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江嘉言先裴聿行一步回到家。
现在裴聿行手里捏着他的把柄,让裴聿行单独和父母待在一块他担心出岔子。
毕竟江嘉言是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老师眼中的好好学生。
去酒吧打架对于朱黎而言完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七点半门铃声响,江嘉言洗了洗刚理完菜的手,主动去给裴聿行开门。
裴聿行应当是某场活动结束后过来的,打理过的黑色背头,两撮碎发扫过眼角,透着痞帅的劲。他手里拎着大牌茶叶和护肤品,见到江嘉言后随意地歪了歪头,勾着笑。
并不是以往见面时,瞬间进入伴侣角色的敬业感。
江嘉言伸手去接,被裴聿行绕开:“我自己来。”
江嘉言“哦”了声。
紧接着朱黎匆匆走过来,一边热情地拎走裴聿心手里的东西,一边对江嘉言说:“聿行来了,你也不替人拿一下,光在这站着。”
江嘉言:“……”
故意的吧他。
“没事的妈。”裴聿行笑着招呼一声,又冲坐在沙发上的江天华点头,“爸。”
朱黎笑得乐呵,拉着裴聿行的胳膊往沙发走:“你爸上个月买了一套新茶具,你坐会,让他给你泡一壶尝尝。”
特别温馨和谐的家庭场面。
“妈。”江嘉言突然喊了声,指了指裴聿行,“我找他有点事。”
朱黎看了看他俩,总觉得这两人今天的气氛略微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朱黎问:“什么事要现在说?”
倒是裴聿行先开口:“妈,我们好久没见了,我陪陪他。”
朱黎松了口气,猜测可能是小夫妻之间异地久了闹别扭。
自家孩子她心里清楚,从小到大性格闷,如今能多沟通是好事。
朱黎叮嘱道:“有事你俩好好说,我去做晚饭。”
江嘉言的卧室干净整洁,一尘不染,通俗来讲,没有一点人气儿。
他等裴聿行走进卧室后虚掩上房门,熬夜的后遗症仍没有消退,头有些疼,和裴聿行共处一室时不免又想起昨晚的意外,更加头疼。
卧室的顶灯白得晃眼,裴聿行随意地拉开椅子坐下,两条长腿交叠抵在地面,目光悠悠地看着江嘉言。
“说吧,什么事?”
江嘉言其实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他并不清楚裴聿行对昨晚的意外是什么态度。
是觉得合约伴侣不够好?还是会讨厌这种两面做派的人?
江嘉言只起了一个头:“昨晚……”
他本来是想找裴聿行谈好封口的条件,但对上裴聿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原本冷静的大脑转一半开始反着转,他的目光从裴聿行脸上挪开。
“你怎么在酒吧?”
裴聿行许是没想到江嘉言会先发制人,笑了声:“那是我朋友的酒吧,我找他聚一聚,不算在酒吧里玩吧。”
非常正当的理由,他听见裴聿行话里的笑意更浓,“这个问题是不是应该我问你?”
先发制人反被制。
江嘉言靠在门旁边的墙上没吱声。裴聿行难得从那张冷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上捕捉到一丝闪过的慌乱,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像精致的洋娃娃成精了,反倒让人无端生出许多情绪。
好奇的、窥探的、撕开的**。
他不想显得自己太过于欺负人,又说,“你先坐下,站着太有压迫感了。”
江嘉言思考了片刻,选择了离裴聿行最远的床边坐下。拖着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江嘉言深知这一点,所以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昨晚的事,你不能告诉别人,条件你开。”
直来直往是江嘉言的作风。不过,裴聿行从没有要给别人说的想法,但江嘉言这副模样实在太新奇,他忍不住逗弄的心思。
他想起颜秋云说的揩油,慢悠悠地扫过江嘉言的身体,普通的白色T恤盖不住宽肩细腰的好比例,不然昨晚他不会一眼在台上注意到江嘉言。
所以,裴聿行问:“你在酒吧会被人,”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占便宜吗?”
江嘉言被问得一愣:“怎么可能?”
裴聿行懒懒地“哦”了一声。
江嘉言的脑子慢了一拍,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在他们两人之间问出来,是多么的诡异。关心对方是否被占便宜,像是对对方的身体表现出一种占有欲。
“我只是……”江嘉言想多解释一句,但两人的关系不生不熟,解释起来多说多错,他微微皱了皱眉,“你直接说条件。”
门外传来朱黎叫他们吃饭的声音。
裴聿行站起身,笑了声:“没条件,吃饭了。”
饭桌上,江嘉言一边安静吃饭,一边想着裴聿行说的话,他很难信任没有等价条件交换的好。裴聿行和父母聊得开心,比江嘉言更像家里的一份子。
朱黎说着说着就说起江嘉言:“嘉言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闷了,你得和聿行多学学。”
裴聿行夹菜的筷子一顿,拐了个弯夹了江嘉言完全没动过的清蒸鱼,故作亲昵地放进江嘉言的碗里。
“不用学,我喜欢这样的。”裴聿行无辜地看向江嘉言。
江嘉言愣了愣,不着痕迹地戳了戳鱼肉,足足看了三秒才吃下去。
“你们小夫妻感情腻歪的呢。”朱黎满意地看着两人的亲密举动,“床已经铺好了,今晚就在这里睡,明早吃个早饭再走。”
听见这话,江嘉言把筷子一搁:“不……”
“好啊,妈。”裴聿行打断他,态度诚恳,“我想吃您做的包子好久了,明早尝尝。”
“没问题!明早我给你们多蒸点。”朱黎看了江嘉言一眼,“你回来的时间少,吃个饭就要走啊?”
江嘉言找了个借口:“我明早要早点去学校。”
裴聿行笑眯眯道:“正好我明早有事,我送你去。”
“……”江嘉言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他嘴角扯了扯,仿佛刚刚咽下的鱼腥气还在嘴里。
果然天下没有无条件的好事,以往他们心照不宣地默认尽量不在父母家过夜,而裴聿行今晚纯粹在找茬。
好在晚饭过后,裴聿行和江天华下象棋,江嘉言陪朱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惹出一些多余的事情,安安稳稳地到了睡觉的时候。
江嘉言关上卧室门,从衣柜里翻出一床厚棉絮,裴聿行习以为常地把厚棉絮铺在地面。
其实最初江嘉言和裴聿行睡同一个房间的时候,江嘉言率先提出要睡在地上,但被裴聿行从地上连床被卷起来扔回床上。
裴聿行作为要上镜的演员,体重严格控制在标准范围内,又坚持健身,看着怎么也比常年泡实验室的江嘉言身体健壮。
真要让自家伴侣睡地板睡出个好歹来,裴聿行的朋友能把他笑死。
当然这只是以前的想法,自从昨晚见过江嘉言一打二后,有些想法微妙地转变了。
裴聿行没有困意,他知道江嘉言也没睡,他们见面一向没有话说。
当初找结婚对象的时候,他压根不清楚他妈徐宛钰从哪里翻出的江嘉言这人,据说是他妈同学的朋友的朋友的亲戚的孩子,在一众熟人圈里,名气传得比明星还快。
一个埋头实验室,一个混迹娱乐圈,八杆子打不着一块儿,掘了祖宗十八代也难翻出一个共同话题,更别提江嘉言在他面前冷漠的样儿。
他记得最开始梁青问过:“虽然是合约吧,但那张脸你真没有一点想法吗?我怎么觉得你就喜欢这样的。而且……不一定要是有感情的想法,都大男人,天天过得和和尚一样,哪怕再醉心你的那个事业,连爽爽的想法也没有吗?”
裴聿行当时没当回事地轻笑道:“那个小冰块,是你你能有想法?”
梁青眨眨眼,故意道:“说不定真有。”
“滚。”
后来裴聿行进组,拍了大半年的戏,越发没把这段合约婚姻放在心上。
夜晚最容易勾起旖旎的遐想,裴聿行想起昨晚舞台上肆意张扬的江嘉言,问道:“你自学的贝斯吗?”
床上传来翻身的动静,半晌,江嘉言清淡的嗓音闷出来:“嗯。”
“什么时候学的?”
“高中。”
“高中?”裴聿行枕在自己胳膊上,难以置信道,“我以为你高中是很勤奋用功,闷头苦学的那种。”
江嘉言回道:“不冲突。”
“不愧是学霸,好厉害。”裴聿行感叹了一句,偏过头问,“那你早恋吗?”
江嘉言终于舍得往床下瞥去目光:“关你什么事?”
听出对方话里的波动,裴聿行语气欠抽道:“我就问问,怎么,真的早恋?”
“没有。”
“你有。”
“我没有。”
裴聿行的笑意愈盛:“行,没有。”他拖长尾音,“乖孩子嘛。”
江嘉言闭上眼,不再搭理他。
裴聿行无声地笑了笑,玩了会手机,回了经纪人的消息,顺带看了两眼明天的行程。
浓郁黑暗中,除了裴聿行手指点在屏幕上的轻微声响,安静得针落可闻,江嘉言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酝酿睡意。
门把手突然发出轻微的转动声,“啪嗒”。
江嘉言对声音十分敏感,耳尖动了动,立刻睁开眼,还不等他反应——
床下传来手机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原本紧裹着的松软被子像要被大力扯进搅碎机,江嘉言就这么硬生生被裴聿行从床上扯下来,茫然地跌倒在裴聿行身上。
乱七八糟的声响扎破静谧的黑。
被子滑落在身侧,跌下来的瞬间,江嘉言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耳朵不小心蹭过了裴聿行的嘴角。
于是朱黎打开门,就看到异常凌乱的场面——
江嘉言紧紧贴在裴聿行温热的身躯,睡衣往上撩着,露出若隐若现的劲瘦腰肢,裴聿行的手扶住江嘉言的腰,似乎摩擦了一下。
“诶!你俩怎么不锁门!”朱黎立刻闭上眼,下一秒门“砰”地被关上。
死寂。僵硬。无所适从。
江嘉言脑子嗡嗡的,有一瞬间想把裴聿行埋了算了。
他双手并用想从裴聿行的身上爬起来,慌乱地扑腾了两下,奈何被子面料丝滑,他没有借力点,勉强撑起上半身,双腿自然而然地分开在裴聿行的腰侧。
江嘉言发现,这个动作好像不对劲。
裴聿行被江嘉言的发丝挠得发痒,又被人在身上蹭来蹭去,他深吸一口气,没忍住按住江嘉言,不耐地轻啧了声。
裴聿行的声音压又轻又低:“再蹭要出事了。”
瞬间江嘉言僵住,大腿内侧的肌肉紧绷起来。同样是男人,他当然清楚现下能出什么事。滚烫的热意从被触碰过的耳朵一路往下蔓延,染红了后颈。
裴聿行缓了缓,放松下来,仿佛有反应的不是自己,甚至有心情调侃道:“幸好我反应得快,不然就被你妈看见了。分床睡,感情不和,你得被念叨死啊,乖孩子。”
江嘉言不敢动,也不说话。
裴聿行抬眼,由下而上地打量着身上的人,小脸绷着看不出情绪,却惹得人手痒。他想起昨晚江嘉言冷笑揍人的模样。
裴聿行突然伸手在江嘉言滚烫的耳垂上拨弄了一下,**裸地调戏:“现在生个气给我看看。”
有病吧。
江嘉言积攒了一天的烦躁在此刻统统化为无声的骂意,但完美无缺地藏在黑暗里。
裴聿行只看见江嘉言毫不留情面地用力拍开他的手,迅速翻身抱起滑落的床被,躺到离裴聿行最远的床角。
“这都不生气啊?”裴聿行曲起半条腿,坐起来靠在墙壁上,“江嘉言,在我面前还有装的必要吗?”