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
京城。
一处坐落在老城区的,戒备森严的独门四合院。
这里,便是周家的祖宅。
青砖灰瓦,朱漆大门,门口两尊石狮子,威严而又沉默。
寻常人,连接近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书房内。
一个身着藏青色中山装,面容儒雅,却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正负手而立。
他就是周家当代的家主,周振雄。
周慕云和周慕白的父亲。
在他的面前,一张紫檀木的供桌上,一块巴掌大小,刻着“周慕白”三个字的魂牌,已经碎成了齑粉。
周振雄的脸色,铁青一片。
空气,压抑得像是要凝固成实质。
他一言不发,可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势,却让站在他身后的周慕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就在这时。
书房最深处,一道常年紧闭的暗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一股阴冷、晦暗,如同来自九幽深处的气息,从门后,缓缓弥漫而出。
一个干瘦的,完全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就像一个行走在人间的影子,你看得见他,却感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生气。
他就是周家真正的定海神针。
那个被周家上下,尊称为“师尊”的恐怖存在。
“师尊。”
周振雄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那个被称为“师尊”的黑影,没有理会他。
他径直走到一处幽暗的角落。
那里摆放着一个比磨盘还要大一圈的,布满了蛛网般裂纹的石盘。
石盘的材质非金非玉,通体漆黑,上面刻满了诡异的符文。
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黑色邪气,正源源不断地从石盘的裂缝中溢出,又被它重新吸入,形成一个诡异的循环。
这,就是子母追魂盘的母盘!
真正的,从盗墓人墓穴里挖出来的那块墓碑石!
此刻,这块巨大的石盘,正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如同鬼哭般的悲鸣!
盘面上的符文,忽明忽暗,显得极不稳定!
“我的追魂盘……”
黑影斗篷下,传来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的声音。
“子盘被夺,血奴被毁……”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仿佛两盏幽绿的鬼火,死死地盯住了跪在地上的周慕云!
“好一个……卧龙峪!”
周慕云被这道目光一看,浑身如坠冰窟,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一样!
“师尊……饶命!不是弟子无能……”
他颤抖着,将卧龙峪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又说了一遍。
尤其是方岩那不费吹灰之力,便让他们十几个人集体下跪的,如同神明般的手段!
“天地之威,修行者?”
书房里,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身穿灰色唐装,太阳穴高高鼓起的老者,冷哼了一声。
他叫周泰。
周家供奉的金牌护法,一个横练功夫早已登峰造极的武道宗师。
“慕云,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带了那么多人,那么多条枪,竟然被一个山沟里的泥腿子给吓跪了。”
“还编出这么一套鬼话来糊弄家主和师尊。”
“简直就是我们周家的奇耻大辱!”
周慕云脸色涨红,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在周泰面前,他这个所谓的周家二少,什么都不是。
“住口。”
师尊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周泰立刻闭上了嘴,但脸上,依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师尊的目光,穿透了空间的阻隔,仿佛看到了卧龙峪发生的一切。
“不是他们废物。”
“是对手,不寻常。”
他斗篷下的鬼火,微微闪烁。
“那股力量……纯粹,霸道,充满了生机……”
“像是……传说中的……龙气?”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却有按捺不住的疑惑和……贪婪!
“不管他是什么。”
师尊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
“敢毁我法器,夺我子盘,就必须付出代价!”
他对周振雄下达了命令。
“派人去。”
“不惜一切代价,把子盘给我带回来!”
“把那个毁了我血奴的人,活的,也给我带回来!”
“我要亲自出手,将他炼成一个新的,更强大的血奴!”
“让他永生永世,都做我最忠诚的一条狗!”
周振雄的身体,猛地一颤!
师尊竟然要亲自出手炼制血奴!
上一次发生这种事,还是在三十年前!
那个被炼成血奴的,是当时名震京城的八极拳大宗师!
“是!师尊!”
周振雄恭敬地应下。
他的目光,转向了周泰。
“周泰,这件事,就由你……”
他话还没说完。
周泰已经主动站了出来,对着师尊,躬身一拜。
“师尊,家主。”
“区区一个乡野匹夫,何须家主和师尊如此大动干戈?”
他的脸上,带着绝对的自信和残忍的微笑。
“周泰,请命前往!”
周振雄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承认周泰很强。
但周泰毕竟是个支脉。
在他看来,让一个支脉护法去处理这种家族核心的秘密事务,始终有些不妥。
更何况,连师尊都说对手不寻常。
万一周泰也失手了呢?
师尊似乎是看穿了周振雄的心思。
“让他去。”
他那沙哑的声音,不容置疑。
“那股龙气虽然霸道,但那小子本身,却弱小得可怜。”
“否则,他早就将子盘里的邪气净化了,而不是仅仅夺走。”
师尊的判断,精准而又恶毒。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道画着血色符文的黄色符纸,屈指一弹。
那符纸,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周泰的手中。
“这是锁魂符。”
“必要的时候,捏碎它,可以暂时禁锢住那小子的神魂,让他无法动用那股古怪的力量。”
周泰接过符纸,脸上的笑容,更加残忍了。
“多谢师尊赐宝!”
他将符纸小心翼翼地收好,对着师尊,重重一拜。
“师尊放心。”
“对付一个只会些旁门左道的乡野匹夫,根本无需动用您的锁魂符。”
他举起了自己那双比常人要大上一圈,布满了老茧和伤疤的铁掌。
“我这双铁手,就足够把他,连同整个卧龙峪,一起捏碎!”
说完,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书房。
书房里。
师尊看着周泰离去的背影,斗篷下的鬼火,幽幽闪烁。
“夺了我的子盘又如何?”
他发出一阵如同夜枭般的冷笑。
“只要还在那片地界,它就会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不断吸取着那座大墓里的邪气。”
“那小子身怀龙气,正是最好的容器。”
“等他被邪气彻底侵蚀,心智全无,变成一具只知道杀戮的空壳时……”
“正好,省了我亲自炼化的功夫。”
“呵呵……呵呵呵呵……”
阴冷的笑声,在压抑的书房里,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