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那么一瞬间,文昌帝觉得那副漂亮皮囊下面的灵魂有哪里不一样了,好像一株明艳但无害的花在不为人知的时候生出了骨刺,乍一摸还有点儿扎手。
但……更诱人了。
极少有人知道,文昌帝对外宣称是中庸的原配男后,其实是个天乾,薨于他们少年时共讨西蜀的某天。
那日秋高气爽,少年将军银盔上红缨轻晃,似一面永不会倒的烈烈旌旗,在万里晴空下迎风招展。
“此时阳气正旺,正是铲平蜀山妖道所设大阵最好的时机!我去破了它!”
“此战若胜,还来得及回邺都过仲秋呢!”
“好啊。”
文昌帝对他一百个放心,闻言头都没抬,撸着裤腿淌在水里摸鱼,背对着他挥挥手,“早点儿回。昨晚辛苦你了,今天抓条大的,给你炖汤。”
溪深鱼肥,浮萍下摆动的鱼尾银光鳞鳞,吸引了他势在必得的眸子。他就这么错过了爱人的欲言又止,和悄悄红了的脸。
分离来得太过仓皇。猝不及防得让他在那个仲秋甚至没有感到遗憾和伤感。只是觉得偌大的寝宫过于安静,在喊了一声对方的小字而没有得到回应后,才后知后觉地从空洞的地方泛起密密麻麻的酸胀。
至此,邺都每个仲秋的满月都蒙上了阴翳。他四处游历,笼罩却如影随形。直到某年淮州雨夜,有人撑着油纸伞,踏过小雨淅沥的青石板路,驻足于他摆的残局前。
“我能试试吗?”
他微服出游,百无聊赖,更没什么雅兴。棋局是他与故人的残念,只是疏懒摆手,示意对方随意。态度不拒绝,却也算不上热络。
那人却不在意,沉吟片刻,便将两指探入棋盅。
纤细的手骨节圆润,指腹内侧常年握笔的薄茧由于执伞太久而透出鲜嫩的粉色。持子落下的那一刻,斜风细雨骤歇,云开月明。
伞面微倾,清辉疏朗,映得来人眉目温柔,又流露出星点一招制敌时雀跃的锋芒。
这让他想起蜀山脚下的浅沟里,银尾灵活游走,但那条最终被他捕捞回去大鱼。
故人不会归来,但他可以煲一锅新的汤了。
兜兜转转了几个月,那人玩儿够了欲迎还拒,把他钓得七上八下。终于在金桂飘香的初秋,淮州民间人人传颂的才子,入了他的瓮。
而现在,如果在汤里添个新的野味,也似乎也是个令人心动的主意。
裴汜见他出神,还以为自己拿捏住了帝王的把柄。不想对方原本眉头紧锁,但很快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美事,渐渐云销雨霁。
“我怎么觉得,你不像说了句威胁,反而像闹了个笑话?”姬芜在一旁也看得啧啧称奇,“有的人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全是无效输出,现在居然还美上了?”
“什么有的人?是你父皇!”
文昌帝骂骂咧咧,但嘴角依然止不住上扬。
“长本事了,连姨夫的黑状都敢告?”
他看向裴汜的目光慈爱里又带着点儿别的,沉甸甸的,让人瞬间有种难以言喻的刺挠和抵触。
“谁让姨夫和连城叔就吃这一套呢?”裴汜面上一派天真散漫,眼底的笑意却淡了,“莫非我说错了?”
“倒也不算错。不管这事的始作俑者是谁,哑奴都不能留。”文昌帝瞧着姬芜又要打哈欠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姬芜!你说说为什么?”
“嗨呀,这有什么难猜的。”
眼神压力对姬芜完全不起作用。她从从容容把哈欠打完了,又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他出自楚府,犯了错,那就是连城叔身上的污点。别管这泥是谁泼的,指摘的都是摄政王的衣袖。说小了是管教不严,说大了那就是对小先生不轨,挑衅坤泽。怎么都留不得。”
“但这留不得又不能是您开口,显得您不尊重他,君恩寡淡;又不能是连城叔自己开口,显得做贼心虚。小先生自己不能叫屈,显得不信老仆;也不能是我开口,显得皇家仗势欺人。”
“言官更不能介入大臣家务事,陈老也得避嫌。数来数去,只有阿汜这个三干不靠的闲散人员,适合当这个出头鸟。”
“当然,连城叔也知道,但戏得做足,而且面子上确实难看。三分气性都得被拱到七分了,这还得是阿汜的功劳。”
“这还差不多。”文昌帝这才顺过气,瞧着臭了脸的裴汜失笑,“行了,清吏司的位置本来就是打算给你的。你踏实回去养病,过几日休养好了,孤自会着人将上任文书送到裴府。”
半个时辰后,本应该在家修养等着官职送上门来的人顶着一张煞白的脸坐在摘星阁的顶楼小筑内,皮笑肉不笑。
“你着急忙慌把我喊来,最好是已经备了足够的报酬。不然,你就等着穿开/裆,裤离开这扇门吧。”
“哎呀,裴郎这话说的多生分,想见我穿直说就是了,我求之不得呢。”
“少来,说事。”
“真冷漠,亏得我有了好事先想着你。”柳三故作伤感,“你上次来,不是说缺钱吗?我这儿眼下有桩生意适合你,要试试吗?”
“摘星阁?”裴汜挑眉,“暗杀的派单我确实能接,但现下不行。我要打一样趁手的兵器,还没顾上安排呢。”
“想约我,得再等等。”
“怎么脑子里成天就是这些要死要活的东西?”柳三一副被脏了耳朵的模样,“我这儿可是花好月圆的温柔乡。”
“想给你介绍的,是件皮,肉生、意。诶诶诶,别急着打我呀——”
柳三眼疾手快架住要泼到脸上的茶盏,恬着脸凑过去,“这可是摘星阁的大单,长期、固定、一对一、单盲。”
“稳赚不赔,随时可退。”
“我缺的钱,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裴汜眯起眼。重活一世,许多事都得未雨绸缪,御敌的兵、解毒的药,桩桩件件都不是靠他那点儿食君之禄的俸薪能解决的。
若不是还惦记着柳三这儿能有相对稳定的单子,他连劫富济贫都想过。
至于色/相,皮囊而已。只要价钱开得够高,也不是不能考虑。
“想让我挂牌站台,买得起吗?”
柳三嘴角一抽,第一次觉得这张活色生香的脸散发着熟悉而浓烈的铜臭。但金主的需求已是箭在弦上,只得戳着对方高挺的鼻梁,娇嗔埋怨。
“你去看看雇主是谁吧。若是他都出不起的价位,那摘星阁也养不起你。”
“要不是我不好这口,本阁主都想亲自上阵了。”
“就是这间,您请。”
回廊尽头的墙面徐徐打开,露出里面一扇木质雕花的暗门。石台上搁了盏花灯,罩面上绘着寥寥几笔山水,居然有几分难得的清雅。
“贵客已在屋内等着,小的就不进去伺候了。您若有什么需要的,将花灯吹熄,我们自会得知。”
裴汜略一点头,直至灰衣仆从无声退回暗处才推开了门。
屋内陈设极简,只有一条桌案,边上立着一面半人高的铜镜,地上散落着几个软垫。
和一张床。
床体宽大,帷幔却不完整,只在两头各拴了一根系着铃铛的白绫。一头虚虚垂着,另一头则缠在床沿边上端坐着的人莹莹皓腕之间。
那人听得响动转过脸,冲他微微颔首,确认道。
“来了?”
是楚榕。
他语调平静,容色清冷。若非双眼灰蒙失焦,裴汜险些以为是回到了某次他刻意拖沓不肯去的弈棋课,得了进门时的问候。
楚榕知他不喜这些和算计沾边的东西,故而从不差人催他。左右他总会来,就只是安静地等,最多只是在落子的时候稍微弄出点儿响动,以示不满。
就像眼下,按照柳三的说法,催发的势头已然不可遏制,但他依旧体面端正地坐在这里,客客气气,不疾不徐地教买来的陌生人怎么弄他。
“我已用了摘星阁的‘单盲’秘药,三个时辰之内不能视物,你大可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有后顾之忧。”
“只是我腿脚有恙,还需你多加关照。”
“平日我用缅铃、竹鞭多些,”落在白绫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下,“你有其他擅长的,只要不太激烈……也可一试。”
“若双方满意,可长期续订,价钱好说。若不合适,就一拍两散,皆大欢喜。”
“各中款项,绝不拖欠,大可放心。”
秘药作用下,门口的人只有个隐约模糊的轮廓。虽看不清脸,但好歹是个宽肩蜂腰的主,朝他走来时落地无声,是个练家子。
体力上应当是挑不出错的。
屋内一时沉默。楚榕能撑着将这些话讲完已是极限。不受控制的细小痉挛下,佛珠的轮廓愈发清晰,再说下去恐怕要先发起浪来,再无丝毫体面。
高大的阴影停在面前。虽收敛隐藏了信香,但天乾威势犹在。他本能地仰头,同时微微颤抖起来。
下一刻,粗粝的指节抵开牙关,趁虚而入,精准无误地捉住了柔软的蛇,刻意压低的声音贴着耳廓。
“想,爽?”
“弄//湿它。”
裴汜:晴天霹雳+天降喜事同一天?包的。
裴汜黑化进度:100%
裴汜吃到小先生进度:5%[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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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