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江南的雨,来得缠绵,去得也悄然。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薄云洒在唐府时,林若雨正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小姐,您醒了?”春桃端着水盆走进来,笑着说,“听说夫人特意让厨房给您备了莲子羹,说是您小时候爱喝的。”
林若雨心中泛起暖意,唐伯母竟还记得她的喜好。
等洗漱完毕,她换上了身淡粉的襦裙,腰间还特意系上了那枚玉佩,镜中的少女眉眼清秀,因一夜好眠,脸颊处正透着淡淡的红晕。
刚走出西跨院,就见唐珠提着食盒从回廊那头走来。
她穿着一身月白襦裙,比昨日的淡绿更显素雅,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林姐姐,我猜你就该醒了,这是母亲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准备的莲子羹。”
林若雨接过食盒,“劳你费心了,妹妹。”
“都是一家人,姐姐客气什么。”唐珠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腰间的玉佩,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阴霾,随即又笑道,“对了,二哥哥一早就在老槐树下等着了,说要带您去看看府里的荷塘,这会儿荷花开得正好呢。”
林若雨心中一动,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
跟着唐珠穿过回廊,远远便看到老槐树下站着的一道月白身影。
林若雨不经意的扫过唐珠今日的衣裙,总觉得有些奇怪。
那处的唐程阳正仰头看着树枝,手里拿着一根长杆,似乎在够什么东西。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来,脸上露出笑容:“阿雨,你来了。”
“阿哥在忙什么?”林若雨走近问道。
“你看。”唐程阳举起长杆,杆顶端缠着一根细线,线尾系着一个小小的草编蚂蚱,“小时候你总吵着要我编这个,今天给你再编一个。”
林若雨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草蚂蚱,忍不住笑了:“阿哥的手艺还是没变,还是这么……丑。”
“丑是丑了点,但胜在独一无二啊。”唐程阳也跟着笑,将草蚂蚱递到她手中,“走吧,带你去荷塘。”
唐珠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捏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本想跟上去,却见唐母身边的丫鬟宝钏走来:“珠小姐,夫人请您去主院一趟,帮忙整理些绣品,说是下午要给老夫人送去。
“知道了。”唐珠应下,望着荷塘的方向,眼底的温柔渐渐褪去。
她转身跟着宝钏往主院走,路过回廊时,还故意放慢了脚步,侧耳听着身后是否有说话声——她知道,唐程阳和林若雨定会说起更多以前的事,那些她从未参与过的时光,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头。
荷塘在唐府东侧,面积不大,却打理得十分精致。
碧绿的荷叶挨挨挤挤,粉白相间的荷花点缀其间,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然盛开,等微风拂过时,带来阵阵的荷香。
唐程阳带着林若雨沿着荷塘边的石子路走着,指着一朵最大的荷花说:“你看那朵,像不像小时候你戴的那朵布花?”
林若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朵荷花花瓣层层叠叠的,粉中透白,确实与记忆中母亲给她做的布花有些相似。
她点点头:“像,就是比布花香多了。”
“那时候你总把布花戴在头上,跑起来一晃一晃的,像个小蝴蝶。”唐程阳回忆道,“有一次你摔了一跤,布花掉在泥里,你哭了好久,我哄了半天才把你哄好。”
林若雨脸颊微红:“我哪有那么爱哭。”
“怎么没有?”唐程阳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你第一次换牙,掉了颗门牙,哭着说自己变丑了;还有一次我把你的糖偷吃了,你哭着追了我半个院子……”
“好了好了,别说了。”林若雨打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都是小时候的糗事了。”
唐程阳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忍不住笑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卷画轴:“对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画轴展开,是一幅泛黄的宣纸,上面画着两个孩童在槐树下嬉闹。
左边的小女孩扎着丸子头,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右边的小男孩则是举着一个草编蚂蚱,正递给小女孩。
画技稚嫩,线条却充满了童趣。
“这是……”林若雨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你十岁那年画的。”唐程阳轻声道,“你说要把我们玩闹的样子画下来,等我们长大了再看。后来你搬去京城,这幅画落在了我这里,我一直收着。”
林若雨指尖轻轻抚过画纸,画中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她抬头看着唐程阳,心中满是感动:“阿哥,谢谢你一直替我保管着。”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唐程阳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阿雨,这些年我一直在想,等你回来,我们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唐珠提着一个竹篮走来,笑着说:“二哥哥,林姐姐,母亲让我送些点心过来,说是你们逛累了可以垫垫肚子。”
唐程阳的话被打断,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林若雨也收回目光,接过竹篮:“谢谢妹妹。”
“不客气。”唐珠说着,目光落在那幅画轴上,故作惊讶道,“这是姐姐画的吗?画得真好,小时候的二哥哥和姐姐真可爱。”
“是我画的,那时候年纪小,画得不好。”林若雨谦虚道。
“已经很好了。”唐珠笑着伸手想要碰画纸,唐程阳却不动声色地将画轴卷了起来,解释道:“这幅画有些旧了,怕被弄坏。”
唐珠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笑道:“是我唐突了,那你们慢慢逛,我先回主院了。”
看着唐珠离去的背影,林若雨轻声道:“珠儿好像有些不高兴。”
“没事,珠儿不是小气人。”唐程阳安慰道,“我们继续逛吧。”
两人随机又沿着荷塘边走边聊。
而此时的主院绣房里,唐珠正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根绣花针,却半天没绣下一针。
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林若雨和唐程阳并肩的画面,还有那幅画轴——那是属于他们的回忆,她插不进去,也无法替代。
“珠小姐,您怎么了?”宝钏见她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唐珠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她拿起绣样,上面绣着一幅并蒂莲,本该是象征美好的图案,可她看着那两朵紧紧相依的莲花,心中却莫名的涌起一股烦躁感。
她猛地用力,绣花针瞬间刺破了指尖,有鲜血渗出,滴落在白色的绢布上,像一朵刺眼的红梅。
“珠小姐!”宝钏惊呼,连忙拿出帕子替她包扎。
“没事,小伤。”唐珠摆摆手,看着那滴血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林若雨,你凭什么拥有这一切?凭什么二哥哥眼里只有你?我不会让给你的,绝不会。
傍晚时分,林若雨和唐程阳才回到主院。
唐母见两人回来,笑着说:“玩得开心吗?荷塘的荷花好看吧。”
“好看,谢谢伯母。”林若雨点头道。
“开心就好。”唐母拉着她的手,语气温柔,“我和你伯父商量好了,过些日子就请媒人上门,把你和程阳的婚事定下来。”
林若雨脸颊一红,低下头没有说话。
唐程阳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欣喜。
唐珠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笑道:“恭喜二哥哥,恭喜林姐姐。”她的声音温柔,可谁也没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已经深深的掐进了掌心。
晚膳后,林若雨回到西跨院。她坐在窗前,看着手中的草编蚂蚱和那幅画轴,心中满是甜蜜,可一想到唐珠今日的神色,又有些不安。
春桃端着洗脚水进来,见她心事重重,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没什么。”林若雨摇摇头,“只是觉得珠儿好像不太喜欢我。”
“小姐想多了,珠小姐性子最好了,肯定不会的。”春桃安慰道。
林若雨但愿如此。
她放下画轴,走到窗前往外看去,庭院中也有一棵槐树,有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落了满地的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