。另一个是舍水村本地村民,她的丈夫和孩子死于流民袭村,因此仇恨身边存活的舍水村人,尤其是那些家庭圆满幸福的人。 孩子是主犯,村民是从犯,他们能连续作案多起,一是由于本地人摸底,二是人们对于小孩子天然的滤镜和忽视。据悉不只一次有人看到小孩在案发地徘徊,但没有一个人起疑。案件公布后,舍水村这些人被狠狠上了一课,警惕心高了许多。 但凶手落网后,纵火事件并没有如大家想象中结束。反而范围从舍水村扩散到整个安置区,一天甚至有几起发生,官方忙得焦头烂额,百姓之间也是恐慌四起。 等到安置区后那干枯的山被烧起,安置区与附近几个村都陷入覆灭的危机,犯事者主动走出,官方人员才知罪魁祸首为火神教。 白卓、白和等人回想起那场铺天盖地,犹如浩劫般大火,至今都会心底发寒。那一次差点数万人都要被烧死了。 没有水没有机器可以灭火,无数战士以血肉之躯,顶着高温与浓烟,用生命砍出了隔离带。区内凡是能动的人都在铲土扑火。几乎动员了一切的力量才把山火控住。 那场大火已经过了几年,但带来伤害至今也没有消失。白和抬眼看向村后方,整整四天的火,后山都被烧光了,枯瘠的山脉、焦黄的土地、光秃漆黑的树干、裸露的岩石,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阴森凄凉。 那一年的冬天,安置区内无数人永远沉睡于梦中。 而罪魁祸首火神教教徒不等官方抓捕,一个个就献祭一般走向熊熊火焰之中。火神教是时代造成的产物,里面的教徒无一不有悲惨的经历,但他们也是极端的疯子。那一场自焚,给无数人留下抹不去的阴影。 而再三被激怒的官方,也是用以雷霆手段剿灭其枝羽。但众人都知道,只要社会情况不改,类似于火神教徒的人就不会少。 因为外界的持续动乱,加之出生时体弱,白吉自出生起就被拘在家里,少与人接触,性子不免有些娇弱。尤其一次外出路上他亲眼目睹了抢劫杀人的血腥场面,被吓坏了,更是不愿意与人接触。 “这操蛋的社会……”白卓咬牙切齿的说道。 “现在区内治安好了很多,你有空了,多带他走走,多去接触人,会好的。” “嗯,这一单干完,我就有空了,一定得多锻炼他。”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从前白卓向往古惑仔里豪情肆意的江湖,想要体会,但他父母就像一条锁链紧紧栓着他,他不理解他们怎么有那么多担忧。现在他当了父亲,才明白父母的心态。 两人同行往村内走,刚进村口,就发现里面围了一群人。 “又去嫖,赵明远你之前怎么跟我保证的,脏死了,给我滚,滚出我的家。”村口陈大家的闺女陈红燕正歇斯底里的冲对面高壮的男人怒骂。 毫无征兆的她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地向男人砸去。男人狼狈地躲避开,“砰!”一声巨响,水杯砸到墙上瞬间粉碎,陶瓷碎片四处飞溅。 男人吓得眉毛直跳,但紧接着碗、筷、凳子等都向他飞来。 家里两个小孩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哇哇大哭起来。一向溺爱孩子的张红心冷漠地将两个外孙关进房间,便加入了战局。 “别以为燕燕的爸爸没了,你就可以欺负她。你这个白眼狼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现在还敢偷腥,给我滚,滚回你那个破烂的家。”张红心拉着女婿的手臂衣服就往外扯。 她是做惯农活的力气不小,男人竭力抵抗还是被狼狈推到门边,陈旧的衣服被撕开一道道的口子。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更是让他的脸涨得通红,牙根紧咬,手已经握成拳头。 “这么多年他一直吃住在妻家,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还偷腥,太没良心了。” 陈大几十年前就在村内开小卖铺,家底子在舍水村来说是不错的。他家又只有陈红燕这一个孩子,可不使劲宠,早些年就在镇上给她买了房和车。 赵明远是她自己找得对象,高大帅气,即使没什么本事,家里也是一塌糊涂,她还是一意孤行的嫁了。 结婚后两人吃住在娘家,赵明远虽然有些懒,但关爱妻儿,但也没有看出什么大问题。但后来老丈人走了,社会乱了,他本性就露出来了。 “唉!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尤其是现在这狗蛋社会,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男人可不使劲做。要怪就怪张红心不能生,要是陈红燕多几个兄弟撑腰,他也不敢这么欺负人。”一个妇人阴阳怪气道。 “也怪燕子这姑娘早年不听话,找了个凤凰男,我早看出来这赵明远不是个好东西,贼眉鼠眼,也就个子高大点,能骗到这些年轻姑娘。可惜家里两个孩子。” “也是那些女人不安分sao,要我说那些s货都该被枪毙。”说这话的妇人咬牙切齿,眼睛红得都要吃人。一看就是在这上面吃过亏。 “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女孩子谁会愿意干这行,长街里有不少可怜的女孩,如果不是现在的世道,我们村的这些人一辈子都别想接触到。”有年轻的,热血还未被磨灭的女孩子,愤愤说道。 但她的声音太微弱了,一下被淹没在愤懑的人群中。 站在这里说风凉话的人,不懂别人的难处吗?不不,他们是知道的。 只是生活的苦痛,扭曲了她们的灵魂,他们想要个渠道宣泄,至于这些承担他们负面情绪的人,无不无辜、可不可怜,就不是她们考虑的了。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舍水村的生活环境相比于外面来说好太多,但人们离吃饱却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几年过去村里几乎看不到什么老人。 在生存面前,在道德与法治逐渐消散的今日,人性的恶意不能让人直视。 村里公认的老实人在灾间抛妻弃子另找新欢;为了减轻负担几个子女可以把家里的老人活活逼死;为了争一块地亲兄弟可以打得头破血流;为了一袋粮食子女都能成为货物卖掉。 相比之下“嫖”已经是罪行最浅的了。 第72章 明事的都知道这事闹不大。陈家的顶梁柱几年前因为晒到太阳得了热病死了, 现在陈家剩下的都是妇女儿童,如果把家里唯一的男人赵明远赶出去,她们就成了块明晃晃的肥肉, 只能任豺狼撕咬。 与陈家关系好的已经开始劝和,给几人递台阶。陈红燕委屈的蹲在地上哭,赵明远在她旁边做着保证, 誓言旦旦, 陈红燕却始终没能看一眼。 张红心沉默地倚靠在墙边,短短几年她的头发已经斑白, 曾经村内最讲究的她, 现在一身狼狈。 眼见风波平息,人群慢慢散开。灾前这样的情况,村里少说要帮扶一把, 为孤儿寡母撑一下腰。但现在冷漠、明哲保身是常态,谁家没有一点乱七八糟的事, 随意出头, 遇上个情绪极端的人,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灾难与麻烦, 才追悔莫及。 热闹结束,人群散开,白和带着孩子快步走到大伯家时,看见白语两夫妻候在门口位置。 “发生了什么事?”两人表情的异常, 一瞬间就让白和敏锐的察觉到了。 遂遂本兴奋朝妈妈扑去,但中途就被爸爸给截了。小朋友很会察言观色, 见几个大人之间气氛不对, 乖乖窝在爸爸怀里,不吵不闹很没存在感。 白语犹豫了一会, 低声说道“她来了。” 没名没姓,但白和瞬间就明了她说的是谁。在白家只有一个禁忌名字 ,那就是他的母亲苏好好。 “她来干什么。”白和面色平常,随意问道。 白语心却一下提了起来,她这个堂弟太会忍,有时越是平静越是狂风暴雨之时。 “她说想见见你。” 白语今天看到这个小婶婶的时候心情很复杂,已经十多年没见了,在他们已经都把她忘了的时候,为什么要过来。彼此之间互不打扰不好吗? 不会是过不下去,来找儿子赡养吧!白语不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 房子里气氛很怪异,两老和白大伯神情悲伤而又愤怒,凳子上坐着的沉默女人,让他们忍不住想起自己早逝的儿子(弟弟) 他们能理解苏好好再嫁的心思,毕竟她还年轻,但不能原谅的是她在丈夫离开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带着家里所有的存款和赔偿款跑了,更恨她将白和送进精神病院自生自灭。 相处的那些年,他们白家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吧! 苏好好刚来的时候,白奶奶情绪很激动,问了那些自己藏在心里,午夜梦回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但这女人就像个木偶一样,任他们如何谴责推搡,都没有动静,只说想见见白和。 白和走进来的时候,几人神情瞬间变得紧张,仔细注意着他的状态。 坐在凳子上的女人,听到动静也抬起头,看着门口处夹杂在光影中走来的白和神情有些恍惚。 记忆里前夫的模样,一瞬间竟然清晰了。 她扶着椅子,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也不在意白和的冷漠,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一遍,看到他长得高大,肤色正常,明显没有吃过什么苦,她露出一个笑。 “我对不住你,看到你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自顾自地说完,她就往外走。 跨过门坎的时候,她身子晃了几下。她瘦得可怕,像是一支即将燃烧干的蜡烛。 “她来就是为了说一句话。”大伯娘拧着眉看着苏好好离去的背影,困惑说道。记忆中的前弟媳娇气又有点执拗、自我。 她今天来,陈珍都已经做好家里不得安宁的准备。没想到她真的只是简单看儿子一眼,就果断离开了。 说实话,苏好好走进来的时候陈珍差点没有认出她,记忆中的地媳如一朵芙蓉花、清新柔美。她本人生活上也很讲究,即使在农村每天也会用心打扮。现在却和女鬼没什么两样,瘦骨嶙峋,长发凌乱,身上的衣服都看不清底色,全身也环绕着一股很重的异味。 但此时白家只能将各种揣测压在心里,他们更担心白和的状况,深怕他受到刺激犯病了。 恰好此时苏行也下班了,白家几人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偷偷与他说明了情况,将人领了过来。 “我没事。”白和无奈地叹口气再次说道。 “嗯嗯。”大家都跟着应声点头,但显然没有一个能放心。他的病就像是一颗潜伏已久的炸弹,是所有白家人的心病。 “我先回家了。” “好。”白家人注视着白和离去背影,只觉萧瑟单薄,心里忍不住埋怨苏好好。 “不用担心我,我并不难受。”回到家,接过苏行也递过来的热茶,白和埋在他的颈侧,鼻尖克制地蹭了蹭。 时间是一计最好的良药,那些刺骨的疼,现在都被模糊了,可能他也产生了抗体。 “只是困惑不解,爸爸那么爱她,她也很用心的经营这个家,为什么爸刚去逝就能出轨。” 想起多年前看到的那一幕,白和依旧会生理性的恶心。 苏行也将他抱在怀里,静静倾听他的过去。 …… 走出白家的苏好好,笔直地朝着后山走去。两天没吃东西的她,几乎是凭一股意志在往前。 她来到已经干涸的河道,白天河特意为她做的台阶还在,苏好好坐在台阶上,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白天河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可惜太短命了。如果他还活着,她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 苏好好坐了一会,直到天边泛起红光,她强忍住回头的欲望,踉跄着向后山走去。待到太阳升起,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彻底走不动了时,她躺在了一片干地上。 看着头顶煌煌烈日,即使眼睛变得一片白苍,她也舍不得移开眼。半个小时,一小时,或者更久,身体像是被沸煮一般,剧痛让她剥去自我催眠,记起刻意遗忘的曾经。 白和的聪明遗传于他的爸爸。年少时的白天河是一块吸睛石,聪明、帅气、开朗,苏好好第一次在学校操场上见到他时,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尤记第一次他主动向她搭话时,内心掩不住的怦然与窃喜。 相伴结婚后,他满足了她所有的虚荣心,与对伴侣的期待。顾家、有责任心,从不认为家务、照顾孩子就是女人的责任,也不像村内的男人,出去打工,就把妻子扔在家里…… 无数次她得意于周围朋友、姐妹羡慕嫉妒酸涩的目光。 曾经的生活有多么美好,他的意外死亡就多么残忍。当时她有多伤心难过,就有多恐慌,他将她养得太好了,她已经习惯被人照顾的日子,她无法想象自己为了几千块钱,早出晚归,低三下四的样子。她也见不得别人同情、嘲笑的目光。 所以在张彬,她曾经的暗恋对象找过来时,她动摇了。他的条件是那么好,而且他说他一直记挂着她,在一起后也会百般呵护她,不会让她受一点生活的困扰。 所以在痛苦挣扎之中,她选择了对她最好的一条路。爱只是她身体里一部分,她还年轻,未来很长,她不可能只为他们父子活着。 本来想着等处理好白天河东后事,再慢慢离开,但白和那孩子太聪明了,竟然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他当时犹如一头疯狂暴戾的狮子,张彬在他面前毫无防守之力,只能像条死狗一样蜷缩在地上,整张脸血肉模糊。她壮起胆子去阻拦,却惊恐的发现,那孩子看她的目光冰冷无情,她害怕了,退却了,拨打了报警电话,最后任由人将他毫无尊严地捆绑起来,送到了精神病院。 分离时白和的神态与目光,苏好好不敢回顾。 无数个难眠愧疚的日子,她不断催眠自己,她没有做错,人都是自私,而且白家会照顾好白和。 与张彬在一起后,他也践行了他的承诺,对她很好。可是疫情与天灾毁了一切,钱没了作用,神体逐渐老迈的他们也没了用处。张彬的子女,将对她的不满与怨气摆在明面上,这几年她吃的苦比一辈子都多。 前几天张彬死了,而她也被赶了出去。她没脸回娘家。 后悔吗? 意识恍惚之际,苏好好心想,如果她能像姐姐一样独立,或者当初听进姐姐的话就好了。 在意识彻底消失的时候,苏好好心想,下辈子不要做漂亮攀附他人的花了,做一颗强壮独立的树。 第73章 石子带起的波澜, 还未完全展开,便很快被更大的波浪给淹没。 那一天是大伯娘陈珍的生日,家里人特意留出时间聚在一起为她庆祝。 天亮晃晃的, 厨房里,平时舍不得吃的肉在锅里咕噜噜地沸腾着,伴随着珍贵的调料, 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窝在厨房角落里小朋友悄悄咽了咽口水。 白爷爷趁切菜之际, 偷偷摸摸往他嘴里塞了一片熏肉,小朋友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他捂着嘴巴, 嘴角忍不住上扬,总以为自己将这份小小的窃喜隐藏得天衣无缝。其实,他那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和微微鼓起的脸颊, 早已出卖了他。 大人们虽然装作没看见,但眼角眉梢都藏着笑意。在这艰难混乱的年份, 每一份温馨与美好都是无比珍贵。 饭后, 遂遂将自己存了很久才存下的一罐子零食,还有晒干的一盒野花送给了外婆。这份心意, 让陈珍感动得不行。 突然窝在角落里静静啃着大骨头的黑斗从角落里冲了出来,耳朵竖得笔直,不断冲着众人吠叫,还焦躁地用爪子扒拉着地面。 “黑斗怎么了?”苏行也困惑地说道。几年的相处, 苏行也深知黑斗的聪慧和敏锐,绝不会无故吠叫。 这时家里的大黄和妞妞也变得焦躁不安, 它们缩到角落, 口里汪汪叫个不停。自灾情后,两只敏锐的小狗, 深深的感受到人类对它们的觊觎和恶意,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生怕外人引起注意。像这样不顾一切地吠叫,实属罕见。它们的耳朵竖得高高的,尾巴紧紧夹在腿间,眼神中透露出不安与恐惧,仿佛预感到了某种不祥的征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怎么回事?”白奶奶心“突突”跳个不停,本能地将曾孙紧紧抱在怀里。周围的人也将年迈的的老人和小孩护在身后。 所有人绷紧神经,提高警惕,黑斗全身颤抖着,却依旧拉扯白和的腿,似要将他引到房间内。 “呼呼” 窗外突然传出风吹动树叶窗纸的声响,众人一愣,自极昼高温后,白日少有风动,安静得如同死水。几人凑近窗口,只见亮得刺眼的天空,遥远的天际边,泛起了一丝异样的灰色。 亮晃了几年的天空,突然出现变化,他们不由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天际边那一抹逐渐扩散的灰色。那灰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涂抹开来,渐渐吞噬着刺眼的白亮。强大炫目到不可直视的太阳,第一次变得黯淡。地上的也越来越大,地上的树枝残叶都被席卷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这是要下雨了?"白语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五年来从未有过一次白日下雨,他们都已经忘了白天下雨的感觉。 天气出现变化,烈日似乎要消失,她本该高兴的,但生物对危险的本能,这几年不安定生活带来的戒备,让他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上天会有这么好吗?内心传来隐隐的恐惧。白和不自觉地抓紧了对象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窗外的树叶开始剧烈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掌在拍打着窗户。窗纸被风吹得鼓胀起来,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仿佛随时会被撕裂。 "不对劲"宁父的表情无比凝重,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天际边那团越来越近的灰色云团,"这风、这云来得太突然了。" 白语的心跳陡然加快,她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顺着脊背蔓延到全身。她的喉咙发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能呆在这里了,我们去地下室躲躲,这风不简单。”宁教授见识广博,在灾情给予了白家许多的帮助,对于他的话大家都很重视。 “拿上雨具、棉衣、食物……” 大家很快忙活起来,收拾东西,将老人护送到地下室…… 突然,一阵刺耳的呼啸声从远处传来,像是无数野兽在咆哮。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震得窗户都在颤抖。 "是风,好大的风!"几人脸上不可避免露出惶恐,透过围墙他们看到远处的田野上,尘土被狂风卷起,形成一道巨大的灰黄色帷幕,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村庄逼近。那风墙中隐约可见旋转的气流,卷起无数杂物,像一条狰狞的巨龙张开了血盆大口。 " 爸,快离开窗户!"“长青”几道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与恐惧。 距离窗户最近的白长青虽然还没有察觉到问题,快速往后退,可还是迟了。一道狂风携带着一块木板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狠狠地拍打在窗户上。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窗框剧烈摇晃。 "趴下!"白和一把将踉跄的大伯扑倒在地。 一声巨响传来,窗户被狂风彻底击碎。玻璃碎片如同锋利的刀刃,四处飞溅。白长青被侄子压在地上的瞬间,感觉到凌厉的风声在耳边响起,有碎片擦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刺痛。 狂风夹杂着沙石灌进屋内,打得人睁不开眼。 “白和你有没有受伤?”苏行也来到他的身边焦急的询问,同时将他和大伯拉起。 “我没事。”白和拉着大伯和苏行也躲避在墙角。 屋外,世界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白和透过破碎的窗户,看到远处的树木在狂风中疯狂摇摆,有的已经被拦腰折断,在空中飞舞。屋顶的瓦片被掀飞,像是一片片黑色的蝴蝶,在狂风中盘旋。 屋内,狂风夹杂着碎玻璃呼啸而入,客厅里的家具被掀翻在地,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快点去地下室,东西不要了!"白和大喊着,声音几乎被风声淹没。 “家里的牛、羊怎么办?”宁母与大伯娘等人焦急担忧地看着牛圈的方向,并试图顶着狂风将其带过来。白家现有的生活,很多是靠家里这些牲畜。 “人比物重要,牛羊没了,我们可以再兑换,妈我们走,再留在这里会没命的。” 白语艰难地将亲妈和婆婆从地上拉起来,并指挥着对象与公公将刚收集的物品背在背上。狂风几乎将她吹倒,她与亲妈婆婆相互紧抱,靠着墙壁,一步步向院后地下室挪动。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屋外传来各种可怕的声音:树木断裂的脆响、物体倒塌的轰隆、还有此起彼伏动物的惊叫……。 此刻她无比庆幸,将爷爷奶奶还有孩子先送进地下室。 白和拉着大伯往后院走,但大伯迟迟不动。 “汤圆,我们的家没了。这都是我们一家人一点一滴置办的!”白和听到大伯颤抖的声音,心中一酸。他回头望去,只见大伯呆呆地站在狂风肆虐的客厅中央,猩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和不舍。屋内的景象已经面目全非——茶几被掀翻,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墙上的相框被吹落,照片在风中飞舞;插着野花的花瓶歪斜地倒在地上,花早已不见踪影 "大伯!"白和声音里带着难过,但异常坚决地说道"家没了我们可以再建,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快跟我走"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狂风袭来,“咚”一声巨响从房顶传来,二楼的房顶似乎被什么东西砸穿了,重物落在地面并滚动的声音是那么明显。 头顶的天花板开始簌簌往下掉灰,墙壁出现了晃动。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给苏行也使了个脸色,两人一把拽住大伯的胳膊就往后院拖。 "汤圆"大伯的声音哽咽了,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家,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滑落。 几人跌跌撞撞地往后院跑去。狂风如同无形的巨手,不断将他们往后推。白和感觉自己的脸被沙石打得生疼,眼睛几乎睁不开。他死死抓住大伯和苏行也的手。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头顶传来。白和抬头一看,后院搭的棚顶被整个掀飞,露出灰暗的天空。狂风如同洪水般倾泻而下,将院内的物品卷起,在空中飞舞。 走在最前的白和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要往天上飞。幸好他及时抓住院子里的磨盘。另一边的苏行也和大伯也非常迅速的抱住他身子,才避免了整个被刮走。 白和环顾,后院的围墙摇摇欲坠,如果院墙倒了他们整个暴露在风内,只怕真要被刮走了。 "你们抱住我!"白和声嘶力竭地喊道,他手中出现了一把刀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白和的手紧紧握着刀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明明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脑子这一瞬间却异常冷静,灵魂仿佛浮在上空注视着一切。狂风呼啸着,像是无数厉鬼在嘶吼,卷起的沙石打得他脸颊生疼。 "绳子!"白和大喊。 苏行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迅速从白和背包里掏出一捆登山绳,捆绑在几人身上。白和将绳子一端牢牢系在刀柄上。 "一个一个来!"白和喊道,"我先过去,你们抓紧绳子!"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沿着绳子向地下室爬去。狂风几乎将他吹得悬空,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要被撕裂。沙石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但他咬紧牙关,一点一点向前挪动。 终于,他抓住了地下室所在大门。粗糙水泥磨破他的手掌,但他顾不上疼痛,迅速将绳子固定在门框上。 “大伯你先来。” 狂风中可以看到大伯明显体力不支,但他依旧艰难的抓着绳索前行。 每一秒都是如此难熬。 "苏行也!快!"白和声嘶力竭地喊道,同时他也拼命将绳子往这边拔。围墙一面已缺了个大口,院外各种物品在空中乱飞,如果被砸到他们九死无生了。 苏行也此时很庆幸平日白和拉着他锻炼,此时抓住绳子,他还有余力躲避空中杂物,眼看房屋越来越近。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传来,后院的围墙轰然倒塌。砖石四散飞溅,烟尘弥漫。白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苏行也的身影在狂风中摇晃,仿佛随时会被卷走。 "抓紧!"白和大喊。 苏行也死死抓住绳子,他此时身子已经飘起,全靠白和那边拉扯,他才没有被吹跑。但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他感觉手臂似乎都要被扯断,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小苏,千万别松手啊!”白长青脸涨得通红,几乎拿命在拉。 不行 苏行也的余光瞥见一股更为狂暴的风浪席卷而来,天地间的怒意在这一刻彻底释放。路边的灯杆、残破的房屋,像是被巨手随意揉捏的玩具,瞬间被撕碎、抛向高空。风声如野兽般嘶吼,淹没了所有的呼喊与哭泣。人类的渺小,在这自然的伟力面前,显得如此无力。他的额头布满冷汗,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混合着唇边咬出的鲜血,滴落在颤抖的手背上,温热却又冰冷。 他当下做了个决定。 "你敢松手,我就敢跑风里找你。"白和多么了解他啊! 这一刻苏行也是难过、遗憾也是满足的,虽然下一刻将死亡,但他精神圆满了。他爱他,从少年到今,贯穿了大半个人生,即使破镜重圆,但曾经的过往,白和的内敛,让他午夜梦回依旧有忐忑担忧,是不是迫于他的死皮赖脸,或者病情……他们才在一起。此刻白和愿意用生命回报着他,苏行也感受到了最纯粹、最深刻的幸福。 汪汪汪焦急的狗叫声,伴随着两道人影而来,宁泽蓝和白语两人拽住绳子,几人一起使力将人拽了过来。 苏行也瘫软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而白和顾不得安慰,他死死抵住房子的木门。 “快搬东西过来抵住。” 感觉门板在狂风的冲击下不断震动,白和大吼道。宁泽蓝,白长青几人强压恐惧抬起沉重的水缸抵住,同时将房内的桌子什么都堆在在门后。 第74章 木门在狂风的撕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白和的后背死死抵住门板,能感觉到每一次撞击都像重锤敲在脊柱上。汗水混合着尘土从额头滑落,在脸上划出几道泥痕。 "快!把那个柜子推过来!"白和嘶吼着, 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 宁泽蓝和白语合力推动一个沉重的木柜,柜脚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大伯白长青拖着受伤的腿, 将能找到的所有重物都堆在门前——米缸、农具、甚至是积的木柴。 苏行也瘫坐在墙角, 右手还死死攥着那截救命的登山绳。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泛着血腥味。刚才在狂风中飘荡的画面仍在脑海中闪回——那一刻, 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快进地下室"白和冲大家吼到, 临时搭建的屏障,使木门的震动稍微减轻了些,也暂时抵住狂风的袭击, 头顶天花板的灰尘簌簌落下,犹如石头砸在彼此心上。 白和一把拉起苏行也, 另一只手拽住大伯的胳膊, "门撑不了多久了!" 一行人加狗跌跌撞撞地向地下室入口跑去。"汤圆!"大伯突然挣脱白和的手,转身往回跑。 "大伯!"白和的心跳漏了一拍。 只见大伯冲到角落里, 踉跄提起一个编织袋。“这是今年的新种,不能丢。” 白和回头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木门,门框已经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他一把抢过大伯手中的袋子抗在肩上,一手拉着他的胳膊, 另一边苏行也拽住大伯拼命往前跑。 腺上激素的迸发,让白和一时之间都感觉不到肩上物品的重量。 几人费了老命跑向地下室入口, 身后传来木门彻底崩塌的巨响。狂风夹杂着杂物灌入屋内, 树枝杂物被抛向空中。 地下室入口处,宁父正焦急地站在那里, 脸色惨白。"快进来!"他伸出手,声音颤抖。 苏行也几乎是半拖着大伯入地下室,白和最后一个冲进来。他顾不上喘息,抓起早已准备好的铁链,迅速将铁门与旁边的铁环捆绑在一起。 "还不够!"苏行也哑着嗓子说,从墙上取下备用的铁链,两人合力将门锁加固。 白家地下室是在灾前就建的,用料很扎实,四壁都是用钢筋水泥浇筑的,坚固性不用说。其中一间房还被白和特意加固过——加装了防震支架,墙角堆着应急物资,甚至连通风口都做了防倒灌设计,专门用来避难。 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间房内。地下室里一片昏暗,只有一盏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不健康的青灰色。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的声音此起彼伏,黑斗趴在角落,舌头吐得老长。 "都都进来了吗?"爷爷颤抖着问,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每个人的轮廓。 "在。"白语与苏行也应声。 "这儿呢。"白语拉着宁泽蓝举起手 "我们没事。" 大家一一应声。老爷子心中紧绷的那根绳稍微松了点,不管外面世界变成什么样,只要一家人在,还有希望。 苏行也坐在白和的身边,白和紧紧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此时都浸着冷汗,却犹如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交缠。苏行也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手正微微发抖,那颤抖透过皮肤传来,像电流般击中他的心脏。 先前一幕的后怕此刻正在白和脑海激烈迸发。风声、断裂声、失重感——记忆碎片如玻璃渣般在意识里翻搅。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苏行也指节处的擦伤还在渗血,混合着泥沙和雨水,在皮肤上留下污浊的痕迹。那血迹蜿蜒如细小的河流,在白和掌心的纹路里干涸成暗红色的痂。 他一生所拥有的不多。自患病起,他的生活、他的家人都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中。多年就医的经历像一场没有尽头的跋涉,医院的走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与绝望混合的气味。他旁观过太多同类精神病人,那些渴求太多的眼睛最终都熄灭了光——有人日复一日地趴在窗台等待永远不会来的访客,有人把褪色的全家福摩挲得卷了边,有人无数次放下心防去交友,最后在世俗的眼光下伤得一败涂地。 他们是世俗中的怪物,是比身体残缺更令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人们会同情拄拐的残疾人,却会绕道避开一个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精神病患者。这种避之不及的目光,比任何病症都更伤人。 每次复诊,候诊室里麻木痛苦的面孔都在无声地给他上课。 白和至今记得十二岁那年,母亲带着他去朋友家拜访,当时她朋友一脸嫌弃又害怕地躲避村内衣衫褴褛、傻笑的"疯子"时,母亲瞬间惨白的脸色。那一刻,他清楚地看见母亲眼中闪过的恐惧——不是对那个疯子的恐惧,而是对自己儿子可能变成那样的恐惧。 从那天起,他学会让自己变得淡漠,像修剪盆栽般削去所有多余的欲望。剪去对友情的渴望,减去少年意气风发,剪去所有会让他变得"不正常"的可能。他把自己修剪成一株规整的绿植,安静地待在角落,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当人们都在惋惜"这孩子怎么没有少时灵气了"时,父母难过的眼神投来时,他能立刻回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那个微笑他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弧度刚好,不露齿,眼睛微微弯起,却不见笑意。 无数个难眠的日子,他爱上看心经、哲学,学会接受万事万物的消失,时间的万千变化。他把自己浸泡在这些文字里,直到皮肤都浸透了"诸法空相"的道理。痛苦是因为执着,快乐终将消逝,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期待——这些道理他倒背如流。 他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修炼得如同古井,无波无澜。那些佛经里的"无挂碍故,无有恐怖",那些哲学书上的"向死而生",他都倒背如流。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他反复咀嚼这些文字,直到确信自己已经参透了生命的虚无。连医生都说他是最配合的病人,吃药从不需要催促,复查总是准时。 医院的白色走廊里,他看着其他病人歇斯底里的样子,总是平静地咽下苦涩的药丸。 最痛苦时他学会接受父亲的离去、母亲的不单一。死亡也好,背弃也罢,不过是生命必经的过程,他这样告诉自己。 可此刻,苏行也沾着泥土的睫毛微微颤动,手上被绳索摩破的伤口还在渗血,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却像利刃般刺穿他精心构筑的防线。他突然发现,那些被自己抹杀的渴望从未消失——它们正随着苏行也掌心的温度一起苏醒。 白和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对方的皮肤。他是如此害怕失去这个一直坚定站在他身边,失去这个总是迎难而上、坚定不移的人 。 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恐惧。 苏行也察觉到他的异样,转过头来。应急灯的光从侧面打在他脸上,在睫毛下投出一片阴影。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将交握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疼痛。 "我在。"苏行也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白和的心揉成一团,人怎么能有这么奇怪的感觉。酸涩惧恐喜,身体就像被各色炸弹轰炸,以至于不断颤抖。 “我帮你清理伤口。”白和拿起苏行也的手,他一直有随身携带医疗物品的习惯。 "没关系,这就是简单的擦伤。"苏行也看着白和手中的碘伏棉签,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药物比黄金还珍贵,他舍不得用在这点小伤上。 但白和固执地按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棉签沾着碘伏小心擦过伤口。 家里受伤最重的是白大伯,被重物砸到腿,还划了一大道口子,右腿裤管被血浸透了一大片。 "得清创缝合。"苏行也检查完他伤口说道。没有麻醉,只能硬抗,尖锐针线穿过皮肉,血淋淋一片,白大伯为了不让父母家人担忧,死死咬住口中的软木,硬是一声不吭,只有额头暴起的青筋和大颗大颗流下的汗珠,泄露了痛楚。 除了伤者,其他人都没有休息。宁家几口在清点物资,手电筒的光扫过角落堆放的纸箱和袋子——大米、土豆、红薯,还有成堆的干菜和几大瓶水。 白家地下室除了用以避热,还会储货。现在这些腊肉干菜都成了救命粮,更别提他们逃进来时还顺手抓了后院的鸡。食物暂时不用愁,但白和知道,这次损失是毁灭性的——牛棚里那两头宝贵的黄牛和两头大猪,羊圈里刚下崽的母羊,还有家里细心照料的十几只兔子,现在恐怕都凶多吉少。 白语和母亲正把地下室内的被褥集中铺在地上,小遂帮忙把散落的衣物迭好。爷爷奶奶守着那三只惊慌失措的母鸡,用竹筐做了个简易的窝。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然从头顶传来,整个地下室剧烈震动起来。 大家听到屋顶坍塌的轰鸣,灰尘和碎石像暴雨般倾泻而下,本能的趴伏在角落躲藏。 白奶奶佝偻的身躯在摇晃的灯光下绷成一张弓。她将吓得直掉泪却倔强不哭出声的曾孙裹进三层棉被里,枯瘦的手指最后掖紧被角时,孩子突然抓住她布满老茧的小拇指。老人毫不犹豫地俯身覆上这团"棉被茧",像一棵百年老树用盘虬的根系护住新生的幼苗。 应急灯光在不断闪烁,狂风撞击地面的轰鸣声如同巨兽的嘶吼,震得人耳膜生疼。白和紧紧抱住苏行也蜷缩在墙边,任他身体如何强大,在自然伟力面前也如蝼蚁一般弱小。 白语半趴在儿子和奶奶身上,宁泽蓝和母亲又覆在她上方。她能清晰听见头顶木梁不堪重负的呻吟,细碎的水泥渣簌簌落在她的后颈。每一次震动都让这个"人肉堡垒"微微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土崩瓦解。 “我们能活下来吗?”她忍不住颤抖问道,声音里带着哭腔与深深的无力。 这世界真的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吗?白语恍惚想起幼时单纯无忧的时光,想起晒场上金黄的稻谷,想起总爱塞给孩子们米花的老村长。即使他们侥幸活下来,那些熟悉的音容笑貌,那些鲜活的生命,还能剩下几个? 一时绝望涌上她的心头,像冰冷的潮水漫过口鼻,让她几乎窒息。 "嘘没事的我们都在。"宁泽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强装的镇定。他的手紧紧、紧紧地抱住妻子,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生疼,却奇异地驱散了那股寒意。 "地下室采用的是混凝土结构,能抗八级地震……大家放心。"在众人惶惶中,白和的声音发出。 黑暗中,黑斗突然挤进白和与苏行也两人之间,它微热的舌头舔过白和和苏行也相牵的手,留下一道道冰凉的水痕。 白和紧紧将它搂紧怀里,安抚它颤抖的身躯。 …… “大家都先吃点东西。”白奶奶招呼着众人。 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外面的动静还没有消失。他们所能做的只能在这昏暗地下室里,等待着,祈祷着这场灾难能够尽快过去,祈祷他们能够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桌上难得摆满了各色珍藏——腊肠切成薄如蝉翼的片,被白色糖霜包含的果干,小心收藏的罐头也撬开了铁皮。 "今天是珍珍生日,太可惜了。"白奶奶轻轻握住儿媳冰凉的手,拇指在那枚磨得发亮的银戒指上摩挲了几下。她记得清楚,几十年前的今天,她第一次见到陈珍,那是个春天的早晨,一早上小鸟就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围墙边的花儿一朵朵的开了。她正在院里扫地,忽听到“嘎吱嘎吱”单车声。抬头便见自家儿子领着个穿桃红色外套的姑娘,像捧着一枝早春的杏花似的,小心翼翼地往院里引。 看见她这姑娘脸蛋瞬间涨得通红,却还强撑着挺直腰板,结结巴巴地说:"婶、婶子好,我给您带了蛋糕。" 怎么一下子她就变老了,白奶奶爱怜地摸了摸儿媳夹杂着白丝的头发与粗糙的手。 陈珍眼眶突然红了,她别过脸去假装整理罐头,铁皮碰撞声掩盖了那声哽咽。 "可惜了今天桌上的好菜。"白奶奶掰开杂粮饼,碎屑落在褪色的蓝布围裙上。她想起清晨天没亮就起来炖的鸡汤,金黄的油珠还在砂锅里打着转儿。 白爷爷突然一拍脑门,皱纹里迸出孩子般的得意:"我就说忘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揭开时,酱色的肘子皮颤巍巍地抖动着,凝冻的肉汁像琥珀般晶莹。"桌上肘子和鸡,我都带下来了。" "老东西!"白奶奶笑骂着捶他,眼里却闪着泪光,"总算会看事了。" 那肘子虽然已经凉透,但加了大料小火炖了许久,皮肉早已酥烂。苏行也接过一块,发现肥肉已经凝成半透明的冻,在灯光下泛着玛瑙般的光泽。他小心地掰开,肉丝便如花瓣般层层绽开,露出里面浸透酱汁的纹理。 小遂闻到香味,从被窝里钻出半个脑袋。白爷爷撕下一块带皮肘子塞进饼里,喂到曾孙嘴里。孩子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样子,让所有人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那几只鸡起初还瑟缩在竹筐内,羽毛蓬乱地炸开着,豆大的眼珠里满是惊恐。渐渐地,它开始试探性地啄食地上散落的碎米,每啄几下就警觉地抬头,鸡冠随着屋顶传来的闷响一抖一抖。 鸡爪刨动地面的沙沙声,喙部啄击木板的笃笃声,还有它们偶尔发出的咕咕低鸣——像一剂无形的良药,慢慢抚平了地下室里紧绷的气氛。白语不自觉地跟着鸡啄食的节奏轻拍怀里的孩子,宁母数着母鸡打瞌睡时点头的次数,嘴角微微上扬…… 黑斗趴在白和旁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面。它时而抬头看看鸡,时而回头望望主人,湿漉漉的黑鼻子在空气里嗅闻,仿佛在确认这个临时避难所里的每一丝气息。 待到第二天,外面的风声终于停了。 那一瞬间,地下室里安静得诡异。没有狂风的呼啸,没有瓦砾坠落的声响,只有家人沉重的呼吸声、狗偶尔的呜咽,以及角落里那只幸存下来的母鸡发出的微弱咕咕声。 "风停了。"宁父低声说道,声音沙哑。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面面相觑,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隐隐的不安。苏行也抬手示意大家冷静,压低声音道:"别急着出去,外面可能还有危险。" 他让每个人都戴上口罩——这是灾变后养成的习惯,外面的空气里可能混杂着有毒的尘埃或病菌。又让大家用布条裹紧袖口和裤腿,防止被废墟中的尖锐物划伤还有太阳晒伤。 大伯母从角落里翻出几副破旧的手套,分给众人。小遂躲在白语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眼睛里满是恐惧和好奇。 "小心点,别发出太大动静。"白和低声叮嘱,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外面……可能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些噩梦场景不断在他脑海打转。 他们小心翼翼地来到地下室入口处。借着从缝隙透进来的微光,他们发现入口的铁门纹丝不动——显然是被倒塌的杂物堵死了。 "得想办法出去。"白和皱眉,回头看了一眼众人。 爷爷递过来一把铁锹,奶奶杂物堆里翻出一根撬棍。几人开始一点一点地清理堵住入口的障碍物。每撬动一块砖石,都伴随着沉闷的摩擦声和簌簌落下的尘土。汗水很快浸透了他们的后背,但入口处的障碍物似乎纹丝不动。 "这样不行,太慢了。"苏行也低声说道,目光在四周搜寻着。突然,他眼睛一亮,指向墙角:"从这边试试!那里有几块砖松动了。" 几人合力撬开几块砖,终于打开了一个勉强能容人通过的缝隙。白和深吸一口气,率先钻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为之一窒。 晨光中,整个世界仿佛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彻底碾碎。白家老宅只剩下几堵断壁残垣,砖瓦碎成了粉末,混合着断裂的房梁散落一地。院子里那棵自定居就种下的树,被连根拔起,粗壮的树干横亘在瓦砾堆上。牛棚和羊圈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几根扭曲的木梁斜插在泥土里,断裂处露出尖锐的木刺。 远处,整个村庄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大多数房屋都倒塌了,土坯墙化为一堆堆泥块,茅草屋顶被撕得粉碎,像枯黄的头发散落在废墟上。田野里的庄稼被夷为平地,稻穗被碾进泥里,形成一道道诡异的绿色污渍。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潮湿木头的霉味和浓重的血腥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灾难气息。 偶尔,远处传来几声微弱的呼救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凄凉。 "天啊……"大伯爬出来站在他身边,声音颤抖。 白长青感到一阵眩晕,他扶着身边的断墙,突然注意到远处有几个人影在废墟中穿行。那是幸存的村民,他们衣衫褴褛,有的背着受伤的家人,有的在废墟中翻找着什么。有个女人抱着什么东西在唱歌,走近了才看清那是条婴儿的襁褓,空荡荡的带子随风摆动。 "砰"的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战栗。不远处,两个男人正在泥泞中翻滚厮打。年轻的那个眼眶被砸得血肉模糊,却仍发疯似的撕扯着粮袋:"这是我家的!我看见了!"年长的男人一口咬住他的手腕,混着鲜血的唾沫从嘴角溢出:"放屁!这分明是从我家地窖飘出来的!"被扯破的布袋里,发霉的玉米面正混着雨水变成灰黄的泥浆。 第75章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悲切的呜咽。白长青转身,看见爷奶互相搀扶着站在废墟中央。爷爷花白的头发上沾满墙灰,奶奶布满皱纹的脸上泪水纵横。他们呆立在那里, 像两棵被雷劈过的老树。 这里承载着他们大半辈子的时光,每一道裂缝里都藏着无数个晨昏的记忆,春播秋收的辛劳、夏日纳凉的闲适、冬夜围炉的温暖, 如今却只剩下一地破碎, 如同他们支离破碎的心。 宁泽蓝紧紧抱着孩子,白语依偎在母亲身侧, 从地下室的缝隙中钻出来。起初, 劫后余生的激动还挂在脸上,可当目光触及眼前惨状,笑容瞬间凝固, 四周陷入死寂。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白语的声音颤抖着,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白和深吸一口气, 潮湿的泥土味、木头断裂的苦涩气息, 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涌入胸腔, 令人作呕。他扫视着陆续从地下室出来的家人,每张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茫然。他心里清楚,暴风虽然过去了,但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接下来, 他们要面对的,是比狂风暴雨更可怕的生存困境。不过, 至少大家都还活着, 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家中精心照料的牲畜几乎全军覆没。那些摸黑到林子里翻虫子、找草根,一点点喂大的鸡鸭, 除了被抱去地下室的几只,其余要么被倒塌的棚舍压得血肉模糊,羽毛与鲜血混在一起,惨不忍睹;要么被狂风卷得不知去向,生死未卜。平日里如孩子般悉心照料的牛羊,此刻全部倒在废墟之下,尸体渐渐变得冰冷。只有一只猪蜷缩在墙角,凭借着对死亡的本能恐惧,与一些幸运,奇迹般地存活下来。灾难中存活的还有一头出生不久的小牛,它的母亲紧紧把它护在身下,大家发现它时,后腿已被折断,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哀鸣。 房子二楼彻底塌了,梁柱横七竖八地倒在废墟中,砖瓦碎成齑粉,扬起阵阵灰尘。一楼侧房虽侥幸留存,但里面的家当无一幸免。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进侧房,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那些珍藏多年的老物件、一家人的衣物被褥,全都毁于一旦。她再也支撑不住,突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哭得肩膀剧烈颤抖,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我们的家没了!东西都没了,这可怎么活啊……”哭声撕心裂肺,在场的人忍不住跟着红了眼,这是他们的家啊!在这个暗黑世界里唯一的避风港。陈珍强忍着难过痛苦,扶起婆婆勉励安慰。 白和与苏行也走出院子,望向外面,心里一阵发寒。村子的主路已经面目全非,被风刮断的树枝像巨大的荆棘,横七竖八地堆在路上,枝桠如狰狞的利爪撕扯着残破的天空,断木与瓦砾堆成小山,将原本宽敞的主路切割成迷宫。不远处竹子不少被连根拔起,盘根错节的根系像无数枯槁的手指,徒劳地抓着浸透雨水的泥土。空气中漂浮着腐木的酸臭与铁锈味,每一口呼吸都像吞咽着带着砂砾的泥浆。 "得赶紧回家看看。"苏行也声音发紧。两人穿过层层障碍,赶回家,庆幸下了重金的大门与围墙依然□□,但里面的景象,让即使做好心里准备的两人依旧心疼难受。这座他们倾注无数心血,也有过无数美好规划设想的家,如今已是满目疮痍。被村民艳羡的温室如今只剩扭曲的钢架,钢化玻璃全部炸裂,锋利的碎片在废墟中泛着冷光。木头搭成的猪圈、牛棚都无一幸免。小楼屋顶的瓦片早已不知所踪,二楼已成为一篇废墟,水、各种刮来的杂物混成一团。 "大虎!大虎!"两人声嘶力竭的呼喊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响,只有风穿过残垣的呜咽声作为响应。 两人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大虎是一只尽责又聪明的狗,它知道白和救了它,也明白在这艰难的世道中,能被妥善对待是多么不容易。平日里,家中稍有动静,它都会第一时间反应,勇敢地站出来。之前村里眼红他家富裕的人不在少数,发生过几次冲突,大虎每次都奋不顾身地冲在第一线,守护着这个家,即使受伤也没有退缩过。主人呼喊,它绝对不会不理。 内心越是焦躁白和脸色越是平静。 突然,一道黑影从废墟中窜出!黑豆竖起颈毛,冲着倒塌的后院狂吠,尾巴不安地甩动。苏行也心头一喜,这只嗅觉敏锐的警犭定是发现了什么。可一棵香樟树拦腰砸在入内的门窗处,扭曲的树干死死堵住入口。苏行也试着搬动树干,虎口震得发麻,树皮却纹丝未动:“这得找人帮忙”话音未落,却瞥见白和警惕地眯起眼睛。 白和的目光如鹰隼般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后,随着他意念微动,门口那棵横亘的香樟树连同散落的砖石杂物,竟如被无形巨手托起般,瞬间消失在空气中。苏行也瞳孔骤缩。白和虽然从没有正式向他说明过空间,但也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异常,家里从未断过的果干,永远充实的仓库,各种不能生产的珍稀物资都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苏行也没有多话,只是握紧白和的手跟着黑豆快步走进屋内。屋内家具东倒西歪,但黑豆并未停留,发疯似的向后院冲去。黑豆围着一堆瓦砾打转,前爪疯了似的刨着泥块,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也毫不在意。 苏行也的心猛地一沉,但反应十分迅速跟着白和快速的将碎石、瓦砾移开,很快,一截沾满泥浆的灰褐色皮毛从乱砖下露了出来。 是大虎。 它侧身被压在半块断墙下,后腿已经血肉模糊,混着泥浆凝成紫黑的硬块,可那粗壮的脖颈却梗得笔直,嘴里死死咬着个麻布口袋——袋口处依稀可以看见包得严实的肉干,竟是抢出来的半袋粮食。它浑浊的眼睛里还凝着股狠劲,直到看见白和的身影,那股倔强才倏地散了,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呜咽,嘴角干裂的血痂被扯破,新的血丝顺着下巴往下淌。 "别动。"苏行也低声说着,从背包里翻出止血的草药,敷在大虎的伤口上,接着又摸出颗消炎药丸喂进去。眼见两人接过被它保管好的肉干紧绷的身体松了些,鼻尖蹭了蹭苏行也的手腕,喉间的呜咽软得像团棉花。 "傻东西"白和摸着它耳后那撮总也梳不顺的软毛,指尖能感觉到它皮肤下的颤抖。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这点吃的,他低骂一声。 将大虎安置到他的狗窝,白和又快速的跑到大伯家。"大伯!伯娘!"他踩着碎瓦片冲进去,就见伯娘正蹲在废墟里扒拉,手里攥着一个大麻袋,但凡还有点用的东西都被她收起。大伯带着女婿亲家等人,在收拾牛羊等牲畜,最小的遂遂也没有闲着,手忙脚乱地在整理被打湿弄脏的干菜。 "别捡了!"白和拔高声音,指着自家方向喊道,"都搬去我那边!" 爷爷拄着根断扁担站在廊下,浑浊的眼睛却亮得很。他往远处望了望,西北方向的天际线黑得像泼了墨,隐约有哭喊声顺着风滚过来,还夹杂着几声粗暴的呵斥——那是有人在趁乱抢东西了。 "听汤圆的。"爷爷把断扁担往地上一顿,声音斩钉截铁,"麻利点,把东西收拾收拾,这就走。" "天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乱子!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险!赶紧的。” 近年来多次危险冲突,让几人还是有足够的忧患意识。虽然不舍,但还是捡着重要的粮、工具等快速往白和家搬。 安置好人和物,宁教授与白和便组织人各施手段设置陷阱。 然后 "宁泽蓝。"白和目光落在面前的男生身上。这几年的风雨把少年的稚气磨得干净,眉眼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家里就交给你了,看好门户,照顾好爷爷奶奶。"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紧闭的院门再次嘱咐道"不管外面是谁叫门,不管说什么,都别开,更别跟人搭话。" 宁泽蓝看着他严肃的脸,用力点头:"我知道了,哥。 白和这才转向蹲在地上的黑豆。老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耳朵微微竖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嘴边的毛已经白了大半,像落了层霜,可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很,透着常年累月练出来的警惕。 "多留意黑豆的动静。"白和补充道,"它要是对着院门低吼或者炸毛,你们就赶紧拿好武器。" 宁泽蓝用力点头:"放心吧哥,我一定看好家,不会让家人出事的。" 他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死也不会让人进来的。 白和俯身,手掌轻轻落在黑豆的头顶。老狗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应承。"又得辛苦你了,老伙计。"他的声音软了些,指尖划过黑豆耳后粗糙的皮肤,"守好这儿,等我们回来。" 黑豆像是听懂了,抬起头朝他"汪"了一声,声音不高,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笃定。 白和最后看了眼家人,没再说什么,转身跟苏行也、大伯一起抓起武器还有背包,毅然拉开了院门。外面的风雨声瞬间涌了进来,夹杂着远处隐约的哭喊,像一张无形的网,罩住了这片摇摇欲坠的天地。 第76章 白家老少能在这末世里安稳生活, 不单单只靠自身。是姑奶家在饥荒时偷偷送来的那筐干皱的红薯,是歹人袭击村子那晚,村长家冒着风险摸黑送来的消息, 是暴雨夜里全村人一起守着堤坝,雪天里分着一锅掺了野菜的热粥——是彼此抱团取暖,才让大家在绝境里有了喘息的机会。 “先去几家相熟的看看。”大伯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 他往前边望了望, 风卷着沙砾砸在脸上生疼,“走吧, 能救一个是一个。” 白和点点头, 跟苏行也一前一后跨出家门。头顶的乌云压得极低,像块浸了水的黑布要沉下来,闷得人胸口发紧, 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感。脚下的土路早被雨水泡得稀烂,每走一步都陷进半指深的泥里, 拔腿时能听见泥浆“咕叽”的声响。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越来越近, 混着房屋倒塌的“轰隆”声,像重锤砸在心上刚拐过一个小坡, 就听见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妈妈!妈妈!”白和快步冲过去,只见临坡搭建的木屋已被倾泻的泥土压垮,房梁断成两截,茅草和碎木埋了大半个屋基。一妇女带着孩子躲在桌柜构成的三角角落里, 她身子半趴,后背抵着断裂的木柱, 将孩子紧紧护在身下, 手臂上还插着根带刺的断枝。 几人立刻动手,白和与苏行也合力搬开压在桌柜上的石块, 大伯用柴刀劈断缠绕的茅草。好不容易将杂物清理干净,抬起断梁时,妇女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她的肋骨被压断了。几人不敢耽搁,小心翼翼把女人和孩子从底下拖出来,孩子除了受惊吓哭闹,倒没明显外伤,可女人脸色惨白,呼吸都在颤抖。 “孩子没事,就是受了惊。”苏行也快速检查完孩子,又转向妇女,手指按压她的胸腹,眉头越皱越紧,“她内脏受损,必须去区里的医院治疗,我这里的草药只能暂时止血止痛。” 近几年金属在空气中腐朽得格外快,发电机、医疗器械大多成了废铁,全区只剩两所医院靠着备用能源维持基本运转,内伤要得到有效治疗,只能往那里送。苏行也从医药箱里翻出止血粉和绷带,快速给妇女包扎好伤口,又喂她服下镇痛的草药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等会儿我联系村里的救援队,看能不能安排车送她过去。” 正说着,远处传来张燕的喊声,几人抬头,只见张燕背着张老太太往这边跑,老太太脸色灰败得像蒙了层尘土,裤脚还在往下滴泥水,头发上沾着草屑和泥沙。张燕一边跑一边骂:“真是一群畜生!要不是我跟嘉和赶过去,你就被压在那破屋里了!” 到了近前,张燕把老太太放下,抹了把脸,指缝里渗出血迹,混着泥水在脸上画出狰狞的印子:“家里又不是没你的饭吃,非要去黄家当牛做马?这次能活着爬出来,真是祖宗坟头冒青烟了!”他就这么一个亲人,刚才徒手扒拉废墟时,指甲都掀翻了,移动砖石时一秒都不敢停,就怕慢一步老太太就没了气。 一向在他面前强硬固执的张老太太,此刻却像被抽走了骨头,搭在张燕肩上的手微微发颤。她看着张燕流血的指尖,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其实她去黄家当保姆,一是知道自己的性格和张燕呆在一起也会闹得不开心,二是想多攒点粮食——张燕和嘉和这两个孩子这几年总往灾区跑,太危险了,她怕哪天他们出事。可刚才被埋在废墟里时,她听见黄家人卷着她攒的那点粮食跑了,喊到喉咙出血都没人应,心里很后悔,她还有好多话没有和那孩子嘱咐,后悔没有带好他。 “去……去村办公楼把东西带回来。”老太太的声音发哑,眼里裹着恨和怕,浑浊的泪珠砸在张燕的衣襟上,“他们把我今年晒的菜干,还有攒的药草都提走了……”养条狗还有感情,她尽心尽力照顾黄家人几年,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夜里还帮着看孩子,可困境中,他们连拉她一把都不肯。 “唉,我知道了。”张燕叹了口气,他哪还顾得上追究菜干,抬头看见白和一行人,眼睛猛地亮了:“苏医生!快帮我看看我奶奶!她脚好像动不了了!” 苏行也赶紧放下医药箱,掀开老太太的裤腿,一股混杂着泥土和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脚踝肿得像个紫茄子,几道血口子嵌着泥沙,伤口边缘的皮肤已经泛了青黑,显然是被重物砸到后又在泥里蹭了。“没伤着骨头,就是扭了筋,加些皮外伤。”苏行也从箱子里翻出晒干的三七和蒲公英,快速在石头上捣碎,又混了点烈酒调成糊状,用干净的布条裹在老太太的脚踝上,“回去用酒擦一擦肿胀的地方,每天换一次药,别碰水,养个五六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张燕这才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汗水混着泥水在脸上冲出两道白痕。听白和说还要去村中心救人,他攥了攥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看看奶奶又看看远处的废墟,脸上满是犹豫——他想救人,可又放心不下老太太。 “你带奶奶回家里的安全洞躲好,我跟他们去。”贺嘉和把老太太往张燕身边送了送,他刚才跟着张燕救了老太太,本想一起送回去,可听见这边的动静又折了回来,“舍水村向来抱团,这时候不出力,下次我们出事,谁还能帮衬?”说完,他转身跟上白和的脚步,张燕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背着老太太往自家的方向走。 几人往村中心走,风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像化不开的浓雾裹着人,连呼吸都觉得呛。路过伯爷白辉家时,就听见阵阵哭声,那哭声嘶哑又绝望,隔着风都能感受到刺骨的痛:“我已经没了妈,又没了爸……” 白长青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顿住,眯着眼睛往废墟里望——只见两个堂兄弟正瘫坐在碎砖上嚎哭,身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其中一个的胳膊还打着临时的草绳绷带。不远处,白卓抱着孩子不断轻哄,他怀里的孩子眼睛直勾勾的,浑身僵着不怎么动,连哭都发不出声,小脸煞白,嘴唇干裂。白卓红着眼眶,哑着嗓子反复哄:“宝宝不怕,爸爸给你换你最爱吃的棒棒糖……爸爸就去给你买,买最大的那种……” 旁边的白卓媳妇面色惨白,额角还沾着泥血,面容惶恐,见白长青一行人过来,尤其是看到苏行也,眼睛猛地亮了,跟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扑过来,膝盖在泥地上磕出个印子也顾不上:“苏医生!快救救孩子!从昨天刮大风院子塌了就这样了,不说话也不动,咋喊都没反应!” 苏行也赶紧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颊,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跳得又快又弱,再看孩子的瞳孔,比正常孩子的要大些,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是应激反应,孩子太小,经不起这么大的刺激。”他从药箱里翻出个小瓷瓶,倒出点淡褐色的药粉,这是用安神的草药磨的,混着自己水壶里的水,一点点喂进孩子嘴里,“先稳住神,等会儿去村诊所找我,我再给他开点安神的草药,别让他再受惊吓,过两天就能缓过来。” 得知孩子没大事,白卓松了口气,腿一软坐在地上,后背抵着断墙,大口喘着气。曾经他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可自从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也扛起了责任。在几人询问下,他断断续续地讲了大伯父白辉的事:“风刮起来的时候,两个堂哥只顾着抢屋里的粮食,想着先把自家妻儿护好……等他们想起大伯时,大伯已经被一块掉落的砖头砸中脑袋……等我们把他扒出来时,人已经凉透了……” 白长青听着,心里堵得慌。小时候两家走得近,大伯常会塞块糖、塞块饼给他,后来因为土地、房屋还有爷奶遗产分割,两家吵翻了,只剩下面子情。这两年灾情紧,大伯怕落单,时常主动示好,逢年过节总往他家送点晒干的菜干,有时还偷偷给遂遂塞块饼,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着就心酸,哪成想人说没就没了。他想着,父亲一向重感情,大姑去世两年,他还时常对着大姑的照片发呆,要是知道大伯没了,肯定会难过好几天。 他又问起白卓的父亲,白卓摇摇头:“我家房子在村边,靠近树林,是用石砖砌的,虽有摇晃,但没倒塌,我爸妈就是受了点惊吓,刚才已经把他们送到林内安全空地。” 几人没多耽搁,又往村中心走。越往中心走,景象越惨:有的人家房塌得只剩地基,碎木堆里还压着没来得及拖出来的人,露在外面的手已经冰凉;有的妇人抱着死去的孩子坐在泥里,眼神空得吓人,孩子的小脸已经泛青,她却还在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嘴里哼着摇篮曲;还有些人在废墟里疯了似的扒找,嘴里喊着亲人的名字,声音早就哑得不成样,手上的血泡破了,混着泥沙,看着触目惊心。风卷着沙尘,把这些哭喊、呜咽裹在一起,压得人连呼吸都觉得沉。 不过,偶尔也能看见让人心里发暖的景象:有人用门板当担架,抬着被压断腿的老人往卫生所跑,抬担架的人鞋子破了,脚后跟磨出了血,却没敢停下半步,嘴里还在喊着“坚持住,马上就到了”;有人蹲在泥里,把旁人散落的干菜、麦粒一点点拾起来,装在布包里,等会儿要送到安置点统一分配;还有个瘦得脱形的妇人,怀里揣着块半融化的糖果,那是她儿子生前没吃完的,她哆嗦着嘴,满脸心疼不舍,把糖果塞到一个失母哇哇大哭的孩童嘴里,轻声说“吃吧,吃了就不难过了”。 这些年,末世里的苦日子过久了,见多了为半块窝头大打出手的,见多了趁火打劫、冷心冷肺的,甚至还有人为了活命,把亲人的粮食偷偷藏起来的。可此刻看着废墟里那些互相搀扶的身影,看着那些劫后逢生却没敢笑太久、转身又去帮别人的人,白和冷硬了多年的心,竟然也有了点暖意。 苏行也刚走没几步,就被几个满身是血的人拽住了胳膊。“苏医生!快看看我家男人!他被梁砸了,现在还没醒!”一个妇人跪在地上,死死攥着他的裤腿,“求你了,救救他!”另一个汉子也挤过来,手里抱着个昏迷的小孩:“我娘晕过去了!怎么喊都没反应!苏医生,你先看看她!”几双手用力攥着他,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他被人群裹着往里走,回头冲白和摆了摆手,声音被风声吞了进去,只看见他嘴型在说“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白和点头回应,转头跟着大伯往陈立新家走。两家本身就是远房亲戚,这几年来往得密,陈立新家种的菜多,常给白家送些新鲜的,白家有多余的草药,也会给陈家留着。往昔亮堂的小别墅,如今早没了半点光彩:蓝白色瓷砖大片剥落,露出里面发霉的水泥,墙面上还有几道裂缝;门窗彻底烂透,玻璃碎得一地都是,黑洞洞地张着大口;屋内,衣柜、桌子被暴风砸得稀烂,碎木板混着被褥散了一地,陈立新媳妇最喜欢的那台缝纫机,此刻也成了一堆扭曲的废铁。原本整齐的院子,塑料瓶、烂菜叶、碎布条在风中翻滚,连他家养的那只母鸡,都躺在角落里没了气息。 李婶正蹲在门口,手里攥着一个破麻袋,麻袋里露着几根干瘪的胡萝卜。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屋内的一片狼藉,连几人走近都没察觉,直到大伯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缓缓抬起头。 “李婶,你没事吧?”大伯的声音放得很轻,怕吓着她。 李婶眼神有些恍惚,过了几秒才认出人来:“哦,是你们啊……人没事,就是屋里全毁了,粮食也被吹了埋了,这可怎么办啊……”她的声音颤抖着,说到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泥地上,瞬间就被吸干,连个痕迹都留不下。 大伯蹲下身,看着她手里的胡萝卜,心里也不好受:“人没事就好,粮食没了,咱们再想办法。村里的安置点应该会发救济粮,实在不行,我家还有存粮,先给你们拿点。” 李婶的眼泪一下子涌得更凶,她捂住脸,哭声闷在手掌里,像被堵住的风箱:“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前两年日子刚刚好过一点,我家娃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我还想着今年给他找个女孩……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啊!” 大伯和白和对视一眼,一阵无言。这些年,虽然气候没好转,时不时还有小灾小难,但在区里的管理下,人们开垦荒地、建沼气池,日子总算有了点盼头,可一场天灾下来,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他们沉默着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就在路边看见王富业的身影——那个往日里总爱穿着蓝布衫,手里攥着烟斗,跟白爷爷凑在一起说木工活的老人,此刻却像一截腐朽的枯木,僵坐在自家倒塌的屋前。 他家的房塌得彻底,砖块、房梁混着碎瓦片、烂稻草堆在地上,连地基都露了出来。王富业就坐在那堆废墟前的一块青石板上,身上全是血,有的已经干了,结成暗褐色的痂,有的还在慢慢渗出来。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老伴,老太太下半身被埋在废墟里,只露出上半身,脸色青白,嘴唇发紫,显然早已没了气息。 “富业叔。”大伯走过去,轻声喊了一句。 王富业像是没听见,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双手紧紧抱着老伴,头靠在她的肩上,眼睛盯着面前的废墟,一动不动。直到几人走到他的面前,他才缓缓转过头,深陷的双眼空洞得像两口枯井,连聚焦都要费好大会儿劲。他看着眼前的几人,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挤出声音来——每一个字都裹着血腥味,还带着点嘶哑的气音:“没了,都没了,我为什么还活着。” 他抬起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上还留着被瓦片划伤的血痕,语无伦次地说道:“风刮起来的时候,我拽着她的胳膊拼命跑,想往安全洞躲,可我腿不争气,年轻时落下的老寒腿,一疼就走不动路……我拉不动她,就看着她被压在下面,喊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小……”说到这,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堵着,连哭都哭不出来,眼泪却顺着眼角往下流,砸在老伴的衣服上。 第77章 灾前疫情时, 王富业的儿女在外地打工断了音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多半是没了。这几年, 他和老伴守着几分薄田、做点小木活过活,日子清苦却有盼头——夜里回家有灯亮,吃饭时有人搭话, 冬天能互相暖手。可现在, 老伴没了,他坐在断墙根儿, 枯瘦的手攥着老伴生前缝的衣服, 连哭都流不出泪,只反复嘟囔:“活着还有啥意思……” 没人敢劝他。白长青几人往前走,很快就被村口的景象钉在原地——村外那片外地人聚居的空地, 大风刮过之后,木屋、茅草屋全成了碎木头片子, 有的连地基都被掀翻。浑浊的泥水裹着暗红的血, 在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断肢、烂行李、死去的鸡鸭浮在水面, 血腥味混着腐臭味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往人鼻子里钻,白大伯扶着断墙干呕,连胆汁都快吐出来。 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男人坐在泥里, 怀里抱着个孩子。孩子半边脸被砸烂,脑浆混着泥水糊在脸上, 男人却像没看见似的, 轻轻拍着孩子的背,沙哑的嗓子反复念:“咱们回家, 回家找妈……”不远处,穿碎花褂子的妇人疯了似的扒废墟,指甲缝里全是血,攥着半截染血的童装衣袖,每摸一块碎布就凑到眼前瞅,眼泪砸进泥水里,连个响儿都没有。十不存一的惨状,让空气都透着刺骨的冷。 白和别过脸,眉头皱得能夹碎石子,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他想起小时候,这儿满是绿油油的草,开着不知名的小紫花,他和同学还在这儿玩过游戏,放过风筝。可现在,哪还有半分从前的模样?天灾面前,人哪是什么万物之灵,不过是风里飘的草、雨里爬的蚁,想好好活着,都成了顶奢侈的事。 “都愣着干啥!快搭把手!”远处传来嘶哑的喊声,几人抬头,只见村长被小儿子背着,左腿不自然地扭曲,裤腿浸满了血。村长脸青得吓人,额头上的汗混着泥往下淌,却还咬牙指挥:“先把活口抬到村办公楼!派两个腿脚快的,去区里报信,要药、要粮食!” 跟着村长来的二十多个村民,算是村里凑起的“救援队”——有人扛着门板当担架,有人背着半旧的医药箱,有人攥着铁锹。可场面根本没章法:精瘦的女人趁乱往怀里塞别人的布包,被抓住了就撒泼打滚喊“谁抢到就是谁的”;两个汉子为了一辆没坏的自行车,在泥里扭打,拳头往对方脸上砸,全然没听见旁边废墟里,老人微弱的“救命”声。 “都住手!”村长大吼,声音破得像漏风的风箱,“都啥时候了还抢!再闹,我按村规处置!” 没人听。那两个汉子打得更凶,眼看就要出人命,两个穿深蓝色制服的驻村卫兵突然掏出枪——“砰!”子弹擦着众人头顶飞过,钉在断墙上,溅起一片尘土。 “谁再趁火打劫、见死不救,这枪子儿可不长眼!”卫兵举着枪,脸色铁青,“村长说了,先救重伤员,物资统一送办公楼,谁敢私藏,直接送山里挖石头!” 枪声总算镇住了混乱。抢布包的女人赶紧把布包往身后塞,打架的汉子也低着头不敢吭声。秩序刚稳住,就见几个穿迷彩服的人往这边跑,领头的是白和的堂兄白端。他脸上沾着血污,军装破了好几道口子,裤脚还在滴水,跑到跟前扶着膝盖喘气,声音发颤:“区里发紧急通知——卫星云图说,接下来有特大暴雨,还要引发山洪,让各村赶紧往高处转移!” “啥?”白长青脸色瞬间煞白,“这房子都塌了,还有人埋在底下,再下雨,他们就没活路了!” “更糟的还在后头!”白端咽了口唾沫,语气更急,“区里两所医院塌了一所,剩下的那所挤得满当当,安置区楼太密,风刮倒了好几栋,上面自顾不暇,根本没法派支持!” 众人抬头才发现,刚才的“天黑”不是错觉——头顶的乌云像浸了墨的破棉絮,翻涌着往下压,风裹着湿冷的气息,刮在脸上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整个舍水村吞进去。 “不能吧?咱们市排水工程好,哪能这么容易淹……”有人抱着侥幸嘟囔。这些年看着外乡人为了一口吃的丢了尊严,谁也舍不得自家这点家底,更不敢把命交给老天爷。 “比我说的严重十倍!”白端铁青着脸说道,“没时间了!您去通知村民,能带多少物资带多少,半个时辰后村口广场集合,往北边云台山转移!底下埋的人……咱们没时间挖了,再不走,所有人都得被洪水卷走!” 半个时辰像指缝里的沙,抓都抓不住,村民们流着泪忽略了一座座带血的废墟,互相喊着通知:“快收拾东西!要发洪水了!去云台山!”村里到处是哭喊声、脚步声,有人背着比自己还高的行李往集合点跑,有人推着三轮车,车上坐着老人孩子;也有人舍不得坛坛罐罐,跑回塌房里翻找,嘴里喊着“再等会儿,再等会儿”;还有几个老人枯坐在断墙前,说啥都不走——“活了一辈子,就死在这儿,不拖累你们。” 白和回家时,爷爷正坐在门坎上,手里攥着个旧相框,里面是很早以前拍的一张全家福,那时他的父亲还在。白奶奶则将家里的东西一一收拾,把菜干、刚处理好的肉往袋里塞,嘴里不停嘱咐:“以后你们兄妹要互相帮衬,做事别冲动……”话里的嘱咐,像在交代遗言。 “爷爷!奶奶!快跟我们走!”白语急得直跺脚,儿子遂遂抱着太爷爷的腿,也不肯放。 白爷爷不舍的看着面前的子孙,摇了摇头,把相框揣进怀里:“这房子是我一砖一瓦盖的,我和你奶奶大半辈子都在这儿,不走了。” “我也不走。”奶奶把布包递给白和,“我们老了,走不动,也不想拖累你们。你们年轻人,好好活着就行。” “不行!必须走!”白语红了眼,拉着丈夫就要扶老人,却被白爷爷拦住。 “小语,听话。”白爷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些年辛苦你们照顾,我们知足了。” 白和看着老人决绝的眼神,心里一狠。趁爷爷转身摸相框的瞬间,他猛地抬手,用尽全力敲在爷爷后颈——爷爷闷哼一声,倒在他怀里。奶奶刚要喊,白和又快速敲在她后颈,稳稳接住软倒的身体。 在众人愣然的目光下,他快速的把老人抬上驴车,又催促大家快速收拾物资。好在他家东西一直集中放,大伯那边早早就整理好了,没一会儿就把驴车、牛车装满,用雨布裹得严严实实。 白和店里的物资多,他找到白端,咬咬牙说:“我用一半物资,换部队把剩下的运去云台山。”白端没多话,只拍了拍他的肩,让人记好物资位置。 集合点挤满了人,可还有不少村民没赶来。村长留下两个卫兵和村干部联络,其他人跟着大部队往云台山走。刚走半个时辰,天上突然炸响一声雷,“轰隆”一下,地面都跟着颤。黑沉沉的天瞬间没了亮光,大颗雨水砸下来,打在人身上生疼,没一会儿就成了瓢泼大雨。 视线模糊得厉害,远处的废墟在雨幕里像蛰伏的怪兽。泥路被泡得稀烂,每走一步都陷进半指深的泥里,拔腿时“咕叽咕叽”响,裤脚沾着泥,重得像灌了铅。 “快!别停!”村长和卫兵在前面喊,“越停越走不动!赶紧到云台山脚下!” 大人们顾不上淋湿的衣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有人背着老人,有人推着物资;受伤的人咬着牙,抓着前面人的衣角,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疼也不敢停;小孩哭着,却被父母紧紧攥着手,不敢掉队——谁都知道,这是生死关头,落队就是死。 队伍里时不时有人倒下:老太太体力不支摔在泥里,儿子要背她,她却推着儿子喊“你快走”;年轻媳妇抱着孩子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水沟,幸好旁边人拉了一把,孩子吓得哭不出声。 白和牵着驴车走在最前面,时不时给驴喂几根红萝卜——末世后驴哪吃过这好东西,竟不怕电闪雷鸣,乖乖跟着走。雨水到了小腿,他放在防水布下的黑斗,透过透明布盯着他的背影,发出细细的“唧唧”声;大虎被喂了安眠药,还在布包里睡着。苏行也早被安排在第一批次的皮卡车里对伤员进行救助。 雨水顺着头发淌进眼里,白和只能靠听脚步声辨方向。他时不时停下,回头喊:“大伯!宁蔚蓝!跟上!”又对着驴车喊:“再坚持会儿,到山上就安全了。” 这话是说给家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在这漫天雨幕里,在这绝望的末世里,他们能靠的,只有彼此。 雨还在下,水越来越深,远处传来隐约的坍塌声。可舍水村的人们没停——背着老人的、抱着孩子的、扛着物资的,在暴雨和泥泞里,朝着云台山的方向,朝着那点渺茫的希望,一步一步,艰难地挪着脚步。 云台山:雨夜里的生死与微光 雨还在下,水越涨越高,远处隐约传来山体坍塌的闷响,像巨兽的嘶吼。可舍水村的人们没停——背着老人的汉子腰杆弯成了弓,抱着孩子的妇人把娃护在胸口,扛着物资的年轻人脚步虚浮,却都在暴雨和泥泞里,朝着云台山的方向,朝着那点渺茫的希望,一步一步,艰难地挪着脚步。泥水灌进裤腿,每走一步都像拖着铅块,有人脚底磨出了血泡,血混着泥粘在袜子上,却连停下揉一揉的勇气都没有。 一行人在暴雨里挣扎了五六个时辰,终于爬到云台山半山腰。这里有片相对平坦的平台,半人高的野草被雨水压得贴了地,勉强能容纳所有人落脚。人们一屁股瘫坐在湿冷的地上,浑身裹着泥,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鞋子早陷在山下的泥里,脚底被碎石划得满是血口子,泥水渗进去,疼得钻心。有人动了动脚趾,倒抽一口冷气,却连骂人的劲都提不起来,只能靠着断树杆,大口喘着粗气。 歇了没一刻钟,白和、白端就牵头搭帐篷。这鬼天气淋了大半天雨,不赶紧挡雨取暖,保准得病。几人钻进林子找了些半干的树枝,打火机打了七八次才溅出火星,火苗裹着浓烟忽明忽暗,却像根救命的稻草。人们挪着身子围过来,冻得发僵的手伸到火边,哪怕只能沾到一点暖意,也忍不住眯起眼,贪婪地汲取着这微弱的温度,连浓烟呛得咳嗽都舍不得挪开。 “快看!下面!”突然有人尖叫,声音里的恐惧像冰锥扎进人心。 所有人猛地抬头,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望去——雨幕里,舍水村的方向早已成了一片浑浊的汪洋。洪水像失控的巨兽,裹着断梁、碎屋顶、发胀的家禽尸体,疯狂地冲刷着曾经的街巷,连村口那座几十米高的信号塔,都在洪水里摇摇晃晃,塔身被冲得歪歪斜斜,眼看就要拦腰折断。 “我的家!我的粮食还在窖里!”一个穿灰布衫的妇人突然崩溃,挣扎着要往山下冲,却被旁边的男人死死拽住胳膊。她疯了似的捶打对方的后背,眼泪混着泥水往下淌:“放开我!那是我攒了三年的玉米!我儿子还等着吃呢!我要回去拿!” “回去就是死!”男人红着眼眶,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没看见那水多急吗?刚才那棵老槐树都被冲跑了,你下去连个响都没有!” 妇人愣了愣,看着山下翻滚的洪水,突然瘫坐在泥里,捂着脸嚎啕大哭,哭声混着雨声,听得人心里发紧。 天上的雨没半点要停的意思,天空像个破了的窟窿,雨水倾盆而下,砸在塑料布上“噼里啪啦”响。闪电在半空游弋,亮得能照见每个人脸上的泥和泪,偶尔劈在远处的山崖上,“轰隆”一声雷响,震得平台上的野草都跟着颤,几个小孩吓得往母亲怀里钻,哭声细弱却清晰。 村长拄着根断树枝,瘸着腿指挥人加固帐篷——用带来的塑料布绑在树干上,搭起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棚子,勉强能挡些斜雨。部队的人架起一口生锈的铁锅,煮了锅老姜汤,还往里面撒了几片珍贵的感冒药片。大家捧着缺了口的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连碗底的姜丝都嚼碎咽了——谁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粮食省着点吃,才能多撑几天。 白爷爷和白奶奶是被姜汤的热气熏醒的。他们睁开眼,看着周围的塑料布帐篷、浑身是泥的人们,又望向山下漆黑的方向,瞬间明白了什么。白奶奶抓着儿子儿媳的手,指节都泛了白,声音发颤:“阿珍……咱们的家,没了?” 两人点点头,喉咙像被泥堵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能伸手拍了拍母亲的手背,眼眶却红了。 白爷爷沉默着坐起来,慢慢挪到岩石边,望着山下的方向。雨水打湿了他的白发,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却像没察觉似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却透着股韧劲:“没了就没了吧……只要人还在,就还有奔头。” 白语抱着怀里的遂遂,孩子乖巧地缩在她怀里,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她看着身边蜷缩的人们——小孩惊得直哭,老人咳嗽着喘不过气,年轻人眼里满是茫然——突然后悔起来:当初不该生下遂遂,让孩子来这末世遭罪,连顿饱饭、一个安稳觉都享不上。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村长突然拄着树枝站起来,左腿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洪水总会退的!老话讲,没有被尿憋死的人!明天天一亮,咱们就分拨找水源、挖野菜,再搭结实点的棚子!只要咱们攥着劲一起干,就一定能活下去!” 人们慢慢抬起头,看着村长布满血丝的眼睛,原本黯淡的眼里,渐渐亮起一点微光。 有人慢慢站起来,帮着收拾散落的塑料布;有人生起火,开始处理之前从村里带出来的、被砸死的鸡;连刚才崩溃大哭的妇人,也抹了把眼泪,伸手去帮着捡树枝,动作迟缓却认真。 洪水里埋着他们的根,埋着他们一辈子的回忆。等洪水退了,他们一定会回去,把倒塌的房子重新盖起来,把地里的庄稼重新种上。 雨还在下,洪水还在山下咆哮,可云台山的平台上,人们互相依偎着,围着微弱的火堆,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他们等着天亮,等着洪水退去,等着能重新踩在舍水村的土地上,把日子再好好过下去。 第二天九点,天还是黑黑的没有一丝光亮,雨依旧没有变小的趋势。可平台上却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淋了大半天雨,大半人都染了风寒,轻的抱着胳膊发抖,重的直接倒在塑料布上,失去了意识——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连呼吸都带着粗重的喘息。 村长急得直跺脚,从自己的物资包里翻出个小布包,里面裹着三两片感冒药,是他之前舍不得吃攒下的。可这点药连塞牙缝都不够,看着躺倒一片的人,他急得直叹气。 随后他将期待目光放在苏行也的身上,苏行也打开随带的药箱,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其实大家也知道,现在没有条件生产药品,每一颗药品都是十分珍贵的存在,即使是卫生员,他们能使用的药都是有限的,这些年苏行也大多都是用草药为大家治病。 他艰涩的开口“我只带了一些治疗草药,但不够” 这时白和从驴车里拿出一个包“你存在家里的草药我都给你带过来了,你看看有没有中用的。” 周围的人瞬间围了过来,眼里满是感激。随着熬煮草药的香味在附近飘荡,烧得迷糊的老太太,喝了了药后没多久,呼吸就平稳了些;哭个不停的小孩吃了药,也渐渐睡着了。村长握着苏行也的手,声音发颤:“苏医生还好你在!” “白和你也是好孩子。” 等大家缓过劲,村长立刻分了工:年轻力壮的跟着白端、白和找水源、挖野菜;妇女们留在营地加固棚子、清点物资;老人则帮忙照看孩子和没好透的伤员。 白和跟着队伍往山深处走,脚下的落叶泡得发腐,踩上去软乎乎的,一不留神就会打滑。森林里死寂得可怕,连鸟叫都听不到——灾难这几年,动物们在人类的捕杀下都精得可怕,不精的早被饿死、吃掉了;有些植物为了生存,甚至进化出了有毒的汁液,一旦误食,轻则上吐下泻,重则丧命。 几人握着木棍拨开杂草,走了两三个小时,才在一处凹陷的岩石下找到山泉。水流细得像线,几人轮流守着,生怕错过一点水。野菜更是难寻,暴雨冲烂了大部分能吃的野菜,偶尔找到几株马齿苋、苦苣,人们都要蹲下来仔细辨认——叶片的形状、茎秆的颜色,半点不敢马虎,确认没毒了才敢挖。 傍晚回到营地时,坏消息还是来了:早上发烧的几个老人和小孩,免疫力本就弱,加上山里湿冷,病情突然加重——呼吸变得急促,嘴唇发紫,连药都喂不进去。卫生员守在旁边,不停地用温水擦他们的额头,却还是没能留住。 大家在平台边缘挖了个浅坑,把逝去的人轻轻放进去,连块墓碑都没有,只在坑边插了根削尖的树枝。家属跪在坟前,哭声撕心裂肺,可其他人脸上更多的是麻木——这末世里,死亡太常见了,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明天还得继续找吃的、找水。 第三天中午,有人突然指着山下的洪水大喊:“快看!那是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8章 希望【完结】 第78章 希望 大家猛地抬头, 浑浊的洪水里,一艘蓝色帆船正破浪而来,船舷边笔挺的迷彩身影格外醒目——是部队的人!那抹熟悉的颜色刺破漫天雨雾, 像一道惊雷劈散了连日的绝望。 帆船劈开裹挟着断木、杂物的水面,离临时避难的山腰平台越来越近。甲板上,一名战士牢牢攥着鲜红的国旗, 任凭雨水打湿军装, 朝着人群大喊:“我们是应急救援队!带了粮食、药品和建筑物资!大家再坚持会儿,马上靠岸!”声音穿透雨幕, 砸在每个人心上。 平台瞬间沸腾。先前瘫在泥地里的人挣扎着爬起, 哪怕腿脚发软、沾满污泥,也拼命朝着帆船挥手,沙哑的呼喊混着雨声;哭红双眼的家属突然止住眼泪, 原本空洞的眼底重新燃起光亮,手紧紧攥着身边人的胳膊;连几个沉默多日的老人, 都颤巍巍扶着树干, 浑浊的目光像钉钉子似的,紧紧锁着那艘越来越近的船。白长青扶着刚缓过劲的父亲走到崖边, 望着帆船上忙碌的身影,鼻尖猛地一酸——这几天压在心头的焦虑、无助与惶恐,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出口,滚烫的泪顺着脸颊砸进泥里, 晕开一小片湿痕。 帆船稳稳停在山脚下,战士们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上走:有人扛着鼓囊囊的编织袋, 袋子边角被磨出毛边, 里面的红薯、土豆和糙米沉甸甸的,压弯了肩头;有人抱着贴满标签的药箱, 密封袋里的草药还带着晒干的清香,在潮湿的空气里格外清晰;还有人拖着一大卷防水帆布与折迭帐篷,帆布上的水珠顺着褶皱往下滴。每一样物资都像束救命的光,穿透阴霾,照进这群困在悬崖边缘的人心里。村长握着救援队队长的手,激动得话都说不连贯,只是一个劲地鞠躬,皱纹里的泪珠子滚个不停,嘴里反复念叨:“谢谢,谢谢解放军同志……” 可雨还没停,半山腰的平台依旧湿滑,偶尔还有碎石从山坡上滚下来,砸在泥地里发出闷响。救援队队长抬头看了眼阴沉得像要压下来的天,眉头一皱,当即下令:“不能在这停留!山体不稳,趁我们在,大家抓紧收拾东西,往山顶转移!” 众人不敢耽搁,立刻打包家当跟上。宁蔚然扶着爷爷奶奶坐上牛车,熟练地拽了拽缰绳,牛蹄踩在泥地里稳稳往前;白和、苏行扛着木棍在前面打头阵,拨开路边的断枝、清理小石子,为队伍开道;宁家夫妻把儿媳和孙子护在中间,手臂紧紧圈着,生怕拥挤的人群撞到孩子。好在有战士们帮忙,遇到行动不便的老人,就蹲下身背着走;看到小孩跟不上,就顺手抱起来,不到两个时辰,所有人都安全转移到了山顶。 山顶的安置区里,冷风裹着湿潮气往骨头缝里钻,冻得人直打哆嗦。部队用铁丝网圈出一片约莫足球场大的区域,分成办公区和家属区,地面铺着从洪水里捞来的塑料布,层层迭迭铺着,勉强隔绝底下的泥水。白端凭着部队的资历,给家里争取到个靠里的位置——紧挨着临时仓库,仓库的帆布能挡些山风,还能第一时间领到救济物资,比挤在露天泥地里的村民少了大半麻烦。 白和先将部队发的帆布围了个简陋的圈,把家里的驴和两头牛牵进去,又拿出末世前就备好的大帐篷,和宁蔚然一起搭起来,帐篷杆深深扎进土里,防止被风吹倒。接着,他把从家里带出来的充气床充好,铺在帐篷底下,再垫上几层干稻草,隔绝地面的水汽——这种阴冷天气,要是直接睡在地上,老人的风湿肯定熬不住。每天天不亮,天还蒙着层灰雾,他就和宁蔚然悄悄把充气艇吹满气,两人扛着往山下走——洪水面上飘着不少从村里、市里冲来的东西,半袋没泡烂的谷子、一口锅底没漏的铁锅、几件还能穿的棉衣,哪怕是块能用的塑料布,都是末世里活下去的希望。 捞物资的风险比想象中大。起初几天,他们还能在偏僻的水域捡到些“好东西”,可后来水面上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划着用门板、树干钉成的自制木排,眼神凶狠地盯着别人的收获,像饿狼似的;还有人藏在垃圾里、断木后面,专等落单的人下手。一次,白和刚用钩子勾住一个编织袋子,正往充气艇上拉,就有几人持刀划着木排围过来,幸好他反应快,迅速从水里跳进充气艇,宁蔚然撑着桨拼命往岸边划,白和则举着木棍挡住伸过来的手,才勉强躲开。 “你们不要命了?”白端发现他们偷偷捞物资的事,气得差点动手,手指着他们,声音里满是急怒,“外面那些人大多是亡命之徒,手上都沾着人命!别以为自己有点力气、有艘充气艇,就能全身而退!” 宁蔚然低着头,手指攥着衣角,声音有些沙哑:“家里人多,老人孩子都要吃饭,总得囤点东西。我们想着手里有船,趁大家没反应过来,多捞点能撑得久些……现在东西也够撑一阵了,白和哥已经跟我说过,干完这几天就不干了。” 白端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部队每天早上会派巡逻艇巡查湖面,顺便捞能用的物资。你跟在我们后面,有士兵盯着,那些人不敢动你,安全些。” 从那以后,白和与宁蔚然每天都跟着部队的巡逻艇行动。他们不抢在前面,只跟在巡逻艇后方捡漏——士兵们会先排查水域安全,捞起关键的物资,剩下的零碎对象,才轮到他们收拾。巡逻艇上的战士总记着他们,一旦发现远处有载着陌生人的木排靠近,眼神透着不怀好意,就会抬手亮出枪来。那黑沉沉的枪口刚露出来,木排上的人便立刻调转方向,划着桨匆匆退走,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一来,安全性大大提高,可能找到的东西也少了——即便如此,两人每次从山下回来,总会把家里做的东西往身边的战士手里塞:烙的咸菜饼,干香干香;在炭火里烤得焦香的红薯,剥开来冒着热气。 “拿着吧,你们守着我们,也没吃几口热的。”白和把饼递过去时,总这么说。他知道这些年战士不容易:有的才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稚气,却已经守在洪水里,站在最危险的位置;许多人跟家人断了联系,不知道家里是好是坏,只能把牵挂压在心里,白天扛着物资、夜里守着巡逻。每次接过热乎的食物,战士们冻得发红的脸上会露出腼腆的笑,指尖碰到饼时,会小声说句“谢谢”,那点温暖,在冰冷的末世里格外珍贵。白和与宁蔚然都清楚,这世道,独善其身走不远,你帮我一把,我护你一程,才能熬下去。 可山里的日子依旧难熬。天气恶劣得离谱,雨断断续续没停过,有时下着下着就变成冰冷的雨夹雪,打在脸上生疼;偶尔还会刮起能把帐篷掀翻的大风,帆布被吹得“哗啦啦”响,所有人都得死死按着帐篷杆,生怕帐篷被吹走。到了夜里,温度能降到零下,人们只能挤在帐篷里,几个人裹着仅有的薄被子,靠彼此的体温抵御寒冷,连呼吸都带着白气。 物资也越来越匮乏。部队的救济粮从最初每天一个杂粮馒头、一碗能看到米粒的粥,降到后来每天两碗绿漆漆的野菜粥——粥里的野菜带着点苦涩,能数清的米粒和红薯沉在碗底,这点东西只够吊着命。有人饿得受不了,开始啃树皮、嚼树叶,可树皮又硬又涩,树叶吃了之后,不少人肚子疼得满地打滚、脸色发青,却还是有人忍不住——毕竟饿肚子的滋味,比疼更难熬,至少嚼点东西能骗骗肚子。 比物资匮乏更可怕的,是人心的崩塌。住在山上的人,大多没了家人、没了家园,又被困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看不到一点希望,心理状态越来越差。每天都有人选择结束生命:有的在松树上上吊,树枝被压得弯弯的;有的趁人不注意跳进洪水,连个水花没多大就没了影;还有的嚼了不知从哪找来的有毒草根,浑身抽搐着没了气息。更有甚者,因为一点小事就报复社会——有个男人丢了半块野菜饼,半夜将隔壁两个帐篷里的人都砸死了。 部队想尽了办法维持秩序:24小时派士兵巡逻;组织心理疏导员跟人聊天;甚至把闹事的人关在临时铁笼里惩戒,铁笼就放在显眼的地方,可效果微乎其微。绝望像瘟疫一样在安置区里蔓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疲惫和麻木,眼窝深陷、脸色蜡黄,连孩子都很少哭了,只是缩在大人怀里,眼神空洞地望着永远阴沉的天空,连手里的小石子都没心思玩。 白家因为之前存的物资,没挨过饿,却也免不得被氛围影响——夜里常能听见隔壁帐篷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到天亮;白天总能看到有人坐在地上发呆,半天不动一下,像尊泥像。尤其是白爷爷白奶奶,看着身边熟悉的老人一个个走了,也常常对着帐篷顶出神,饭吃得越来越少,话也越来越少,只有看到遂遂蹦蹦跳跳跑过来,奶声奶气喊“太爷爷太奶奶”时,眼里才会多些神采,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熬着,大家好像都在为了“活着”而活着,没了盼头,只剩麻木的坚持,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直到三个月后的那天早上,白和像往常一样出门。刚走出帐篷,脸颊忽然没了冰凉的雨丝——他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脸,再抬头时,看见头顶厚厚的乌云正在慢慢散开,露出一小块灰蒙蒙的天,没有雨再落下来。 “雨小了!雨小了!”不远处,有人突然大喊起来,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激动。 所有人都从帐篷里跑出来,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仰着脖子望着天。乌云像被撕开的棉絮,一点点往后退,缝隙越来越大,浅浅的光终于穿透云层。这光亮让人想哭——有人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无声落泪,肩膀一抽一抽的;有人倚着大树,思念那些在灾难中没有熬过的亲人朋友;白爷爷拉着白奶奶的手,浑浊的眼里闪着光,嘴唇哆嗦着,嘴里反复念叨着:“晴了,要好了……要好了啊……” 白和望着远处的山坡——先前被人们薅得光秃秃的干黄土地上,不知何时已冒出星星点点的,周围的枯树,也抽出了细细的新枝。风从山那边吹过来,裹着青草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湿润气息,不像之前那样刺骨了,倒有了点暖意。 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救援队来的那天——浑浊的洪水里裹着折断的树枝与破损的家具,蓝色冲锋舟却像锋利的箭刃般劈开混沌,甲板上那面鲜红的国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在灰蒙的天地间燃得格外鲜亮,像一团滚烫的火,一下烧散了所有人眼底的麻木,也烫化了心里冻僵的绝望。 正发怔,身后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带着孩童特有的轻快。他回头看见遂遂攥着一根肉干飞奔而来,额前碎发被细汗黏在饱满的额头上,小脸上露出灿烂又兴奋的笑:“舅舅!刚刚苏叔叔说,我们明天就能回家了!” 风里裹着丝淡淡的清香,是山脚下石缝里钻出来的无名小花,浅黄色的花瓣,在灰扑扑的帐篷与泥泞间缀出星点亮色。白和抬眼看向从帐篷里走出来的伴侣,手里还提着药箱,他走上前,自然地接过药箱,脸上露出久违的、由衷的笑容。他缓缓蹲下身,掌心轻轻抚摸遂遂汗湿的头发,坚定说道:“嗯,我们能回家了。” 不知道这场席卷全球的灾变什么时候才算到头,不知道未来还会遇上什么绝境。可看着身旁的爱人,还有周围的亲人,那些压在心头的焦虑就散了些。他握住伴侣的手,与之对视,眼底慢慢聚起光——日子或许还是难,像山坡上的草,要熬过深秋的风霜,要耐住旱季的焦渴,可只要根还在,总会一点点从枯黄里攒出绿,慢慢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说: 各位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这篇文到这里就正式完结啦。首先要跟大家说声抱歉,此前因为身体状况和家庭的影响,文章曾多次断更。特别感谢大家的等待,让我有勇气和动力把这个故事完整地讲完。最后,愿大家往后事事顺心,在各自的生活里都能闪闪发光,一切顺遂!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8章 希望【完结】 第78章 希望 大家猛地抬头, 浑浊的洪水里,一艘蓝色帆船正破浪而来,船舷边笔挺的迷彩身影格外醒目——是部队的人!那抹熟悉的颜色刺破漫天雨雾, 像一道惊雷劈散了连日的绝望。 帆船劈开裹挟着断木、杂物的水面,离临时避难的山腰平台越来越近。甲板上,一名战士牢牢攥着鲜红的国旗, 任凭雨水打湿军装, 朝着人群大喊:“我们是应急救援队!带了粮食、药品和建筑物资!大家再坚持会儿,马上靠岸!”声音穿透雨幕, 砸在每个人心上。 平台瞬间沸腾。先前瘫在泥地里的人挣扎着爬起, 哪怕腿脚发软、沾满污泥,也拼命朝着帆船挥手,沙哑的呼喊混着雨声;哭红双眼的家属突然止住眼泪, 原本空洞的眼底重新燃起光亮,手紧紧攥着身边人的胳膊;连几个沉默多日的老人, 都颤巍巍扶着树干, 浑浊的目光像钉钉子似的,紧紧锁着那艘越来越近的船。白长青扶着刚缓过劲的父亲走到崖边, 望着帆船上忙碌的身影,鼻尖猛地一酸——这几天压在心头的焦虑、无助与惶恐,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出口,滚烫的泪顺着脸颊砸进泥里, 晕开一小片湿痕。 帆船稳稳停在山脚下,战士们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上走:有人扛着鼓囊囊的编织袋, 袋子边角被磨出毛边, 里面的红薯、土豆和糙米沉甸甸的,压弯了肩头;有人抱着贴满标签的药箱, 密封袋里的草药还带着晒干的清香,在潮湿的空气里格外清晰;还有人拖着一大卷防水帆布与折迭帐篷,帆布上的水珠顺着褶皱往下滴。每一样物资都像束救命的光,穿透阴霾,照进这群困在悬崖边缘的人心里。村长握着救援队队长的手,激动得话都说不连贯,只是一个劲地鞠躬,皱纹里的泪珠子滚个不停,嘴里反复念叨:“谢谢,谢谢解放军同志……” 可雨还没停,半山腰的平台依旧湿滑,偶尔还有碎石从山坡上滚下来,砸在泥地里发出闷响。救援队队长抬头看了眼阴沉得像要压下来的天,眉头一皱,当即下令:“不能在这停留!山体不稳,趁我们在,大家抓紧收拾东西,往山顶转移!” 众人不敢耽搁,立刻打包家当跟上。宁蔚然扶着爷爷奶奶坐上牛车,熟练地拽了拽缰绳,牛蹄踩在泥地里稳稳往前;白和、苏行扛着木棍在前面打头阵,拨开路边的断枝、清理小石子,为队伍开道;宁家夫妻把儿媳和孙子护在中间,手臂紧紧圈着,生怕拥挤的人群撞到孩子。好在有战士们帮忙,遇到行动不便的老人,就蹲下身背着走;看到小孩跟不上,就顺手抱起来,不到两个时辰,所有人都安全转移到了山顶。 山顶的安置区里,冷风裹着湿潮气往骨头缝里钻,冻得人直打哆嗦。部队用铁丝网圈出一片约莫足球场大的区域,分成办公区和家属区,地面铺着从洪水里捞来的塑料布,层层迭迭铺着,勉强隔绝底下的泥水。白端凭着部队的资历,给家里争取到个靠里的位置——紧挨着临时仓库,仓库的帆布能挡些山风,还能第一时间领到救济物资,比挤在露天泥地里的村民少了大半麻烦。 白和先将部队发的帆布围了个简陋的圈,把家里的驴和两头牛牵进去,又拿出末世前就备好的大帐篷,和宁蔚然一起搭起来,帐篷杆深深扎进土里,防止被风吹倒。接着,他把从家里带出来的充气床充好,铺在帐篷底下,再垫上几层干稻草,隔绝地面的水汽——这种阴冷天气,要是直接睡在地上,老人的风湿肯定熬不住。每天天不亮,天还蒙着层灰雾,他就和宁蔚然悄悄把充气艇吹满气,两人扛着往山下走——洪水面上飘着不少从村里、市里冲来的东西,半袋没泡烂的谷子、一口锅底没漏的铁锅、几件还能穿的棉衣,哪怕是块能用的塑料布,都是末世里活下去的希望。 捞物资的风险比想象中大。起初几天,他们还能在偏僻的水域捡到些“好东西”,可后来水面上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划着用门板、树干钉成的自制木排,眼神凶狠地盯着别人的收获,像饿狼似的;还有人藏在垃圾里、断木后面,专等落单的人下手。一次,白和刚用钩子勾住一个编织袋子,正往充气艇上拉,就有几人持刀划着木排围过来,幸好他反应快,迅速从水里跳进充气艇,宁蔚然撑着桨拼命往岸边划,白和则举着木棍挡住伸过来的手,才勉强躲开。 “你们不要命了?”白端发现他们偷偷捞物资的事,气得差点动手,手指着他们,声音里满是急怒,“外面那些人大多是亡命之徒,手上都沾着人命!别以为自己有点力气、有艘充气艇,就能全身而退!” 宁蔚然低着头,手指攥着衣角,声音有些沙哑:“家里人多,老人孩子都要吃饭,总得囤点东西。我们想着手里有船,趁大家没反应过来,多捞点能撑得久些……现在东西也够撑一阵了,白和哥已经跟我说过,干完这几天就不干了。” 白端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部队每天早上会派巡逻艇巡查湖面,顺便捞能用的物资。你跟在我们后面,有士兵盯着,那些人不敢动你,安全些。” 从那以后,白和与宁蔚然每天都跟着部队的巡逻艇行动。他们不抢在前面,只跟在巡逻艇后方捡漏——士兵们会先排查水域安全,捞起关键的物资,剩下的零碎对象,才轮到他们收拾。巡逻艇上的战士总记着他们,一旦发现远处有载着陌生人的木排靠近,眼神透着不怀好意,就会抬手亮出枪来。那黑沉沉的枪口刚露出来,木排上的人便立刻调转方向,划着桨匆匆退走,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一来,安全性大大提高,可能找到的东西也少了——即便如此,两人每次从山下回来,总会把家里做的东西往身边的战士手里塞:烙的咸菜饼,干香干香;在炭火里烤得焦香的红薯,剥开来冒着热气。 “拿着吧,你们守着我们,也没吃几口热的。”白和把饼递过去时,总这么说。他知道这些年战士不容易:有的才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稚气,却已经守在洪水里,站在最危险的位置;许多人跟家人断了联系,不知道家里是好是坏,只能把牵挂压在心里,白天扛着物资、夜里守着巡逻。每次接过热乎的食物,战士们冻得发红的脸上会露出腼腆的笑,指尖碰到饼时,会小声说句“谢谢”,那点温暖,在冰冷的末世里格外珍贵。白和与宁蔚然都清楚,这世道,独善其身走不远,你帮我一把,我护你一程,才能熬下去。 可山里的日子依旧难熬。天气恶劣得离谱,雨断断续续没停过,有时下着下着就变成冰冷的雨夹雪,打在脸上生疼;偶尔还会刮起能把帐篷掀翻的大风,帆布被吹得“哗啦啦”响,所有人都得死死按着帐篷杆,生怕帐篷被吹走。到了夜里,温度能降到零下,人们只能挤在帐篷里,几个人裹着仅有的薄被子,靠彼此的体温抵御寒冷,连呼吸都带着白气。 物资也越来越匮乏。部队的救济粮从最初每天一个杂粮馒头、一碗能看到米粒的粥,降到后来每天两碗绿漆漆的野菜粥——粥里的野菜带着点苦涩,能数清的米粒和红薯沉在碗底,这点东西只够吊着命。有人饿得受不了,开始啃树皮、嚼树叶,可树皮又硬又涩,树叶吃了之后,不少人肚子疼得满地打滚、脸色发青,却还是有人忍不住——毕竟饿肚子的滋味,比疼更难熬,至少嚼点东西能骗骗肚子。 比物资匮乏更可怕的,是人心的崩塌。住在山上的人,大多没了家人、没了家园,又被困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看不到一点希望,心理状态越来越差。每天都有人选择结束生命:有的在松树上上吊,树枝被压得弯弯的;有的趁人不注意跳进洪水,连个水花没多大就没了影;还有的嚼了不知从哪找来的有毒草根,浑身抽搐着没了气息。更有甚者,因为一点小事就报复社会——有个男人丢了半块野菜饼,半夜将隔壁两个帐篷里的人都砸死了。 部队想尽了办法维持秩序:24小时派士兵巡逻;组织心理疏导员跟人聊天;甚至把闹事的人关在临时铁笼里惩戒,铁笼就放在显眼的地方,可效果微乎其微。绝望像瘟疫一样在安置区里蔓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疲惫和麻木,眼窝深陷、脸色蜡黄,连孩子都很少哭了,只是缩在大人怀里,眼神空洞地望着永远阴沉的天空,连手里的小石子都没心思玩。 白家因为之前存的物资,没挨过饿,却也免不得被氛围影响——夜里常能听见隔壁帐篷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到天亮;白天总能看到有人坐在地上发呆,半天不动一下,像尊泥像。尤其是白爷爷白奶奶,看着身边熟悉的老人一个个走了,也常常对着帐篷顶出神,饭吃得越来越少,话也越来越少,只有看到遂遂蹦蹦跳跳跑过来,奶声奶气喊“太爷爷太奶奶”时,眼里才会多些神采,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熬着,大家好像都在为了“活着”而活着,没了盼头,只剩麻木的坚持,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直到三个月后的那天早上,白和像往常一样出门。刚走出帐篷,脸颊忽然没了冰凉的雨丝——他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脸,再抬头时,看见头顶厚厚的乌云正在慢慢散开,露出一小块灰蒙蒙的天,没有雨再落下来。 “雨小了!雨小了!”不远处,有人突然大喊起来,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激动。 所有人都从帐篷里跑出来,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仰着脖子望着天。乌云像被撕开的棉絮,一点点往后退,缝隙越来越大,浅浅的光终于穿透云层。这光亮让人想哭——有人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无声落泪,肩膀一抽一抽的;有人倚着大树,思念那些在灾难中没有熬过的亲人朋友;白爷爷拉着白奶奶的手,浑浊的眼里闪着光,嘴唇哆嗦着,嘴里反复念叨着:“晴了,要好了……要好了啊……” 白和望着远处的山坡——先前被人们薅得光秃秃的干黄土地上,不知何时已冒出星星点点的,周围的枯树,也抽出了细细的新枝。风从山那边吹过来,裹着青草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湿润气息,不像之前那样刺骨了,倒有了点暖意。 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救援队来的那天——浑浊的洪水里裹着折断的树枝与破损的家具,蓝色冲锋舟却像锋利的箭刃般劈开混沌,甲板上那面鲜红的国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在灰蒙的天地间燃得格外鲜亮,像一团滚烫的火,一下烧散了所有人眼底的麻木,也烫化了心里冻僵的绝望。 正发怔,身后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带着孩童特有的轻快。他回头看见遂遂攥着一根肉干飞奔而来,额前碎发被细汗黏在饱满的额头上,小脸上露出灿烂又兴奋的笑:“舅舅!刚刚苏叔叔说,我们明天就能回家了!” 风里裹着丝淡淡的清香,是山脚下石缝里钻出来的无名小花,浅黄色的花瓣,在灰扑扑的帐篷与泥泞间缀出星点亮色。白和抬眼看向从帐篷里走出来的伴侣,手里还提着药箱,他走上前,自然地接过药箱,脸上露出久违的、由衷的笑容。他缓缓蹲下身,掌心轻轻抚摸遂遂汗湿的头发,坚定说道:“嗯,我们能回家了。” 不知道这场席卷全球的灾变什么时候才算到头,不知道未来还会遇上什么绝境。可看着身旁的爱人,还有周围的亲人,那些压在心头的焦虑就散了些。他握住伴侣的手,与之对视,眼底慢慢聚起光——日子或许还是难,像山坡上的草,要熬过深秋的风霜,要耐住旱季的焦渴,可只要根还在,总会一点点从枯黄里攒出绿,慢慢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说: 各位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这篇文到这里就正式完结啦。首先要跟大家说声抱歉,此前因为身体状况和家庭的影响,文章曾多次断更。特别感谢大家的等待,让我有勇气和动力把这个故事完整地讲完。最后,愿大家往后事事顺心,在各自的生活里都能闪闪发光,一切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