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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星火初至

作者:周靖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剧痛。


    不是粒子对撞机过载时那种能量撕裂每个细胞的剧痛,而是某种更原始、更钝重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伴随着刺骨的寒冷。


    林夕猛地睁开眼,意识从一片混沌的数据流和实验室刺目的白光中挣脱。


    "这是...哪里?"她下意识地想开口,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喉咙干得冒火。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由不规则粗木和巨大叶片胡乱搭成的顶棚,缝隙间透进晦暗的光线。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难以形容的气味——腐朽的植物,泥土的腥气,野兽的膻臊,还有……浓郁的血腥味,以及一种类似伤口化脓的**气息。


    她尝试移动,身体虚弱不堪,左小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低头看去,粗糙的、带着毛茬的兽皮裙下,小腿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虽然被某种糊状的、墨绿色的草药覆盖着,但边缘红肿发热,显然是感染了。


    "伤口感染,伴有全身虚弱症状。体温...估计偏低。" 林夕的大脑自动开始分析现状,理性的思维习惯强行压下了身处陌生环境的恐慌。"这不是我的身体...或者说,不完全是。触感陌生,但思维核心清晰。" 记忆的最后片段是超能粒子对撞机能量读数爆表,防护屏障过载的炫光吞噬了一切。"穿越?这种小概率事件..."


    她艰难地用手肘撑起身体,更仔细地打量所在的空间。一个极其简陋的窝棚,除了身下这片还算厚实的草铺,几乎空无一物。窝棚入口垂挂着破烂的兽皮,外面的声音更清晰了些——像是喉音很重的咕哝、低嚎,还有隐约的哭泣声。


    这时,兽皮帘被猛地掀开,一个身影钻了进来,挡住了大部分光线。那是一个原始人女性,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粗糙,披散着纠结油腻的头发,脸上用某种白色颜料画着简单的条纹。她看到林夕醒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麻木。


    "水..." 林夕用尽力气,指向自己的嘴巴,发出干涩的声音。


    那女人似乎明白了,她蹲下身,手里拿着一个粗糙的、凹陷的石碗,里面盛着有些浑浊的清水。她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鲁地将石碗边缘凑到林夕干裂的唇边。


    "喝。" 女人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林夕没有拒绝,小口却急切地啜饮着。水有浓重的土腥味,但此刻如同甘泉,缓解了喉咙的灼烧感。


    喝完水,女人看了看她腿上的伤口,用手指蘸了点碗底残留的水,抹在草药边缘已经干涸的地方,嘴里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乌嘎……塔……水……抹抹……"


    林夕意识到,这可能是某种治疗和照顾。她指了指自己腿上的伤,又指了指女人,尝试发出一个表示感谢的音调,并模仿对方的发音:"乌...嘎?谢...谢。"


    女人(乌嘎?)似乎没完全理解"谢谢",但对"乌嘎"有反应。她指了指自己,重复道:"乌嘎。" 然后她又指了指林夕,露出询问的表情。


    "林...夕。" 林夕缓慢而清晰地吐出自己的名字。


    "灵...希?" 乌嘎笨拙地模仿着,发音古怪。她摆了摆手,似乎觉得这个名字太长太复杂,然后又指了指林夕,简单地说:"灵。"


    林夕没有纠正,点了点头。她知道,获得一个本地称呼是融入的第一步。乌嘎又指了指林夕,再指了指窝棚外面,做了一个"走"的手势,但看到林夕腿上的伤和虚弱的样子,她又摇了摇头,指了指身下的草铺,意思是让她老实待着别动。


    "待...着。" 乌嘎重复着,然后便起身离开了窝棚。


    沟通极其困难,但基本的善意(或者至少是非敌意)传递出来了。这个部落没有立刻杀死或驱逐她这个"天外来客",反而提供了最基本的救助。原因可能很简单:她受伤了,没有威胁,而部落的某种原始道德观(或者仅仅是当前资源尚可支撑)允许他们收留一个虚弱的陌生人。


    "生存优先级:水、食物、处理伤口、获取信息。当前状态:极度虚弱,需依赖外部援助。" 林夕靠在草铺上,冷静地规划着。这个叫乌嘎的女人,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她必须尽快掌握基本的沟通,并展示价值,才能在这个看似极度原始的环境里活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林夕就在这个散发着霉味和草药气的窝棚里养伤。乌嘎每天会来一两次,有时带着清水,有时是几个酸涩的野果或一小块血淋淋的生肉。


    "肉...吃。"乌嘎将还带着体温的生肉递过来。


    林夕看着那块暗红色的肉,胃里一阵翻涌。她强忍不适,摇了摇头,指指生肉,又做出火焰跳跃的手势,再把双手放在嘴边做出咀嚼的样子:"火...烤...吃。"


    乌嘎皱起眉,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困惑:"火...可怕!吃!"她用力指了指生肉,又拍拍自己的肚子,表示食物就是该这样吃。


    林夕知道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只接过野果,小口吃着。等乌嘎离开后,她仔细检查那块生肉——是某种小型动物的腿肉,看起来还算新鲜。但她不敢冒险,将肉放在一旁。


    透过窝棚的缝隙,她观察着这个部落。大约三四十人,住在类似的简陋窝棚里。男人们身材粗壮,带着石矛外出狩猎;女人们则在聚居地附近采集野果、处理兽皮。她特别注意到一个关键细节:  这里没有一丝烟火痕迹  。


    这天下午,乌嘎带着个发烧的孩子进来。孩子约莫五六岁,小脸通红,浑身发抖。乌嘎用石碗盛水,想喂给孩子,却被林夕拦住。


    "水...脏。"林夕指指碗里漂浮的杂质,又指指孩子的额头,"热...病。"


    乌嘎焦急地比划着:"水...喝!灵...让开!"


    林夕坚持摇头,她记得窝棚外有种叶片带刺的植物,之前见过小动物啃食。她强撑起身,一瘸一拐地挪出去采了几片,用石头捣碎后浸入清水中。


    "喝这个。"她将碗递到孩子嘴边。乌嘎想要阻拦,但看到孩子主动啜饮起来,终究没有动作。


    傍晚时分,孩子的烧竟真的退了些。乌嘎看着林夕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别样的神色。


    几天后,伤口结痂,林夕终于能走出窝棚。她的出现引起一阵骚动。孩子们躲在大身后偷看,男人们投来警惕的目光。


    她走到溪边取水时,遇到个正在用石片刮兽皮的老妇人。林夕指着流水:"水。"


    老妇人抬头,露出缺了门牙的嘴:"咚。"


    林夕记下这个发音。她又指着天空:"天。"


    "拉努。"老妇人答得干脆。


    就这样,她像个初学语言的婴儿,一个字一个字地积累着词汇。当她第一次用刚学会的词向乌嘎要水时,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女人竟露出了一丝笑意。


    "灵...聪明。"乌嘎难得地夸了一句。


    腿伤好得差不多时,林夕决定展示自己的价值。


    而第一步,就是征服“火”。


    这天傍晚,天色渐暗,寒意渐起。部落的人们像往常一样,挤在窝棚里或蜷缩在背风处,靠着彼此的体温抵御寒冷。林夕抱着一早就准备好的材料,走到了聚居地中央的空地上。


    她的举动吸引了一些目光,但大多是不解和漠然。乌嘎走过来,疑惑地问:“灵,天快黑了,你要做什么?”


    林夕将干燥的引火物——她精心挑选的、揉搓得极其松软的干草和苔藓——放在一块平坦的石板上,然后拿出准备好的钻火工具:一块略厚的干燥木板(底板)和一根笔直、硬度适中的木棍(钻杆)。


    “生火。”林夕平静地回答,开始用石片在底板上刻出一个浅凹坑,并在边缘刻出一道细小的缺口。


    “生……火?”乌嘎瞪大了眼睛,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不!灵!火是山神的怒火,会烧光一切!会死人的!”她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仿佛林夕拿着的不是木棍,而是毒蛇。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更多人围观。听到“火”这个词,人群骚动起来,惊恐的低语像风一样传开。


    “她在干什么?”


    “她要召唤山火吗?”


    “快阻止她!”


    几个胆小的孩子已经躲到了大人身后。连首领巨岩也被惊动了,他皱着眉头大步走来,沉声问道:“灵,你在做什么?”他的眼神锐利,带着审视和警告。


    林夕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巨岩和周围惊恐又好奇的视线。她知道自己必须成功,任何失误都可能被解读为灾难的预兆。


    “火,不可怕。”她尽量用简单的词汇解释,同时手上动作不停。她将钻杆顶端抵在底板的凹坑里,双手合十,开始用力、快速地搓动钻杆。“火,可以取暖,可以烤熟食物,可以驱赶野兽。是……工具。”


    钻杆开始旋转,与底板凹坑剧烈摩擦。起初,只有细微的“沙沙”声和一点点木屑飘出。林夕的手臂肌肉绷紧,额角渗出细汗。她必须保持稳定的速度和向下的压力。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乌嘎双手紧握在胸前,嘴唇发白。巨岩则眯着眼,紧紧盯着林夕的每一个动作。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夕的手臂开始酸胀,但她没有停下。她知道,成败在此一举。终于,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青烟,从凹坑处袅袅升起。


    “烟!冒烟了!”有人失声惊呼。


    这一声像是打破了魔咒,人群一阵骚动,恐惧感更浓了。


    林夕心中一动,更加快了搓动速度,同时更加用力下压。青烟变得明显起来,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木材摩擦产生的焦糊味。凹坑边缘的缺口处,聚集起一小撮黑色的、带着火星的木炭屑。


    就是现在!


    林夕立刻停下动作,极其小心地将那撮带着暗红火种的炭屑倒在准备好的、鸟巢般蓬松的干草引火物上。然后,她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将引火物轻轻拢起,凑到嘴边,用最轻柔、最均匀的气息,缓缓吹气。


    一下,两下……


    橘红色的火苗“噗”地一声窜起,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草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火焰,诞生了!


    “啊——!”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惊呼和尖叫,不少人惊恐地连连后退,仿佛那团小小的火焰是择人而噬的怪兽。孩子们吓得哭起来。就连巨岩也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石斧,身体微微前倾,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林夕没有理会周围的混乱。她小心地将燃烧的引火物放入早已准备好的、用石头围好的小坑中,然后添上细小的干树枝。火苗逐渐稳定下来,变成一个温暖、跳跃的小火堆。


    温暖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晦暗和寒意,映照着林夕平静无波的脸,也映照着那些写满惊惧的面孔。


    林夕拿起乌嘎之前送来、她一直没动的那块生肉,用一根削尖的树枝串好,伸到了火苗上方。


    “你……你要做什么?”乌嘎声音发颤。


    “让食物变得更好吃,更安全。”林夕说着,慢慢翻转着肉串。


    一股不同于生肉腥臊的、蛋白质受热后特有的焦香味开始弥漫开来。这香气对于常年茹毛饮血的原始人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刺激。


    起初,人们因为这香气更加不安。但渐渐地,恐惧被一种更深层的、属于饥饿的本能渴望所取代。他们看着火焰舔舐着肉块,看着它的颜色从鲜红变为诱人的浅褐色,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诱人声响,喉咙不自觉地滚动。


    林夕烤熟了肉,撕下一小块,吹了吹,放入口中。她细细咀嚼,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她刻意夸大了这种表情)。然后,她将剩下的大半串烤肉,递向离她最近、虽然害怕但始终没有逃开的乌嘎。


    乌嘎看着那串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肉,又看看林夕平静的脸,剧烈地挣扎着。恐惧和诱惑在她眼中交战。最终,对林夕的信任和那无法抗拒的香气占据了上风。她颤抖着接过肉串,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咀嚼的动作很慢,然后,她的眼睛猛地睁大了!熟肉带来的扎实口感和浓郁香味,与她过去生食的血腥味截然不同。她几口就把那块肉吃完了,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看向火堆的眼神彻底变了,从恐惧变成了惊奇和渴望。


    “怎么样,乌嘎?”巨岩沉声问道。


    “首领!好吃!很香!很……暖和!”乌嘎激动地比划着,“和生肉完全不一样!”


    巨岩目光锐利地看向火堆,又看向林夕。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松开了握着石斧的手,对众人说:“这火……是受控制的。是灵带来的……礼物。”


    首领的定调,加上乌嘎的亲身体验,让众人的恐惧消退了大半,好奇和渴望再次涌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小心翼翼地靠近火堆,感受那从未有过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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