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 第1章 重逢 江南的春末,总是多雨的。 细密的雨丝仿佛织成了一张灰蒙蒙的网,将整个唐府都笼在了一片湿润的朦胧里。 林若雨站在廊下,双手紧握着一柄有些泛旧的油纸伞,伞面上还绘着几枝浅粉的桃花,只是颜色却早已被岁月磨得有些淡了,不过依旧能看得出当年的精致。 伞柄被掌心的温度焐得有些暖意,可她的心,却凉得如同天上的雨。 她是昨日才到江南的。 母亲早逝,父亲也已亡故,林家族人欺她孤女无依,没有兄弟撑腰,便占了她的家产不说,还想将她送到高门里为妾,以此换取他们日后的前程顺遂。 若非唐伯父及时带着当年的婚约文书赶来,她怕是早已经被一顶小轿给抬进不知哪家的后院里了。 唐伯父与阿爹是故交,阿爹当初自知时日无多,便将唯一放心不下的女儿托付给了唐家。 想起临行前族叔那副贪婪的嘴脸,林若雨不由的攥紧了手中的伞柄,半响又松开,她只能将委屈咽进肚子里啊! 家产啊…… 林若雨轻轻叹了口气,唐家是商贾之家,士农工商,商为最末。林家虽官职不高,却也是的的确确的官宦门第,唐家为她争来一份嫁妆,已是幸运了,自己原该是知足的。 看着天上连绵不断的雨,她的眼底闪过一抹自嘲。 她叫林若雨,阿娘说,生她那夜,外头正巧大了雨,阿娘觉得她与雨有缘,便取了 “雨” 字为名。 可缘分似乎并不总是温柔的 —— 阿娘在雨天离世,阿爹走的那天,也是在一个大雨天,就连她惶惶如丧家之犬般投奔唐府,依旧是在雨里。 “小姐,老爷和夫人在正厅等着呢。”随行的老嬷嬷轻声提醒,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林若雨点点头,转身收起油纸伞,随着嬷嬷穿过长廊,雨水顺着瓦檐滴落在她肩头,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唐府的布局与林家截然不同,林家的院落多是方正严谨,透着官场人家的刻板;而唐府则处处随意,看起来颇为雅致,假山错落,花木葱茏,即便在雨中,也很漂亮。 转过一道拐廊,就见正厅的门口处立着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他的眉眼间带着几分威严。 “见过唐伯父。” 林若雨上前一步,微微行礼。 唐凛笑容满面,连忙扶起她,“好孩子,你受苦了。” “快去让你伯母看看,她可是盼了你好些日子了。” 厅内,唐母正坐在暖榻上,见她进来,连忙迎上来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了片刻,眼眶微微泛红:“这孩子,比小时候更清瘦了,你受委屈了。” 林若雨屈膝行礼,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伯父,伯母,劳烦你们挂心了。” “快进屋坐。”唐母拉着她往厅内走,里面的暖意瞬间驱散了身上的湿寒。 刚坐下,就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伴随着少年清朗的声音:“父亲,母亲,我听说阿雨来了?” 林若雨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少年踏雨而来,他身形颀长,眉目俊朗,眼底的笑意如同雨后初晴的光一般,让人忍不住朝他看去。 那一刻,她的呼吸微微一滞。 是他 —— 唐家二公子,唐程阳。 记忆深处,那个总爱给她编草人、在槐树下和她抢糖吃的少年,如今已长成了这般模样。 四目相对的瞬间,唐程阳的脚步顿了顿,随即便快步走到她面前,眼中满是欣喜:“阿雨?真的是你。” “阿哥。”林若雨轻声唤道,脸颊微微发烫。 阔别八年,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总爱捉弄人的少年也成了沉稳俊朗的模样。 唐伯母笑着打趣:“你们两个小时候一刻也离不得,如今倒是生分了。”正说着,门外又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父亲、母亲,我听说林姐姐到了,便赶过来看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淡绿襦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清秀,皮肤白皙,嘴角正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是唐母收养的那位孤女——唐珠。 “林姐姐好……”唐珠屈膝行礼,声音温软,“我是唐珠,母亲说你要来,我可是盼了好些日子呢。” “我亦是如此。” 林若雨温声回应,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少女的笑容恰到好处,眼神却像一汪深水,让人看不出情绪。 唐伯母笑道:“珠儿自小懂事,最会照顾人了,小雨,你以后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跟她说。” 珠儿乖巧应下,目光却在唐程阳与林若雨之间转了一圈,唇角的笑似乎淡了些。 午膳时,唐家人待她格外热情,唐程阳更是不停地吩咐丫鬟给她夹菜,叮嘱她多吃些。唐珠坐在一旁,安静地用餐,偶尔会给唐母夹一筷子菜,或是给林若雨添杯茶水,她的举止得体,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可林若雨总觉得,唐珠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她和唐程阳之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饭后,雨势稍稍小了。 唐程阳提议带她去看庭院里的老槐树,她想起小时候的光景,点了点头。 老槐树在唐府的后院,树干粗壮,枝叶繁茂,他们小时候最爱在这里玩了。 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上,唐程阳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她:“这个,你还记得吗?” 林若雨接过,玉佩温润,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 “雨” 字,她怔住了——这是当年阿爹亲手为她雕的,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我以为早就丢了……” 她眼眶微红,“你一直留着?” “嗯。”唐程阳点头,眼神温柔,“当年你们走得匆忙,我捡到它后,就一直收着,想着总有一天会还给你。”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这些年,我一直打听你的消息,可林家搬去京城后,就断了联系。” 林若雨心中一暖,攥着玉佩的手紧了紧:“我也……很想你们。”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后院。 那棵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 “你看,”唐程阳指着树干上的一道刻痕,“这是我们小时候刻的,你说要把我们的名字刻在树上,永远不分开。” 林若雨凑过去看,只见刻痕已经有些模糊,却仍能辨认出“阳”和“雨”两个字。 记忆顿时如潮水般涌来,小时候在槐树下捉迷藏、编草人、抢糖吃的画面历历在目,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时候我总输,还赖着你要糖吃。” “你哪是赖着要,明明是抢。”唐程阳也笑,“有一次你抢不到,还哭了,非说我欺负你。” 两人对视片刻,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几年不见的疏离感终究抵不过年少相伴的情意。 空气中弥漫着轻松愉悦的气息。 而不远处的回廊下,唐珠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方绣帕,看着槐树下的两人,她捏着绣帕的手指微微用力到泛白。 直到唐程阳转身看到她,唐珠才重新扬起笑脸,走上前道:“二哥哥,林姐姐,你们在这里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在说小时候的事。”唐程阳答道,语气自然。 林若雨也笑着点头:“珠儿妹妹要不要一起坐?” “不了,母亲让我过来看看你们,说晚些要给姐姐安排住处。”唐珠说道,目光在林若雨腰间的玉佩上扫过,心中的嫉妒却更甚了! 那枚玉佩,唐程阳一直贴身戴着,她从未见过他给过任何人。 三人一同返回正厅,唐母已经让下人收拾好了西跨院的房间。 “西跨院安静,离主院也近,你住那里正好。”唐母笑着说,“珠儿,你带小雨过去看看,缺什么尽管说。” “好。”唐珠应下,转身对林若雨笑道,“林姐姐,我带你过去。” 西跨院的位置的确很好,而且房间布置得也很雅致,窗边摆着一张梳妆台,桌上还放着崭新的笔墨纸砚。 一看就用心了。 “姐姐觉得这里怎么样?”唐珠问道,语气依旧温柔。 “很好,谢谢伯母和妹妹费心了。”林若雨真心道谢。 唐珠笑了笑,“姐姐喜欢就好。” 她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转身离开。 走到院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房间的窗户,眼底的温柔慢慢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林若雨,你不该回来的,二哥哥,只能是我的,是我的! 房间内,林若雨站在窗前,看着唐珠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疑虑又冒了出来。 她总觉得唐珠的热情太过完美了,完美得像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她不知道,自从林家巨变后,早就经历过人情冷暖的她,对人的情绪格外的敏感。 轻轻叹了口气,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枚“雨”字玉佩,慢慢放在掌心摩挲着,仿佛这样能让自己安心些。 不管唐珠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如今寄人篱下,都只能小心行事啊! 预收文:《关山北》 大衍朝的嫡出大公主是个爹不疼,娘早逝的可怜蛋。 高僧曾断言她生来犯刑克之命,克父克母克亲人。 所以当西北小狼王向大衍求亲时,衍兴帝毫不犹豫的将她送往西北和亲。 洞房花烛夜,郁久闾抓着顾清欢的手,双眼亮晶晶的道:“阿姐,我带你回家了。” 后来,郁久闾带她走过西北的每一片草原,他们爬过雪山峰,也看过大漠沙。 顾清欢一直觉得郁久闾是个如太阳般的人,直到衍朝来人。 他们高高在上的嘲讽着顾清欢的刑克之命。 这也是顾清欢第一次见郁久闾生气,那个热烈如太阳的少年亲手杀了带头欺辱顾清欢的人,抬眼望过去的目光充满了嗜血的狠厉。 其他人不敢再对顾清欢不敬。 郁久闾擦干净杀人后的手,才敢走到顾清欢面前,珍重的抓着她的手道:“哪路神仙敢说我阿姐命格不好,我便断了他的香火,这样的神仙不信也罢。” 我的阿姐,是长生天赐我的爱人,也是我最珍重的月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逢 第2章 温暖 都说江南的雨,来得缠绵,去得也悄然。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薄云洒在唐府时,林若雨正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小姐,您醒了?”春桃端着水盆走进来,笑着说,“听说夫人特意让厨房给您备了莲子羹,说是您小时候爱喝的。” 林若雨心中泛起暖意,唐伯母竟还记得她的喜好。 等洗漱完毕,她换上了身淡粉的襦裙,腰间还特意系上了那枚玉佩,镜中的少女眉眼清秀,因一夜好眠,脸颊处正透着淡淡的红晕。 刚走出西跨院,就见唐珠提着食盒从回廊那头走来。 她穿着一身月白襦裙,比昨日的淡绿更显素雅,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林姐姐,我猜你就该醒了,这是母亲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准备的莲子羹。” 林若雨接过食盒,“劳你费心了,妹妹。” “都是一家人,姐姐客气什么。”唐珠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腰间的玉佩,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阴霾,随即又笑道,“对了,二哥哥一早就在老槐树下等着了,说要带您去看看府里的荷塘,这会儿荷花开得正好呢。” 林若雨心中一动,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 跟着唐珠穿过回廊,远远便看到老槐树下站着的一道月白身影。 林若雨不经意的扫过唐珠今日的衣裙,总觉得有些奇怪。 那处的唐程阳正仰头看着树枝,手里拿着一根长杆,似乎在够什么东西。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来,脸上露出笑容:“阿雨,你来了。” “阿哥在忙什么?”林若雨走近问道。 “你看。”唐程阳举起长杆,杆顶端缠着一根细线,线尾系着一个小小的草编蚂蚱,“小时候你总吵着要我编这个,今天给你再编一个。” 林若雨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草蚂蚱,忍不住笑了:“阿哥的手艺还是没变,还是这么……丑。” “丑是丑了点,但胜在独一无二啊。”唐程阳也跟着笑,将草蚂蚱递到她手中,“走吧,带你去荷塘。” 唐珠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捏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本想跟上去,却见唐母身边的丫鬟宝钏走来:“珠小姐,夫人请您去主院一趟,帮忙整理些绣品,说是下午要给老夫人送去。 “知道了。”唐珠应下,望着荷塘的方向,眼底的温柔渐渐褪去。 她转身跟着宝钏往主院走,路过回廊时,还故意放慢了脚步,侧耳听着身后是否有说话声——她知道,唐程阳和林若雨定会说起更多以前的事,那些她从未参与过的时光,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头。 荷塘在唐府东侧,面积不大,却打理得十分精致。 碧绿的荷叶挨挨挤挤,粉白相间的荷花点缀其间,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然盛开,等微风拂过时,带来阵阵的荷香。 唐程阳带着林若雨沿着荷塘边的石子路走着,指着一朵最大的荷花说:“你看那朵,像不像小时候你戴的那朵布花?” 林若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朵荷花花瓣层层叠叠的,粉中透白,确实与记忆中母亲给她做的布花有些相似。 她点点头:“像,就是比布花香多了。” “那时候你总把布花戴在头上,跑起来一晃一晃的,像个小蝴蝶。”唐程阳回忆道,“有一次你摔了一跤,布花掉在泥里,你哭了好久,我哄了半天才把你哄好。” 林若雨脸颊微红:“我哪有那么爱哭。” “怎么没有?”唐程阳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你第一次换牙,掉了颗门牙,哭着说自己变丑了;还有一次我把你的糖偷吃了,你哭着追了我半个院子……” “好了好了,别说了。”林若雨打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都是小时候的糗事了。” 唐程阳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忍不住笑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卷画轴:“对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画轴展开,是一幅泛黄的宣纸,上面画着两个孩童在槐树下嬉闹。 左边的小女孩扎着丸子头,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右边的小男孩则是举着一个草编蚂蚱,正递给小女孩。 画技稚嫩,线条却充满了童趣。 “这是……”林若雨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你十岁那年画的。”唐程阳轻声道,“你说要把我们玩闹的样子画下来,等我们长大了再看。后来你搬去京城,这幅画落在了我这里,我一直收着。” 林若雨指尖轻轻抚过画纸,画中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她抬头看着唐程阳,心中满是感动:“阿哥,谢谢你一直替我保管着。”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唐程阳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阿雨,这些年我一直在想,等你回来,我们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唐珠提着一个竹篮走来,笑着说:“二哥哥,林姐姐,母亲让我送些点心过来,说是你们逛累了可以垫垫肚子。” 唐程阳的话被打断,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林若雨也收回目光,接过竹篮:“谢谢妹妹。” “不客气。”唐珠说着,目光落在那幅画轴上,故作惊讶道,“这是姐姐画的吗?画得真好,小时候的二哥哥和姐姐真可爱。” “是我画的,那时候年纪小,画得不好。”林若雨谦虚道。 “已经很好了。”唐珠笑着伸手想要碰画纸,唐程阳却不动声色地将画轴卷了起来,解释道:“这幅画有些旧了,怕被弄坏。” 唐珠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笑道:“是我唐突了,那你们慢慢逛,我先回主院了。” 看着唐珠离去的背影,林若雨轻声道:“珠儿好像有些不高兴。” “没事,珠儿不是小气人。”唐程阳安慰道,“我们继续逛吧。” 两人随机又沿着荷塘边走边聊。 而此时的主院绣房里,唐珠正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根绣花针,却半天没绣下一针。 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林若雨和唐程阳并肩的画面,还有那幅画轴——那是属于他们的回忆,她插不进去,也无法替代。 “珠小姐,您怎么了?”宝钏见她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唐珠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她拿起绣样,上面绣着一幅并蒂莲,本该是象征美好的图案,可她看着那两朵紧紧相依的莲花,心中却莫名的涌起一股烦躁感。 她猛地用力,绣花针瞬间刺破了指尖,有鲜血渗出,滴落在白色的绢布上,像一朵刺眼的红梅。 “珠小姐!”宝钏惊呼,连忙拿出帕子替她包扎。 “没事,小伤。”唐珠摆摆手,看着那滴血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林若雨,你凭什么拥有这一切?凭什么二哥哥眼里只有你?我不会让给你的,绝不会。 傍晚时分,林若雨和唐程阳才回到主院。 唐母见两人回来,笑着说:“玩得开心吗?荷塘的荷花好看吧。” “好看,谢谢伯母。”林若雨点头道。 “开心就好。”唐母拉着她的手,语气温柔,“我和你伯父商量好了,过些日子就请媒人上门,把你和程阳的婚事定下来。” 林若雨脸颊一红,低下头没有说话。 唐程阳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欣喜。 唐珠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笑道:“恭喜二哥哥,恭喜林姐姐。”她的声音温柔,可谁也没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已经深深的掐进了掌心。 晚膳后,林若雨回到西跨院。她坐在窗前,看着手中的草编蚂蚱和那幅画轴,心中满是甜蜜,可一想到唐珠今日的神色,又有些不安。 春桃端着洗脚水进来,见她心事重重,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没什么。”林若雨摇摇头,“只是觉得珠儿好像不太喜欢我。” “小姐想多了,珠小姐性子最好了,肯定不会的。”春桃安慰道。 林若雨但愿如此。 她放下画轴,走到窗前往外看去,庭院中也有一棵槐树,有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落了满地的斑驳。 第3章 闲趣 早上,林若雨被院外的雀鸟吵醒后,便没了睡意。 随手扯了件外衫披上后,她慢慢的走到窗边,拿起一旁的绣样继续绣着,这是她答应给唐母的生辰香囊,还差最后几针就能完工。 春桃正蹲在院里收拾昨夜落下的槐花,唐府里的槐树不少,就连她住的院子里也有一颗。 “小姐您醒了,”春桃抬头笑道,“这槐树倒也有灵气,知道您爱闻这香,昨夜的大风竟没吹落多少。” 林若雨指尖轻点窗台,她确实喜欢这花。 主仆两人说着话,外面有小丫头来报,仕画来了。 她端着一个木盘走进来,盘子里放着一碟桂花糕,看起来颇为精致。 “林姑娘,我家小姐让奴婢给您送些桂花糕尝尝。” 仕画是唐珠的贴身丫鬟。 林若雨叫春桃接过放到她手边,“妹妹有心了。” 她拿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甜而不腻,桂花的香气在口中散开,确实是她喜欢的。 “珠小姐知道您爱吃甜的,所以特意让厨房做的。”仕画笑着说,“还说等会儿邀您一起去厨房学做荷花酥呢,说是夫人爱吃。” 林若雨心中微动,唐珠这般热情,倒让她之前的疑虑消减了几分。 她点点头:“好,等我绣完这几针就过去。” 半个时辰后,林若雨来到厨房,唐珠已经在那里忙碌了,她穿着一身青色布裙,此刻正挽着袖子,跟师父学揉面团。 见林若雨进来,她笑着招手:“林姐姐,你来了,快过来。” “妹妹早到了。”林若雨走过去,看着案板上的面团,“这荷花酥难做吗?” “不难,师傅说只要掌握好火候就行。”唐珠说着,将一块揉好的面团递给她,“你试试。” 林若雨接过面团,学着唐珠的样子揉了起来。 面团在掌心渐渐变得光滑,她却不小心将面粉沾到了脸上,唐珠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从袖中取出手帕,亲自替她擦了擦: “姐姐看你,都成小花猫了。” 林若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中的暖意更甚。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唐珠只是性子来的慢些罢了。 两人一边揉面团,一边闲聊。 唐珠说起自己小时候在唐府的趣事,说唐母如何疼她,唐程阳如何护着她。 林若雨偶尔插几句话。 气氛融洽,仿佛真的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妹。 “对了,姐姐,你会下棋吗?”唐珠忽然问道。 “会一点,不过下得不好。”林若雨答道。 “我也会一点,等我们做好荷花酥,一起去花园的凉亭下棋好不好?”唐珠撒娇道。 “好啊。”林若雨欣然应允。 就在这时,唐程阳从外面回来了。 他刚从码头巡查回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水汽。 见厨房热闹,他走了进来:“你们在做什么呢,这么香?” “二哥哥,我们在做荷花酥,给母亲当点心。”唐珠笑着,还将一块刚做好的荷花酥递给他道,“二哥哥,你快先替我们尝尝味道如何。” 唐程阳接过,咬了一口,赞道:“好吃,比外面买的还好吃。阿雨,你也做了?” “我和妹妹一起做的。”林若雨点头道。 唐程阳看着林若雨沾着面粉的衣袖,忍不住笑了:“看你,做个点心也这么不小心。”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给她道,“快擦擦吧,小花猫。” 林若雨接过手帕,脸颊微微泛红。 唐珠看着两人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随即又笑道:“二哥哥,你要不要也试试做荷花酥?” “不了,我还有事要去书房。”唐程阳摇摇头,“你们慢慢做,做好了可要记得给我留几块啊。”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唐程阳的背影,唐珠捏着面团的手微微用力,她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中的情绪,继续和林若雨说笑。 荷花酥做好了。 两人将荷花酥装进食盒,一起往花园的凉亭走去。 凉亭周围种着许多花,此时开得正艳。 唐珠摆好棋盘,拿起黑子:“姐姐,你用白子吧。” “好。”林若雨应下,拿起白子落下。 两人你来我往,下得十分专注。 唐珠的棋艺不错,步步紧逼下,林若雨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就在她思索如何应对时,唐珠忽然落下一子,吃掉了她的一大片白子。 “姐姐,你输了。”唐珠笑着得意。 “妹妹棋艺真好。”林若雨由衷地赞叹道。 “只是运气好罢了。”唐珠说着,收起棋盘,“小时候二哥哥教我的。” 唐珠忽然说起唐程阳:“二哥哥他从小就很厉害,不管是读书还是做生意,府里的人都很喜欢他。” “是啊,阿哥一直很出色。”林若雨点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骄傲。 “姐姐和二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定很好吧。”唐珠轻声问道。 “嗯,我们小时候总在一起玩。”林若雨没有多想,如实答道。 唐珠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荷花酥,轻声道:“真羡慕姐姐,不像我,从小就没有亲人,若不是母亲收留我,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林若雨见她神色落寞,连忙安慰道:“妹妹别难过,唐伯父和唐伯母待你如亲女儿,阿哥也护着你,你不是一个人。” “姐姐说的是。”唐珠抬起头,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去书房看看二哥哥吧,顺便把荷花酥给他送过去。” 两人来到书房,唐程阳正在看书。 见她们进来,他放下书:“你们来了。” “二哥哥,我们给你送荷花酥来了。”唐珠将食盒递过去,“你快尝尝。” 唐程阳接过食盒,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林若雨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书上,不知道是谁的诗集,她笑着说:“阿哥还在看书啊……” “闲来无事,看看书打发时间。”唐程阳说着,将书递给她,“你也看看?” 林若雨接过书,翻了几页。 她喜欢这些,唐程阳见她看得认真,便在一旁为她讲解。 林若雨听得入神,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唐程阳都耐心解答。 唐珠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她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插不进他们的话题。 她勉强笑了笑:“二哥哥,林姐姐,你们聊,我先出去了,母亲还等着我呢。” “好,你去吧。”唐程阳点点头。 唐珠转身离开书房,走到回廊时,脚步渐渐放慢。 她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眼底满是嫉妒与不甘。 书房内,林若雨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阿哥,你以后打算一直做漕运生意吗?” “嗯,漕运是唐家的根基,我会好好打理的。”唐程阳答道,“不过我也想拓展一些其他的生意,比如茶叶和丝绸。” “茶叶和丝绸都是好生意,只是竞争也大。”林若雨说道。 “是啊,所以需要好好规划。”唐程阳说着,看着林若雨,“阿雨,等我们成亲后,你也帮我出出主意可好?” 林若雨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唐程阳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中满是欢喜。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 “真想马上就成亲。” 第4章 疑云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府里的账册丢了……”一大早,唐府就闹腾起来了。 林若雨正梳着头发,听到春桃的话,她连忙放下手中的玉梳,起身扶住险些撞上门框的春桃,道:“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春桃咽了口唾沫:“方才我去厨房取早膳,路过书房那边,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过去一看,才知道昨晚放在书房里的漕运账册不见了!老爷和二公子都在那儿。” 林若雨心头一沉,漕运账目是唐家生意的核心,若是丢了,确实是要紧的。 想到这儿,她迅速的理了理衣襟,“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此时,唐府的书房内气氛十分凝重。 远远便能见到书房外站着几个神色严肃的家丁,就连平日里活泼的丫鬟们此刻都敛声屏气的,大气不敢出。 林若雨刚走近,就听到唐母带着几分焦虑的声音传出来,“要不……报官呢?” 唐父捏着一枚铜锁,上面锁孔的边缘处有几道凌乱的划痕,他眉头紧锁的看向案头,那里昨晚还放着一个木箱,里面是上月的漕运账目和商铺流水的账本,此刻木箱大开,里面却空空如也。 “报官?”唐父抬起头,声音沙哑,“方才程阳说的有道理,这不是外人做的,是家贼。” 唐程阳站在一旁,黑色的长衫衬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沉肃:“钥匙一直在我身上,从未离身。那锁是被撬开的,但手法算不上娴熟,所以才留下了这些划痕……可书房并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我推测来人的目的明确,是直奔账目而来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可疑的是,这月的账册本就因码头卸货延迟,比往常晚了三日送来,除了府里人,外人根本不知道账册到了才是。” 林若雨这时走进来,轻声行了一礼:“伯父,伯母,阿哥,珠珠妹妹。” 唐珠也给她回礼,“林姐姐。” 唐母见她来了,连忙招手让她过去:“小雨来得正好,也帮我们想想,你自小就聪明,或许能看出些门道。”而且将来都是一家人,这些事早晚都要接触的。 虽然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在场的人却都心知肚明,林若雨早晚会和唐程阳成亲。 林若雨走到案前,目光扫过那枚铜锁和敞开的木箱,忽然看到在木箱内侧的角落,正沾着一丝极淡的青色丝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不动声色地记在心里,问道:“昨晚可有谁在书房附近值夜?” 唐母叹了口气:“本该是李妈来的,她做事向来仔细,可昨晚她去后院倒水时,不知怎么就摔了一跤,扭伤了脚踝,我便临时换了张妈。”她解释道,“你也知道,这小书房在内院,要是安排小厮管事来值夜也多有不便,所以我一直都是让稳妥的婆子来守的。” 唐程阳皱眉,“我今早去问她时,她说是脚下青苔滑了,但后院的青石板每日都有人打扫,昨日又没下雨,怎么会突然长青苔?”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母亲,可……可能……是我的错。” 众人看过去,只见唐珠自责道:“昨日用完晚膳,我见张妈闲着,便请她去我房里教我女红。您也知道,张妈的绣活是府里最好的,我想着做一幅帕子送给母亲做生辰礼……后来宝钏姐姐也是从我房里喊走张妈的。” 唐母看着唐珠,眼中怜惜道:“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可就是因为我叫走了张妈,才给了歹人可乘之机。”唐珠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若是我没有喊她,张妈就能及时过去了,说不定账册就不会丢……” 唐母又安慰了几句唐珠。 这时,唐父看向站在唐母身后的宝钏,问道:“宝钏,你去找张妈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异常?” 宝钏是唐母身边的大丫鬟,做事一直很稳重,深的唐母信任。 宝钏躬身答道:“回老爷,我去珠小姐房里时,张妈正在教她绣花,我喊走张妈后,和她一起往书房走的路上并没看到什么异常,只是路过回廊时,远远看到珠小姐和林小姐房里的灯还都亮着。” 听说到自己,林若雨不好意思道:“昨晚我也在赶制绣品,伯母的生辰不是要到了吗。” 唐母笑道:“你们俩都有心了。” “可惜好好的惊喜被破坏了。”她接着抱怨道:“这该死的贼人。” 唐父听到宝钏的话,却若有所思道:“李妈摔倒,张妈被喊走没能及时交接,这两件事凑在一起,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我倒是觉得,李妈摔了的事情,也像是有意为之了。” 唐程阳忽然开口:“珠儿,你昨日请张妈去教女红,是临时起意的吗?”倒不是怀疑唐珠,而是想知道有没有人在里面刻意地引导。 唐珠眼中带着一丝茫然:“是啊,晚膳后我从母亲房里出来,正巧看到张妈在院子里,想起有一处花样我一直绣不好,便想着请她教我。” “妹妹……”林若雨忽然笑着开口道,“你房里的绣线是什么颜色的?说来也是不巧我这几日也在赶工,绣线缺了几种颜色,要是妹妹那有多余,可否匀我一些救救急。” 唐珠下意识道:“我用的是粉色和绿色的。” “那真是巧了……”林若雨笑道,“我正需要些绿色的。” 唐珠也笑道:“一会儿我便让丫头给姐姐送些过去。” “那我便先谢谢妹妹了。” 事情没有头绪,唐父沉吟片刻,吩咐道:“此事不能声张,若是传出去,一个‘治家不严’的名声背下来,反而会被笑话,还可能影响家里的生意。程阳,你带几个人去码头和各个商铺问问,看最近有没有生面孔打听唐家的事情,尤其是码头的事情。” “是,父亲。”唐程阳点头应下。 唐父又看向唐珠,安慰道:“你也别太自责,不是你的错。你去看看李妈的伤势,顺便再问问她摔了时的具体情况,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唐珠应声:“好,我这就去。”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书房,离开时的脚步似乎比来时轻快了些。 林若雨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唐程阳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刚才问绣线,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林若雨点点头,拉着他走到书房角落,轻声道:“木箱内侧有一丝青色丝线,和我昨日在回廊捡到的绣花针上缠着的丝线一模一样,丫鬟婆子是断不能在那做绣活的,伯母如今不太绣东西了,所以我猜是珠儿的,可她却说她用的是绿色绣线,显然不对劲。” 唐程阳眉头紧锁:“她自小在府里长大,母亲待她如亲女儿,是她的话……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一种推测,可能是有人嫁祸也说不准……”林若雨叹口气,“但如今有些线索了也是好的……不管有没有关系,查查看便知道了,不过我们莫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唐程阳点头:“你说得对,我先去码头了,你在府里留意些珠儿,若是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两人商议妥当,唐程阳便带着家丁匆匆离开了。 林若雨则跟着唐母回了主院。 唐母还在为账册失窃的事忧心忡忡,拉着她絮絮叨叨:“你说这府里怎么会有家贼呢?怎么就做出这种事啊……” 林若雨轻声安慰道:“伯母别担心,阿哥一定会查清楚的。” 正说着,唐珠从外面回来了,她眼眶红红的,显然刚哭过:“母亲,李妈说她摔了时没看到什么人,只觉得脚下一滑就摔了。” 唐母叹了口气:“珠儿,你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别哭了,不然惹得母亲也跟着心疼。” “好。”唐珠应下,转身离开,经过林若雨身边时,她脚步顿了顿,轻声道:“林姐姐,今日之事,也连累你担心了。” “都是一家人,不用说这些。”林若雨笑着回应,目光却在她袖中一闪而过——她似乎看到唐珠的袖中藏着什么东西,形状像是一个纸包。 林若雨有些怀疑。 所以等唐珠离开后,她便借口去更衣,悄悄跟了上去。 唐珠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向了后院的小门。 林若雨躲在回廊的柱子后,看着她先是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从袖中取出钥匙,打开了小门的锁。 门后似乎站着什么人,唐珠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又从袖中取出那个纸包递了过去。 林若雨看得真切,那纸包的大小,正好能装下一本账册。 她心中一凛,刚想上前,却见唐珠已经关上了门,正要转身往回走。 林若雨连忙躲进旁边的假山后,看着唐珠匆匆离开的背影,她心中已然明了——果然是她,她偷了账册,还勾结了外人。 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唐家待她不薄,她没有理由背叛唐家啊。 回到主院时,林若雨将自己刚才的发现告诉了唐母。 唐母却是大惊失色:“珠儿她……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珠儿的行为确实可疑。”林若雨轻声道,“伯母,我们现在不能打草惊蛇,得等阿哥回来再做打算。” 唐母点点头,脸色苍白:“都听你的。”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唐珠。 傍晚的时候,唐程阳才从外面回来,他神色有些严肃,“码头和商铺都问过了,没有生面孔打听账目。但我从船工那里得知,昨日有一艘陌生的小船在漕运船附近徘徊了些时候,现在想来形迹有些可疑。” 林若雨将今日看到的事告诉了他,唐程阳怒道:“没想到真的是她!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她想干什么,我们都必须尽快把账册拿回来。”林若雨突然道,“账册落在外人手里,对唐家的威胁太大了。” 唐父坐在一旁,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珠儿一个姑娘家,没理由勾结外人偷账册,背后定还有人,我们先不用动,看看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