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什么？”
“你想让我成亲便成亲，厌烦了就想退婚，天底下哪有这样随心所欲的道理？”
江栖夜知道她又在玩笑，他敛了敛神色，声音沉了些：“那你想如何？你师父与我师尊此刻还在打的不可开交，他们肯定反对你我在一起。更何况，你心里本就未必真的愿意。”
裴雪嫣上前就伸出食指捂住他的嘴：“那你现在呢？还愿不愿意跟我走？”
她温柔的时候说话真好听，贴在自己身上都是香的。
江栖夜那两三个月苦心修炼、强行磨平的心智，在这一瞬，轰然崩塌，溃不成军。
他抬手拨开她的手指，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阿筝，我想听句实话，你记起一切后还恨我吗？是不是真的想杀了我，报复我？”
裴雪嫣脸上的娇俏褪去，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思索一会儿回答：
“从幻境里刚出来的时候，我浑身像是被拆骨剥皮，到处都疼，感觉下一刻就要碎掉、死掉。那时候，我憎恶自己远胜过恨你，是我自己没护住修为，落得这般境地，成了个废人，整日自暴自弃，好几次都想一头撞死算了。”
“后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真的开心，真的高兴。我实话告诉你，起初是想着骗你些修为，可后来，更想就那样和你一直玩下去，一直待在一起。那时候脑袋空空的，什么都不用想，只觉得有你在身边，便什么都好。”
她叹了口气，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可等一切都想起来了，我立刻就涌出痛恨的情绪。我是痛恨你，却更痛恨我自己，痛恨还是这样轻而易举的嫁给了你。你真的好坏，我好讨厌你，想起那些过往就觉得痛苦不堪，好几次都想杀了你，让你也尝尝我这些日子受的苦、熬的痛。可你呢？你从来没有回心转意，只一味听你师父的话，对我始终若即若离，从来不肯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现在对你，真是又爱又恨。江栖夜，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裴雪嫣说话方式就是真真假假，把没有的事说的好像真的，而且越说越上头，忍不住掩面哭泣。
江栖夜听得心头震颤，竟有些如痴如醉。其实这些日子，于他而言已是解脱。
一直以来刻意隐瞒的真相，还是被她知晓了。
从前无数次幻想过她得知一切后的模样，如今看来，反倒比预想中好上太多，不是吗？
她似乎并未如他担忧那般恨之入骨，最起码，还愿意这般与他调笑。
心头那点压抑许久的情愫再也按捺不住，江栖夜低下头，便想去吻她。
不料头顶忽然传来师尊雷霆般的呵斥。
“江栖夜！给我乖乖跪下思过！再被这妖女迷惑，我便将你逐下山门，你我师徒之情，从此一刀两断！”
裴雪嫣却狡黠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带着几分戏谑：“哈哈，好道长，你都被罚挑水快三个月了，还是这般不经诱惑，看来这挑水之罚，得延长到一年才够啊！”
“你！”
江栖夜只觉得一口气猛地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竟直直喷了出来。
这些日子，他好不容易才让一颗心沉定下来，可方才听她那般真情流露的话语，刚有几分动容，转头就被她这般轻描淡写地当作玩笑。
满心的剖白与挣扎，在她眼里，竟全成了不值一提的笑料。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依着师尊的话，跌跪在大殿中央，闭上眼强行凝神静修。
这些日子以来，身体的劳损、心底的伤痛，还有与她一次次相遇带来的拉扯与折磨，他本就不擅表露心事，却一点点将真心剖给她看。
换来的，终究不过是她的玩笑罢了。
裴雪嫣倒没太在意他的反应。
自失了修为后，她气血翻涌、呕血晕厥已是常事，这点场面于她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弯腰捡起方才掉落的大罗金刚伞，随手撑开，伞面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各式心经，细一感应，竟藏着致幻的玄机。
真宗门好物件可真多啊。
先前还以为这不过是个徒有其表、装腔作势的伪正义门派，如今看来，竟是真有几分实力，也难怪无人敢轻易招惹。
看见他还在用衣袖擦着嘴上的血，裴雪嫣从怀中摸出一方素色手绢，蹲下身递到他面前。
江栖夜偏过头，不肯去接。
她见状，便要伸手亲自为他擦拭。
就在此时，房顶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大殿都在摇晃！
两人尚未抬头，瓦片便如雨点般横飞，房顶硬生生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紧接着，妄彧真人的身影从窟窿中直坠而下，掌中凝聚着凛冽的灵力，朝着裴雪嫣便拍了过来，口中怒喝：“妖女！休要伤我徒儿！今日我便断了你的性命！”
裴雪嫣根本来不及躲闪，千钧一发之际，江栖夜猛地伸手将她拉到身侧。
那掌凌厉的灵力擦着她的头顶掠过，重重拍在她的背上！
巨大的力道让她身体不受控制地横飞出去，狠狠撞在一排雕花门窗上。
木质的门窗瞬间断裂粉碎，裴雪嫣重重摔落在地，只觉得背部的肋骨像是被生生撕裂一般，剧痛钻心，眼前阵阵发黑，连呼吸都变得窒息般困难。
这一掌的力道，绝非上次夜里那般轻微，足足有八九层的功力！幸而她体内有修为护体，否则此刻早已毙命。
“阿筝！！！”
江栖夜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
眼睁睁看着她背后的衣衫碎裂开来，发簪脱落，满头青丝因这重击散乱纷飞，那模样，可想而知有多痛苦。
师尊是真的要她的命！
江栖夜挣扎着想要爬过去查看她的情况，却被妄彧真人瞬间用灵力死死困住，动弹不得。
“你本前途无量，何苦将心思耗费在这男女之情上？屡教不改！我看你早已迷了心智，分不清是非好歹！既然如此，为师便帮你断了这情根，助你专心修行！”
刚要施法叶修罗的身影也从房顶的窟窿中飞了进来。
她一眼便看到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裴雪嫣，顿时气急败坏，怒声呵斥：“老贼！还有你这个小淫贼！伤我徒儿、占我徒儿便宜，今日便在此做个了断！”
说罢，叶修罗凝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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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灵力，朝着妄彧真人的后心狠狠推去。
妄彧真人此刻满心只想先断了江栖夜的情根，纵然察觉身后袭来的劲风，也只是微微侧身，并未完全闪躲。
不料叶修罗飞身过来，两人的功力竟在同一瞬间，齐齐汇集在了被灵力困住、无法动弹的江栖夜身上！
他们皆是修为深不可测的大前辈，无论这修为是如何得来，其灵力与力道都尖锐得足以开山裂石，尖锐无比。
江栖夜不过是凡人□□，如何能承受得住两位大能的全力冲击？
只觉得浑身经脉像是要被撕裂，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整个人几乎要被这两股强大的力量撑得炸开！
头顶还凝聚着师尊传来的第二道断情根的法术。
霎那间，双重夹击之下，江栖夜的头发猛地炸开，身上的衣物瞬间被两股力道崩得粉碎，整个人在剧痛中不住痉挛。
裴雪嫣趴在地上，看着江栖夜那张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脸，心头一紧，忍着浑身的剧痛，一点点朝着他爬去。
摸了摸他残留的衣袖，再靠近，那强大的灵力再次把她弹射一边。
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破碎的哭腔和哀求：“师父......师父，师尊......不要再打了，他......他要死了......”
叶修罗与妄彧真人此刻早已杀红了眼，两人周身的灵力泛着刺眼的白光，透过房顶的窟窿直冲天际，百余里外都能望见这撼天动地的功力对决。
不知过了多久，叶修罗浑身一软，满头青丝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整个人虚脱般从空中坠落，重重摔在大殿的地板上。
妄彧真人原本鬓边便有白发，此刻更是白了大半，气息也变得奄奄一息，同样倒在了地上。
而江栖夜，早已承受不住这般巨大的冲击，彻底晕死了过去。
裴雪嫣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叶修罗面前，虚弱得连起身都做不到，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住往下掉，哑着嗓子哭喊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叶修罗虽然才三十多岁，此刻瞧着，却憔悴得如同老妇，如今有了白头发更像老婆婆了。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摸了摸裴雪嫣的脸颊：“师父......这次是真的没修为了......”
“不，师父，我把我的修为传给你！我给你！”
叶修罗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说：“傻孩子，修为哪能说传就传......我与妄彧那老贼对打，他的修为想来也所剩无几了......我们两人的功力，都......都渡给那傻小子了......”
话音刚落，她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嘴唇泛着惨白，脸上的皱纹也骤然深了许多，瞧着竟有几分油尽灯枯的模样。
“你别哭了......好徒儿......”叶修罗的声音越来越轻，“师父对不住你......当初我去找你师叔之前，传给你的那些修为，都是伤根本的......女子练了，都会老得快，还会损伤身子......你师姐要照顾庄子，我别无选择，只能传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