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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来,杀给我瞧瞧

作者:无九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剑修派来的奸细抓到了!”


    “这女子带了剑!”“她不是灵修!快带她去见大祭司!”


    “我不是奸细!”白落烟声嘶力竭,喊得嗓子都快哑了,可根本没人肯信。她被人七手八脚按跪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白玉砖上。


    但这区区皮肉之苦,远远盖不住五脏六腑被毒物侵蚀的灼痛。


    一纸婚约未就,却换来一碗毒药,何其荒唐,何其可恨!她喉头一紧,呕出一大口黑血来。


    朦胧间,她见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朝她走来。


    他衣衫半敞着,显出中衣和一段白皙修长的颈子,他仪态随意,周身气息却让人不能轻视。仆从在他身边穿梭,忙着替他换上繁复的祭礼服制,乱中有序。


    她看不真切,但也能猜出这便是白玉京之主,大祭司郁安淮了。


    一名侍从上前来查看,一看那“剑”,便厉声喝道:“这怎可称之为剑?!”


    “再者说,这女子灵脉如此低微,又身中剧毒,怎能是剑修奸细!你们好大的胆,杀良冒功,竟敢骗到大祭司面前来了!”


    那些抓她来邀功的客卿吓得跪倒满地,为首的还想狡辩:“大人明察,这……”


    话音未落,紫色烈焰毫无征兆从他身上燃起!


    凄惨的哀嚎声顿时响彻整个内室,方才还小人得志的客卿们连挣扎都来不及,便被火焰吞没,烧作齑粉。


    烈火翻涌如炼狱,白落烟一声惊叫卡在喉中还没来得及出口,下一瞬,她眼睁睁看着烈焰调转方向,径直朝她席卷而来。


    这下完了!她必死无疑!


    念头炸开,甚至来不及闭眼,她整个人便被火光吞噬。


    然而,想象中的灼烧剧痛并没有降临。


    那火焰未伤她分毫,温和得像一阵微风般掠过她。可触碰到压制她的客卿时又如雷霆震怒,只几息之间就将他烧成灰烬。


    可怕的哀嚎声犹在耳边回荡,空气中满是焦臭的气味。即使失去了束缚,白落烟也不敢侥幸妄动半分。


    她屏着呼吸,僵硬地缩在地上,又是惊又是惧。过了好半晌,那心脏才后知后觉般狂跳,好像要冲出喉咙来。


    内室归于沉寂,良久,连噼啪之声都消失了,她这才敢偷偷抬眼往上瞟,满腹狐疑。


    为什么独独放过她?


    只见郁安淮步子一顿,嫌弃地绕过灰烬,在火焰中央站定。


    他招手,身边侍从便恭敬地那把“剑”呈了上来。


    那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把黑色的菜刀。


    它刀口卷了刃,锈迹满身,已然是不中用了。


    然而,郁安淮却将它捧在手中,指腹轻轻摩挲,仿佛那破菜刀是什么稀世奇珍,和他有什么前世未了情缘一般。


    “剑修奸细按律当死。”


    寂静良久,郁安淮踱出几步,靴尖停在她脸旁,道:“但你说……有负心人下毒害你,可对?”


    意料之外的,那是属于少年人的清越声音,但却不见半分少年赤诚,反而阴鸷戏谑。


    “是……是!民女……只求自保。”白落烟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抖得几乎说不成话。


    “呵,自保?仅仅是自保,那怎么能够啊。”少年低低一笑,语调轻描淡写。


    他似笑非笑,“既是负心人……那自然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的。”


    白落烟后脊发凉,下意识想后退,却四肢酸软动弹不得。


    忽然,脸上一阵冰凉,是郁安淮蹲下身,用刀背在她脸颊上轻轻拍了拍。


    冰凉的金戈之气带着死亡的寒意透骨而入,她惊得猛一哆嗦。


    郁安淮轻笑,吐息温热缠过她耳际,说出的话却比三冬还冷。


    “来,杀给我瞧瞧。”


    ……


    白落烟一愣,一个没有灵脉的废人,要怎么打得过一个有灵脉的天之骄子?


    简直是送死!


    可若她不动手,便坐实了奸细这一说,那可是灭族大罪。


    两害相较取其轻,白落烟只得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那把破菜刀。


    纵希望渺茫,她也必须要搏一次。


    她清白无辜,十恶不赦的骗子分明是章之楼!


    “小枝,我求了一个厉害的老神医,为你请了一副药,据说喝下去就能有灵力了。”彼时,章之楼小心翼翼地给她端来一碗药汤。


    白落烟皱皱眉缩进了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我不喝,这些年我每天喝药,身子反倒越来越差,也没喝出一星半点的灵力来。”


    章之楼隔着被子轻柔地拍拍她,叹气道:“别耍孩子气,前几日干旱无雨,七曜世家又派人抓了几个没灵力的孩子,丢下须弥渊连骨头都找不见。若是你也那般,我该怎么办呢。”


    根据白玉京自上古代代相传的律令,无灵力者不得上尊庇护,大凶之兆,遗祸无穷,按律应当处死,甚至会殃及族人。


    “你我正好都落得清净。”这些年见惯了这样的惨剧,担惊受怕了十几年,白落烟已然麻木。


    她破罐子破摔,道:“总好过今天药汤明天药丸后天药酒,把我活生生吃成了个大药罐子。”


    “别这样说,小枝。”章之楼温柔地叹口气,“就当是为了我,再试一试,好不好?”


    没人比章之楼更了解白落烟,他们是青梅竹马,自小定了娃娃亲。白落烟喝药早就喝得厌烦了,人又离经叛道得厉害,就总喜欢躲到各种大人找不到的角落里去。


    可每次不管她藏在哪里,章之楼总能找到她,并端来一碗药,说就当是为了他,再试一试。


    白落烟每次听到了都会想,幸好还有他在。


    即使全天下都觉得她该死,可这世上总还有一个人,是想让她活下去的。


    她不该也不能辜负这份好意,哪怕那药喝下去总是让她痛不欲生,她也为了他,忍痛喝了一次又一次。


    “你又说这种话,明知道我根本听不得这些!”白落烟嘟嘟囔囔,她烦躁地蹬蹬腿,负气翻身坐起,恶狠狠盯着那碗苦药汤。


    这药一如既往,却比以往闻上去刺鼻许多,无端让她觉得十分不祥。她正想推开,章之楼温热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乖,冷了就不好了。”


    一定是自己病得太久,才越发疑神疑鬼。白落烟不忍辜负这样的好意,最终还是说服自己饮下那碗药。


    饮下不多时,肚子里就仿佛刀片在翻搅,白落烟捂着肚子滚下床,呕出几口黑血,痛得几乎昏厥过去。


    比身上更痛的那颗愚蠢的心。


    这竟是一碗剧毒!


    原来,自儿时起,他一碗又一碗哄她喝下的,竟全是毒药!


    她不是不知道,他们本云泥之别,章之楼刚做了七曜第一世家的客卿,风头无两。她却只能躲在家里藏着,生怕被人发现了没有灵脉丢下须弥渊。


    她也不是没听过他在外与别的姑娘那些流言蜚语,可她竟然那么蠢,那么贪,身为无灵脉之人竟然还会妄想着有人会真心待她。


    白落烟强忍剧痛,一头撞翻章之楼,跌跌撞撞冲出门去,随着笑闹着的人群涌向上尊大祭的庙会。


    最危险的地方最是安全,他章之楼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神庙里杀生。


    意料之外的,章之楼没有追,只是站在门口,朝她挥手道别。他微笑着说出的话却令她脊背发寒:“我总是能找到你的,小枝。”


    只此平淡的一句话,一路上白落烟越想越不安,于是她悄悄在杂物堆拣了一把没人要的破菜刀防身。


    这把菜刀通体漆黑锈迹斑斑,还卷了刃,连皮肉都未必能割破。


    但这总是聊胜于无,比坐以待毙好上那么一些。


    她越走越绝望,这一路上不知路过了多少医馆,她却没有办法踏进一间去求助。若是大夫一诊脉,她没有灵脉的秘密顷刻间无所遁形。


    谁知还没等她混进上尊娘娘的神庙,便因为脸色异常衰败被卫兵盘查搜身,当做奸细带到了大祭司的殿前。


    本以为要死了,意料之外的,大祭司给了她一条生路。


    在白玉京,没有灵脉就是不吉之兆,就活该去死吗?


    凭什么?!


    她偏偏不让那些人如愿!


    她就是要活下去!


    白落烟强迫自己沉住气,现如今当务之急,是不能让章之楼先一步找到大祭司。万一他告发自己,白落烟一家的性命就全都完了!


    她思虑良久,摘下了那块自娃娃亲成立之日起就被他亲手戴上的玉佩,一个大胆的计划浮上心头。


    她要用这个玉佩引章之楼过来,换取一个偷袭的机会。


    须知,白玉京的灵修以血脉承载灵力,故此门阀越大,血脉越精纯,灵脉就更厉害。


    七曜世家各个身怀绝技,孟家的眼睛各个有着非凡能力,宋家人人有着驱使草木的本事,陆家御兽当属第一,大祭司郁安淮出身的天枢郁家更是深不可测,可通鬼神。


    而章家和白家没什么差别,不过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他章之楼是章家最强术士,但论本事在七曜世家横行的白玉京却排不上号。


    章之楼显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他总能在各种地方找到她,只怕是仗着这个信物里的一些关窍。


    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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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此,白落烟解下玉佩,放在旁边一辆运货的马车里,自己则藏匿在附近一架马车底。做完这些,她强忍毒发的剧痛,等待时机的到来。


    果然,不多时,章之楼便出现在在她不远处。他衣上绣着的是七曜世家之首天枢郁家的纹章,在月光与焰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他直奔着她藏匿的方向走来,笑吟吟像是无事发生,轻声哄道:“小枝,出来吧好不好?我对你这么好,怎么舍得害你呢?”


    一股无法形容的厌恶涌上喉头,几欲作呕。白落烟强行按住翻涌的五脏六腑,屏住呼吸,握紧手中的刀。


    章之楼绕了几圈一无所获,开始蛊惑道:“你可听闻过任何一个没有灵力却高寿的人吗?”


    白落烟闻言一怔,这的确不曾听闻。即使没有被发现丢下须弥渊,没灵脉的人也很难活过而立之年。


    她没空想这些,心里一阵悚然。


    她没猜错,那根本不是什么心有灵犀!这畜生果然一直用玉佩追踪她!


    章之楼继续说:“没有灵脉的人无法承载运化灵力,白玉京的仙气对我们来说是滋养,但于他们就如毒药一般。”


    他的声音是装模作样的悲哀为难:“你痛,并非是我这些年给你喝的补品灵药有毒,而是随着年岁见长,灵气会将你一点一点吞噬。你的日子……其实并不多了。”


    白落烟自知自己本就容易被骗,在剧痛之中放弃思考,只是一味在等。


    “这话我本需烂在肚子里,因你性子太过倔强,总是固执地说自己没有生病。你父亲和我,都希望你能开心。”


    章之楼的脚步渐渐离马车远去,靠近厨房的窗边,白落烟缓缓松了一口气。


    远处传来的话渐渐转向责备:“但你这次实在是太胡闹了。这样隆重的祭典,你若被人发现了,不仅白家获罪,连章家也逃不了干系。”


    来回辗转不知多少次,章之楼最终在一驾车前站定,“出来吧,我们回家,好不好?”


    下一刻,焰火声中忽然混了一声玉石碎裂的脆响。


    白落烟狠狠闭上眼,他终于还是不肯放过她,将她赶尽杀绝!


    那她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章之楼忙转向碎裂声来的方向,掀开马车的盖布,探进身子查验。


    白落烟打着颤,她紧紧握住那把菜刀,聚气凝神。


    疼痛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抽离,全数涌进那漆黑的刀身,有如神助。她从近旁的马车下钻了出来,在章之楼身后投下的暗影里一步一步逼近。


    在章之楼反应过来之前,白落烟忽然暴起,死死拽住他的长发,将菜刀抵住他的喉咙。


    月光流转,车厢内躺着一块破碎的玉佩,是定下娃娃亲的那天,在双方家主的见证下,他亲自为她戴上的。他发了毒咒,若有负于她,当万箭穿心,永世不得超生。如今玉佩已经被穿心咒打碎了,无数钢针将它刺得千疮百孔。若是这玉佩还在白落烟身上,万箭穿心的就另有其人了。


    “解药交出来!”白落烟呼吸间染着血气,和一些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兴奋战栗,“别想着耍花招!用你的猪脑袋想想看,是你的灵咒快,还是我的刀快!”


    “小枝!没有解药毒药这回事!我是为你好,我……”章之楼依然强作镇定,一边花言巧语蛊惑人心,一边手上悄然开始结法印。


    白落烟毫不留情将刀刃压进他的皮肉里,章之楼痛叫出声,法咒随之而断。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子忽然不由自主一个趔趄。白落烟的心狠狠沉下去,这具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爆发不出适才的力量,绝不能再拖了。


    她手上加了几分力,吼道:“别耍花招,把解药给我!再废一句话我就把你的脑袋剁下来喂狗!”


    随着一滴又一滴的血落在地上,章之楼的从容渐渐瓦解,似乎终于意识到可能会死在一个没灵力的人手下。


    这显然比死于战场更令他恐惧耻辱万倍,他不由得开始服软,求饶道:“你别冲动…解药也来不及了!我想办法!我……”


    可惜这话来的和她白落烟的存在一样不合时宜。


    黑夜已然浸入了白落烟的眼睛,她什么也看不清了,七窍渐渐涌出黑血来。


    她和章之楼都没有时间了。


    白落烟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卷刃的菜刀砍向罪魁祸首的头颅,与他玉石俱焚。


    她这一生很倒霉很窝囊,狂风暴雨过后没有彩虹,只有一辈子那么漫长的阴雨和潮湿。


    但好在最后这一局,终究是她白落烟赢了。


    奇怪的是,她竟看见一泓紫色的火焰在黑暗中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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