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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护卫

作者:猫咬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闻言尘暄“哼”了声,压下喉中的笑意,只弯了弯眉眼:“这酒楼叫如画里,徽州最有名的饭馆,在下可没这实力,不过是帮人打理一段时间罢了。”


    “那我该当如何?”


    “交钱,找郎中加上食宿,算你十两银子不过分吧?”尘暄摆着手指计算道。


    贺逢嚣一摸腰间荷包,捏着底部抖了抖,从中掉出几颗碎银,他用手接住,而后摊开手心给尘暄看了一眼:“我只有这些。”


    尘暄一边眉毛挑得老高:“你这么穷?”


    贺逢嚣心虚地摸了下鼻子:“嗯。”


    “你们枭云阁家大业大,替他们办了这么些事,你一点私房钱都没有?”


    “没有……况且枭云阁的钱都用来招兵买马了,哪有什么闲钱。”


    尘暄:“……”


    枭云阁比他想得还穷酸。


    尘暄喂的那只猫“嗷”了一声,似乎被吓到了,嘴巴张得老大,漏出一口獠牙,然后逃窜着跳走了。尘暄扶着膝站起身,又伸出胳膊拉了贺逢嚣一把:“你先养伤,至于拿什么抵债,容我好好想一想。”


    他向前走去,然后回头看向傻站在原地的贺逢嚣:“饭好了,你不进来?”


    贺逢嚣猛然回神,下意识应了。


    这还是平生头一回有人这般柔声唤他吃饭。从前在枭云阁的时候,那些人对他动辄打骂,几天几夜不给饭吃也是常有的事,平时同贺敬一起时,也得伺候着等贺敬吃完,贺逢嚣才能吃,从没人唤他一同吃饭。


    他跟着尘暄的脚步进了房间,桌上已经摆好了菜和碗筷,尘暄正在一旁布菜。


    “你伤未愈,郎中说只能吃些清淡的,都是青菜,你可别嫌……”尘暄喃喃地说着老郎中叮嘱,片刻后才注意到贺逢嚣,“你眼怎么红了?”


    贺逢嚣木然地将手背贴在眼皮,有些发烫。


    “屋里太热了吧。”他扯了个理由。


    尘暄没追问,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昨天才下过一场雨,今日还是阴天。”


    贺逢嚣知道这理由太扯,压着喉中酸涩的感觉,皱着鼻头:“饿了,快吃吧……”


    尘暄支着下巴笑着给他加了菜。


    ……


    虽说尘暄并未想好找贺逢嚣要什么报酬,贺逢嚣却也没闲着,一下午的时间替尘暄喂了猫,扫了后院,还顺便摘了树上刚结的果子。


    尘暄看着他忙活:“你不累?”


    贺逢嚣替他洗了果子端来:“不累。”


    尘暄:“你伤口若是流血了还要找郎中,到时你的医药费还得我给你添。”


    贺逢嚣:“……”


    二人说话间便听得一楼大堂内一阵打砸声,似乎有人在闹事。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外走去。站在二楼栏杆处向下看,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子正提着剑与店内小厮打扮的人争吵着。


    那男子是习武之人,几个小厮都不是他的对手,被男子揪住衣领,厉声问道:“你们掌柜的在哪!”


    小厮哆哆嗦嗦往二楼瞧了一眼,对这男子说:“客官我说了我们掌柜的不在,别为难小的了。”


    男子不依不饶:“我不管,今日必须让你们掌柜的出来见我,不然、不然你们就别想做生意了!”


    他嗓门恁大,店内食客都被唬住,贺逢嚣余光瞥了一眼,有几个竟还偷偷摸摸逃单了,边上一个杂役丫头瞧见追到门口喊了几声:“没结账呢!”


    却没人理,叹了口气又回来拿起拖把接着干活,对一旁的场面却并不甚在意,仿佛司空见惯了一般。


    贺逢嚣见状扭头看向尘暄,迟疑着开口:“都如此了,你不管管?”


    尘暄故作扭捏:“我又不会武功,你忍心瞧着我下去挨揍?”


    终于听懂尘暄弦外之音的贺逢嚣无奈地笑了声,而后纵身一跃,踏着二楼的栏杆便跳了下去,稳稳落在那闹事男子面前。他一把拽开那小厮,将其护在身后,语气嚣张:“这位客官,掌柜的不在,有时可以同我说。”


    男子将贺逢嚣扫视一眼,狐疑地开口:“你?你是这店什么人,怎的从未见过你?”


    贺逢嚣:“我是新来的,不行?”


    男子提剑威胁:“我说了,要见掌柜的!”


    贺逢嚣:“兄台,你是听不懂人话么?”


    闻言男子彻底怒了,眉毛高高竖起,原本算得上清秀的五官此刻都拧在一起,浑身上下写着“我很生气”四个大字。


    他拔出佩剑向贺逢嚣砍去,贺逢嚣侧身闪避。之后又是一剑接着一剑,被贺逢嚣悉数躲过。男子怒意更甚,追着贺逢嚣连砍十几剑,贺逢嚣提起桌边板凳挡住,木质的板凳应声一下裂开,男子用力将剑拔出,方要继续进攻,贺逢嚣便已经踏在桌上,一脚踹在他胸口。


    男子挣扎着爬起来,嘴角流出一道鲜血,身上脸上满是脏污,贺逢嚣飞身上前扼住他,使他动弹不得。


    贺逢嚣冷着脸对他说:“我说了,掌柜的不在,要么和我说,要么滚。”


    那男子愤恨地将脸转到一边,不与贺逢嚣直视,他咬紧牙关,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滚就滚。”


    贺逢嚣此刻却突然使坏,他晃晃耳朵:“什么?没听清。”


    男子喉咙一滚,脸色白了又青,声音比方才大了几倍:“滚就滚!”


    得到满意的反应,贺逢嚣坏笑着将人放开,示意他可以走了。那男子走到门口,却突然转身,外头阳光洒在他身后找的他发丝都是亮的,对贺逢嚣喊了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回我来,定能打得过你。”


    有风吹进来,将贺逢嚣束在脑后的马尾吹得高高扬起,碎发顺着风扫在他侧脸。贺逢嚣笑得肆意:“我等着你!”


    目送人离开,贺逢嚣单脚点地轻轻跃起,身轻如燕般稳稳落回二楼,冲着一旁看戏看得正起劲的尘暄打了个响指:“可还精彩?”


    尘暄却下意识回了句:“好看。”


    一时没听明白尘暄所言何意,贺逢嚣眯了下眼“啊”了一声,嘟囔道:“说什么呢?”


    尘暄回过神,煞有其事地打开折扇放在脸前:“没说什么,砸坏我一张桌子两张板凳,如何赔?”


    “……”


    “?”


    贺逢嚣呆若木鸡:“这也要赔?”


    尘暄理所应当:“不然呢。”


    “我不是在替你解围?”


    折扇在尘暄手中合上,下一刻便出现在贺逢嚣头上,发出一声脆响。贺逢嚣吃痛捂住头。


    “轻点儿劲,这又不是冬瓜。”


    “有分别么?”尘暄眯着眼,鼻尖小痣跟着抖起来。


    闻言贺逢嚣轻轻“切”了一声,语气不屑:“不识好人心啊。”


    说着,他突然抖了一下,尘暄疑惑地看过去,见到贺逢嚣一脸尴尬,高高挑着一边眉毛看向自己的左肩——方才用力过猛,伤口又渗血了。


    尘暄笑得更开心:“医药费再加二两……你欠我的钱下辈子都换不清了。”


    “那个,我这算帮你吧?不能这么……”贺逢嚣想辩解,却被尘暄打断。


    “你自己抢着跳下去,在下区区凡人,又不习武,想拦也拦不住啊。”尘暄眨着眼看他,脸上满是无辜。


    被人用这眼神一盯,贺逢嚣气焰消了半截,看着尘暄一层薄裘遮不住的细瘦,语气也软了下来:“行,行吧。”


    “不过你到底想让我用什么抵债?”


    尘暄:“没想好……我去叫郎中了。”


    经此一番折腾,又被老郎中摁着缠了几圈纱布,终于能休息时,已经到晚上了。


    贺逢嚣简单洗漱之后便躺在床上,枕着胳膊回想这几日的事情。


    如今他身中剧毒,今日同闹事那人打了一场,贺逢嚣虽一直处于上风,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功力退步了就是退步了。想到这,他突然觉得头有些疼。


    窗外月光极亮,透过叶隙撒在窗棂,似乎是有风进来,屋内的烛火被吹的一闪一闪。


    门被从外打开,烛火一下子灭了,贺逢嚣透过月光看见有人来。


    那人只着里衣,泼墨般的长发垂在身上,苍白的脸上此刻有了疲态,他眼睛被月光照亮,贺逢嚣心跳骤停,仿佛眼前人是什么鬼魅。


    那人来到床边,翻身想上床,却被贺逢嚣一把摁住,他呼吸急促:“做什么?”


    闻言那人“噗”一声笑了,语气轻浮:“公子讲讲理,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能做什么?”


    贺逢嚣手劲松了松,却依旧没放开。


    “那、我、呢……尘暄!”


    尘暄弯着唇角:“随你意。”


    说罢,他就着贺逢嚣的手爬上床,侧身在贺逢嚣身旁躺下,轻佻地道了句:“再不松手你便这般睡吧。”


    贺逢嚣如同烫手山芋般猛然松开那只手,冰凉的触感还停留在他手中,下意识用被子将那人裹紧,自己却一点没盖。


    “怎么只有一床被子?”贺逢嚣问。


    “我一个人住,两张被盖得过来?”尘暄语气有些无奈,他将被子掀开一角:“不想盖就冻着,明日得了风寒,你又多欠我二两银子。”


    犹豫半晌,贺逢嚣才小心翼翼地钻进被子里,却始终与尘暄隔着距离,连呼吸都放慢了。尘暄早在一旁闭上眼睛,贺逢嚣看了一眼,又立马转过头去,紧紧闭上眼。


    一旁早就没了声息的尘暄却突然说:“我很丑么?至于把你吓成这样。”


    丑这个字和尘暄实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青丝如黛,脸颊带着病态的白,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贺逢嚣也是这样想的,他下意识反驳:“不是。”


    尘暄来了兴致,追问道:“不是?不是什么,不是丑,还是什么?”


    贺逢嚣喉结上下滚动,哑着声音说:“不是丑。”


    “哦,没别的?”


    贺逢嚣:“没。”


    尘暄越说靠的他越近,身体已经贴到贺逢嚣的身体,贺逢嚣感到他身上冰凉,像块冰山。尘暄直起上身,面朝贺逢嚣,半边身子压在他身上,右手在他左肩轻轻摁住。


    “我有别的。”


    贺逢嚣呼吸陡然加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嘴唇微张。


    还不等贺逢嚣说话,尘暄便接着说:“我想好你拿什么抵债了。”


    听罢贺逢嚣泄了口气,说不清是轻松还是失落,他心里却仿佛堵了团棉花:“什么?”


    “你。”


    贺逢嚣:“我?”


    尘暄理所当然地将头一点:“嗯。”


    贺逢嚣:“我武功废了半数,剩下没几年可活了,你要我做甚?”


    尘暄:“没几年也是几年,你武功废了一半还剩一半,我就要你这些……不行?”


    贺逢嚣:“可……”


    尘暄突然笑出声:“逗你的,傻冬瓜。”


    “玉堂有一场试剑大会,我要你做我几日护卫,同我去趟玉堂,保护我,这你可做得到?”


    贺逢嚣:“可我如今武功只剩一半,我怕……”


    “没什么可怕的,即使你只剩半数,江湖中也有半数所谓的高手不如你,你信是不信?”


    贺逢嚣叹了口气,身侧的拳头握紧:“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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